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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译】《浪客剑心》官方语录后记·和月伸宏Message《台词是角色的关键字》

2021-02-09 19:44 作者:緋雨楓  | 我要投稿

和月伸宏Message

台词是角色的关键字


从自己的人生中积累出来的言语,表现出来就是「台词」

我认为漫画的台词,不正是“反写照一般的言语”么。
『浪客剑心』是自己第一部正式在「周刊少年JUMP」上连载的作品,总之当时是浑然忘我地在画。周刊漫画杂志的连载实在是很艰难,节奏太紧密了。出点子,和编辑讨论,再出点子,然后画漫画。由于基本都是这种循环往复,根本没有充电的时间,总之每天都在输出。连载是从我二十四岁到二十九岁,所以我自己的人生中直到二十代后半所积累起来的言语,应该就表现为了『剑心』中的台词。
话虽如此,也不是说所有的台词都是基于我自己的经验而来的。比方说像剑心会讲的那些很“强”的台词。虽然我自己在初中的时候练过剑道,但并不是特别强的剑士。初中三年间当上常规出战选手只得一次。要连那一次也坦白说的话,还是因为二年级的后辈由于品行不良的理由被取消了常规出战资格,自己这个三年生才得以填补成为出战选手,就是这种程度的用剑本事。要说那样的自己有没有资格讲论何为强大,恐怕是没有的吧。
但是强大的台词,是从我自己「想要能这样」的憧憬之中反映出来的。并非我自身体会过强大而吐露出来的言语,而是反过来,正因为我很弱,而生出的言语。尽管是镜子中映出的反过来的自己的身姿,那也还是自己。像那样的台词,有时对于自己来说尽管是反写照一般的言语,也依然是与自己紧紧相连的言语,不会有错。

(译者吐槽:关于中学时只当过一次常规出战选手的事情您都讲过多少遍了啊啊啊啊!!!!本来就没有多少篇幅还浪费地方将这种废话wwwwwww

台词的产生,大致有两种形式。
第一种是在画Name(分镜稿)的时点就严密决定了的形式。这种形式所产生的有决定性意义的台词系为多。斋藤一的「我会将你的一切全盘否定」「恶·即·斩」,志志雄的「所诠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等等,都是本着「这就是这个角色的关键字!」这个考虑而想出的台词,大体上在画之前,就已经存在于脑中了。
另外一种,是仅凭着模糊的构思印象,一边画一边想出来的形式。这种情况在登场人物之间对话的场面出现较多。在Name的阶段想好了图像的部分,单单把台词空着,结果随着时间越来越紧迫,不停地出现令人烦恼情况的时候也是有的。
记得很清楚的,就是比古清十郎和剑心的「奥义传授」。剑心为了能学奥义,表达了自己「拼死」的觉悟,然而师匠比古却以「只是那种程度是无法学会的」而拒绝了他。当时,我虽然想到「拼死去做当然是不行的,本来以那种负面的感情去挑战就是不可能获胜的嘛。话虽如此,光是想要使出厉害的招式,不上前一步是不行的吧」,可是到底要怎么说,答案却没办法简单地被发现。以脑中一片空白的状态,烦恼着「怎么办啊」而去和编辑商量,还是决定不下来。如此直到一边在画原稿了,在工作室里硬扯出来的台词就是比古的「想要求生的意志是比什么都强的」。从这句话,剑心向前踏出了新的一步。其结果,就是神速的拔刀术升华为了超神速的拔刀术「天翔龙闪」。那件事真的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然也并非每次都是很痛苦才憋出台词来的,在作为我兴趣的散步途中想出台词的情况也是有的。『浪客剑心—特笔版—』下卷里出现的斋藤的「男人若不战斗,连落败的丧家犬都不配当」就是那样。大概在散步的时候,我自己突然产生了「我,落败了啊……」这种自己把自己当作丧家犬的心情吧。
不过,在什么都没发生的状态下点子嘭地一下降临的情况是没有的。是不是该这样说比较好呢,就是一直在脑子里考虑的事情,在调节心情的时候,才咔嚓咔嚓地上钩了这种感觉。也就是,在灵感出现之前,始终做着基础的准备。
「奥义传授」那时,则并非等待灵感,而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此在自己心中,积累重叠着各样的点子,一点一点涌现起来的感觉。要是中途觉得「这样就已经行了吧」而妥协的话,我觉得就写不出有趣的台词了。如此折腾之后的前方所目指的,一定也是我们这些漫画家工作的一部分吧。

