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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器谱》卷一 圣旨八道与奏议

2023-04-05 22:01 作者:鹰扬铳手  | 我要投稿

《神器谱》虽然是中国国产自研火器的巅峰之作,但在明清知名度甚低,直到现代才被人发掘。在明人史料也是记载不多,也就《万历野获编》较多记载其人事迹,最初献鲁密铳等四种鸟铳被明实录记载,而《酌中志》的记载则是比较险恶,贪污官员为了不让赵士祯执行嘉靖时期俞大猷在北京管控火器质量的制度,攻訐负责此事的何良臣,当时正好闹出妖术案,就纷纷谣言这是赵士祯所为,赵士祯只好闭门不出避祸,记录此事的宦官对此拍手称快,甚至还虚构赵士祯的死亡结局。从中可见当时政治环境的恶劣,故而其更新车铳以备辽东之患的主张只好放弃。

从后世历史来看,后金与明军的表现往往暗合赵士祯所言,博主认为《神器谱》军事改革的失败是1619年明军大败于萨尔许的主要原因之一。后面西法党的主张普及其“鲁密”鸟枪与《利器解》的“追风炮”,并引进与鹰扬炮(明人应该不知道《续神器谱》还有这武器)数据一样的“斑鸠铳”与“西洋炮”配合大长佛朗机,可见《神器谱》构想的翼虎铳+鲁密铳+连铳战车+30斤鹰扬炮+300斤百子佛朗机是能够应付后金早期针对明军“轻远器重散弹”所用的下马重步兵+火器盾车轰击的新战术。当时朝中人人(收钱)都称努尔哈赤是大忠臣,也唯有赵士祯状告皇帝认为其人必叛,他人虽不到辽东,但与之研发火器的精英团队不乏熟知辽事的将领,可惜万历都不当回事,否则建奴必灭之。

《万历野获编》:赵常吉温之乐清人,游京师不得志,善八法,尝书所作诗扇上,宦官持以入,今上方幼冲,见之喜,以布衣召入直文华殿。江陵夺情,杖诸谏者于阙下,赵故与艾、沈诸公善,因楚服橐鋐持黑羊股,调护于血肉中,以此知名。喜谈兵事,善骑射,讲火器,屡上疏请自效不报,见公卿台谏,抗不为礼,亦奇士也。赵初得官鸿胪寺主簿,供奉十八年,始晋中书舍人,又十余年不进秩以殁。

《神器谱》的刻图为明代兵书之最精美,源于士祯本来善书画,又参与火器制作与绘图。

《钦定续文献通考》:五月文华殿中书赵士桢贡鲁宻畨铳式诸器
  神器谱图说一本,西域鲁宻畨鸟铳一门,水西洋畨鸟铳二门,铳把手二把,掣雷铳二门,子铳十门,迅雷铳一架,铳斧一把。

《明实录神宗实录》○工科给事中胡忻言:顷皇上发中书“赵士桢”所献防边奇器于京营打造演习,兵部特起废弁“何良臣”董其事,良臣昔既以贪败,今必不能以廉奋,且军器自有局,何必京营,京营自有人,何必良臣,上下其奏兵部如科,臣议覆革良臣,任从之。

“何良臣”此案幕後,乃在於造車的經費,來自戎政府庫存餘銀。此一金額原有三萬多兩,但報往職方司後,行查總協,以一萬六千四百餘兩回咨兵部。由於這些銀兩的底簿已經毀壞,各衙門也沒有數目可查,因此被職方等衙門視為己物,因而痛恨趙士楨奪其所陰佔者,遂以攻訐何良臣來達到反對使用此一款項的目的,最後趙士楨不得不忍痛奏請停造戰車和火銃。

《酌中志》:又会审妖书之时,有沈御史裕者在坐,皦犯既频经夹拶,不能动。抬至裕公案前,裕厉声曰:妖书是你作,如何不招?皦犯举首乞怜曰:实不是小的作。沈声色愈厉,皦犯怒目切齿,恨而过之。又有余御史懋衡者,事佛素谨,于中府会审,向众官云:昨得一梦,见观世音菩萨说妖书是皦生光作的。先监等唯唯窃哂,后神庙闻之亦大笑焉。皦犯正法后,沈御史出差行至半途,得病沉重,向仆从曰:我生平作事自揣无愧,唯审妖书时略涉孟浪,原不该硬坐定皦生光,今昏惑中每见生光向我索命,吾病其不起矣。已而果卒。又数年经都中,皆曰:妖书非皦生光作也,是东嘉赵士桢所作也。士桢倜傥有大志,历任文华殿中书舍人,每留心边务,交游颇广。妖书狱兴,即托病不出,及皦犯正法之后,始敢出门。然忽忽倦怠,兴味阑珊,绝无平昔造鸟铳,议车阵、议屯田一往豪气。及得病频死,亦屡见生光现形索命,卒至不起。可见鬼神报应,真有不爽者。

很多小说都采纳《酌中志》这个说法,但熟悉赵士祯的《万历野获编》作者则否认这个说法,但终究没能辟谣。而在《神器谱 或问》的结尾,赵士祯的心态是比较好的,可见其内容是失实的。《酌中志》是明代宦官刘若愚创作的笔记,刘若愚在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被选入皇官,隶属司礼太监陈矩名下。妖书案在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和三十一年(1603年)分别发生过一次(与《神器谱》、《续神器谱》同时间)。第一次妖书案由于万历皇帝故意轻描淡写地处理,并未引起政坛的震动;而第二次妖书案牵连甚广,一度引起了晚明朝局的混乱。

《万历野获编》:此妖书立意,踵前《图说跋》而作,故名《续忧危竑议》,但其所倾陷者,别是一番人耳。所云郑福成者,则指郑贵妃与福王所谋必成,前之诡名朱东吉,亦是此意。其时文武要津,各缘天怒,以报夙仇,如缇帅王之桢亦何足言,若郭江夏、沈归德诸公,俱几不保首领,实此书为之祟,真所谓交乱四国,豺虎不受者。曾闻一钜公云:此锦衣郑朴者实为之,其意借以倾其同类,不虞贻祸至此。郑为故大司马洛之第三子,素狡狯无赖,先于壬寅年与棍徒吴中□诓大将刘綎金,事发革职,居京益多秽状,即侪辈亦畏恶之。其后患恶疾不起,五官俱溃丧始绝。识者快之,以为报应,理或然与?都下之人,又有云出自中书赵士桢手。赵为浙之乐清人,生平甚口好讦,以故人亦相疑,但赵以布衣能书,选入文华殿,与所指诸公毫无怨隙,何以作此伎俩,是殆不然。

