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隆:红天使 第四章
征服者号号曾多次试图杀死科索拉克斯。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他碰巧穿过的甲板发生了爆炸性减压、失去了动力或者重心神秘地倒转了。凡是他所在的地方,终端总是易发生自燃,他出现在任何特定区域总会出现下层中等离子体泄漏、熔炉超压和自杀事件的发生率显着增加。
征服者号是一头野兽,永远试图转身啃咬脖子上的皮带。每一天都会从舱底带来一场起义,总有一个恶魔煽动居住在那里的船员部落向人口稠密的地区发起远征,以追求鲜血、战争和救赎。
这里充斥着变异的可怜虫,他们自从这艘古老战舰的补员中已经繁殖了三百代人,如今只剩下微小的人类特征,在叛徒星际战士走过时,他们在管道和爬行空间注视着,但没有鼓起攻击的意志。
除了四人组之外,科索拉克斯还从他们的空降船上召集了一对残杀者,以及他如果按照旧日观点该称之为战术小队中的十名战士。两个残杀者笨重地跟在后面,互相发出咯咯声。科索拉克斯并没有太在意他们的话。侵染了他们系统并让他们的身体充斥着多功能肢体的湮灭者病毒也让这两个战士都发疯了。如果征服者号号今天还想杀了他,那么它会发现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我们很接近了,”莫格里瓦宣布道,注意力在手持数据板和便携式鸟卜仪之间来回转移。
他们已经走了几个小时。
信号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区域,这是存在于船体内部的众多空隙之一,并且从未与围绕它们磁力升降机竖井和走廊完全接合。这里重力很弱。也没有空气场。他的战士们都戴起了头盔。长长的走廊像毛细血管一样在他们面前弯曲。鲜血覆盖了一切。如同给舱壁上了釉,随着某种隐藏的脉动在铆钉周围渗出,尽管寒冷和严重缺乏重力,血液仍在滴向甲板。那些科索拉克斯仍能辨认出曾经的接口面板和门,如今都已成为是金属上未愈合的伤口,一块块还未隐藏的结痂。
偶尔经过的弹药列车发出的杂音颤抖着穿过。征服者号火炮在远处振动。
当背誓者站帮从他的舰桥上撤离时,争夺卡尔金之领袖世界的战争并未停止。不过现在的话,那些他指挥下的船长和军阀当不再感到他的手在他们的锁链上时,一切都会加速结束。
“索拉克斯中士。”
声音颤抖着穿过屠夫之钉的粗糙金属支架,直接进入他的听觉皮层。已经有一千年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了,他杀死了所有这样称呼他的战士。在伊斯特万大清洗期间,他还只是第三突击连的前线战士。在接下来的几年战争中,军官队伍的流失率和还算清醒的晋升候选人缺乏使他晋升为中士,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低下头看去。夫人穿着雾蒙蒙的制服漂浮在他面前。她面孔上没有眼睛,没有脸,但不知何故,他知道她在抬头看着他。
这恶魔认识他吗?他也曾经认识她吗?
或者她,只是借由了那些神明的力量,看穿了他的内心,看到了他的过去中仍然最能伤害他的那部分?
