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杜勒基斯的信徒》(二)
记录日:第三纪266年2月15日
来自公署的消息称,今天他们征集到一位愿意接受我采访的平民,而血手祭司需要等到两天后他们结束某种仪式时才能接见我。同时,对武士和学者的搜寻似乎不太顺利,因为这两种人在杜勒基斯这个地方并不好找。我决定先行与那位平民见面,开始我的第一步。
公署找来的平民是杜勒基斯当地的一位磨坊主,名叫亚兹丹·伊斯忒克勒斯。据公署的人员介绍,他为杜勒基斯的粮食供应作出了很大贡献。这意味着这位平民在杜勒基斯一定处于富裕的阶层。尽管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但不放过每一个可调查的对象,才是一个合格的调查者该做的。
我向伊斯特克勒斯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关乎他的名字:“我该如何称呼你?”并将他的回答原封不动地记录在此:“元老阁下,您叫我亚兹丹就行。我们平民是没有前面的家族名的,后面的就是我们的姓。”这个回答在我意料之中。因为他的姓名是黑暗精灵平民的典型,即单纯的名·姓结构,而没有最前面的家族名。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他的姓氏,因为这个姓的含义比较特别:“你姓伊斯忒克勒斯?这个姓的由来是什么呢?”他答道:“是这样的,阁下。我的先祖是一位在第一纪时期游走四方的武士,但他与一般的佣兵不同,热衷于主持正义。我的姓正是他在神面前获得的殊荣。事实上,我有一位堂兄,到如今还在继续这份事业呢。可惜他不在这里。”
这个回答也许会让许多对黑暗精灵抱有成见的读者意外。黑暗精灵也相信“正义”这样的概念——这种消息应该会在帝国人当中掀起不大不小的风波。但这确实是这位伊斯特克勒斯的回答。
接下来我便向大多数人类可能会感兴趣的方向继续提问:“伊斯特克勒斯先生,你说到你的先祖因主持正义而获得荣誉,然后有了你们家的姓。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伊斯特克勒斯回答道:“当然,我非常荣幸能向您介绍我家的往事。正如刚才我说的,我的先祖是一位心怀正义感的武士。我听说帝国人过去受高等精灵的影响,对此可能会感到意外。那我先说明一下这个问题,请问如何呢?”
我立刻予以肯定,他继续说:“我们杜恩卡里,或者说黑暗精灵,相信正义出自伊斯忒。这是伟大的血手之神的其中一个化身,他会化作法官或祭司的模样降临在我们中间。这种正义是对九名旧神的旧秩序相对抗而产生的。就像过去的秩序要求森严的等级,那么伊斯忒的正义就反过来推崇破坏等级。而我的先祖正是在践行这种正义的要求,去对抗他遇见的每一个压迫奴仆的主子,在仆从的心中播下反抗的种子。最终他想要看到的,是每一个自由的凡人各尽所能去达到各自的目标。这就是我的先祖,一位伊斯忒信者的正义理想。而我的姓氏就是他的努力得到神明认可的证明。”
我试图在“得到神明认可”方面问出更详细的信息,但这位伊斯特克勒斯似乎也不清楚个中奥秘,只说是代代相传的家族骄傲。也许之后去找血手祭司这样的神职人员了解要更合适吧。
于是我又换了一个提问方向,开始了解他的家族产业和社会地位:“我听说你是一位磨坊主,这片地区的粮食供应有你很大的功劳。那么你作为一位平民,在社会地位方面又是怎样的呢?”
伊斯特克勒斯的回答表明他对我,甚至对很多帝国人的好奇心都有了解:“您是想对比一下今天我们的社会与还在推行种姓等级制的先祖们的社会吧?这个我懂,毕竟教育可是不能落下的。事实上我们平民与上层那些人物也没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区别,就连家族名很多时候也只能说明祖上是否显赫而已。毕竟就像我之前说的,‘每一个自由的凡人各尽所能去达到各自的目标’,这样的理想在今天可是很大程度上已经达到了。我想成为磨坊主,我就去做,然后现在的我成功了。就是这么简单。那些专制公们也是在做同样的事,而能不匹位的人一定在那位子上坐不长久的。这个答案如何,元老阁下?”