趙士楨在萬曆二十六年至三十一年(1598-1603)間進獻火器和戰車,本可預期是繼隆慶練兵之後的高峰,惟此案因財源問題,掀起政爭,使改造京營和邊軍戰車的夢想,終成泡影。而其好友左都御史“温纯”《利器解》陕西新火器也没有得到北京重视,明朝可以说错过两种更新武备的时机,而嘉靖时代的武备已经不足以应对后金这个骑兵占优势还有铳炮有重步兵与重盾车的多兵种协同敌人。虽然史书少有《神器谱》改革失败的记载,但兵书详细的记载了其经过。

卷一 

圣旨八道

万历二十五年条上《东援用兵八害》,内议"番铳足以破倭鸟铳"。兵部题覆:"令京营具式转咨工部制造。"奉圣旨:"是。"二十六年五月,因京营无式,恭进噜蜜西洋等铳。奉圣旨:"图器著进览。这所奏,该部看了来说。"

三十年五月内恭进轩辕等铳、鹰扬车式。奉圣旨:"车铳图式俱著进览,还著该部院看详,试验来说。"

部院会同奉旨:"试验车铳堪用。"六月内题覆:"著令京营模仿制造。"奉圣旨:"是。"

本年七月内京营总协查出钱粮,回咨兵部,令工部制造。十一月,恭请造用归一。奉圣旨:"《神器谱》留览,该部知道。"三十一年二月,兵部题覆:"起用原任游击何良臣会同制造车铳,京营另自委官掌管钱粮。"奉圣旨:"是。"本年四月,该工科给事中胡忻参论何良臣不宜起用。臣士祯奉请停止制造车铳。奉圣旨:"恭进御前,近侍合用轻短鸟铳。"内直揭贴奉圣旨:"造完轻短鸟铳,著交该监教习。"

本年八月内虏酋揞力艮、素囊台吉,纠合丑类,挟赏云中。臣士祯作合机铳恭进,并请颁发宣大、蓟辽二镇。奉圣旨:"兵部知道。"

《神器谱》奏议

万历二十六年恭进神器疏

文华殿中书,臣赵士祯谨奏:为恭进制胜利器,以振国威,以彰天讨事。

臣历稽载籍,五兵惨烈无如郁攸。然其用法,唯预蓄毒药,藏之车箱,相其林木茂密、舟橹钩连之处,因风纵发,以求得志而已。未闻制器置机,用药发弹,命中方寸,从远杀人,以寡制众,以弱攻强。为物细而取效广,用力少而成功多,又有出于古法之上者。

我太祖高皇帝肇造区夏,成祖文皇帝三犁虏庭,建置神机诸营,专习枪炮,以都督焦玉辈掌管。是以武功超迈前王,威严远震殊俗。列圣相承,四海康升。弘、正之间,虏渐生心。世庙之时,倭更猖獗。皆缘衣枷不戒,桑土罔彻,旧制弛而强弱之势殊也。

臣生长海滨,少经倭患。自琉球告变海外,许仪厚密报闽中。臣静言思之:四裔酋长尚知输款,绝域流人不忘故国。乃臣荣名清时,滥竽侍从。苟无以报忧辱之分,是夷酋马旅之不若矣。频年以来,遍询胡宗宪、戚继光二臣部曲,俱称倭之长技在铳,锋刀未交,心胆已怯。臣因思兵家倍数及先后著之说,一意讲求神器。欲期边吏御敌,凭藉势焰,先挫凶锋,然后易于接战。既得西洋铳于游击将军陈寅,又得噜蜜番铳于锦衣卫指挥朵思麻。臣条上《用兵八害》,内及番铳,已经兵部议覆制造,奉有明旨。但题覆疏内,令京营具式咨送工部。京营原无此式,何从咨送。臣谨制造十有余门,俱各试较停妥,敬以二式四门,并臣参酌佛郎机番铳之间,造掣电铳二门;损益鸟铳、三眼铳之间,造迅雷铳一座;通共六门一座。再抒得铳缘由,图绘打放式样,恭进御前。伏乞皇上敕下工部,以臣存留在寓者为式成造。不但可以防倭,然亦足以制虏。

臣又闻思麻言其本国神器酋长,秩要职专,非艺精不预兹选;演习打放,即寒暑不为少辍。前日经理奏报,亦称倭奴绝食之时,唯放铳者给米,余皆任其枵腹,盖重之也。是以两国假威神器,称雄东西。夫神器匠作主造,将吏主用。士卒服习,必须彼此知制之工拙,上下明用之利钝,乃显器利。中国承平日久,土苴兹器,每每令庸工造之,庸将主之,庸兵习之。造者不尽其制,主者不究其用,习者不臻其妙。因循玩偈,人自为心。彼此推诿,浪造浪用。更有宇下柔脆,冀藉进取,市井庸流思借觅利。不解前人制作,唯图骇目易售。添足画蛇,弄巧成拙,坐致不效。乃当事者不镜其故,反咎铳为不便、不利,甘弃以资敌,我则宁受其害,昏昏梦境而不自觉。

臣创为此说,恭进兹器,不知臣者,非疑臣为干进,则薄臣为喜事。然臣之心不得已者有四:臣隐忧明时,师老财诎,将吏未见戮力,南北不肯同仇。祸结兵连,靡所底止。深信神器之利,用之有方,足以挫贼凶锋。则息肩有望,除之有素。堪称不饷之兵,则劳费可节;庶几不留不处,中外民力少苏。故亟亟尽芹曝之忱者一也。兵部令京营具样,转咨工部。京营虽访之于臣,万一制造、打放,两不如法。使在廷之臣反得议臣之后,诮臣虚诳。则臣区区狗马一念,终不白于天下矣。不得不预鸣于皇上之前者二也。.思麻携带神器,度雪岭,涉洹河,逾昆仑,重译献狮以修职贡。寒暑八更,始达都下。皇祖官思麻而不发,未必非天心默相,以遗陛下,为制服倭奴之具,使陛下今日神武布昭于夷夏者也。迄今四十余年,年已七十有四。都中人士罕有一问之者。臣既廉知其器,若不奏明于皇上之前,其式不得推广,其技罔敢演习,必致湮没,甚属可惜。我中国虽以德胜,不嗜杀人。有事征讨,必期果于杀,斯足以止其杀。既宜以杀止杀,又安得不用此以收全胜之功哉!故臣不得不喋喋者三也。

