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Y水仙文 《普鲁士蓝》 卷断
猜猜我有多爱你。
大学生恋爱,那是最青春。
没有职场压力,不富裕,约会礼物精挑细选最后不过几枝沾着露水的红玫瑰。天在他们眼里是普鲁士蓝,是书本上所说土耳其玉的穹顶,到最后阳光成玛瑙,混着青梅味的吻滚进心里。
以上所有都是卷所想的。作为金牌制作人,他正接待出道不久的大学生乐队。
看得出来,鼓手和主唱是互相喜欢的。
空气中弥漫着香甜气息,就像夏日,刚下完雨,云也微醺,乱晃几步,摇出双彩虹。
卷笑笑,又沏茶。
窗外是连绵的雨。夏日的雨最是长久,似乎从不感到疲倦,只是一味的下,一味的下,要把灵魂赠予大地一般。
”要不要说说你们的想法?〞
见对方拘谨,卷又先开口,只是思绪飘了又飘,终是想起从前。
他们的所有都重要时刻似乎都不曾离开雨。
遇见是新生报到。那天也下雨。
卷拖着笨重行李箱撑伞慢慢悠悠地走。周边全是学姐学长社团招生。
他也不是什么爱社交的人,就算看个热闹。
那天虽然是雨天,可是底色仍是普鲁士蓝。卷忘记是在哪里读到的这句话,脑海里只是刹那跳出,可的确很适合。
“是普鲁士蓝,再加一点莫奈的灰。”
伞的长乡。他从不信上天注定,从不信一见钟情。只是那一刻,他的确在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里,一眼就望到心上人,丘比特箭矢穿过心脏,最先翻涌的不是疼痛,而是爱意。
他显然是被迫的,说不定只是剪刀石头布输掉了才来这里。没有花哨的伞,恰巧头顶一片荫蔽,那绿像是三绿掺了少许花青,淹没在天青与灰里,宛如海上漂腐烂枝叶。
人是美的。
他和卷一样留着长发,眉眼微微低垂,长笛是水混合银色。耳饰很是漂亮,卷先前只见过黑曜石,那个光泽感与其很是相像,只不过那个是白色,无瑕如月光。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光芒万丈。
这么优秀的人自然是要被追捧,就卷愣神的功夫,已经有好多人去报名。大概老天爷是真心喜欢漂亮的人儿凑一对,雨是愈发的大。这雨下起来,人便也散了。
他的白衬衣很快湿了,卷实在不忍心,干脆行李箱丢到一旁。笛声在伞弥漫那刻停下。
卷发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眸。
那眸子漆黑而幽深,不是渊,而是星光熠熠,恍若望见清透湖面,波澜不惊,淫雨霏霏里成就一方普鲁士蓝。
“你好……啊我叫卷。”
他点点头,也只是浅浅地笑,仿佛纸片掉进普鲁士蓝染缸里,漂亮颜色染了卷的心尖。
“你好啊,我叫断,大三。”
卷又傻笑。
“您怎么笑了,是我们说的思路不行吗?”
对面又拘谨起来,卷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只是想起一些旧事,无妨,无妨。”
“继续说吧,我很喜欢你们的故事,谢谢你们请我来听。”
到最后乐队离开时,卷送完他们便端着茶坐到阳台的软垫上。
几年前,嗯……竟然是七年前了。
也不知道他用多少幸运换的,大一时便成功地与断在一起。那些日子很幸福,上完课他便去看断练习,自己也拿着乐谱在一旁温习。
差点忘交代,断是会长笛和竖琴。
长笛卷一开始便知道,这竖琴还是后来他才知道的。
依稀记得那是黄昏。天不再是克莱因又或是普鲁士的蓝,倒是朱颜酡,窗外是圆珠坠晚菊,细火落空槐。
“美人欲醉朱颜酡。”
断难得让头发自然披散。他穿着简单,恰好给了晚霞发挥余地,日光蜿蜒游走,顶好的腰身隐隐约约被勾勒。美人,是风华绝代,唇脂清浅疑无骨,眸是微闭,风卷着夜来香的味道,融入奶油色梦境。
卷发誓,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实在是美,实在是美。看得沉醉,以至于到最后晚霞将尽美人送来浅吻都没有察觉,只知道坐在那里发愣,良久才将指尖覆在唇上,回味方才。
那时他们还年轻,碰到没课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去看电影,听演奏会。
好多下雨天,好多。
莫奈的灰占大多数,只调和一点点深沉的蓝。他们常去里校门口不算近的车站,其实谁都懂小心思,不过是走时能多看你几眼,离别时能再慢些。
那车站不是新建,后面有爬满爬山虎的石墙。车站的椅子还是木头的,站牌还是老式的。阴雨天里,安全感是满溢出来的。
他们也曾手牵手。
卷喜欢随身听,就算有智能手机也不喜欢用。于是断就撑着伞,还总是往卷那边斜一点,倾倒一段月魄。
在爱里,在雨天里。
卷会把好听的曲子提前好久排序,摆弄好再塞给断一只耳机。
说来也怪,音乐与雨声大概是同根生,不然为何融合得那般漂亮。
有时是当下流行曲,有时是乐器协奏曲,卷知道断爱听什么,选歌总是顺着他来。
于是每次分开时,总要依依不舍地吻过,轻拽耳机线,最后说声浪漫的爱你,沉溺在月色。
卷又喝口茶。
茶香与窗外的普鲁士蓝凝在脑海里,神使鬼差的,卷又去取当年的随身听。
他一直放着,放在玻璃柜最高的格子里,毕竟青春一代又一代,这一份青涩只有他才拥有,且千千万万只有一代。
恰巧断今日要回来,卷开车往机场走。
帝释青的天杂乱摆放黯淡云朵,雨仍下着,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16:27分。
心心念念的人儿终于出来。他还是很漂亮,像三个月前分别那样漂亮。乌丝散漫,如画的眸在见到爱人那一刻有了波动,宛转却如春江水,有天水碧的色,染就一江秋色。
回家路上没有太多言语,夜夜思念在归家一刻释放,于是他带着爱人从普鲁士蓝出逃,从帝释青挣脱,掀翻竹月清浅,到雨里,到情爱里。
卷动情吻着,断也尽全力回应着。
随身听置在耳畔那一刻,普鲁士蓝铺天盖地,又恍若在爬山虎石墙前,在古老站牌下。
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声声撞在心尖,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