(译者吐槽:没想到硬憋也能憋出名台词,老师的文学功底也不是盖的wwwwww不过我自己写小说时倒是也有这种状况呢,尤其是在打斗当中出现的台词,在构思的时候就都是“空着”的,等到实际写到那里时才自然地“钩”上去。

给剑心赋予印象的,「哦咯」和「也」

写出要让人留下印象一般的台词,当然是有意识在做的。但比那更重要的,还要算是顺应角色而来的台词。就算是好台词,如果觉得「这个角色不会说这种话」,也不会采用。
我自己很喜欢志志雄的台词。要说为什么,那可真正是和角色所连结的台词啊。「所诠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   强者生弱者死」——只要有这句台词,就足以体现叫做志志雄的这个人,是强力、重要的台词。
当然我也一直心里记着,要能让剑心说出符合剑心口吻的台词。与此同时,在剑心的场合强调了「拙者」「也」。这也是被称作赋予时代的印象的,出于编剧上的原由。
连载开始的时候,虽然是要以从幕末到明治的时代为舞台,但这个时代状况变化目不暇接,非常难办。为什么要选这个时代呢。要说原因的话,就是我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觉得发髻很帅。那么就选择虽然还残留着江户时代的韵味,但是留发髻的人已经很少的时代——。这么想的结果,便是选择了明治初期的一八七八(明治十一)年,作为物语的开始。
不过要说时代剧,还是战国时代和江户时代给人的印象比较强烈。在明治这个和洋折衷的世界,还要画出一个不留发髻的主人公,到底要怎么让大家能够作为时代剧来接受呢?这让我有些许的不安。我认为那份不安的心情是与「拙者」「也」联系在一起的。靠着言语的使用,让这个物语作为时代剧,剑心是被过去所束缚的江户时代的武士,其他角色则是明治时代的人,这一点被明确了下来。结果发现,生气的时候变成不使用「也」,在表现剑心的两面性上也发挥了作用。
顺带一提,「哦咯」并非我自己自身的口癖,而真的是突然想出来的词语。可能是当时终于决定能够连载,「我成为漫画家啦!」这句话浮现于脑海中时的感情,被反映为了「哦咯」这两个富有漫画风的音节也说不定。

(译者吐槽:这其实也是我前面翻译的时候拼命试着把“拙者”和“也”保留下来的原因……自己写小说的时候也坚持保留“拙者”这个写法也是我个人比较执着的一点,因为总觉得剑心用“拙者”这个词的意味和中国武侠小说里面的“在下”给人的印象是不同的-0-另外虽然上面这段把「おろ」和「ござる」翻成了汉字,接下来这段不保留原文实在是不行了orz)

另一方面,台词的韵律我也十分留心。
在制作进程中,首先以自己觉得舒服的韵律来考虑,然后在Name的阶段,以读者的视角读一遍,再对言辞进行替换修改。另外因为还是要以眼睛看着舒服为基本,在字面排版上也会格外留心。接下来才是试着说出口来,如果韵律好的话就OK。如果不好听,就往语调好听的方向修改,不过韵律不好,可是字面排版上好看的话也就算了,这种时候也是有的。比古清十郎谈论酒的台词,一开始应该是「春は桜、夏には星、秋に満月、冬には雪」。但是由于凑成四方形的字面排版的话看起来会比较漂亮,才变更为了「春は夜桜」。
再来多举几个注意台词的视觉效果的例子,比如说薰和弥彦同时向剑心吐槽,只有语尾各自不一样的台词(第一百五十七幕「弥彦的焦躁」),因为觉得如果分开两个气泡来画就没办法表现出一体感,就像那样将相同的部分重叠起来了。「バットウサイ!!」的「イ」一个字变成了左右反转的文字这样的鲸波的台词(第二百一十九幕「弥彦   真之战斗   其之壹」冒头),是为了表现鲸波失去正气的状态,首先用了他之前这么叫的时候就惯用的特征一般的字体,还是觉得不够,就试着把「イ」字给翻转了一下。毕竟漫画首先是以视觉来感受的东西嘛。因此我常常有着要是能够用视觉来表现的话就想要下点工夫这种心情。

(译者补充:这一段中所举两例都是中文版里看不出来的,这里附上日版完全版中的截页<-《语录》原书中并没有这些插图)