攻战之具,原非臣下私家可蓄之物。既以为国而制,当即明之于朝。若缘人微言轻之故,相机遘会,爰决进止,是务作用以觊谐俗、挟权谋以赴功名者流,臣甚耻之,不得不仰渎宸严者四也。

臣以迟暮之年,资与时左。且术疏趋附,孤踪寡援,自知明甚。然犹殚竭心力,甘受非笑,不畏危机,侈口言兵。身可死而心不肯灰,将以愧天下之为人臣营营身谋、泄泄国事者耳。臣实无他希冀也,神器制用,臣数年之前,即与戚继光旧日材官林芳声、吕慨、杨鉴、陈绿、高风、叶子高辈朝夕讲究。近复证之思麻、陈寅,利钝洞然,方敢成造恭进。尤非臣一己逞臆杜撰者,干冒天威,不胜战傈悚息之至。为此具本亲赍奏闻。

五月初二日上,初四日奉旨,未经题覆。

万历三十年恭进神器疏文

文华殿中书,臣赵士桢为恭进防边奇器以张国威、以省国用事。

臣本草茅,幸际圣明。承乏清切之地,供奉笔砚之间。分量既满饮河,荣遇复逾涯浚。自宜雌伏,敢望雄飞。惟此狗马竭忠酬恩之志,忧盛虞明之心,由挫抑而愈锐愈坚,即毫末不忍居人之后。

窃见历年国家不经之费,适与帑藏匮乏相值。仰廑圣心忧切宵旰。臣夙夜思维,究其所以,乃知武事不讲,以致军兴厚费使然尔。因而穷竭心力,矢志咨诹,颇得经国节用要领,敬将所制车铳绘图著说,恭进御前。倘蒙用臣车铳之议,每岁九边额费可省百余万。非臣创自今日,臣六年之前请用神器。蒙兵部覆题,令京营具式转送工部制造。奉圣旨,是京营无式。臣复于万历二十六年五月内具式恭进。奉圣旨:"图器著进览,这所奏该部看了来说。钦此。"至今不行题覆。

近见巡按杨宏科极口退虏全赖噜蜜等铳。臣请用神器之言幸验矣。兼之贼使入京之时,臣请募南北丁壮二万,乘开垦之机训练以防有事。不行题覆,卒致征调驿骚,坐费太仓千万。及贼负约议战,臣审朝鲜形势,疏请省骑用步兵。部覆题,不妨铁骑并用。朝鲜泗川之役,为骑所累,致损人马无算。并陆续倒死官马数万。是又足征臣言不幸之验。大都宇内财力、兵力虽与国初不同,若得善于用兵、用财之人,悉心料理,即仓卒亦易措办。惟神器一节,非岁月不能遽成。臣感时触衷,辄敢敬申前说。伏望皇上敕下兵、工二部及都察院并协理戎政衙门,详加会议,车铳之法,如系夸诩虚无,捕捉风影,治臣欺诳之罪;如果富强有裨,先从京营教习,然后行之九边,巩固庙图,奋扬神武。诚为宗社万世之利。

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五月初九日上,部院六月初一日题覆。兵部都察院题覆疏

兵部等衙门署掌部事太子太保刑部尚书萧大亨等谨题,为恭进防边奇器以张国威、以省国用事。

职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兵科抄出文华殿中书赵士祯奏前事等因,奉圣旨:"《车铳图式》著进览,还著该部院看详试验来说,钦此。"钦遵抄出,送司案呈到部。

臣等遵奉钦依,于本月十七日会同都察院左都御史温纯,亲诣宣武门外西城下,将中书赵士祯所奏车铳逐一试验,并将原议神器诸《谱》,一 一参详。其器械委果锯利,其制度委果精巧。该臣等会看得:五兵之最毒者莫过火攻,今之铳炮,即火攻之谓也。

我朝火器原制,有三将军、佛郎机及减虏、虎蹲、百子诸炮,其猛烈甚矣,而打放不便;鸟铳便利矣,而力势又远不如;如前"鹰扬"等炮,则猛烈间似"三将军",而便利胜于鸟铳。远可及数里之外,近不下二三百步之间。并前所进噜蜜等铳,命中方寸,直透重甲,尤为奇异。古所谓地雷、连弩,不啻过之。若置轻车之上,前驱虎翼,佐以偏箱。在我有所护卫,得以进退自如。在敌难于冲突,不致仓皇失措。即崎岖狭隘之处,或不及施。而平原旷野,徒御相从,长短相接,更番迭隶,连营布阵,坚壁距险,何所不宜。即《谚》所谓:有脚之城,不秣之马。假令制造如法,施用得宜,则以车代骑,以铳代兵,其利十倍弓矢,其力百倍短兵。诚中国之长技,不战屈人之胜算也。

臣等窃谓,用之京营,可以壮居重驭轻之势。广之边方,可以张折冲御侮之威。端于戎事有裨,并非虚诳。谨据实覆请,合候命下,将本官所制车铳式样,随发京营依法成造,责令的当官员加意教演,传示各边,以究其防边制虏之用。所有制造责成事宜,容臣部详加谘议,陆续奏请定夺。再照人情习于恬熙,缙绅溺于文墨久矣。谁肯为国家匦一策、出一奇以济缓急者。本官职在供奉,乃能朝夕讲究,弹[殚]力倾赀,制造利器,用备不虞;且雅志报国,别无他觊,尤可嘉尚。不为奖劝,恐非所以鼓舞后来、激励有志之士。合无移文吏部,将本官先行记录。俟车铳演习得法,各边效有实用,另行破格优处。统祈圣明裁酌,容臣等一体遵奉施行。

奉圣旨:是②。

标题据《目录》加。②是字据玄览堂本补。恭请造用归一疏

文华殿中书臣赵士祯谨奏:为恭进防边奇器以张国威、以省国用事。

臣于本年五月初九日,恭进《车铳图式》。奉圣旨:"《车铳图式》俱著进览。还著该部院看详试验来说,钦此。"

