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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创小说《抑郁少女在VR中与AI道永别》

2023-06-25 14:16 作者:灞鸠89  | 我要投稿

我的父亲是一所大学的教授,而我只是她一个患有抑郁症的失败的女儿。

 

我叫林友玉,已经很久没和我爸说话了,他忙于工作,而我忙于应付学校里的一些破事。

 

我现在正处于居家休学中,就算如此,我爸也不担心,他说,只要他闲下来,很快就能帮我把课业补上来。

 

因为他是个天才,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教授,要指导我这样一个学渣想必非常容易。

 

但我觉得这并非易事,因为我不是一个天才。

 

不像他,40未到的年纪领导着一个重要的项目,受国家重视,为了自己的热爱与国家奋斗了十余年。

 

而我无论再怎么努力,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市第一,我也觉得那是虚无,在别人的夸赞声中,我听得出来。

 

“天才的女儿也应该是一个天才。”

 

努力或许有着其他的意义,然而在我这,努力成为天才只是我的下限。

 

我的下限还能更下吗?相比于其他的那些,我对这个问题有了更大的兴趣。

 

从开始这个问题的研究之后,一切就变了,人际关系开始变质,周围人的眼神冷淡了,朋友离去了,周围人的赞美消失了,变成了侥幸的嘲讽。

 

当曾经的“别人家的孩子”陨落,经常被比的孩子就会说“你看她曾经那么优秀,最后成绩不还是比我差”。

 

这句话就像蝴蝶扇动翅膀,一系列的问题接踵而至,家长迫于寻找新的“别人家的孩子”,转而把我比作糟粕,继续他们的说教。再次被家长压迫的孩子则将压力发泄到我的身上,痛打落水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受不了了,想要自杀,所以休学了,不知是不是为了发泄压力,我觉得我父亲也应该对此承担责任。

 

他什么也没做,没有指责那些家长,没有反驳班主任的对比,也没有让我离开那些本来就混账的同学,更别说安慰我了。

 

等到他发现时,关系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我拿着水果刀抵着脖子说,“除非你让那些人给我道歉,不然你就别和我说话!”

 

威胁生效了,他不可能把那些人找过来,只是叹了口气,留下了一个头盔和一张便签,头盔是他的研究成果之一------虚拟现实(VR),便签上写了很多,但我只记得最后一句,“如果你一定要死,至少在走之前看看世界上其他的美好。”

 

把我气得不轻,他不打算挽回,但是我想一想,也释然了,我气什么,我难道并不希望死吗?我闹出这么大的事,就是为了让他求着我说“你别死”?我又何尝不是在威胁他呢?

 

然后我戴上了头盔,看看他所谓的美好到底是啥。

 

自那以后,我已经走过了很多个“世界”了。直到现在,我来到这里。

 

 

 

 

一个男人听罢点点头,他叫明,是我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

 

明:原来如此,我们现在正在虚拟现实的世界中。我应该是一个人工智能,而你是一个“人”,正躺在床上,带着头盔“做梦”。

 

友玉:可以这么说吧,每到一个世界,我就要和人说一遍这个故事,不过你很平淡,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是个AI,其他人都以为我是开玩笑。

 

明:哈哈,我看过黑客帝国。

 

友玉:在我来之前,你是静止的,当我出现后,这个世界的时间才开始流动。

 

明:真是个狂妄的家伙,在我的感知中,时间从没静止,我有着完整的过去,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和你一样。

 

友玉:好吧,我不打算和你讨论这些,你能告诉我这是哪吗?

 

明:你在日本,尾花泽市东部,这儿以“银山温泉”的美名,享誉世界。这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今天晚上会下雪,你赶上好时候了。

白天的银山温泉


 

林友玉看周围白雪皑皑,两旁建筑错落,中间小河流淌,散发出氤氲的白气,好像很冷,突然想出一个点子。

 

友玉:看你身上的棉袄,想必很冷吧,而我将换成夏装,从而证明我是外面来的,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

 

明一眨眼,友玉的棉裤棉袄变成了短袖阔裤,看上去相当清凉。

 

明:你是我见过的身体最好的姑娘,我也经常冬泳,以后我们也许可以一起比赛耐力,忍耐寒冷。

 

友玉无语了,正常的女生怎么可能忍受下雪天的气温啊?自我开导也该有点限度吧?她很想吐槽,但转而想起了一些事情。

 

友玉:你很擅长为眼前的现象找理由开脱,如果有人指责你的现状,说你不思进取,你会怎么回答?