他的回答解答了很长时间里困扰着我的疑惑。我那时候才发觉,帝国中部和西部几乎没有黑暗精灵公民在活动的现状,让我错过了多少了解新知识、新文化的机会。我向他表明了我的感谢之情,就结束了当天的访谈。
在离开公署后,我觉得只找一个富裕平民来调查是不够全面的。因此我采取了之前我看不上的手段——自己在街上寻找调查对象。为了避开公署的精灵事务官以及我采访过的伊斯特克勒斯,我特地绕远路到了城外的一个牧场。在那里,我隐藏身份,找到了进入视线的第一个人。一个挤奶工,她同样属于平民阶层,为了她的安全与工作着想,我在此只能以化名称呼她为阿丽莎。我通过她了解到了黑暗精灵社会的另一种模样。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阿丽莎小姐,身为一位平民,你觉得你在社会地位方面怎么样?”而她的回应某种程度上有些出乎我意料:“您说的‘社会地位’是指什么意思?”但另一层面上也说明,黑暗精灵的平民与我们帝国人的平民在一些地方也相差无几——比如都有文盲群体。
为了让她明白“社会地位”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我做了这样的说明:“社会地位,大致上就是你平常生活中受周围人尊重的程度,再加上你的生活状况和周围人的对比。我这么讲,你能明白吗?”
她的回答让我有种仿佛回到家乡的错觉:“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我就说说我的感觉吧。我的街坊邻居都跟我差不多,大家都是挣口饭吃的。卡德乌尔那边的专制公平常倒没怎么传出跟我们有关的消息,大概就是不干涉我们的生活啦。但我的老爷,我们大家各自的老爷,我们还是挺仰仗他们的。毕竟工钱都从他们那来,不拼命一点哪能养活自己和家里人呢。”
这种感想即使放到一个帝国人平民身上也毫无违和感。考虑她的文盲程度,我对她是否了解精灵过去的历史这一点不抱希望。但还是试着在进行说明的基础上询问她的感觉:“如果说,有这么一个社会。每个人刚出生就被决定好一生,因为他或她的父母就是这样的职业,他或她自己也必须干这一行到老死。而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尊贵或卑贱程度,地位低下的职业永远要尊敬、崇拜地位高的职业。想象一个这个社会,你觉得和你现在的情况比起来怎么样呢?”
阿丽莎的回答应该能体现出黑暗精灵社会与先祖精灵的不同,但又透露出一些微妙的信息:“您说的这个也太可怕了吧!一辈子就因为爸妈的原因只能干一个工作,还永远有那么固定的一群人骑在自己头上耍威风?那这人的爸妈一辈子是不是也跟这人一样啊?还真是?感谢血手,还好我没被生在那种活地狱里面。要是我一辈子只能去扫大街甚至掏粪,我那两个孩子绝对养不活。”
我最后的问题就在她的这份感想上稍微引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现在这份工作因为一些原因做不下去了,还可以有其它选择,是吗?”
阿丽莎的反应很能说明问题——她凑近我,小声说道:“可别这么说。老爷在这里的产业很多的。我要是做不下去了,那大概我在他别的农场或磨坊也没戏。到这种地步,我大概只能真的去公署谋个扫大街的差事了吧。那报酬可少太多了。”
我对此只能以金钱报答她对我采访的配合。而她请求我不要把她的真名和工作地点写在记录上。因此,我不会在这里写上有关她工作地点及雇主相关的任何内容。
在采访完两名同为黑暗精灵平民却大不相同的对象后,我今天的行程就结束了。回到住处后,我收到来自公署的通知,称已经在惨淡经营的佣兵行会找到一名愿意接受我采访的佣兵。尽管不是正规的武士阶层,但作为与平民不同的对象,还是有了解的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