于时,协理戎政尚书王世扬在告,蒙署掌兵部事刑部尚书萧大亨、左都御史温纯钦遵明旨,会同试验。随即题覆,令京营制造教习,仍行九边。奉圣旨:"是。钦此。"世扬开籍之后,不避嫌怨,会同总督泰宁侯陈良弼,将府库收馀银,先查一万六千有奇,回咨兵部,转送工部制造。

臣伏思未奉明旨之前,小臣建议,弃置何妨。既奉明旨之后,皇上宸断,自宜肃将。臣谨将旧例备陈于皇上之前,恳祈圣鉴。臣历访京营军器,凡年例旧样铳炮,则属之工部王恭盔甲二厂,战车则属之战车厂。凡有建议新样军器,本营委宫成造。如万历三年,都督俞大猷建议,则委副将焦泽会同大猷监制。万历二十年,总督李言恭暂管协理事,兵部侍郎王基建议,则委坐营何良臣、张邦器董工。其馀尚难枚举。兹者郎中胡瓒、主事舒其志会同估计,似可无庸别议。但郎中掌印,工作自有分司;其志又系暂摄,更换之后,恐造器非用器之人,未必精致坚固。即精致坚固矣,又恐用器非造器之人,罔知工作艰难,必不肯保护爱惜。前人之见,并近日部院覆题,良有深意。况当人自为心之日、欺玩成风之时,一事分而为三,造用歧而为二。数万钱粮漫无责成,内外不相统摄,匠作积弊多端,必致虚费金钱,终鲜精工器具。先事图博长厚,偾事谁执其咎。年例铳炮每试辄炸,虽缘间有需索不遂,作意损伤之故,毕竟滥恶不堪。标营之车制虽未备,年久不致大坏。职此而观,则知造器用器必得归一为当。伏望皇上大奋乾断,再敕部院、京营、总协诸臣,务遵成命。再酌时宜,委差的当官一员,专主钱粮出纳。臣请不妨翰墨供奉事务,专视式样。营中再委将官一员,前来会同监造。本将选带官军百馀名,分为两班,车铳旋完旋演,庶几告成之时易于教习。臣刍尧之见,车铳国之利器,惟宜握之大帅两标。乃昔年曾经教习之军,只将车铳换过,行伍略加整顿,是兵不外募,饷不外增。再得如先任本营将官陈寅、何良臣辈教而用之,七千士卒足抵十万。如缘部覆谓臣叨冒纪录,及有效破格优处,因而龃龉。殊不知有司,外官一经纪录,可望优转善地。臣官九年二级,仍旧办事中书。纪录优处,特足藻饰声名,实则难藉表见。京营附近辇毂,奉旨半年,尚无定议。如此人心,如此景象,待至九边有i效,臣得叨冒破格优处,当在数十年之后。方叔、营平,古今能几?此实部院怜臣辛苦舒忠,难于弃置,设为激劝之辞,鼓舞将来效忠微意尔。工部会估工料钱粮,两营车铳,共费二万三千有零。协理既已查出库贮馀银一万六千四百馀两;锦衣指挥许睿祥于东事未定之时,疏请输银五千两以助军饷。事平,因未交纳,近见车铳便利,就臣私寓,欣然语臣,愿以前银助造两营车铳,终其报效之志;臣又访之总督陈良弼,据云:奋扬神武全藉火器,保护士卒专仗车盾,乃本爵祷祀,不可必得者,何幸得此,愿将本营合用钱粮,加意撙节,以成万全之师。此皆良弼家世受恩列圣,今日欲报之于陛下以忠其职分者也。总督、协理,穷竭心力,如此措处,则车铳之费分毫不烦工部,价值已具备矣。

臣每见常时工程,俱有锦衣官监视。睿祥列职锦衣,又属京营教习之官。三经巡视,科道保荐,慷慨警敏,素怀忠义。为国既输重赀,必能勤劬王事。部院若肯照例委用,出纳不明,教演不精,责在睿祥;式样不备,造作无法,臣任其罪。若提督一凭总协衙门,稽查觉察一听巡视科道。国家举事,处费为难,钱粮既已足用,伏乞皇上严敕各衙门,会同委官起工。臣言既行,则国家缓急有赖,是臣报主之志酬矣。事完之日,臣不惟无觊觎破格优处之念,区区狗马微劳,毫不齿录,臣甘心焉。是役也,非国家一时之利,实国家万世之利。欲成万世之利,必得传之万世无弊,斯人臣为国忠谋。其馀广传制造,及收藏一应琐屑事宜,不敢干冒宸严,容臣具揭部院,或奏请定夺,或各衙门径议施行。为此具本亲赍奏闻。

万历三十年十月十二日上,十五日奉旨。次年二月内,兵部题覆。

和刻本注:"先是六字不可读,疑误。"

兵部题覆制造疏

兵部署掌部事太子太保刑部尚书萧大亨谨题:为恭进防边奇器以张国威、以省国用事。

职方司案呈奉本部送兵科,抄出文华殿中书赵士祯奏前事等因,奉圣旨:"《神器谱》留览,该部知道。钦此。"钦遵抄出送司,案呈到部。为照车铳之制,先因中书赵士祯建议,本部奉旨会同试验,覆令京营制造。去后随该京营协理王世扬查出库贮馀银一万六千四百馀两,堪以动支,已经本部转行工部会估,咨回到部。臣等窃念国家当此匮乏之时,不惜厚费,创造军器,将藉以为缓急之需,讵可草率苟简,委用匪人,漫无稽考。以故再三斟酌,正欲少省虚糜,共图实用。兹复据本官奏称,造器用器,必得归一为当。委与臣部原题相合,似应照前议举。及查原任游击何良臣,昔年曾任标营训练,雅有劳绩,革后又经二荐,合以原官起用,添注标兵右营,带衔支俸。责令会同本官,照依前议,雇募匠役,买办物料,于营卫宽厂去处,模仿式样,如法打造。务要坚久精工,不许虚应故事。仍如所议,分拨官军百名,旋完旋演,工毕,分发两标营随操教习。俟有成效,一并从优议叙。动支钱粮,仍听该营选委廉干将官一员,专司出入,俱要查照原估:仅前数制造,不许分外请讨,致滋烦费。用过钱粮,造册奏缴。一听该营总协及巡视科道严加查核。其馀广传制造及收藏一应未尽事宜,容本官呈报该管衙门,陆续议处。庶为妥当,恭候命下之日,移文戎政等衙门一体遵照施行。谨题请旨。

