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搬运自“丹莫图书馆”

　“红山鸣禽”安萨斯·瓦伦莛的丹莫图书馆，优质内容库。致力于研究、转录、翻译、校对出现于《上古卷轴》系列中的书籍，撰写与奥比斯世界设定及背景知识相关的文章，始于2009年。哀伤之城的安萨斯馆长在此欢迎各方博学者莅临交流、斧正。

爱德华国王，第一章：离开匕首雨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我们所知的世界还算年轻——红卫人还没有到来，辉煌的赛普汀帝国尚未建立，在地精将矮人赶出落锤之地后，匕首雨国王柯瑟尔一世和他的王后，途歇城的阿丽埃拉生了一个儿子，名叫爱德华。

　小男孩在宫殿的果园里昏昏欲睡，宫殿高高地躺在一座微风吹拂的小山上，俯瞰着深蓝的匕首雨海湾。时值秋天，雾暂时被吹散了，天空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深蓝色。这样的时刻对年轻的爱德华王子来说是罕见的。今天下午的空闲是多日谋划的结果，因为他渴望独处，就像他认识的其他贵族渴望陪伴一样。现在，他的导师相信他正在进行额外的武器练习，兵器教官则认为他正在和狩猎大师一起追鹿，狩猎大师以为他在学习精灵语。他的父亲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在乎，年轻的妻子、儿子以及其他高尚的生活乐趣占用了他绝大多数的时间。

　当一个苹果“砰”的一声砸在头上时，他睁开了浅灰色的眼睛，鼻孔嗅到了一股腐烂但又甜甜的香味。他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空。为什么事物总是下降而不是上升呢？如果你凝视天空的时间足够长，你就会觉得自己仿佛是坠入了天空。于是，他的眼神变得呆滞，瞳孔随着虹膜扩张而变大。他失去了重心，又一个苹果掉了下来，擦过他的耳朵，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先是屁股着地，接着，脑袋撞在了地上，他大叫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爱德华猛地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四周，下巴耷拉着。

　两个骑行者站在十英尺远的地方，一动不动，仿佛是石雕成的，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王子们可不容易被吓倒，即使是性情温和的王子也不例外，但爱德华从未见过或想象过这样的一对组合。其中一个有着金色的皮肤和眼睛，穿着镶金边的白衣，骑着一匹（爱德华眨了眨眼睛，它仍在那里）独角兽！独角兽旁边是一条金色的龙，翅膀叠得整整齐齐的。他的背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锁子甲的人，腰间挂着一把长剑。他是个尖耳朵的光头，黝黑的脸上双眼闪着红光。“你们是精灵！是吗？”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黑暗精灵的声音充满了嘲讽。爱德华注意到，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布莱顿语，他的脑子飞转——尽管他身体的其他部分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看来是这样。他主要是靠自己。这对于一个未经训练的孩子来说是很了不起的。我只是帮助他集中注意力。”高精灵说的也是布莱顿语，只是有些吞吞吐吐，带着一点口音像在唱歌。爱德华的导师说精灵是不会说人类的语言。

　爱德华的目光迅速地在他面前的四个生物身上游移，再想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是不可能了。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在做梦。他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疑问，然后他的舌头突然松开了。“但我一点也没法集中注意力！我的导师们都说我什么事都做不好。”爱德华突然紧闭着下巴，意识到和这样的人争论可能是不明智的。

　但是金色的精灵咧开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没错。”他流露出如此热情的赞许，以至于爱德华感到皮肤一阵刺痛。这是一种只有他出走多年的母亲才能体会到的感觉。但另一个精灵却面无表情，那双红眼睛盯着爱德华，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莫瑞林（Moraelyn）！你是莫瑞林！巫王！”他跳了起来，面对着黑暗精灵。“你拐走了我妈妈！我父亲会杀了你。”

