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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星几何

2022-11-06 02:26 作者:羽取辞  | 我要投稿

*老福特我谢谢您。

*奶茶催稿组, 编辑水川千裕和作家重枝锦

*目前时间线经历模组【纸鱼之歌】结束,以后会经历【鸦羽色的支配者】和【提问,请告诉我死亡的定义】(笑

*剧透注意

 



        黄昏过去,路灯就一盏一盏亮起来了。等夜再深再沉些,一家家一户户的灯都灭了,只留下那些花花绿绿灯牌照着的地方,欢腾的声音让月亮都不得不扯着云捂住耳朵。

        月黑,风高,适合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对不起。”

        说话的人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天台,任由尘土沾上他的衣服。面前的琴包大开着,里面是漂亮乐器的零部件。穿着帅气黑风衣的“乐手”正轻巧地将这些零件组装在一块儿。

        “我不应该惹你生气的。不应该不听你指挥随意换到A4点。虽然这让我暴露的可能性增大了,但这里确实比B5更好。遮挡物更少,视野更广,更方便看到你的位置,也更容易找到目标……”重枝锦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长一段话了。

        “所以,我没有任性。”

        对面的人显然不太捧场。耳麦里只传出带着电流的音乐声,或许还有极轻微的呼吸声。重枝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到。

        生气也好,讽刺一下也好,骂一顿也好,任务结束了打一架也好,这样不声不响算什么呢……重枝空出手,把耳麦压着的头发勾出来顺到耳后。

        他决定把错归到质量不佳的通讯设备上。

        “亲爱的编……”

        刚开口又把话吞回去了,他听到有人在和水川搭话。都是些绕弯乱的话,自己听不太懂,但显然编辑先生对这些游刃有余。

        嗯……以前也有这样的挖墙脚大会,但没哪一次是像这样搞的……据说是赞助商的要求……就是这样不得不去的邀请,在天台上吹冷风的只有自己一个了,不过这样也好,因为……

        “咔嚓。”

        重枝锦把最后一个零部件装上,同时也将满脑子胡思乱想清了个空。他拎着这把美丽凶器,再次确认了周围环境,并确保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快速离开现场。

        夜晚带着些凉意的风裹起他的黑风衣,卷着长发飘到空中。在这连月亮都懒得洒下片光的废旧天台,也只有重枝自己的金色眼眸亮的吓人,不过没人看见。

        然后这位有着漂亮眼睛的青年杀手在晚风中……狠狠打了个喷嚏。

         就算自欺欺人捂住口鼻也晚了,刚刚的声音早就通过耳机传过去了。重枝锦把“换个好耳麦”的想法,团吧团吧扔到思想角落去了。

         “……这一定是任务前没喝热奶茶的原因。”


         “呵。”穿着得体的青年编辑轻哼了一声,同面前的女士碰了碰杯。

         “小泉女士,感谢您的抬爱,不过让您见笑,我们别枝老师的毕生心愿仅仅只是奶茶而已,可能与你社理念不太相符。但这一切都要看别枝老师本人的意愿,我会将这次谈话尽数转达。”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非常抱歉,这边有一些不得不完成的事,那么,恕我先行离开,还请见谅。”

         趁对方愣神时,水川千裕举举手中的酒杯微笑着离开。

         “准备好了吗?”他维持着已经快僵掉的笑容,冲和他打招呼的同事举杯示意。

         这场晚会明面上是有几家出版社牵头举办的,编辑作家的交流会,实则明眼人都清楚,这就是各家都打着从别家挖几个人的小算盘开的一个挖墙角大会,偏偏收到邀请函的还不得不来。本来像之前也就是找个小地方凑合凑合得了,谁知道来了一个赞助商硬是把原本的小聚会换成了现在这样的大场面……

         水川撇过一些以各种方式躲起来的社恐人,快速闪身去了之前定好的地点。

         这种大场面可真是让人恐慌呢……

 

        听着耳麦里细碎的声音,他再次感叹,幸好没让这个装高冷都还要他教的家伙来这种场合了就是苦了那位手下生意不太干净的目标先生要睡个好觉了,哦,他好像还是本场晚会的赞助商之一。

         靠在小阳台栏杆上,水川终于能将他一路上用作装饰品一口未喝的酒水给放一放了。轻薄的小纱帘一遮,那些喧乱声就好像齐齐往后退上了几步。

         他敲了敲耳麦,将后背依靠在雕了花泛着凉意的栏杆,面朝大厅微微眯起眼观察着全局。

         细簌的响动早就停了,他听见从重枝带着点闷的“嗯”了一声。

         是要感冒了吗?水川放在栏杆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看,隔着黑手套倒是触不到凉。

         没关系,在目标先生到来前,他们这对普通的中介和杀手,不普通的编辑和作家,还能忙里偷闲脸上那么几句。

        所以………………

 

        “……我亲爱的编辑先生,你生气了吗?”