臣本樗栎贱品,过蒙皇仁拔置东璧。自揣笔砚之间,不足上报洪造。偶缘疆埸多事,东西士马物故以数十万计,帑藏钱粮浪} 费以数千万计。当时若有利器威敌,府库何得虚耗如今日之极者。臣因朝夕讲求,期欲凭藉车铳,振扬中国之威,仰酬天恩万万之一。车铳既成,事渐平定。又思攻战之具非臣下私家可蓄。五年之间,两经具奏,俱蒙俞旨,今年二月,兵部议覆,起用原任游击何良臣,会同臣士祯制造,营中另委廉干官一员,专管钱粮出纳。臣与良臣分毫不得经手。奉圣旨:"是。钦此。"

本月初三日,该工科给事中胡忻参论良臣疏中,虽不及臣,实系一事。臣不得不备陈始末以明心迹。臣以翰墨获交胡忻,忻怜臣,知臣兹举。惟恐良臣囊橐是润,不能终始国家盛事,为臣长虑,臣甚德之。但未知臣援引良臣之委曲,兵部起用良臣之详慎也。臣官虽卑叨供奉,原难从事营中奔走,趋承于总协之前,以亵朝廷侍从之体。必得才力能办此者,方可自代。况臣前奏:造用必得归一,知造知用。良臣旧有成绩,是臣疏中辄敢引及,不过欲集国家之事,非有私于良臣也。兵部迟回数月,延访佥同。又因创立备倭两营之时,协理侍郎李春光特荐良臣堪任,当事以参将宿振文易之,年馀营伍不成。既成又无纪律,巡视科臣刘馀泽又以异才保荐。兵部据此,遂起良臣于废弃,是兵部未尝凭空妄用也。

究竟衅端,实起于臣之访出年远钱粮,又有不得预事。将官承风流谤,巧张机阱,耸动缙绅。去岁车铳,奉旨试验,部院题覆之后,当事以工价无措,臣因访得戎政府库存贮馀银三万有零,报之职方。职方行查总协以一万六千四百馀两回咨兵部。此银底簿毁坏已久,各衙门又无数目可查,俱各视为己物。臣为皇上访报职方,此辈安得不刻骨恨臣。详察作用,其势不至杀臣不已,党与谋议已定,今日流谤,特其端倪耳。臣为国受祸,久矣甘心。但恐天下人士,期欲效忠于皇上者,一皆以臣为戒,是以不肖之身,反塞效忠之路矣。臣一人甚不足惜也,凡身在事外、浅之视臣者,未必不疑臣为党护,殊不知良臣仍旧拟革。已破之甑,顾之奚为。只因前车后车之鉴,臣实不能无后日忧谗畏讥之念、全身远害之图焉。因事论事,不得不借以自况。夫良臣前时造车,既非建议,又鲜衅端,钱粮毫不经手。掌管钱粮中军,王邦吉见任营中游击,陈大经见任昌平坐营,质证具在;无赖将官犹且任意诬捏,贤哲从而信之。况今车铳由臣建议,钱粮由臣访报,臣身既为怨薮,异日安得不为射的。若不奏请停止,此辈念及前银,相仇相恨,一酢不肯相忘,乃萋菲贝锦,鬼蜮蜂起,臣将为良臣之续无疑矣。况臣效忠之心虽切,而谐俗之术极疏,触目光景尽是机锋,安肯容臣竣事藉手以报天恩,以垂不朽之名。伏望皇上收回成命,俾臣杀身之祸可望消弥。否则此辈口口不畅,必然钻求污捏;污捏不已,必致行口,斯足灭口。恳乞圣慈委赐怜悯,自此已往,狗马馀生,一皆皇上之再造也。

臣虽恳请停止,又不敢终默以冒欺诳之名。昨见兵部覆题,令总协酌议,果否有裨实用?此兵部恐兹多口,诿之总协了事耳。总协必议之诸将,诸将恐形其短,岂有良心言臣车铳可用之理。再恳皇上天恩,将京营见用车铳并臣新样车铳,俱各取至大内教场。钦遣内外公正的当官二员,逐一试放。车之便捷,铳之命中,不惟不如旧器,即与旧器相等,亦治臣欺诳。并部院前时试验,扶同小臣之罪,然后停止。庶几是非明而人心服。若听总协以定作止,臣死不敢服其为当也。臣不胜激切待命之至。为此具本亲赍奏闻。

万历三十一年四月十一日上。

恭进御前近侍合用轻短噜蜜鸟铳内直揭帖

文华殿中书臣赵士祯谨奏:本年二月十七日,该御马监提督教习武艺仍管典簿事邢洪具奏:"访得臣士祯家人赵寿等通晓鸟铳,要于本监沙盘内教习。"近侍李国泰等奉圣旨:"是。钦此。"

移文到臣,臣钦遵明旨,将赵寿等送付本监,已经择吉教演。但近侍李国泰等十一员,名[各]尚乏如式鸟铳。臣谨将部院试过样铳五门,稍改轻短,便于初学,恭进御前,先备国泰等演习之用。容臣借赀成造六门,凑足十一门之数,或仍进御前,或陆续交与邢洪分发李国泰等。其京营两标样铳,候兵部覆题。

前本奉旨之日,臣再制造式样,以终臣狗马报效悃诚。原系奏准铳样,未敢擅便,理合具奏请旨。

万历三十一年三月初七日上,即日奉旨。恭进合机铳疏

文华殿中书臣赵士祯谨奏:为感时触衷,敬献边方相宜神器式样,恳乞圣明口时颁造以伐狡谋、以张国威事。

臣不揣薄劣,连年请储车铳,盖有所闻见而然,原非无谓妄发。仰荷皇上,不惟器之精利屡廑睿鉴,即制用之法亦蒙采纳不遗。只缘当事间有意见相左,未经体访,不肯亮臣苦心,借事阻抑;兵部于料臣之疏,明嫌引避,迁就题覆。臣恐逢怒贾祸,无益国事。使狗马恋主之身,既不获常依日月之光,且隳天下人士效忠朝廷之心。具疏恳请停止,候旨半年,未蒙批发。