　“是我。我做了。他会吗？也许我们应该把他叫到这儿来看看？”黑暗精灵直起了身子，眼睛里闪着更深邃的光。一小股蒸汽从龙的鼻孔里喷了出来。一种光环显现在它同伴的周身。爱德华确信自己是不会叫卫兵的，叫来了也没用，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来送死呢？眼前的这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无所不能。突然，他不再害怕了。如果他们是来伤他的，那他们早就动手了。但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依旧存在。他们带走了他的母亲。而现在……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问道。

　“爱德华，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高精灵说话了。听他讲话就像在听竖琴演奏，凉爽如微风，温暖如壁炉。

　那男孩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很想答应，这使他自己也感到惊奇。他想问他是否愿意去看他的母亲，但爱德华却嘟哝着：“我的父亲……”

　“他一定会想你的。”又是莫瑞林讽刺的声音，这声音让爱德华想起了冬日阳光下闪闪发光、滴水不止的冰柱。但是，在他滚烫的双眼里有一种饥渴，一种渴望？

　他的父亲不会想他的，他自己也知道。羞愧传遍了男孩的全身，但他还是抬头挑衅地看着那个肩膀宽阔的精灵。“你是我父亲吗？”爱德华本来想问这个问题以配合精灵的讽刺，但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悄悄移到了耳边。他一点也不像他那脾气暴躁、精力充沛、红头发的父亲……而罗妮（译者注：爱德华的继母）常说他长得像精灵。

　接下来是一片沉寂，爱德华意识到莫瑞林只是在表面上理解了这个问题，但事实与莫瑞林接下来会说的毫无关系。他依然会给出权宜的答案。

　“不。”听起来有些勉强。当然，他可能是在撒谎，不过，爱德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我妈妈还有别的儿子吗？”爱德华突然意识到她没有，而这个问题可能会伤到黑暗精灵。爱德华心里有几分高兴。

　“你母亲也可能已经死了。这是你该知道的。或者，是你该关心的。”黑暗精灵窄窄的鼻孔抽搐着，就好像爱德华发出了恶臭，他嘴角的皱纹加深了。她没有死。爱德华早就知道了。可莫瑞林的蔑视是如此的不公平，刺痛了爱德华的心。“是她让你们来找我的吗？”

　“你以为我是个跑腿的小孩儿吗？”他厉声说，并对他的同伴说，“我们现在就带他走吧。剩下的我们随时都能讨论。”

　金色的精灵举起手：“耐心点，老表。”然后，他对爱德华说：“好吧，年轻人，你愿意吗？”

　人类小孩儿被精灵绑架的黑暗故事屡见不鲜，在故事里他们似乎都喜欢抓年轻的人类。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爱德华敷衍道。

　“你这么热爱这里的生活吗？”

　爱德华望着远处的宫殿，旗帜慵懒地飘浮在城镇上空，还有闪闪发光的海湾和远处的群山。“我爱匕首雨。”

　“啊。你会回到这里的，并且，拥有它，爱德华王子。我向你发誓。至于我，我是大法师伊里克·哈拉德·埃贡（I'ric Harad Egun）。”莫瑞林转过身，用精灵语厉声抗议。龙也吐出一点火焰，而独角兽却纹丝未动。它金色的眼睛坚定地注视着爱德华。“独角兽是不能容忍任何虚假的。”这句母亲的话在他脑海里飘荡。

　“伊里克·哈拉德·埃贡，我跟你走。”

　“你得和莫瑞林一起。阿卡托什大人觉得这存在着一点——必要性。”精灵朝龙挥了挥手。

　他当然不适合骑独角兽了，因为……“很好。那么，我……我想我带不了我的狗吧？”它在什么地方？沙格总是和他在一起。睡在草地上！沙格一点儿也没有警觉？爱德华跪下来抚摸它。接着，又是一番精灵语的激烈讨论，而龙又把草皮烤焦了。莫瑞林转过身，厌恶地抱起沙格。“好吧，但是我警告你，阿卡托什已经忍无可忍了。那么，出发吧。”

　“阿卡托什大人，我非常感谢您的宽容。如果我能报答您的话。”