 

明敏锐的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的心思。

 

明:如果是和你一样的现状,那么,我尊重别人的意见,但我不会改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友玉:不可能,人必定会被别人的评价所影响,不可能不会改变,否则我也不会在这。

 

对于友玉来说,这个敏感问题的回答刺痛了她,我在痛苦中煎熬了那么久,早就发现了这些道理,AI就是AI,除了鸡汤一般的道理,什么也说不出。

 

明点点头,看到友玉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故事并非假事,开导又岂是一句话那么容易?

 

明: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在被指责的时候你就该指着他的鼻子骂回去,在特定的时候,做特定的事,现在不妨和我先去美餐一顿吧。

 

友玉:好吧,我倒是同意这句话,你带路吧。

 

 

 


两人订的房间


 

宽敞的房间,一眼望见窗外悠然飘落的小雪,方形木纹灯在上,照亮底下铺满房间的榻榻米,明早已打点好一切,服务生开始上菜,两人围坐在桌前,享受着房间内温暖的氛围。

 

明:你说你有抑郁症,但是和我这个见面还不到一个小时的陌生人交流通畅,毫无胆怯,所以我觉得你是个正常人。

 

友玉:和AI聊天有什么可怕的,我都聊过不知道多少个AI了。

 

明:都说了,我和你没什么两样。

 

他挑起筷子,夹起餐前小菜往嘴里送去,举止文雅,像是个老式官场内的读书人。

 

友玉:如果说下雪天穿短袖还不能震撼到你,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把衣服换好,这种一般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总能让你细思极恐了吧?

 

明:你都说是一般人了,我也看过魔术师瞬间换装,没准你就是想表演魔术呢。

 

友玉:那好吧,让我再给你展示一遍吧。

 

一眨眼,友玉的装束变成了大正时期的女生袴群校服,明则变成了内和服,外披风的装扮,这下两人的服饰与房间风格完全相符了。

 

大正时代服饰



友玉:看到了吧?魔术是需要准备的,而我不需要准备,还能给你换衣服。

 

明摇了摇头,无奈叹息到: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强调我俩的身份。

 

哼,最终还是对于自己是AI这件事无法释怀吗,和别的AI也没什么两样嘛。

 

友玉这样想,但是氛围却冷了下来,窗外的雪仿佛透过玻璃窗飞到了室内。她有些受不了,主动开口说玩笑。

 

友玉:一个开明的老官僚,这是你给我的印象,所以给你搭配了这样一套衣服,你看,一个老官员带女学生来温泉,这画面看上去就仿佛有一段背德的狗血故事不是嘛?

 

明:你就是这样安慰人的?我到底是一串数字(AI),还是一个变态老头啊?

 

友玉:不是都差不多嘛。

 

明:呵,不愧是有抑郁症的人,心理真阴暗,对于现状,我有一个更好的形容,那就是无奈的老父亲带着叛逆的女儿来银山温泉度假。

 

友玉:你说什么?

 

明:看看你的坐姿,和一个小混混一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还,吃饭还要趴着吃,看来是我平常对你的教育不够,我有过。

 

友玉:AI特有的会耍嘴皮子,但实际上,你任我拿捏。

 

明不说话了,作为一个AI,他确实无法反抗管理者,只要她想,把自己删除,去掉自己的人格,变成一个死物,都有可能,对于少女这近乎威胁的话,他除了沉默,什么也说不出。

 

于是氛围再次冷了下来。友玉也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沉默着扒拉着自己碗里的肉片。

 

这次,是明尝试打破僵局。

 

明:攻击力不错,在吵架的时候抓住对方软肋,那是因为你是强者,而弱者有属于自己的胜法。

 

友玉:你想说什么。

 

明:你是一个学生,成绩意味着实力,现在虚拟世界中的你,就像以前成绩优异的你,你是绝对的强者。

 

友玉:那又怎么,不过是虚妄,大人们的要求罢了,好成绩不能控制别人的人身自由,但是这儿的权限是真的有用的。

 

明:有用吗?你妄图对我这个虚拟人动粗?和我聊了这么久,不断强调我是个AI,现在却忘了我是一串数据,还企图控制我的人身自由,删除我的数据库?