“你无权进入指挥台。如果你对这些命令有疑问,欢迎你去与卡恩讨论。
科索拉克斯哼了一声。她终于愿意交流了。那只能意味着他正在接近她不想让他触及的东西。
“或者我们也可以直接呼唤安格隆大人来。”
科索拉克斯大笑起来,那些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与他正在与这个恶魔交谈的人用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她谈起死人和疯子的样子,这些鬼魂总是这样。
“我们继续,”科索拉克斯咆哮道。
“你会后悔不服从命令的,中士。”
科索拉克斯无视了她,示意他的战士们跟上。
他不再是索拉克斯了。
时代在前进,而他在推动时代方面发挥了比大多数人更大的作用。是科索拉克斯在阿米吉多顿宣布占有了征服者号,是科索拉克斯集结了吞世者最强大的力量来进攻卡迪亚,甚至在之后将他们团结在一起了足够长的时间以粉碎阿斯塔特总督战群的钢铁守卫并深入太阳星域。他不惧怕卡恩。他更不惧怕安格隆。
他再不会成为索拉克斯。
如果背誓者科索拉克斯今天就要面对他的父亲,他也确信自己不会像过去那样失败。
第十二军团只能有一位主人。
“你逼我采取措施,中士。”
一声爆弹枪的轰鸣声传来,除了刺耳的震动穿过甲板外并未有其它伤害,这个恶魔在加重自己的威胁。血迹斑斑的表面在吞世者破裂的肩灯下闪闪发光,一对枪械机仆摇摇晃晃地蹒跚着进入灯光。
他们看起来就像刚从停尸房冷冻抽屉里摸索出来然后捡起武器的尸体。手臂和面部表面暴露的有机成分被高度真空挤压,缺氧和毛细血管破裂的花状瘀伤遍布其中。其中一对在肩扛式钻机上安装了一门陈旧的旋翼炮。另一个手腕的残端上焊接了一个爆燃铳。
这个区域就像是来自大远征的时间胶囊。好像这艘船的这一部分已经被征服者号吞没了,从泰拉溃败之后,甚至在更早之前,就与吞世者们还有他们越发疯狂的后人隔绝了。
机仆们行进的走廊先是收缩然后突然扩大,墙壁在颤动,仿佛在用某种代码与他交流。
先是一团斑点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然后变成了从走廊尽头的某个地方向他招手的伸展和斜视的面孔。在呼唤他。
也在吸引他。
他哼了一声,甩开这些感觉,同时屠夫之钉也在用一种纯净的刺痛来回应这微妙的巫术,可并不是他所有的战士都能像他一样平静地忍受它。沙洛克和洛雷凯都发出嚎叫,开始全自动火力喷射狭窄的走廊,把被毁坏机仆的肉浆溅到舱壁上。
而科索拉克斯注意到,夫人消失了。
“和我一起。”他向前走去,在他巨大的脚下踏在爆弹组成的地毯。 ‘今日我将得到征服者号。明天,就是整个军团。’
第二对机仆已经带着脑死亡的矛盾情绪走向他们即将到来的死亡。子弹从肩炮射出,撕裂覆盖舱壁的海绵层,鲜血喷洒在吞世者身上。
一门旋翼炮的持续爆发威力足以穿透岩石混凝土,但沉重的炮弹击中了他改造后的终结者装甲后,只有扬起的骨灰把他裹在其中,其他四人组也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利用他体积更大和更厚的盔甲作掩护,然后还击。 莫格里瓦的热熔枪发出的一阵热浪将一名枪械机仆变成了一堆热气腾腾的血肉和熔渣金属。另一名还在继续前进,用炮弹敲打着舱壁,直到混沌星际战士的一阵闪电雨将它炸得四分五裂。
走廊开始分岔。结痂层的裂口像心脏瓣膜一样颤抖。 莫格里瓦看了看他的数据板,宣布夫人的巢穴就在前面,于是他们大步向前走入其中。
两个全副武装的枪械机仆从被忽视的走廊里缓慢地走出来,从后面跟上了他们。另外两个也从前方逼近。他们就像蚂蚁一样被唤醒以保卫自己的巢穴,可如果数量和武器足够多,即使是蚂蚁也可能致命。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废代码声,莫格里瓦后退了一步,将他的武器从热熔枪换成了火焰喷射器,并用野火冲洗了他们身后的走廊。两个残杀者,其中一个部分着火,并因为沙洛克、雷罗凯、科瓦因还有战术小队的夺走了杀死前方两个造物的机会而陷入愤怒。