　“你会的。”莫瑞林打断了他。他一把抓住爱德华的腰带，把他扔到龙的身上。爱德华在巨龙的脖子和翅膀之间坐了下来，睡意朦胧的沙格软绵绵地搭在他前面。“这里坐不下了……” 爱德华刚要开口，身下的龙就让他吃了一惊。龙挪动身体，同时也越变越大。变得很大很大。莫瑞林纵身一跃，坐在了后面——对于一个穿着盔甲的人来说，他跳得真高。独角兽也跃过了九英尺高的墙，不留半点痕迹。巨龙展开了巨大的翅膀，蹲下身子，然后腾空而起，让它的骑手们摇摆不止。黑暗精灵用精灵语嘀咕了几句爱德华听不懂的话，他们就平稳下来了。龙有力地扇动着翅膀在城堡上空低低地盘旋着，慢慢地提升高度。地上的人们跑来跑去，叫喊着，指点着。爱德华看见他的老保姆，挥手喊道：“再见！再见！我一会儿就回来……”弓箭手弯弓射击，箭在空中飞窜，而女仆则尖叫着，抓住离她最近的人的手臂。柯瑟尔国王光着身子跑上城垛，尖叫着挥舞着拳头。“小兔崽子，快回来！小混蛋，我要用鞭子抽遍你每一寸皮。莫瑞林，快下来与我一战，像个男人那样！”

　莫瑞林洪亮的笑声像神殿的钟声一样清晰，回荡在城堡上空。他喊道:“你得庆幸我没下来，小公鸡国王（译者注：原文中，公鸡“cock”一词与柯瑟尔“Corcyr”相似）！”巨龙懒洋洋地盘旋着，喷出一股巨大的火焰。箭在他金色的鳞片上发出无害的响声。“我要去见我妈妈！”爱德华朝下尖叫着，注意到他的继母和红头发的儿子们仰着脸。罗妮裹着一件毛边长袍，她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四双眼齐齐盯着他，而不是莫瑞林。眼中闪烁着愤怒和仇恨的火光。爱德华不再挥手，而是紧紧地抓住了沙格。莫瑞林被铠甲包裹的手臂牢牢地搂着他的腰。爱德华靠在他身上，长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安全感。弓箭手停止了射击，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迷茫地看着国王一家。国王则气得直跳脚。巨龙的翅膀现在拍动得更厉害了，他们朝着正南方的水面飞去。

　“我们不是要去木树之心吗？”男孩转过身，抬头看着莫瑞林。“小王子，你母亲在夏暮岛的第一要塞等着你呢。”

　“你们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来接我？”

　“爱发牢骚的孩子，你以为龙和独角兽是听命于精灵或是人类的吗？你母亲其实完全愿意来找我，因为她没法把你带出来，而你被你父亲的人保护得太过严密。要是我的话，我本想毁了你的土地，用武力强行把你带走，但这样你愿意吗？她本以为你会很安全，会被照顾得很好……但是她绝望了。总之，这一切都是龙的计划。”

　在下午发生的所有惊人的事情中，这是最令人吃惊的：一条龙竟然对他感兴趣，而他自己的家人却对他不感兴趣。但是，“愿意”，精灵说，“完全愿意”！

　“你是大事件的焦点，年轻人。你的任务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国王，一个你的臣民从来都想象不到的国王。而我们的任务则是帮助你。现在睡吧。”

　一阵又一阵的睡意袭上爱德华的心头。“可是……”他本想问问莫瑞林关于他母亲的事，但最后一个浪太大了。它正好打在他身上，他陷入了黑暗的充满炮火的梦境。

 

丹莫图书馆，安萨斯·瓦伦莛 译著

爱德华国王，第二章：第一要塞的重逢

　爱德华醒来时看到一片红色的天空。太阳刚刚从西山上掠过。他们正在接近一座光彩夺目的塔楼，四面八方都有火光闪烁。巨龙喷出了一道长长的火焰，猛然转向，飞得更近了。当他们突然向下的时候，塔顶的一盏灯闪烁了几下。爱德华的胃里翻江倒海。他叹了口气，扭了几下，觉得莫瑞林在动，接着，莫瑞林的右臂又抓住了爱德华。他伸伸懒腰，打个呵欠。