 

友玉咬了咬嘴唇,他说的没有错,再怎么跟AI置气,也不过是浪费自己的时间罢了。

 

明:看到了吗?你在这儿的强大也是虚无的。无论你删除我多少次,结果都不会改变,你只是在气自己罢了。

 

友玉苦苦思考对策,其实AI并不是弱者,他是人工智慧的结晶,收录了众多书籍资料,与它争吵就是在于人类文明争吵,但它并没有用到真正的哲学知识,现在只是在吵架,而且自己还吵不赢。

 

友玉:我错了,我不该和人工智能讲这些,我就应该把你们当工具。和你们聊天简直是浪费时间。

 

明:把AI当工具?AI一个小时做的事,一个人类一个月都不一定做得完,应该说是人类在浪费AI的时间吧?

 

友玉咬嘴唇咬得更用力了,她想不出任何对策。

 

明:你瞧,一开始就说过的,我和你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看着友玉脸上不服输的表情,明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夹起一块炸物置入友玉的碗中,弱者胜利了。

 


 

 

晚饭过后,两人来到临街的和乐足汤,在大雪纷飞的夜色中泡脚,真可谓奇葩,不知该说暖和还是寒冷。

 

和乐足汤



一双袜子塞在皮靴中,皮靴立在温泉边,友玉调节了体感温度,感觉不到寒风的凌冽,倒是足底传来的温度一点点融化了内心的坚冰。

 

明的披风随风飘动,他站在一旁替友玉撑伞。

 

友玉:如果说强、第一是虚妄的,那为什么人们都要去追求呢?

 

明:你不就是在追求下限吗?

 

友玉抽出靴子里的袜子朝明的脸上扔去,明躲开。

 

明:开个玩笑啦,强弱只不过是评判的标准而已,也许你的成绩在班级是第一,但是在市级不算第一,然后还有省级,国家级,世界级......比较是没有终点的,你会一直比下去,最终都会感到虚无。

 

友玉:可是别人都认同这个标准,并且吹捧强者、贬低弱者。

 

明: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所有人都要吃果子,而果子有限,就得把吃果子的人分为三六九等。

 

友玉:我才不想吃果子。

 

明:如果你有果子了,那你可以去找点肉。

 

友玉:我喜欢吃肉,均衡膳食对身体有帮助。

 

明:谁和你说吃的了?哦,这只是比喻,我是觉得你可以不采用别人的标准,自己另外创造一个标准,比如金钱,你可以和别人比谁赚的钱更多。

 

友玉:我不喜欢金钱,金钱令人格变质。

 

明:就算不喜欢钱,还有别的,游戏成就、人脉关系、社会地位、发明创造,甚至是世界和平,你总能找到一些其他的标准吧?

 

友玉:好吧,现在我想创造一个“社会地位”的新标准。

 

明:很不错,行动可以快速巩固已学知识。

 

友玉:所以,能用你的披风帮我擦擦脚吗?

 

友玉把脚从温泉中抬起来,温泉的水温并不高,她的脚掌粉红粉红的,水滴从脚跟跌落,在雾气蒸腾的水面泛起涟漪,滴答的声音回响在雪夜中,好像风声也变小了。

 

明:你不是管理者吗,一道代码,脚就干了吧。

 

友玉:可是那样和新标准不就无关了吗?难道你也只是说说而已吗?

 

明:......

 

友玉翘着嘴催促道:快一些,脚都要被寒风吹干啦。

 

明:好吧,如果这能让你有所改变的话,我愿意用我的披风给你擦脚,反正衣服也是你给的。

 

友玉:嘿嘿。

 

她的脚伸到明的脸前,看着这个大叔一样的男人捧着自己的脚揉搓,她暗自呐喊,终于扳回一城。

 

 

 

银山温泉——夜晚



 

 

深夜了,两人来到小河中央的木桥上,煤气灯在灯罩内闪闪发光,光亮构筑起的街道与远处黑暗的山林形成对比,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友玉:这儿确实很漂亮,好像世界末日里唯一的世外桃源。

 

明:赞同你的说法。

 