第一百五十七幕「弥彦的焦躁」
薰和弥彦同时向剑心吐槽,只有语尾各自不一样

左下角剑心的「おろ?」和他的人一样倒过来印,也是排版上的工夫之一

第二百一十九幕「弥彦   真之战斗   其之壹」冒头
「バットウサイ!!」的「イ」一个字变成了左右反转的文字

不光这一页,之后直到鲸波恢复正气之前,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都是左右翻转的

被褒奖说「『剑心』是很棒的少年漫画呢」。虽然高兴得不得了,可我自己心中一角还是会嘟囔「但是,并不是王道的少年漫画呢」。
连载当时,JUMP的中心读者层在差不多十五、六岁。相对的,『剑心』的爱读层的平均年龄,是较高的十七、八岁。考虑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得到的结论就是,比起一般的少年漫画,『剑心』的负面要素不是比较多么。

(译者吐槽:和月先生真的很介意这件事……后来16年年底的电Fami访谈也又提了这件事。等到语录搬完以后考虑看看要不要把我以前发到贴吧的点Fami访谈拔萃也搬运来吧-0-)

我自己本身是持有很多纠结情绪的人。于是我有了将纠结的情绪反过来作业——从阴暗的地方找出阳光,从负面的地方找出正面的东西来行这样的兴趣。一边画着漫画,自然地与我同为那样的角色就成了中心人物。总之就是我努力注入感情的角色,不知为何也变得很纠结,持有了负面的感情。
比方说,左之助。基本上那家伙应该是,明朗、向前进的那种人才对。可尽管如此,他也有着既然政府和世间把自己给当作恶者,那么就背负起那恶的这种心情。一关联到那一点,讲出的话也会含有负面的感情,他给人的就是这样的印象。
弥彦也有着「我,想要变强啊!」这种愿望,一关联到这一点,就纯粹地看起来很耿直。但因为是从根本上痛感自己很弱,所以才想要变强,就并非完全靠着全部正面积极的感情在行动。我觉得不好好捕捉住这样的负面的感情是不行的。
更深地来讲,首先基于负面的感情,从那里加上善还是恶的要素,也许正是『剑心』中角色们的特征也说不定。往善的方向去的有,剑心、左之助、弥彦。为恶所染的则有,十本刀的安慈和由美那样。
话说回来,『剑心』读者的平均年龄较高,也是因为他们正值迎来第二次性征,有着各样烦恼和纠结的与这个作品相合的年纪吧。年龄低一些的,即使抱有负面的感情,也不常会纠葛到那么深的程度。有意干脆画得很负面消极的「人诛篇」,对于小孩子们来说恐怕太难了一些吧。不过「京都篇」和我自己所认为的少年漫画的王道内容相近,他们要是能够享受那一部分的话我就很高兴了。

(译者吐槽:这个地方提到由美是因为当时和月先生在画《统炎》吧?说起来《统炎》好像一直也没有汉化组做,只有我当年写在贴吧里的文字版翻译,但是我当时写文字版是因为贴吧里有人已经发了生肉,只要对照生肉和我的文字版翻译来看就行了,可现在贴吧里的生肉楼好像已经被削除了……虽然我也可以一页一页从电子版里截出来就是了……总之也到时候也考虑看看要不要把那个也搬运来好了-0-)

由实写映画而意识到的「逆刃刀」的新意义

托大家的福,『剑心』于二〇一二(平成二十四)年被实写映画化了。因为连载结束后都经过十年以上了才被提起这话,最初听到的时候我还很担心「现在映画化没问题吗?」。
要映画化的时候,我拜托他们希望能够让我审查一下剧本。我听说拍电影因为会牵扯到许多人,甚至到了拍摄现场都会出现很多变化。但是我自己至少想要贯彻一下「如果剧本没有好好写的话,就不能成为有趣的作品」这个信念。角色的台词。他们的行动会不会有矛盾。还有情节……。如此,剧本作为电影的顶梁柱,要是摇摇晃晃的话是不行的。所以最初在就电影的事上与他们商量的时候,我就以只要剧本不OK就不能进到下一步为条件,说了各种各样的意见(在那个阶段给关系者的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然后看了最后做出来的电影,我是怎么想的呢——。「实写好厉害!」。这是我很率直的感想。这并不是在说漫画和实写哪个比较好,而是承认实写有实写的厉害之处和优点。始终被满有迫力的动作戏所压倒的我,觉得最棒的,还是关于逆刃刀的描写。
要说逆刃刀是怎么诞生的,那便是我要开始『剑心』的连载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要画「武士把恶人杀了,很好,皆大欢喜」这种时代剧。因此决定要画「如今不杀人」的武士。然而对于武士来说刀是价值可与性命匹敌的重要东西。要简单地把它舍弃,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想了这样那样的方案。「那么让他拿竹光【译者注:用竹子削制成刀身再贴上银箔或铝箔,看起来像是刀,但是并不锋利】?不好,竹光听上去好弱【译者注:大概是因为日语中也常把不锋利的钝刀称作竹光的关系】。竹刀。不行。木刀。不行。峰打【译者注:峰指刀背,峰打也就是有意把刀反过来用刀背砍】怎么样?不过那样没办法明确地让人知道他不杀,也不行呐——」这么考虑着,好不容易才挣扎出了逆刃刀的点子。尽管砍人,却不会杀。要表示这个意思的 武器是最适合不过了不是么,这么觉得。
在电影里,便有将那样的逆刃刀的意义透彻明示的场面。因为将峰对着对手,刃便向着自己的方向。对于「总有一天你那刃会斩伤自己」这个意思的斋藤的台词,我呜咽道「啊啊,好厉害。我被打败啦!」。我自己并没有想到过这一点。要是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应该是一定会画的。
我自己因为是漫画家,基本上是觉得漫画的世界=自己的世界这样的,但是看了『剑心』的电影后也有了「外面的世界真广大……」这种心情。没有读过漫画却由实写知道这部作品的人,又回过头来对漫画版持有了兴趣,这让我高兴得不得了,而且不光限于映画化,如果在动画化、游戏化上,工作人员们也能本着「要作个好作品!」这种心情,好好制作的话,我也会觉得世界之广是一件很棒的事。