　“不远了。从水晶塔到第一要塞骑马要好几天，但我估计阿卡托什会在一小时内把我们送到那里。”

　“我们不去塔上吗？伊里克……”

　“别那么随便地叫那个名字，即使是对我来说也是。大法师要过几天才会回来。独角兽是风的兄弟，即使负重也速度极快，但地上奔跑的速度终究比不上飞行的龙。你能在黎明时分从龙背上看到精灵的家园。你可算是人类中的幸运儿了。”

　爱德华凝视着深绿的树林和崎岖的山丘。没有人居住的迹象。“它很漂亮，”他很有礼貌地说，“但不如高岩漂亮。”出于就事论事以及实事求是，他又加了一句。“没有城镇、村庄或农场吗之类的吗？”

　“众神长子住在树林深处。他们不开地，不耕种，只是欣然领受奥瑞尔的恩赐……然后偿还。啊，万物生长的绿色气息。”

　的确，这里的空气就像爱德华以前从他父亲的杯子里喝过的酒一样令人陶醉……“我饿了。”

　“我想也是。” 莫雷林用左手拿出了一个用叶子包裹的小东西。那只乌黑的手又大又壮，既不像人也不像动物。爱德华厌恶地盯着它，然后小心翼翼地拿着包裹，以免碰到那手。他感到莫瑞林僵住了，抓着爱德华的另一只手也放松了一点。爱德华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愧。在这种情况下冒犯别人既不友好也不明智。莫瑞林很容易就能把他扔下去。“我需要洗澡，你也需要。”他生硬地说。爱德华知道莫瑞林会故意曲解这种反应。“是的，我很脏。”爱德华咬了一口蛋糕，结果蛋糕比看上去好吃多了。“母亲大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看我，至少她过去是这样的。也许我应该先洗个澡？”

　“我认为你不会有那样的选择的。啊，终于！”巨龙展开翅膀，喷出一股巨大的烈焰，冲出云霄，落在了一大片空地上。降落是突然的，颠簸的。然后，精灵们突然出现，伸出胳膊想抱他，而沙格终于醒了，它疯狂地绕着圈子跑，然后坐在爱德华脚边喘着气。

　一个长着铜色头发的高大精灵正式地迎接了他们。“您好，我的国王陛下。您的夫人在等着您。爱德华王子，我代表所有的人民欢迎您来到长子之地。祝您在这里过得愉快而充实。”

　莫瑞林谦恭地点头。“谢谢，我的总管。我的王后已经等得够久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她。”莫拉琳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带着爱德华走向他所见过的最大的一棵树。树干是空的，里面的台阶向上延伸。沿着高大的树枝，还有更多台阶和桥梁。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有顶篷的大平台，上面有座位和橱柜，那似乎是个房间。一个皮肤金黄的女人朝他们笑了笑，挥手让他们进去，然后便离开了。一个身材修长、皮肤苍白、黑头发的女人朝他们走来，眼睛盯着爱德华。只有爱德华。

　“你为什么离开我们？”哭声从他的内心深处迸发，在他体内回荡。她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这时，她抬眼望着莫瑞林，他说话的口气比爱德华刚开始听到的还要严厉。“你要尊敬你的母亲，小子！”接下来的一拳使他的眼眶湿润了。

　阿丽埃拉迅速走到莫瑞林跟前，把手放在他胸前。“向你问好，我的丈夫。感谢诺托戈将你和我的儿子安全送到我身边。”

　“还要感谢龙王和强盗，把事情做得那么干净利索。这件事也和大法师有点关系。”莫瑞林那双黝黑的手伸出来，轻柔地握住她裸露的双臂。他笑了，看上去既放松又愉快。但双手抵着胸口形成了一道屏障，就像在抚摸一样。

　“我真有福气。但我和我的……‘儿子’很久没说过话了。如果我们一起努力的话，也许会更容易找到合适的字眼。”

　莫瑞林的笑容顿时消失了。“那么，‘字眼’是两个人比三个人更容易找到的东西吗？好吧。也许如此。有时候是这样。夫人。”他转身离开了。桥摇晃着，嘎吱嘎吱地响着，但他的脚步一点声音也没有。

