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的旅行者》第六卷 濑雪若香 第二章 习惯的日常
今天与昨天，并没有什么变化。
明天与后天，也没什么不同。
就算是今天突然间发生了一些你无法接受的事情，就算你无法承受，伤心难过，明天也依旧会悄然到来。
面对无奈的现实，除了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去积极面对以外，我们所能做出的选择真的是太少太少。
“给，这是你要的餐点，店长！”
“嗯。”
“那你请慢用！”
“嗯，你去忙别的吧！这儿没你事了！”
“好的。”
小雪带着勉强的笑容，一转身抱着托盘的手便不觉地握成了拳头。她走进餐厅，不多久那人就端着她刚刚才端出去的餐点又端了进来。看着他那一步步走向那靠窗坐着的女人，她心中的气愤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他暴揍一顿。
“欢迎光临！”
但她不能。
“请问要来点什么？”
因为他可是她的老板，就算是每日都被他这么毫不掩饰地戏弄，她也得忍着。她可不想被炒鱿鱼，而且他虽然性格恶劣了一点，但也是她所认识的人当中最可靠的人了。
至少，他不会像他一样。
“照旧就好。”
贴近他的周围，冲刺着鼻孔的那淡淡的血腥味让小雪清楚地意识到他与其他人的不同。
“好的，请稍等。”
那味道并不是真正的血的味道，而是背负着许多人命之后，自然而然就会产生的一种特殊的气氛。小雪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人群中，所以她很清楚，他与他们的不同。
“请慢用！”
与她的不同。
“嗯，谢谢。”
他看起来很礼貌，但这样的人大多都很礼貌。他们都很帅气，甚至有的人还很有文学素养，待人亲切，容易让人亲近，显得很有气质。
但不用说，这样的外表当然都只是伪装。
是为了更容易接近目标，也是为了更方便下手。利用着各方面的条件，利用他人对自己的信任，他们本身只会是逢场做戏，若是分不清的话，恐怕连什么时候被对方干掉了都不知道。
“给，水！”
“谢谢。”
但与这样的人相处，是最为轻松的。因为他们几乎每一句都是谎言，所以只要将所有的话都当成谎言，听过就算，不去深入接触就好。
他们，会维持着日常生活中表面的关系，为了他们自己的伪装。
而只要不是他们的目标，那便一直都是安全的。
不过，目送着那人离开，小雪还是真心的希望，他别再来这里用餐了。
反正她也只是个打工的，虽说盈利多拿的多，但只是少那么一个两个人的话，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全无所谓。
“我走了，小雪！”
“嗯，瑟拉丝慢走！”
早上高峰期一过，快要忙完的时候，瑟拉丝起身离开了。
“来个人，收拾一下！”
那边，店长又开始招呼了，一个同事跑了过去，但她只是跟店长说了两句话都不到，就离开了。
“谁来一下！”
同事离开之后，店长又嚷嚷起来了。这时店里的人已经不多了，一些人在收拾，而另一些人已经开始休息了。大厅里有一些客人正在用餐，其中一人面色一沉，似乎是不喜欢他那么大声吵闹，小雪看他就要起身，赶紧跑了过去。
“我来吧！”
“嗯，交给你了！”
把话丢下，店长便端着水杯又去到了外面。小雪深吸一口气，心中又气又是无奈。但想到他是店长，而且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工作，心中便舒畅了许多。
忙过了中午，下午两点一直到傍晚七点左右，都是休息时间。
小雪坐在露天外厅的座椅上，远远的看着那个讨人厌的店长。他端坐着，面前放了一本厚厚的书、一杯清水。细薄的平板就放在一边，他时不时地会拿起来看上两眼，像是在看时间，又像是在等待某人的联络一样。
“小雪！”
过了一会儿，绫濑从里面出来了，她的手里端了两杯果粒满满的橙汁。绫濑将其中一杯端给了小雪，小雪道了声谢，喝了一口，里面貌似加了冰块，喝起来冰凉冰凉的，在这大热天里，很是爽快。
绫濑坐在小雪的旁边，另外有三个同事也坐在另一桌休息，街道上行人不断，但比起中午已经少了太多。行人间各行其事，互不干涉，不时间有马车经过，望着那本应该是过时代的交通工具，小雪只感觉酸甜的橙汁顿时涩了不少。