(译者吐槽:和月老师又来抱怨动画组了XD不过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在饭作的评论文还有同人里面看过类似“逆刃刀的刃是对着自己的”的句子……为什么饭都发现的东西原作者自己从来没察觉到,反而是等到电影版出来才发现呢wwwwww可惜到第二、三部的时候,和月先生因为对第一部太满意,觉得对映画组非常放心,就没有再参与剧本的检修,放手让映画组去做,唯一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剑心和志志雄在炼狱上决斗,之后就是把自己当作普通观众去期待成片了,结果就是第二、第三部确实在剧本上有些Bug-0-啊,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当年的编辑在另外一个访谈里面说的,那个访谈我也在贴吧翻译过,要不要也搬运来……啊咧……要搬运的东西越来越多了orz)

最后稍微,说点骄傲的话,没关系吧。
回头看看的话,『剑心』开始连载的时候,周围有着「诶?在『JUMP』上画时代剧?」这种怀疑的气氛。在『剑心』以前,少年漫画中即使出现刀剑也是以西洋的刀为中心,使用日本刀,甚至以幕末为舞台的作品几乎就没有。但是『剑心』以后,我觉得以日本刀为特征,含有时代剧韵味的作品增加了。在这一点上,由于『剑心』,证明了即使是少年漫画时代剧也能通用,而得以对后世给与影响吧,如此我稍微有一些自负。
前面也提过,『剑心』作为少年漫画有着相当的异质。不管怎么说主人公实际上是三十岁左右的元暗杀者,整体来说阴暗的感觉很浓。因此我感觉如果有可能,到了年龄和他差不多的时候,以大人的眼光来读,会生出与小时候不一样的感想呢。
再读一遍而被觉得「真无聊呀」的作品是可悲的,所以我从要能画出让读者每次自己自身年纪大一些再回去读的时候,都能有「原来还有这么有趣的地方啊」的新感想的作品这个想法出发,如今也依然在继续画着漫画。如此超越时间轴,还能有人说喜欢『剑心』,对于作者来说是至上的喜悦。
我在单行本的最后,作者的后记栏目写了「但愿,各位能长久地,将这部作品保留于书架的一角」。这份心情如今也依然没有变。对于现在还将『剑心』置于书架一角的读者们,我想打心底里说「谢谢」。

(译者吐槽:有关“在『剑心』以后以日本刀为特征,含有时代剧韵味的作品增加了”这一点,最近25周年展空知先生的赠言里也提到了啊-0-不过,『剑心』真的是随着年龄增长每次重读都能发现新的闪光点的作品!我个人也希望通过这本官方『语录』的翻译能让国内的网友们,哪怕多一个人也好,能够在作品中发现,新的,以前没有理解到的地方!最后想引用当年在贴吧上首发这篇翻译时@S_SOLID 殿的回复:“我想我们读者也可以很骄傲地向和月老师说,剑心这部作品不只在我们的书柜留著,在我们的心中也是占据著一个不可取代的位置!”

2/19/2021 追记:

于是上面提到的《统炎》篇及小川编辑的访谈已经弄好,已经把传送门加上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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