　阿丽埃拉看着他，但他没有回头。因为给他的“敌人”带来了痛苦，爱德华又一次感到一种奇怪的满足与遗憾混合的感觉。“爱德华，我的儿子，过来坐在我旁边。”

　爱德华站在原地，“母亲大人，我等了许多年，走了许多里路才找到答案。我不会再等下去了，不告诉我真相我是不会往前走一步的。”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在我父亲睡觉的时候，有人用魔法，用最狡猾的手段绑架了你。而那个人正是他最尊敬的宾客。”

　“这是你父亲告诉你的。莫瑞林怎么说呢？”

　“他说你是完全自愿的。我想听听你会说些什么。”

　“你愿意听听我为什么离开你父亲，或者我既然决定要走，为什么不带着你一起吗？”

　爱德华想了想，说：“母亲大人，我想知道真相，所以我必须说实话。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丢下我。至于另一个，我想我已经知道得够多了，除非你想告诉我另外的故事”

　“真相？真相可不是一个能单独存在的事物，要看你怎么理解了。但我仍会告诉你我的真相，也许这样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阿丽埃拉走回一张软垫椅子，让自己镇静下来。一只红宝石色的小鸟停在附近的一根树枝上，伴随着她轻柔的声音发出颤音。

　“我的父母为我安排了婚礼，这是我们国家的习俗。我不喜欢柯瑟尔，但一开始我很尊重他，并努力做一个好妻子。他既不喜欢我，也不关心我。因此，他失去了我的尊重，我感到自己每天都在一点一点地凋零，就像一株无人照料的植物。我和你在一起时光很快乐，但柯瑟尔认为我把你弄得太软弱了。‘有女人味，’他是这么说的，所以，在你三岁生日之后，我每天只能和你共处一个小时。我听见你的哭声，你只是坐在那里哭泣，出于本能的。最后，你不再哭泣了，也不再找我，而我的心也变得空虚。我养成了经常步行和骑马的习惯，只有一两个卫兵跟着。然后，莫瑞林出现了。他想在沃斯加里安山脉开采黑檀岩。他想要开发的那块地正是我嫁妆的一部分。他愿意教导我们的人民使用黑檀岩的技艺，甚至给了他们黑暗精灵制造的武器。作为回报，我们的人民要帮助他赶走地精，让他在高岩建立自己的殖民地。那片土地对柯瑟尔毫无用处，但他非常需要那些武器——没有比那更好的了——所以他赞成这个提议。有许多细节要讨论和安排，而这些谈判是由我来进行的。柯瑟尔鄙视黑暗精灵，他嫉妒莫瑞林，而当时莫瑞林已经被誉为所有塔姆瑞尔最强大的战士了。

　“不过，莫瑞林不仅是个技艺高超的战士，他还博学多才，对天地万物都感兴趣。他会唱歌、善演奏，就好像是由杰·弗里（Jeh Free）和吉姆·塞（Jhim Sei）亲自教出来的一样。他是我梦寐以求的伴侣……仅此而已，我发誓。我们都喜欢户外活动，所以我们的讨论是在骑马和散步的时候进行的，但总是有他的人和柯瑟尔的人随行。当一切都安排妥当，柯瑟尔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来庆祝条约的达成。高岩所有的贵族以及许多来自其他省份的权贵都出席了。最后，柯瑟尔却深陷在了他的酒杯里。他羞辱了莫瑞林，而这种羞辱是只能用鲜血洗刷的。我和其他的女士们早就退出了宴席，所以不知道具体细节如何，但我在私下里听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我知道柯瑟尔这样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莫瑞林接受了柯瑟尔的挑战，但他把时间选在了中午，好让柯瑟尔在那之前恢复理智。

　“然后，莫瑞林独自一人来到我的房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夫人，我想他会选你哥哥作他的勇士。无论如何，我们之间必会以流血收场。这条鲜血的鸿沟是我这辈子或其他任何时候都不能逾越的。我可以不拥有你的爱，但我不能拥有你的敌意。现在就跟我来吧，作为妻子或贵客，随你的便。别让你的亲人付出血的代价。