 

…………………………………………………

 

        毕生心愿仅是奶茶的别枝老师此时正架着自己的爱木仓离着七百码找人。微微侧头,他听着耳麦里热闹的潮水退去,露出被隐匿的细小沙砾。好像又能听到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但蒙了层沙,听不真切。重枝锦又把团成一团的想法捡了回来,还是换个质量好点的设备吧……

        想着想着,他终于找到了熟悉的背影,就那么倚在那儿把后背完全暴露了出来。他看不见水川的脸,也猜不到他现在的表情。重枝咬着自己的唇觉得这次有些难办……

 

“……我亲爱的编辑先生,你生气了吗?”

 

…………………………………………………

 

        甫一听到这话,水川千裕是楞了一下的。生气吗?当然生气。任谁早定好了的计划又被打乱,都会恨不得拎上把刀去砍人。而且为了去找那个更好狙击点答应不知情的人士的邀约去唱k……先不说如何掩人耳目,但就“如何从KTV到A4点”就是个问题。他难道想背着装了木仓的琴包从顶楼窗户翻上天台,再跨三栋楼跑过去么。而且……重枝根本不会唱歌。

        想到这儿,他敲着栏杆的动作顿了顿。生气吗?不生气。哪怕这么做让重枝被发现然后暴露的可能性高了那么多,他也不认为他会被抓住尾巴。

        所以自己该怎么回答呢?不过不管怎么样,重枝锦后半个月的奶茶都没了。

        一半听着这边闹腾的音乐,一半听着那边带些呜咽的呼呼风声,水川千裕陷入沉默。但重枝锦不想等一个回答了,不管编辑先生生没生气,他都做错了。

        “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了?”

         “没听你的话。”

         “没了?”

         “……没了。”

         “真没了?”

         “我不该背着装了木仓的琴包从顶楼窗户翻上天台,再跨三栋楼跑过去,还觉得自己好酷,想再来一次。”

        通过瞄准镜重枝锦看见水川千裕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是被人吵得脑阔疼还是喝了酒又吹了风才头难受?总归不会是自己的问题……吧……

        就像隔着通讯设备听不真切一样,现在隔着那么远,那么远远的七百码也还是看不太真切的。重枝锦不太喜欢这种蒙了层雾似的感觉,但是……年轻的杀手眨眨眼,“这么”看他的中介先生还挺新奇的。

         “还有?”

         “我一会儿会喝酒,这个避免不了。”

         “那结束之后我去接你。”

         “说好了,要来接我。”

         “嗯。还有吗?”

         “我……”不应该觉得亲爱的编辑先生在我的狙击镜中小小的一个……很可爱。

        自制力颇佳的杀手先生动了动嘴唇,好险才没把这话直接说了出去。他直觉这要是真脱出口,水川就是刚刚不生气,听到后也会被气得肝疼。为了编辑先生的肝,也为了自己后半个月的奶茶,重枝把这句话扫到角落堆着了。

        “……没了。”

         那些同僚们说的没错,把熟悉的人装进狙击镜确实是一种奇妙的体验。重枝锦舔舔下唇就像这样能把心虚舔化一样。

         “……真的没了。”他理直气壮起来。

         “是吗?”

        水川千裕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慢条斯理地打开,再从中抽出一只。他懒得戳破对面可疑的沉默,不过奶茶消失的时间要从半个月变成之后的一整个月了,这是肯定的事。

         “那我们来谈一谈你的工作。”

         “什么?”

         就像任何一个被宴会烦得不行,于是躲到小阳台上抽根烟的编辑一样,水川摸出打火机。

        “工……”

         他抬眼瞥了下突然安静不少的会场。

         “目标来了。”

         随后继续带着些苦恼地盯着被风吹地晃悠的火苗。

         “哦,不是说等他讲完吗?他讲完你再告诉我。工作,哪方面的工作?”