走廊又分叉了两次。科索拉克斯怀疑征服者号是故意在开辟新道路的。
六名沉重的机仆有目的地向他们走来。同时又有两人从后方接替刚刚被莫格里瓦烧毁的两个。残杀者发出咄咄逼人的咯咯声并向他们踩去,爪子、斧头和锯子组成的怪异血肉金属融合已经从他们粘稠的拳头中冒了出来。
科索拉克斯花了数十年时间试图绘制构成征服者号可怕且不断变化的内部结构管道、走廊和爬行空间的迷宫图。毕竟,你总得了解自己的旗舰。这不是什么疯狂的事,他告诉自己,要去了解他自己的飞船。派去的勘测队像战斗巡逻队一样武装起来,以战斗排规模进入,他们冒险进入了征服者号内部,再也没有回来。不过有些东西会时不时冒出来,甚至是在几个世纪之后,区域领土的边界会出现他们的内脏作为标记,或者像夫人那样的鬼魂一样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即使在死亡的情况下,他们仍然陷落在绘制征服者号走廊的炼狱任务中不得解脱。征服者号是一艘死亡之船,它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它拥有的人。
科索拉克斯以前从未在任何地图上看到过眼前这一区域。
一个近战机仆出现了,它的胸部通过肌肉移植扩大到了阿斯塔特的身材,并焊接了塑钢复合护盾,这它旁边的轻型个体像熟透的葫芦一样爆炸时,帮他挡住了混沌星际战士的火力。夺颅者沙洛克低语着向颅座的誓言,走在科索拉克斯的前面。
就在他准备挥舞武器的那一瞬间,区间重力的突然变化把他甩到了一边,撞到了舱壁上。
而机仆却不受影响,在声响中继续前进。
科索拉克斯发出了咆哮。征服者号在用尽一切武器对抗他。是不是它在引诱他到这里来?他想知道。夫人到底有没有在这个区域,或者她只是另一个迷失在大厅里的灵魂,一个用来吸引科索拉克斯愤怒的拟人化的虚构存在,而实际上征服者号本身才是他真正的敌人?
机仆走了过来。它的每只手部都装有一个动力爪。
它向科索拉克斯的胸部投出一记右勾拳。
他举起铁手甲挡住。动力爪拍在他的手腕上,力道足以击穿一道防御护盾。从他护臂上抖落的骨头碎屑溅到了科索拉克斯的脑袋上。他几乎没有感觉到。他左手手甲的反击将机仆的脑袋压在拳头下。机仆发出呼呼声,即使它被压扁的脑袋挂在软弱无力的脖子上,也在抵抗死亡,并向科索拉克斯的下巴挥出一记无力的上勾拳。
他张开左手接住了它。
轻微的挤压就压碎了他手中的动力爪。当他从机仆被截断的手腕上拧下武器附件时,火花从他的手指间滴落下来,然后,将发出呜鸣声的东西从甲板上举起来,像扔一个破球一样将它扔回走廊。
科索拉克斯这些日子一直全神贯注于卡尔金之领袖世界战役的计划,已经几天没有杀死任何东西,屠夫之钉因此引发的冲击是如此猛烈,以至于他像一只野牛一样对着天花板咆哮。
他宽阔、超人的五官带着笑容,从固定在他大腿上的扣子上拔出闪烁的红色动力斧。当他的拇指摁住激活符文时,武器响起啪地一声并发出嗡鸣声,随着它的释放切入厚铜色的真空。
他加快了步伐。
通常身穿传统终结者铠甲的战士无法奔跑,但科索拉克斯腐烂的战甲则没有这种抑制作用。
一名枪械机仆用扭曲的二进制哈尔语大声警告,并将炮灰瞄准了他。 科索拉克斯无视了它,将机仆肘部的武器臂砍下,并将它撞到墙上。他又冲向下一个,使出的力道将它的下巴和与之相连的每一根骨头都击碎裂了,它脸上脱臼的仿生器官开设爆裂,其中的碎片击中了后面的机仆。科索拉克斯把它推到了一边。
走廊尽头有一扇黄铜塔框的精金防爆门。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指挥甲板上那些的精确复制品,只是相当古老,并且其中有着纵横交错的血肉。而在舱壁两侧的一排排壁灯下,防御机仆不断脱离充能装置。他们从壁龛里走下来,步调一致地转身,两个一组为单位,以应对科索拉克斯和他的战士们对这扇门后不管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威胁。数目已有数十个。而在前后方,还有收割者自动加农炮炮塔嵌套在门上方天花板穹顶,一块金属结痂是唯一阻止它们完全旋转并开火的东西。