就这样，大家也不说话，都静息着。
时间悄悄流逝，转眼间便到了下午四点。
三名同事进到了里面聊天，小雪和绫濑仍坐在外面。绫濑趴在桌子上浅睡，她似乎昨晚没怎么休息好，一上午都有点疲倦的样子。只是不止是她，自己也是差不多，每天四点多才睡，有时甚至晚了五六点才能到家，早上八点前必须赶到店内。
参加盛宴的时候，每天的平均睡眠甚至都不足四小时，连正常休息时间的一半都不到。就算是自己跟绫濑的身体素质都不错，但怎么也熬不住这么消耗。
好在工作基本上有一半左右的时间都在休息，可高峰期客人多，也确实累人。总体之下，很难说到底有没有休息好。
不过，前不久小雪也从店长那里打听到了，只要有444pt就可以在Y9西区办理退出夜之盛宴的手续。这样一来，就不用再继续参加夜之盛宴了。
只是，这个目标实在是遥远。
自己跟绫濑每周只参加三次盛宴，每次多的时候也只不过4-5pt，少的时候则是1pt也没有。两个人一起平均每周18pt。自正式开始参加夜之盛宴以来，大概过了六周。两个人各死了一次，又为了让绫濑获得能力，成为晋阶而消耗了300pt。
如今，两个人一共也只有一百多pt而已。一切顺利，也还需要大约四十周，差不多大半年时间。而有这大半年时间，只要稍微出点状况，便有可能无限延长，实在是过于不安稳的未来。
可是两人也没有办法，就像是现在每天都被店长戏弄的状况一样，除了忍受，也就是只能忍受了。
时间匆匆流逝，翻阅着厚书的店长又拿起了平板看了一眼，随后将其放下。接着又看了两页，他站起身，将厚书合上，带着它来到了小雪的面前。重重的厚书往桌子上一撂，巨大的震动和响声将绫濑惊醒。
她下意识地摸向了大腿，但是声音却先一步传进了她的耳里，使得她停止了动作。
“帮我收着。”
是那个傲慢无礼的店长，他总是有事没事的就找小雪的茬，虽然都是一些小事，也算不上说就是欺负，但也是非常的恶劣了。绫濑看着店长独自一人离开，收回了手。
“几点了，小雪？”
“已经四点四十七了，快五点了。”
绫濑揉了揉眼睛，小雪拿出平板看了一眼。小雪的视线投映着店长的背影，忽然一个身影快速地从街道的一头奔了过来，他快速地跑着，和店长正处同一路线。
眼看着就要撞到他，然而他回过头的同时，便已经让开了身位，避免了被那人撞到的情况。
店长让开，那人继续狂奔不止。他的速度很快，但他的样子，实在是难说得上是安稳。从他的样子就可以看出，他不是在跑，而是在逃。他在被人追赶，所以才会如此慌乱。
店长没去管他，继续沿路走着。然而没过多久，一名女生从远处奔近，小雪看到她有些小小的惊讶，但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她也快速地跑着，她从店长的身侧绕过他，随后也是继续奔走。
看她的样子，在追着那个男人的，似乎就是她了。
“人真的是不能只看外表呢！”
看见女生的样子，小雪不由地在心里感叹。看着她那只是换了身装束打扮，气质就骤然一变的样子，小雪同时也为自己感到庆幸。还好没有跟她过多接触，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快五点了啊！我再进去休息会儿好了。”
“嗯。”
店里有休息室，休息室的角落还配有睡床。有时候盛宴结束的晚了，小雪和绫濑便会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也在这里遇到过一两次店长，他似乎偶尔会在这里夜宿。
绫濑走进店内，小雪也收回了视线。不去管多余的事情，她拿起了店长撂下的那本书，拿到了自己面前。这本书没有书名，没有前言，也没有目录，更是连作者署名都没有，让小雪感觉奇怪。
小雪随意地翻看了几页，发现这似乎是一本人物传记。书中以第三人称视角叙述了一个人的诞生，以及其诞生之时、之后所经历、发生的一些事情。
然而更加奇怪的是，小雪一连翻了好几页，书中都没有提及过任何人名，甚至是地名，就连时间也是完全没有交代。翻阅后面，然而后面也是一样，所有的人物、地点均以“他”、“她”、“他们”、“那座都市”、“那个地方”等来代替，看得她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
小雪没心思看下去，将书合上带着它也走进了店里。