近见宣大总督,抚按前后各塘报内称:素囊台吉以枪炮手百馀协助掩酋,及酋帐中架有铜炮;其馀火器四样不知数目;炮手头目麦刀艮恰,鸟铳手三媚榜什。观其部署、头目、铳手及各色器具,则知诸酋造谋已非一日。臣自东援之后,因闻建虏奴尔哈赤(野猪皮)于万历九年,穷三站抢去茶客龚五,凭以制造火器,以貂皮、人参易我硝黄、犁铁套。虏用年前宁夏叛卒并沙湃,抢去川兵创造火器。臣六年之内,三请储蓄神器轻车,盖知有今日之事,但不敢明言,恐露机开[关]。已前当事诸臣不惟不为主持,且疑多事,极力排抵,视若仇雠。使臣忧谗畏讥,踏天蹋地,进退维谷。诸酋既欲兼我中国长技,我欲以神器加于虏上,必得命中、及远、猛烈、轻便,四长俱备,再加服习,方能胜之。更求前拒卫我士卒,详味李靖"夷夏急斗缓战"之旨,不被虏窘,获尽所长,斯称得算完策。若近日支离之式临阵难放,滥恶之器反致自戕,又无前拒,难于缓战。边臣但言制造,不讲教习。徒费钱粮,无益于事。

臣踌躇思维:将欲缄口引避,袖手观变,乃忠愤激烈,恐负皇上知遇之恩;将欲从前请用神器轻车,惧诒冯妇之诮。鼬豫狐疑,几及一月。既而又思主忧臣辱,忠尔忘身者,人臣分义宜然。人臣有利于国,发肤不爱,遑恤非笑。故敢冒嫌再申前说,惟皇上赐垂听焉。夫虏中人马骁劲坚耐,较我华人不啻倍蓰。以丑类之强,尚欲假灵铳炮,况我云中、上谷之民,自款市以来,目不辨旌旗之色,耳不解金鼓之声。向经战阵,士卒老者已死,壮者已老,尺籍虽存,实非昔年敢战壮勇可比。鸟铳为边庭济弱利器,轻车为士卒立命胜具,在该镇亟亟讲求,已属临渴掘井,尚可时刻濡徐哉?故臣不避非笑,干冒宸严,为太仓节省岁费,为百万苍赤修救请命也。据报虏人利款,前盟未必决裂。臣闻宣大市赏之数,每年渐增至五六十万,而军粮马价暗增,私输不在此内,是搪酋者,非两朝三十馀年、二千万金豢养之骄虏乎?使其果有感恩效顺之念,坚守盟誓,永无他肠,宜乎用夏变夷,后弓矢而先末耜。奈何弓矢之外,尚欲窃弄枪炮,非怀逆天,雄心胡为?钱粮,置我前拒利器,养我军民以充铳手之为得也。丑类狼子野心,养之不惟贻患后日。即目前诸酋,且得藉为衅端。臣见辽左降虏李平胡者,以朝廷高官厚禄,以宁远两世抚育之恩,毕竟阴泄主帅出塞之期,使李如松身膏草野,曝骨塞外。中国有殒将覆军之辱,伊谁致之?平胡受恩深重者如此,馀可知矣。近日虏中炮手头目麦刀艮恰、鸟铳手三媚榜什辈,安知非边将招致而来,不得意亡去之虏乎?若得再仗皇上天威,宗社宠灵,当事秉心为国,省费保民,行臣之言,用臣之器,究臣之用,即使闭关绝贡,当令丑类不敢正视塞垣。万一狂逞,则犁庭扫穴,必能颈系单于,生致阙下。倘果如边臣之言,不致败盟,犹可仍旧款市。

臣愚以为兵精器利,虏人耳而目之,自然寒心落胆,则盟约愈坚,必不敢额外要挟。既无加增之弊,不惟每岁太仓可省数十馀万,边方获免箕敛之扰,军士亦受无穷之福矣。况原任总督王崇古议款之初,奏准外示羁縻之形,内修战守之具。臣今日之议,亦不过踵崇古原题以修战守之具耳,非多事自逞也。兹议一行,各镇边境臣敢为皇上以及圣子神孙百千万年保无北顾之忧。臣不胜忠愤激切之至。

为此具本,亲赍奏闻。

万历三十一年八月二十七日上,三十日奉旨。

语见《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上:"夫所谓择人者,各随蕃汉所长而:战也。蕃长于马,马利乎速斗;汉长于弩,弩利乎缓战,此自然各任其势。"

防虏车铳议

臣闻有国大事无如治民、用兵。以正治民,以奇用兵;正处常而奇处变,处常易而处变难。故明王英辟,爰以兵为奇道,非学难能,急遽难辨。讲武农隙,除器萃聚,甚至任权贵谋,挟数用术,亦未尝缘治安而讳言焉。承平日久,武事不讲,边防则日陵月替,边饷则日盛月增。东隅连殒大帅,西陲时肆跳梁。国家之神气何如也?百姓奔命于外,帑藏告竭于内。国家之元气何如也?臣闻国初九边岁额百馀万,成、弘间二百馀万,世庙时旋增至三百万,今四百万矣。司农一岁所人仅足边费。窃计癸巳以来,西征东援,兼之黔蜀用兵,约费二千馀万。八年之间,通共九边年例至六千万。是一年贡赋止供半年之用。目今两宫幸已落成,三殿又将兴作;南北干戈甫戢,而倭奴复生衅端;各边丑虏为我寇雠者,蹂践疆土,戕刈人民,为患不必言矣。然有素称恭顺、奉我约束者,恣睢睥睨,自矜我利其款而畏其变,挟市挟赏,岁增一岁,暴戾骄横,日甚一日,即其情形,虽云祸机攸伏,犹可窥测。至于奴、素二酋,据有富饶之地,自谓金人种类,近并猛骨、孛罗部落,结揞臣憨小反青辈以为声援,纳我逋逃,瞰我单弱,阳为输款,阴蓄逆谋。天幸用我华人龚姓者为谋主。此人不忘宗国,未致遽发。万一老死,二酋之患倘不在元吴之下。