科索拉克斯露出牙齿承然后盯着眼前的一切,他的活体盔甲已经在愈合,即使他的两名混沌星际战士在炮弹的洪流中倒下。
“卫兵,”夫人突然在他身后嘶声说道。“护送这些军团士兵离开我的舰桥,将他们限制在军营内。” 科索拉克斯感到一阵寒意,比虚空的寒冷更深,沿着他的后颈传来刺痛。
他转过身。
沙洛克把他的爆弹手枪直接射向了一个机仆,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身边正在成形的亡灵。她似乎穿着一件带血红色镶边的浆过的白色夹克,形象比她在指挥甲板上时更真实,但同时又不自然的拉伸,她的腹部烟熏缭绕且膨胀,使她整体显得非人般瘦,但在身高上又几乎与处决者并齐。
“你没看见她吗?”科索拉克斯咆哮着,与其说是在警告他的处决大师,不如说是想证明自己的理智。
沙洛克将头盔转向科索拉克斯,同时夫人的爪子划过了他的喉咙。
鲜血通过撕裂的护喉封口喷入低压的走廊,在那一刻,他血浆中的高凝血剂异常失灵了,无法完成它们被设计来生效的功能。战士倒在舱壁上,手捂着湿滑的喉咙,混沌星际战士疯狂地向他们看不见也打不中的东西开火。 雷洛凯蹲在他身边,摇晃着喷罐,用冒泡的液体陶钢密封剂喷洒刽子手撕裂的喉咙。
尽管没有任何明显的转变,夫人还是缩回了人类的规模。她将沾满鲜血的双手背在身后。“我不在乎你是谁。我不会容忍对我的舰桥的不尊重。”
这恶魔是个疯子。
不管她生前是谁,先假设她不仅仅是征服者号自身腐败所孕育的造物,很显然她对周围的现实并没有清晰的理解。
他巨大的手甲中拿起了沙洛克的爆弹手枪,他向幽灵的胸膛开枪。爆弹像穿过雾气一样穿透了她,在后面舱壁上的起爆,钢屑和结痂块洒在了行进的机仆身上。
“科瓦因!”
他让牧师在身边是有原因的。黑暗使徒开始吟唱。
作为回应,夫人开始扩张,直到她的头顶到了天花板,仍在膨胀着,吞噬着一团团东西,直到她占满了走廊的宽度。
尽管如此,他的战士们还是看不见她。
沙洛克仍在靠着舱壁流血。 雷洛凯一边照料他,一边单手持枪向接近的机仆开火。 莫格里瓦在勉强确保这二人的存活,他以根本来不及重新装弹的速度切换武器,以保持速射火力。混沌星际战士将机仆全部淹没在爆弹中,而仍在后方的两个残杀者则疯狂地将机仆撕成了碎片。
“我会告知原体大人你们的所作所为……”夫人弯曲了她的爪子,她的轮廓翻动着,仿佛某种微小的不确定性让她犹豫不决。 “原体大人会……原体……”
伴随着一声咆哮,科索拉克斯又一次齐射穿过了怨灵拉伸的胸膛,这次目标不是夫人本人,而是仍在尽职尽责地穿过她进入近战范围的战斗机仆。
然而,突然间,他们停了下来。
机仆们踉跄着停了下来。他们的武器断电了。就连自动加农炮的炮塔也开始停下旋转,无力地挂在支架上,随着能量从走廊流出而变暗。
莫格里瓦左顾右盼,他在巴洛克式头盔格栅中静静地喘着粗气。 沙洛克蠕动着,咆哮着,挣扎着抵抗雷洛凯掐住他喉咙的手,他们俩都笼罩在雾化的陶钢雾中,在真空中像令人窒息的云一样悬垂。夫人不见了。就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科索拉克斯感到屠夫之钉的疼痛又回来了。
而且情况比以前更糟。
他咬紧牙关,决心像打败一切一样打败它,他放下从沙洛克那里拿来的手枪,朝门口迈出一步。一个机仆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把它推了过去。它无力地像肉和金属制成的人体模型一样倒在舱壁上,再没有试图站起来。
他现在感到那种吸引力,被呼唤,好像夫人的门外的任何东西就是他最想要的东西那样。
“来吧,”他命令道,然后大步走向他们。
征服者号将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