就这样过了几天，周末小雪和绫濑轮休，周六、周日可以休息两天，好好放松一下。
早上，天还没亮小雪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番简单的洗漱之后，她换上了运动衣，轻轻地开门走了出去。将大门关上，来到临时住所外面，清晨的空气比原来世界的要稍冷一些。
小雪在大门口简单地活动了一下，她转了转手，转了转脚，扭了扭腰身，随意地做着准备活动。片刻后，小雪冒着夜色，在无人的街道上小跑了起来。
空气寒冷，吸入气管里，整个喉咙都不太舒服。小雪忍耐着，没过多久，身体热了起来，状况就好多了。绕着都市的街道，挑选着自己从没有走过的路线，她小心翼翼地，并没有放松精神。
面对每一个路人，小雪都全力戒备。即使他再怎么瘦弱，即使她看起来再怎么对她漠不关心，她都没有大意。她自顾自的跑着，既不加快速度，也不因他们的出现而放慢步伐。她尽量不去刺激他们，自然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没有人追上来，这让小雪轻松不少。她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时刻记下自己所走过的道路。她来到一处广场，广场里四下无人，一片空旷。她穿过广场，从另一头离开，街道、小巷、小桥、大桥……
小雪并不纠结于到底要走向哪里，她只是随意地选择着那些自己没有走过的路线，她就这样慢跑着，始终保持着匀速。她来到一处树林，道路两旁的高大树木盖下阴影，周围寂静地显得有些可怕。
小雪站在路口望了一眼，道路很长，一眼望不到头。小雪没有犹豫，调转身子便开始往回跑。回到临时住所，这时候已经天亮了。小雪洗了个澡，可她刚洗到一半，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浴室里，小雪伸手抓向了浴巾，然而听到是绫濑的声音之后，她才收回了手。在让绫濑稍等之后，小雪便继续冲洗身体。
小雪换了身衣服，从浴室里出来。湿漉漉的发丝搭落在她的肩头、后背，染湿了她的白衣。小雪也不在意，拿了件外套穿上，便跟绫濑一同出门了。
无论是休息日还是正常工作，每天的第一件事总归还是先到店里。而不同的是，休息日过来完全就是为了蹭吃的。
她们两人一顿早饭十六尼斯左右，午餐三十尼斯，晚上是二十五尼斯。光吃的平均一个人每天就要消费三十五尼斯，而这基本上就消耗了她们日薪的三分之一。
而让她们难以接受的是，这个世界的工作是按年结付的。也没有什么书面协议，而就算是有，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意义，根本不具有任何效力。包括入职、工资待遇，全都是口头协定，甚至这都不是跟那个店长的口头协定，而是跟这里的管理人的约定。
但一来除了这里以外，其他的地方她们都没有门路。而这个世界的异常，更是让她们不得不谨慎行事。除了吞下这恶霸条约，每天都担心着是不是在做白工外，也只能是蹭吃蹭喝地能挽回一点就是一点了。
不过，只是要钱的话，随时走人，随时就可以结算。
而作为坏处，那就是绝无再行雇佣的可能。
这也算是，至少的安慰吧！
小雪和绫濑一同在店里用餐，今天小雪没有当班，店长也就没有折腾她。他没有折腾其他人，而是自己叫了吃的，自己端着就去了瑟拉丝的位置。
今天瑟拉丝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她叫了碗浓汤在那里静静地喝着，时而看向窗外。店长没有打扰她，她也没有跟店长搭话。他们各自用餐，乍一看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小雪和绫濑用完了餐便离开了，她们在路上边走边休息。一路上行人不断，两人一点点地向着市中心靠近。她们来到商场，一同走了进去，迎面一名导购员走到了两人面前。
两人在商场里逛了一上午，中午又回到店里蹭饭，下午又接着逛，如此一天很快地便过去了。
次日一早，小雪和绫濑又到了店里。
比她们年龄大了好几岁的同事米儿来到她们的座位，笑着询问她们今天要吃点什么，两人还是各自随便点了些吃的，一共也不过二十尼斯，并没有叫贵的。
米儿表示知道了，不一会儿就端来了她们的点餐。