         “刚刚和小泉女士的谈话。我可是说了会一字一句转达给别枝老师的。”手里的烟终于点着,水川甩甩打火机,收好。莫名的,他突然很想学学重枝的口吻。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你是怎么想的——我亲爱的别枝老师。”

 

        风将这句近乎呢喃的调笑粉碎在游荡的夜中,耳麦似乎丧失了他原本的作用,两边的风吹到一起,却都未带来任何絮语。

        重枝锦心里的小人整个红到僵硬,把皱巴巴的申请表丢掉,又重新写了张新的,郑重添上了“希望能附带录音功能”这几个字。

         “…………我不怎么想,他们主打严肃文学,我写恋爱小说的,去那里做什么。……听你的。”

         “好。”水川千裕借着装作吸烟的手的阻挡,无声笑了起来。他对烟没什么想法,点着烟也只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待在小阳台上,现在,倒还能给自己遮一遮。

 

        “那你的稿呢?”

        “……”


        红色小人急速降温冷却,面无表情地把那份崭新的申请表团成一团,扔去和乱七八糟想法为伍了。    

        “别装听不见,你的心跳都吵到我了。”

         “怎么会!”刚说出口重枝就后悔了,他听见对面轻笑了声。

         “这下又能听见了?”

        “……风的原因。”

        “所以稿呢?”

         “我亲爱的编辑先生。”某懒散鸽子作家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严肃些,好用这件重要的事来扯开话题。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星星吗?”

         “什么?”

         演讲结束,会上又闹起来,刚刚听到的同一片风声就像不存在一样。

         “没什么……”

         年轻杀手颇有些不舍的移动木仓口,当他看到镜中的目标时,内心万分平静。

         “记得来接我。”

         还算专业的杀手冷静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盯着目标进入房间,等待时机。一时间水川仿佛真的能听见他的心跳,明明这在刚刚还是句玩笑话,他“嗯”了一声。

 

        一,二,三……

        “三,二,一。”

        屏息,凝神。

         “嘭。”

         一木仓。

 

        “目标已沉默,任务结束。”

 

        重枝迅速拆卸着手中还有些发热的木仓械,装进琴包,处理掉所有痕迹,背着这个大家伙跨过三层楼,又翻下了天台,跑啊跑。回到房间,打开门。

        “回来啦,干嘛去了?”被晾着的歌手似乎自己喝了不少酒,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看样子他对一个人做麦霸这件事接受良好。

        重枝锦没想着和他抢麦,摘了耳麦,放好琴包,拿着桌上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星星去了。”

 

        他端着水,想起自己任务完成后偶然瞥见的一眼。

         大概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发问,水川千裕转过身仰头望向天空,就好像……他看见了我,也知道了我正看着他。

        那些属于对方处的喧闹漫上心头的滩,重枝锦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他听到的是海浪还是呼吸。

         点燃的烟忽明忽暗,猩红的光像一盏灯,遥远而明亮。

         只这么瞬间的一眼,他就觉得那个人那个倚身在暮色中的男人好……好什么呢?时间太短,三流的作家想不出完美的词句。不过……摸着自家爱木仓,他无比清楚意识到一件事……

         完了……上瘾了……

         装在狙击镜里的编辑先生……太诱人了……

 

…………………………………………………

 

        回想着刚刚的一切,他有些恍惚。恍惚着恍惚着,举起玻璃杯子给脑子不太清醒的自己猛灌一口,然后一阵咳嗽。

        “咳……咳咳……这……咳……是酒?!……咳…………”

        “这可是…酒!你从酒壶里倒出来的不是酒是什么?”醉醺醺的歌手挥舞话筒。

        现在他大概能理解衣川为什么醉到这个程度了……前不久他在哭诉最近遭遇的时候,好像就是自己把酒当成了水一杯杯递给他的……

        重枝锦本就不太清晰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

 

        等水川千裕终于被允许离开。衣川的经纪人兼编辑已经给他发了消息。他比水川走得早些,已经把不去参加晚会偷偷溜出去玩的两只醉鬼给提溜了出来。

        他脑子里计划着一会儿怎么先把人送回家,再自己回家,是打车还是步行……可见到重枝后,之前一路想的就都可以报废了。

        这个向来木讷的青年杀手正怀抱着自己那个大琴包委屈巴巴站在那里,见着他来也一句话不说。水川同衣川的编辑客套了几句,看着他面色如常,任由对方八爪鱼一样扒拉在身上,就这么挂着个人离开了。