　“就这样，在月光下，在我的恐惧中，在我的侍女们睡在我周围的情况下，我知道我爱他。我怀疑没有他我也活不下去。然而，我更爱你！‘我的儿子，’我低声说，‘我不能。’‘夫人，你必须做出选择。我很抱歉。’‘你难道不能带走爱德华吗？’如果我留下来，那就意味着我哥哥的死。要么他付出他无辜的年轻血液，要么就是你父亲——也可能是我所爱的人，尽管我认为那是最不可能的。因为莫瑞林武艺超群，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有权请求一些魔法上的援助。‘我们可以把他带走。’但莫瑞林悲伤地摇了摇头，‘可是我无法这么做。把父亲和儿子分开是违背我的荣誉的。’”

　“我接受过责任的训练，我可以抛开爱情。” 阿丽埃拉自豪地说，“我应该把你从你父亲或是你亲爱的舅舅身边夺走吗？我想，如果柯瑟尔活下来，他很可能会把整件事怪到我头上，并以此为借口把我打发走。我想柯瑟尔会很高兴赶我走的。我知道他非常想要这些武器。我想，我可以用它们交换与你在一起的时间。所有这一切都在我的脑海中闪过，而莫瑞林却站在那里等着，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玛拉，请帮助我做出明智的选择，’我祈祷道。‘你真的想要我做你的妻子吗？我只能给你带来麻烦。’

　“‘阿丽埃拉，我愿意娶你为妻。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他脱下斗篷，裹在我身上，又把被褥扯开。”

　“‘莫瑞林，等等，我这么做对吗？’”

　“‘夫人，要是我想错了，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在你所面临的选择中，我认为这是最正确的一个。他把我抱在怀里，抱到他的马上。我就这样离开了你父亲的家，只穿了他的斗篷，骑在他前面。狂喜与悲伤交织在一起，我几乎不知道自己的感受了。这就是我的‘真相’。”

　爱德华平静地说：“但他最终还是把我和父亲分开了。”

　“极不情愿地。只是因为龙说你和你的父亲实际上已经在内心上分开了。这只是时间问题。这为你提供了一种安全保障。莫瑞林坚持你应该自由地决定来或者不来，你也可以随时回去。”

　“莫瑞林会直接把我带走的！要不是伊里克……我是说，大法师坚持要过问我的意见。”

　“他天生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也担心对柯瑟尔造成伤害。毫无疑问，他觉得讨论可以在别处进行。”

　“他称他为‘小公鸡国王’。嘲笑他。为什么？匕首雨公鸡比木树之心的鸟小吗？好吧，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父亲非常生气，我想他会想打架的。但他确实讨厌我。我知道，但我不想知道，所以我假装不知道。我想莫瑞林不会那么做的。”

　“不会。”

　“不过，他会撒谎。他想告诉我他是我父亲。我看得出来。”

　阿丽埃拉把头往后一仰，发出她那荡漾的美丽笑声；他记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笑声使他脊背发凉。“如果他是的话，他一定会让你知道的。很快他会认领你——通常比你想象的还快。但他也起誓不说谎，也不伤害他所爱的人。”

　“他不会爱我的，他甚至不喜欢我。”

　“可是我知道，我亲爱的儿子。你……”爱德华以为她会说他长大了，大人们总是谈论他的成长，即使他一周前才见到他们。很奇怪，因为就他的年龄来说，他的确还很小。相反的，她带着深深的母性满足感说：“你就像我想的那样。”

　“他爱你。但他说他不是给别人跑腿的小孩儿。可你却把他当作小孩儿一样打发走了。”

　阿丽埃拉的脸和脖子被烧得通红。

　“不，虽然看来我已沦为一个仆人了。”莫瑞林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盛满食物的大托盘。“给我把凳子，孩子，如果我能扮演仆人，你也能扮演仆人。你一定饿坏了，我想我最好还是趁我妻子还没回过神来纠正我其余的毛病之前回来。她要是想把它们列出来，能花上一整天。”他脱下盔甲，洗了个澡，穿着崭新的黑色紧身上衣和裤子，窄窄的腰上系着一条银色的腰带。但那把黑剑仍然在他身边晃悠着。