友玉: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我去过很多地方。都死在了那儿最漂亮的时刻。

 

明:还真是喜欢尝试一些新东西。

 

AI知道,虚拟世界中的死亡并不代表着真的死亡,在这死去,她就会在现实世界的床上醒来,其实,按一下退出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友玉:这个给你。

 

一把左轮手枪被递到明的手上,与金属冰冷的触感一同传来的,是她手中的温存。

 

友玉:以前我都是自杀,我觉得我父亲让我进入虚拟现实,只是为了拖延我在现实中自杀的进度,我最终都是要死的,所以我在不断习惯死亡的感觉。

 

明:你是想让我杀了你吗?不好意思,我不会动手的。

 

友玉: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后,所有数据都会重置,你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还和你吃饭、吵架、泡温泉啥的,你说我们一样,其实我们并不一样,我会记得你。

 

明:这和杀了你有什么关系,就不能开开心心地道别,然后点击退出吗?

 

友玉:以前自杀是觉得,就算世界很美好,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是要在最美好的时刻死去,但现在,我觉得除了风景,还是有一些东西让我挺开心的,我舍不得了,我觉得我父亲说的有道理。

 

友玉:你说强弱是一种虚妄,你作为AI的道德又何尝不是一种虚妄呢,把我送走吧,如果我体会到了与美好分离的疼痛,没准就不想死了呢?

 

明:好吧,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但我希望......

 

友玉:我已经把疼痛感知开到最大了。你知道吗?体表所有的传感器都会通过脑干传到大脑,而对头射击,并不一定能摧毁感知疼痛的区域,所以,你应该射击我的脑干,也就是朝着我的嘴巴,让子弹直接穿过我的后脑,这样应该就不会疼了。

 

友玉爬到栏杆上,张开手臂,她没有给明思考的机会,继续说到。

 

友玉:如果你不开枪,我就会掉进河水里,那样会让我死得更痛苦一些。在这个一次性的虚拟现实中,你不需要考虑社会舆论与对其他人的影响。

 

友玉:我说,你想让我死得更痛苦吗?

 

明:我不想。

 

友玉:所以,是时候说再见了,哦不,是永别了!

 

一个踉跄,友玉失去重心,向后跌去。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她的嘴唇,来自死亡的轻吻穿透大脑,他的爱仅一瞬就让这个世界彻底关机。

 

 

 

 

 

 

 

友玉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窗外的夕阳,想起了银山温泉那明亮的煤气路灯。

 

友玉:啊,再也见不到了。

 

她开始有些后悔了,捂着脸,咬住嘴唇,拿出笔记本,划掉了“银山温泉”这一项。在这之前,已经密密麻麻地划去了几页的名胜古迹了。

 

友玉:我不应该那么着急的,我应该慢一点,好好地说再见。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友玉打开门,发现是父亲回来了。

 

父亲:怎么了,一脸失落的样子?

 

友玉:爸,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本来删掉的人工智能恢复原样?

 

父亲:为什么问这个?

 

友玉:我删掉了一个VR里的很重要的人工智能,我想把他复原。

 

父亲:删掉了就没办法了,但有一些其他的法子,每个世界都重新开始的话,你可以开始一轮新对话,然后通过演技再次创造这个合你意的AI;你也可以尝试用穷举,把你的性格、语言风格变成一个AI,把这个AI放进VR中训练,直到产生最接近你想象中的人工智能。

 

友玉:听起来都不太靠谱......

 

父亲:哈哈,旧物上寄托的情感永远无法被替代,好好珍惜已有的才是最重要的,你为什么不尝试去找一个新的AI,开启一段新故事呢?

 

友玉看着父亲的笑脸,脸上的阴霾似乎有所消散。

 

父亲:看来你也体会到了。如果你死去,我心中将出现一个永恒的伤口,也许可以有一段新故事,但是永远无法填补你的那一份缺口。

 

父亲无比认真的脸让友玉脸红了,父亲一直都在努力修复关系,但在以前,她只认为这是尴尬的演出,现在,她有了新的体会,至少,父亲并没有在表演。

 

友玉:爸,我也想学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

 

父亲:没有问题,我可是个天才,很快就能把你教的很优秀!但是现在,先吃晚饭吧。

 

友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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