        “重枝?”收回复杂神色,他低声叫了下看起来没怎么醉的人。

        没有回应,对方只是慢吞吞把怀里的琴包搭在墙角,然后冲他摊开手。

        绝对喝醉了……水川左翻翻,右摸摸,寻出块奶糖放在重枝手上。

        把糖收进自己口袋,安静的醉鬼重新伸出手。

        “……抱。”

        一块奶糖并不会让人的委屈少上多少,但来自编辑先生的奶糖足够让闭口不言的河蚌作家说出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水川千裕……我想抱你。”

 

        醉了酒的别枝老师全然不知自己说出了什么平常写都不敢写的东西,他只是歪歪头看冷静自持的水川编辑变得和他一样红彤彤。

         “……别家编辑都让抱的。”他委委屈屈补上一句。

         那是对方喝了个烂醉……好吧,自己这个也是。就算像小孩子一样见别人那么做的自己要做这样无理取闹,又有什么办法呢?醉鬼总是没有道理的。

         水川千裕颇感无奈地叹了口气,朝重枝靠近了些,将自己的手搭上了那只摊开的索求的手。

         “抱吧。”

         一只手被牵着垂下,牵着他的手的手指不安分动着。于是水川晃晃手,趁对方没敢动弹的时候先一步嵌入缝隙,然后,十指相扣。抱着他的手又收得紧了些,相贴的身体足够让水川真真切切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一,二,三…………一,二,三…………不止对方的,还有……自己的……

         重枝将脑袋搭到水川颈侧,虽然这个姿势让他有些难受,但是……但是……这样很……很……很方便编辑先生摸摸哎……

         理智的杀手先生用他被酒精浸泡的大脑如此“理智”思考着,然后欢快地蹭了蹭。

         水川一下一下顺着长发挼挼的手顿了下,又继续挼。手感确实很好……不过,也确实有点痒。

        “亲爱的……编辑先生……”

         “嗯。”

         “你不要……生我的气……”

         “没生气。”

         “以后……都……听你的……不……乱来……”

         “……”

         水川没有回话,他只是沉默地捏了捏和自己十指相扣的那只手。

         “…………水川……”

         “嗯。”

         两人之间就又没话了。就这么,藉由隔着衣物的不属于自己的温热,在已带寒意的夜风中,无言感受着对方。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星星吗?”

         再次被提问的编辑先生就像刚刚在露台上时一样,微微仰头看着天空。作家仍是将脑袋埋在脖颈的动作,也就看不到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有着漂亮金色眼睛的家伙又蹭了蹭,水川就也又摸了摸重枝的头。

         醉酒的人都会这么……黏人吗?他思考着,眯起眼去找星星。

         遍寻无果。

         没有哦。今晚的云层很厚,除了偶尔得见的,徘徊在两楼之间的月亮外,没有一颗星星。

         “一颗……就…一颗……比那半……半个月亮…还有……那些炫彩小招牌都…都亮得多的……一颗星星。”

         喝了酒的原因让重枝锦说话都有些含糊,可不像是之前隔着机器。现在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有些轻微气流擦过水川的耳边……再没有比这更能听得清楚的方式了。

         “好漂亮……好可爱……好……喜欢……”

         水川千裕仍然没有回话,从刚刚抱住没多久,他的脑子里早就近乎一片空白了。脸上带着红晕的从来不只喝醉酒的作家一个……当然他这是被风吹的,风吹了才红的。

         太近了……

         即使面上故作镇定,明明还捏着相拥者的手装作游刃有余地安抚,内心也乱成一团。简直就像自己也喝醉了酒一样,有些莫名的飘飘然。

 

……

 

        等抱得差不多了,自认为懂事的作家放开了他的编辑先生,但两人牵着的手没有松开,就这么一边十指相扣,一边拎起琴包重新背好。

         “我们回家吧……”

        之前的计划还是碎了个彻底,收拾好自己心绪的水川看着这不想甩也甩不掉的手,握紧了,揣进自己外套的口袋。西装外套的口袋自然不适合放下两只手。不过他还是这么做了,就算不舒服,他也不打算放手。就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走了。”水川千裕嘴唇一开一合,念出几个音节。

        “……”

        已经醉到不知天南地北只消一杯奶茶就能哄走的重枝锦听到了一声呼唤。似乎有谁像在叹息一般念着他的名字。

        在月光,在微风,在云罅,在所有可望不可及……

        他寻着声音,恍惚间见着了一颗星星……

        唯一的星星。

 

        “……我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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