《谚》云:"以势支者,势尽则疏,以利合者,利尽则散。"同类尚然,豺狼犬羊,无威以慑其中,徒以利诱于外,恃款忘备,真厝火积薪之下尔。试观国家财用若此其绌,边费若彼其钜,此何以故?武事不讲,兵制久弛,军实难讨致之也。夫绝利一源,用师十倍。臣愿今日边臣主任在身,一其心志,讲求战守制驭之法,反短制长,因敌制胜;臣愿今日边臣事权在手,毋狃故常,痛惩野战非策,储蓄自卫杀敌之器,《周礼》理财,先出后人;臣愿今日边臣顾思国恩,洁己急公,务使军实可讨。夫如是,则谈笑可以制虏,防边之能事毕矣。臣请毕其战守制驭之法,自卫杀敌之器,缘斯二者,以得节省财用之故实,非创自臣之臆见剿说,一皆本之经史,参之韬钤。又非穷兵黩武,召祸启衅,亦不为增兵、增饷,劳扰海内,重困目前;惟原额之兵,用器加其胆勇,原额之器,设法加其利便,足成攻心伐谋,不战屈人之术尔,惟皇上赐垂听.焉。

从来敌强宜避其锐,求掩其长,斯可言战,方称得策。自古御虏得策,无如成周,以兵制用车故也。降而汉、晋、唐、宋,名将如卫青,以武刚自卫,深入绝漠;马隆用偏箱②,复通西凉;裴行俭之制突厥,符彦卿用以拒马,破虏阳城@;岳飞创刀牌以御兀术;吴磷制叠阵以当撤离罕;率得制驭之法,神明变通,发为杀敌之器,因以收其功效。未有为暴虎冯河之谋,而能成安内攘外之烈者。大都易地宜车宜骑。骑兵,人须胆勇敢斗,马须驰骋便捷,弓欲劲以服,矢欲准而疾,刀欲利而轻,甲欲坚而适,是皆虏俗服习,独擅其长,我兵所短。为今之计,无如用车自卫,用铳杀虏。一经用车、用铳,虏人不得恃其勇敢,虏马小得恣其驰骋,弓矢无所施其劲疾,刀甲无所用其坚利,是虏人长技尽为我车铳所掩,我则因而出我中国之长以制之。凡遇人犯之时,可以速战,则凭车束伍前拒,以壮士卒之胆,用大小铳炮,险势短节,相机击打,以张军声。伺其来锐稍挫,我之胜气益盛,再以大炮喷击,火沙火箭攒射,用促凶威;凶威既促,即以火铲、火枪诸器出冲车外。虏马见火,必致惊乱,一经散乱,以骑兵用马上火器翼弓矢、短兵乘之。倘或虏至百步内外,见我阵坚,遽然却走。我兵不须远逐,止以鸟铳、火箭坐追,车上犹可杀虏于二三百步之外。如未可战,以车联为垒壁,附长器、重器于车上,丽轻器、锐器于车后,虏若冲我,用信炮布铁蒺藜于车外,以鸟铳、药弩更番而守。治力治气,伺隙以出。隙未可乘,一意守定虏之老营,以骑兵杂步,下轻器迭相救卫,随其游骑向往,使不得分抢。昼则架望楼于营内,以远器遥击坐纛标竿,用夺虏酋之气。夜则以火箭火球扰其营帐,使人马不得休息。虏性莽而不耐,虏马不宜内地水草,求战不得,肆掠不能,然后设法以致之,多方以误之。此兵家制驭四裔妥机,但边臣未之思耳。昔晁错谓"下马步斗,中国长技",卫之以车,有所凭藉,得以尽其所长,似与徒步者异矣。"射疏及远,中国长技"⑨,以鸟铳为射疏及远之具,似与弓弩有加矣。矛铤戈戟,中国长技,枪铲益之以火,似与畴昔戈戟有加矣。此皆粗浅易知易见,绝无微妙玄远之机,足耸观听。究其实则有不神之神在焉。

臣见孙子论兵,惟言情而不及性。吴起虽曾谈及,然亦仅止中国。诚能揣摩丑虏人畜之性,参酌彼己强弱之由,损益器具利。钝之节,除器以时,训练以法,上下相信,人器相习,日惟闭关镇之以静。丑虏闻之,自当寒心落胆,尚敢萌狂逞之念哉?消兵减饷,当虞士卒鼓噪;省骑用车,亦虞马能鼓噪乎?马既价多,岁有草料之费,病死、饿死、跑死、射死之患,边军时有喂养之劳,赔补之累。车为有脚之城,不秣之马,省费无患。用之三年,各边马价草料可以渐减强半,兼之兵精可以用寡,用寡则边费不待撙节而自省,此为理财、理出之法。数年之后,府库自然充实。不惟国家神气为之益张,即元气亦因之转王矣。

若夫车铳功效,不必远稽前代故实。自弘、正以至于今,上下百年之内,耳目闻见最真者,文臣如余子俊、曾铣,武臣如郭登、周尚文,俱各以车自卫,以铳杀虏。嘉靖问,大同右卫丑虏十万结聚不散者三月。督臣杨博用废闲老将尚表之策,马步仅足九千,以火器布列车上,更番而进,三日围解。近年右屯卫,一铳退虏,竟保危城。七里沙滩之战,以车翼铳,南北马步万馀当虏数万,先毙探骑,再杀虏酋,竞自退遁。朝鲜撤回之兵留防义州者不满千人,戕斧破缺,身无片甲。适虏万馀猝薄城下。以火器更番击打,丑类被伤者以千计,不敢深入而走。延绥报仇之虏,苟非降倭鸟铳打伤酋首,其流毒又不知何若。由此而观,即无节省财用之机车与鸟铳,目前亦宜亟亟讲究。况兵可强而国可富,各边之虏足以坐制,乃竟漫然视之可乎?祖宗典制,吨营之设,神枢以车,神机以铳。世远人亡,事废法弛。追溯厥初,未尝不重也。比者都御史温纯著有《利器图解》,总督邢玢一见兹书,即露章极称火器制虏之便。缘玢白首行间,洞悉军中器具,兼之提兵异域,有鉴倭奴鸟铳,非无所试而云然者。臣又伏思因循积玩之后,泄泄风靡之时,俱俟患至图幸。能知思患预防,深信火器之利者,惟纯与玢耳。即有鼎铉枢管主持于内,总督抚臣鼓舞于外,非藉皇上大奋乾断,昭示风励,一齐众楚,谁肯以身殉国,又稽边庭,任怨任劳,建此转危为安之策哉?然又有援房瑁自诿,因举以折人之言车战者⑥,殊不知有治人而无治法,有必胜之将而无必胜之民。若瑁拘局,原非英雄才略之辈,兼值事起仓卒,以不教之车徒,当谋定之劲敌,初鲜胜机,于车何尤。自古及今,以车致胜者屈指十常八九。取败者不过十之一二。奈何不以丈人长子自命,惟以偾师败将自处。岂缘承平H久,天性委靡于逸乐,心机拘泥于宴安,明知古人用兵之害,不知因害求利,善可师,不善可资,此机一转,胜算握之掌中。三返昼夜,用师万倍,良有以也。