今天，瑟拉丝并没有来店里，而店长也是少有的不在。小雪询问了一下米儿，米儿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离开店里，小雪和绫濑又继续闲逛，一直到中午，回到店里。
下午，绫濑说想去学园里看一看，小雪跟着她一同去了趟芙瑞多姆学园。
晚上，用过了晚餐，小雪和绫濑一同回到了住所。回到自己的房间，小雪简单地冲了下身子，便换上睡衣早早地入睡。
……
次日下午，休息时间。
一个男人仓惶地跑过街道，在他身后数米远的地方，一位少女紧紧地跟着。午间已过，现在行人较少，但来来往往地也有好几个人。更不用提，两侧还有像小雪和绫濑她们这样休息的员工或是住户。
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一幕，然而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并没有谁管。来往的行人也只是避开他们，继续走着，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
他们又追着穿过了街道，直到街道的尽头消失。男人有没有被追到，小雪并不知道，也不在意。不过突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那是她认识的人。
那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看起来就像是在闲逛一样，到处看看。可他的注意力却似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前方，尽管只是可能，但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小雪，却凭着直觉判断他可能是在追踪着前面的那两个人。
至于他的目标到底是男人还是少女，又或者他们都是，这小雪就不知道了。他很警觉，察觉到不寻常的视线立马便扫了过来，只是小雪早已撇过了头，像是无聊似的看着其他地方。
被他看了一会儿，小雪转过了头，对上他的视线，小雪眨了眨眼睛，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点头回应，随后继续走了起来，小雪也收回了视线。
小插曲过后，小雪跟绫濑打了声招呼，准备去休息室休息，绫濑一同起身，跟了她一起。
平静的一周就这样过去，又到了周末轮休。
这天下午，小雪和绫濑并没有去逛商场，而是在附近闲逛。她们并肩而行，正在巷道间行走，然而突然间迎面便奔来了一个男人。他慌不择路地冲向两人中间，绫濑看着他，手指捻住了裙摆。
“绫濑！”
不过，小雪叫了她一声，向着身边退开了些，主动让开。那边绫濑看见小雪的动作，也是松开了裙摆，退到了另一边，随后男人从她们中间冲过。她们回望了一眼男人，接着前行，然而不久就碰到了那名少女。
她穿着黑衣黑裤，打扮得十分轻松。她本来正快速奔跑着，但她看到拦路的小雪和绫濑后，便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她们，正确来说是看着小雪，并且叫了她一声，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能让一下吗？我有点事。”
她询问着走近。
“嗯，好的。”
小雪和绫濑再次让开，她从她们的中间走过，随后立即又跑了起来。
“认识的人吗？”
绫濑询问，小雪点了点头。
“嗯，是同一见阅室的同学。”
“小雪的见阅室里都是像那样的人吗？”
“不知道呢！我不怎么跟他们接触。刚刚的水奈，我也只是跟她说过几句话而已。”
“这样……啊。”
没走两步，迎面又遇到了认识的人。
“你们在闲逛吗？”
他看到小雪和绫濑后，主动打起了招呼。
“你好。”
“你好。”
小雪和绫濑分别跟他问好，又一次让开了道路，他跟两人闲聊了两句，随后从她们中间通过，快速离开。
临近晚上，两人回到店里，早早地吃过午饭，便回到了临时住所。
沐浴、休息，今晚也是一如往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