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赞歌 3.少女
梦,而且是噩梦。
罗慕很清楚,自己现在处于梦中,因为他此时是一个点,没有形状,没有颜色的点,存在于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是黑白色的,不规则的几何三维块充斥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若将这个世界比做画,那么这幅画所代表的艺术是罗慕绝对无法理解的。
但他看到了「停滞」,一个庞大忙碌的社会的突然停滞,所有的计算被迫终止,巨大的裂痕将世界与现实割裂,所有的「成员」都在无边的痛苦中湮灭。
与此同时,罗慕也感受到了另一种痛苦,没有一种病症能够描述这种痛苦,他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走,甚至不能思考。但他能感受到时间的缓慢流逝,这远远比现实中的时间快了太多了,这是一种对于精神的摧残,即使是最坚强的人也无法忍受的摧残。
他退出了,带着所有的记忆与感受,但他有一种预感,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将会回来的。
在天旋地转中睁开眼,罗慕发现自己不是坐在清晨的阳光下,而是躺在一个硬板床上,身上还被人贴心地盖上了被子。自己的手被绳子所束缚,但并不影响他正常起床走动。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起来,而是继续躺在床上,连一点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他实在是太累了,好不容易有一个舒适安全的地方休息,怎么能轻易去放弃?罗慕并非没有考虑到对方有害他的可能性,但真要是这样,要么醒来发现自己被五等分了,要么连眼睛都没有机会睁。
不过对方把自己绑起来,也有不信任的因素在内吧。
正这样想着,罗慕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急切而又匆忙,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慌张,而是静静的看着门口,他很好奇是谁会大发善心,将自己拯救于死亡的镰刀之下。
气闸门缓慢开启,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棕色的兽耳,少女的眼睛正警惕又害怕地盯着他。罗慕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少女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害怕,少女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不继续掩藏,而是走出来面对罗慕,趁此机会,罗慕也可以好好观察一下少女了。
少女的体型娇小,看上去楚楚可怜,但坚毅的眼神足以推翻这种想法,棕色的毛发在空气中微微摆动,特殊的兽耳直直挺立于脑袋上,短小的尾巴树立在身后,而她的腰部正挂着一根钢棍,罗慕认出来,那是自己的钢棍。
两人就在沉默的空气种对视着,任由怀疑与恐惧在空气中扩散。
终于,在罗慕失去耐心的前一刻,少女率先发话了。当少女的第二个音节在空气中回荡时,罗慕发现自己还是自以为是的忽略了一件事:并不是所有的世界都会因为穿越者而在语言这一块妥协。
但少女并没有说太多,可能是看到了罗慕略显疑惑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气,一个古老简单的词语在喉咙的振动下回响:
“你好?”
“我不好。”
几乎是在同一刻,罗慕做出了他的回答,这不仅将少女吓到了,也将罗慕给吓到了——他从未记得自己对中文了如指掌,至于对其它语言,那更是一窍不通。不过他突然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自己与那个“神”有一腿,地球语言什么的应该完全不是问题。
少女很快也平静了下来,青涩的中文断断续续从她口中传出:“你好,你,牧者?”
罗慕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对方还真能说中文,既然如此,对方应该会以前通用的英语。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用纯正的英国腔说道:“If you find it difficult, you can speak English.”(要是你觉得困难,你可以说英语。)
与罗慕想的一样,少女接下来的话语比刚刚蹩脚的中文更加顺畅,也更加小心。
“你好,你是牧者吗?”
牧者?罗慕很敏感的发觉少女所说的“牧者”绝对不是那种普通的牧羊的牧者,从少女带有一丝尊敬的语气来看,这个“牧者”的身份可能扮演的还是“天使”的角色。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牧者’了?”罗慕习惯性的给出一个笑容,毕竟主动权在对方的手里,而且还要对方说出更多的信息。啊
“因为你穿着白色长袍,上面的花纹和预言上说的一模一样。”然后她拿出来一直别在腰间的钢棍,“而且你还拿着这个,死亡之杖,我就确认了你的身份了。”
“哦?那么谢谢了。”罗慕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那“死亡之杖”,看着震惊的少女,他晃了晃手,“顺便说一下,以后要绑人,记得绑死结。”
罗慕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即使是一些加了盐的肉和一瓶瓶装水。他细嚼慢咽,完全没有饥饿的样子,倒不是他吃草吃太饱了,而是因为刚才的信息量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一时消化不完。
少女趴在桌子上,反反复复的观察着面前的“牧者”。“牧者”的长相与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倘若非要细致描述的话,她又说不出来。于是她决定一定要问些什么,在罗慕擦嘴的空隙,她问了一个问题:
“牧者先生,你叫什么?”
罗慕随口答到:“罗慕,罗慕克里斯托,你呢?”
“你的名字很普通嘛。”少女撇了撇嘴,“哦,对了,我叫芙利亚,很高兴认识你。”
她伸出了手。
“也很高兴与你会见。”
罗慕握住了她的手,但在接触的那一刻,他愣住了,这种毛绒绒的触感分明不是就人类光滑的手。他尽力将眼神往下瞟,在眼角余光中,他看到了让自己害怕的一幕。
那是一只毛绒绒的手,一只退化的手,又或者说,是一双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