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尴尬的气氛

在公路与土路的交界之处，俊树熄灭了引擎。

“咦，到了吗？”泷大惊小怪地从后座上惊醒过来，拉开轿车的后门——动作未免有些浮夸了。

三叶翻了个白眼——以她对他人情感的敏感程度，一眼便看了出来，泷这是在演呢。

虽说先前车上的气氛，因为有四叶在，不至于像灵车一般陷入尴尬的沉默，但也好不了太多。俊树也不是没有试过找话题，但聊着多少有些别扭。

“……嗯，到了。你也去过御神体的，知道还要走很久的吧。”说着，俊树绕到了车后，打开了后备箱。“泷，过来——这个包你背，没问题吧。还有三叶，把这些水果拿一下……”

一段不算漫长，更算不上短小的山路，平时虽充满杂草、碎石什么的，却远谈不上“崎岖不平”。

然而在冬日，情况略微有些不同。

道路积上了积雪，虽然不至于需要踏雪板，但的确增加了前行的难度。对于一叶而言，尤是如此。

泷与三叶扣着手，并排前进着，跟上了不知何时已经领先至队伍最前方的四叶；一叶则是由俊树搀扶着，两人吊在了后面。

山道两旁，一颗颗粗壮的树木上所捆绑着的組紐哪怕历经风雨且未曾被维护，依旧默默捆绑着原先所绑定的树干，对这一家人行注目礼。

“总感觉，今天你对你父亲与前些日子你带我去见他的时候的态度不太一样啊。”鉴于后面便是当事人，泷选择用眼神交流，同时默默期望三叶能够理解、自己又能看明白她的答复。

三叶似乎本也想用眼神回复，最后却发现想要表达的过于复杂，无奈之下只好开口了：“我已经尽力了，但是不知怎的，平时能跟你扯一箩筐的话题，到跟他说话的时候就是干巴巴的……没办法咧。”

对视一眼的少男少女默契地重新将目光放回了面前的道路上。没必要再说下去了，两人心知肚明，这只能靠时间弥补。

于是他们换到了先前迫于俊树的气场，在车里聊不起来的对话。这个倒是轻松多了，他们也放开了不少：“话说，先前你说在新穗高没时间带我们几个走野路、探森林了，现在这算吗？”

“这才哪跟哪哩，野路野路，可不是这种被修缮踩踏过几百年的山路……”

看着前方自己的女儿与泷眉来眼去，宫水俊树却是难得笑了笑。

——这个角度来看，他们俩还真挺般配的……可惜父女之间的关系，甚至还不一定能达到这个程度的一半。

“想什么呢？”正当这沟口俊树追忆着他往日的青春的时候，身旁的一叶开口了。

“啊，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我像他们这个年纪时的样子。”俊树垂下头去，观察着自己侧身那垂垂老矣的岳母。“对了，我其实一直有一事不明。”

“说吧，老身看看是什么。”

“好的……为什么岳母您对当初的我与二叶如此苛刻，而对他们两个却如此宽容？”见一叶不兜弯子，俊树也不含糊，单刀直入。

一叶停下脚步，用手中拐杖戳了戳地。“你要是能跟二叶交换一下身体什么的，老身保证不为难你，只要肯入赘就行。”

……

俊树这才恍然，自己之所以没有给那个泷做什么小动作，不也就是因为交换身体这种犹如神迹的缘分吗。不，不是犹如，这本就是神迹。

“对了，老身可要告诉你。”一叶重新迈起原先那不紧不慢的步子。

闻言，俊树猛地抬起头来。

“之前你那六年，受到伤害最重的，就是三叶了。”一叶摇了摇头，“四叶一直期望着能与你和好，但三叶不同，‘爸爸抛弃了我们’的观念根深蒂固。”

说到这里，她唏嘘道，“你大概也感受到了，她与你之间，有一层牢不可破的隔阂。大概只有时间，能够冲淡这种情绪了吧。”

“明白……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俊树深吸了一口气。

那冬日的冷空气，除了干冷之外，还带着一丝甜味。

累积了六年的小情绪非一日之寒，同样，一年的态度软化成效也的确不大。

——也许，二叶已经预知到了这些了吧，那么，也不需要我这么一个愚笨的父亲多此一举了吧？

想到这里，俊树发自内心的祈祷着，希望二叶有什么办法能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终于，在走过一段碎石所铺就、积雪所覆盖的斜坡之后，五人来到了那陨石所造就的环形山边界。

尽管之前来过几次，但是此时仍然觉得无比壮观——更何况是第一次冬日来这里——的泷张望了一下远处的风景，微张了张嘴。

想了想，他还是将本很希望能与三叶分享的、心中对这壮丽自然风光的赞美给憋回了肚子里。毕竟，所谓班门弄斧，莫过于此吧。

“那走吧，免得仪式拖过黄昏之时了。”作为过去的神官，俊树深深的知道，祭祀流程拖个三个小时一点问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