又有谓京营、蓟镇之车具在,毕竟无用。臣愚以为,造车者必知运用之法,斯轻重得宜,致远不泥。用车者必知造作之故,斯利害洞然,临事无患。造之于不知车制之官,付之于不能用车之将,是两无当矣。大概用兵尚变,制器求宜。吕望扶胥冲突,未尝不利也,井田既废,秦人易为小戎。卫青武刚致远,未尝不便也,冒险转战,马隆仿为偏箱。iiP--将军诸大炮,最为陷阵利器,只缘用之不得其法,时有迸炸之患,几致废弃。如欲车铳之制传之百世无弊,用之九边俱宜,车须求合地利险易之形,战守进止之节。铳明阴阳相胜之机,五行相克之理。立画一之法,定经久之规,设置科条,时常讲究,真宗社亿万年之胜算,疆埸千百世之金汤矣。

议者又有谓:虏骑飘忽靡定,车恐备左不能顾右,防后必致遗前,似非完策,不若铁骑为便。臣愚以为杨素弛车暴斗⑦,谁不壮之。自卫攻人之旨,臣亦有解于中者旧矣。只缘各边防虏,尽属用骑,未闻杀伐用张,时见兵饷告急。数年已来,太仓不足,那借太仆;太仆难支,搜括各省;各省既尽,动及老库。夫宇内物力十七竭于防边。求省防边之费,又欲士伍无哗,藉令良、平运谋,必不外车战之法。况今日之车,附以鸟铳,进攻退殿,缓急自如。陷阵混围,危难不畏。其纵横驰骋,阖辟张弛之神,殊异畴曩。诚能随时变通,三事迭相为用,仅足为目前省废之媒。俟有杨素之流,树旌九塞,然后尽废车徒、火器,专用铁骑,未为晚也。先朝余、郭诸臣所用不过旧日之器,近日退虏亦不过日本鸟铳。若臣所制,较旧器则数倍其利,较倭铳则便利倍之。缘臣得之秘传,参之载籍,正之素经战阵之人,南北战守俱宜,昼夜阴晴可用。有奇正备于一器,有远近尽可制人。分之则循环无端,合之则猛烈具足。启二仪久秘之机,发五兵未尽之利。然臣辄敢自信者,盖有见于养由基、蜚卫之流,不过巧能穿杨,力透七札,遂足称雄一时,显名千古。兹器洞甲十有馀重,无异拉朽;命中数百步之外,直似承蜩。诚能行臣之言,数月之后,穿杨透札之士,求千得千,欲万得万。万人之中,挽弓二石者,今求一二尚难。其人付以新制之弩,强挽二石者,万人可得数千。器具俱在,有目共见,似非淬锯锷于舌端,绘神奇于纸上。谨于万历二十五年条上《用兵八害》,内及番铳。蒙兵部覆题:"令京营具式,转送工部制造。"奉圣旨:"是。"京营无式,臣敬捐赀造铳四样,于二十六年五月内具本恭进。奉圣旨:"图器著进览,这所奏该部看了来说。钦此。"至今未经题覆,或者疑臣假此以赴功名之会,其言未必可信。殊不知臣之悃诚,原为目前财用诎乏,并愤夷虏坐强,非此器不足以制丑类死命尔。陛下试观方今之世,受国厚恩者,人谁不爱其家,不惜其财;乃臣以一生辛勤耕笔之馀,千金坐散而不顾。人谁不爱其身,不惜其力;乃臣以蒲柳孱弱之躯,备极劳苦,孳孳砣砣,恒穷年而罔恤。臣非病狂丧心,

此无益;又非素封之家,借博名高,臣何苦乃尔。缘臣自有真知灼见,累验于前。兼之狗马报主赤心,又不因龌龊卑琐、罔识君臣大义之徒百方挫抑,减其坚锐。惟冀兹器,仰宽皇上宵旰之怀,用竭臣衔结分义。臣行年五十,阅世颇深,岂不自揣:资格拘于时势,建树限于孤寒,徒恃区区一技之长,凭藉忠义,望今人以古道哉?臣虽至愚,必不敢怀妄想也。敬将续制诸器,具本恭进。伏乞皇上轸念老库不禁尾闾之泄,太仆难塞漏卮之窦,公私交困,时事可虞。惟得器可致兵强,兵强斯望国富,国富庶百姓得获休养。国家僚万年灵长之盛,是在陛下采纳转移之间,宗社幸甚!苍赤幸甚!

臣赵士祯谨议。

国家岁费最巨者有三:宗藩禄粮,九边额饷,漕河岁修。天潢日就繁衍,宗禄百倍往日矣。边备日弛,军实难讨,额饷亦数倍往日矣。自去年河决,归德直走颍、泗,滔天之势,震惊祖陵,运道为梗,岁修今年又不知增至几许?兼之三殿兴作,种种不经之费,接踵相望,漫无纪极。藉令桑、孔持筹,似难为力,冷局么麽,不有真灼之见,敢为大言以荧惑观听乎?

然缙绅大夫,尤宜亮我。夫天地太宁,国步惟康,士大夫坐享升平之乐,追崇祢庙,赏延奕叶,横玉拖金,乘轩列鼎,其安富尊容,皆士祯一途梦想不到之境,穷竭心力,以尽狗马顾主分义。更何觊觎而云然哉?试观祯自供奉周庐以来,绿袍槐简,一官廿年不移,计积资得从大夫之后,尚须二十馀年,遥想此时,蓑笠、冠裳,泉台、人世,俱未可卜。若欲自食其报,何不以俸钱赐金,并我耕笔所获,求田问舍,美食鲜衣,聊复尔尔,以终我天年之为快也。万一不加见亮,或谓是夫也,何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己?况势决江河,滔滔皆是,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祯自宜九顿,受教惟谨。如谓位卑言高,效颦越俎,谋之不臧,无当于用。是贤豪长者是与国为仇,以自贻同气后日之难,何足阻抑士祯?又何得为祯修辱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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