　“玛拉在上，你带来的食物足够养活一小支军队。我已经破了斋戒了。” 阿丽埃拉的小手摸着精灵的胳膊，爱抚地滑了下来，然后紧紧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把它举到她滚烫的脸颊上，用嘴唇擦了擦。爱德华很快把目光移开，暗淡的皮肤和她的白皙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不安。

　“这是给我的，还有一些是给那个男孩的。但请加入我们吧，亲爱的。你变瘦了。毫无疑问，就算是为我着想。” 他把她的一缕深色卷发绕在一根手指上，咧嘴一笑，然后像饿狼一样扑向食物，用银色的小武器攻击它们，而不是像人类那样用手指进食。食物很美味。爱德华一直吃到吃不下为止。

　“偷听。”他若有所思地低声说。他边吃边琢磨着莫瑞林的一大串缺点，但为时已晚，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大声了。

　“斯坦达尔在上，孩子，你们人类的私下谈话整个树都能听见，你还指望我用羊毛把耳朵堵上吗？”他轻敲着一只又大又尖的耳朵。爱德华赶紧想起他们还说了些什么。他们还说什么？撒谎，天哪。也许他没听到。

　“这么说我还是个骗子，是不是，孩子？”维尔·吉尔（Vir Gil）快帮帮他，爱德华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精灵会读心术吗？他只希望这不是他父亲用过的羞辱方式！“我……我是说我以为你在考虑这件事。但你确实犹豫了。”爱德华咽了口气。他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可能吧，我想起来了。”讽刺的语气又回来了。

　“你根本不喜欢我！”爱德华突然说。

　“这似乎并没不妨碍你真正的父亲来把你节走。”

　“莫瑞林！别这样！” 阿丽埃拉打断了她的话，但精灵抬起手让她安静。

　“我不太确定。”爱德华闪烁其词。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不知道……罗妮说了……一些事……我一点也不像他。还有一些，大家都在议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是什么事呢？说下去，孩子！”

　“讲的是他们小的时候，妈妈和舅舅有多亲密。而当她被带走的时候，舅舅是多么的悲伤和愤怒。她说，他更像一个情人，而不是一个兄弟。她说得很动听，就好像她是认真的。其他的话实在太龌龊，我说不出来。其他时候她会说我长得像个精灵。还有就是，结婚后我很快就来了。不过，没有她的大儿子来得快。”

　莫瑞林跳了起来。“我发誓，我要回去拧断那母狐狸的脖子！人类……”他忍住了愤怒，但他的红眼睛里仍燃烧着火光，他的肌肉肿胀、体毛直立：“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精灵。我从未见过你母亲，直到你降生四年后。罗妮口不择言。但乱伦！如果我不能宰了她，但愿凯尔给她个教训。”高个的精灵愤怒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像个虎人一样轻盈，手抚摸着剑柄。平台摇晃着，倾斜着。

　“她雄心勃勃地想要她的儿子们上位，自然就要牺牲爱德华了。问题是，有多少人会信她？如果她打算杀了爱德华，那是不够的。” 阿丽埃拉平整的眉毛皱了一下。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她。毕竟，我不是她。她想要我的位置，我很高兴让她把它留着给爱德华。”

　“你想让我当国王，这样我就会把黑檀岩矿给你。”爱德华刚刚解开了这个谜题。

　“哦，鬼才要黑檀岩——它们可能会拿的。你父亲死后，我有更好的机会跟罗妮的手下合作。他们会有感恩戴德的理由的，而且这个交易很划算。尽管，考虑到他们的出身，让他们文明地签订合同并长时间信守承诺的机会会似乎很小。”

　“那为什么？你甚至都不喜欢我。”

　“玛拉在上！‘喜欢’是人类的概念。今天他们喜欢你，明天他们就不喜欢你了。后天，他们又开始喜欢你了。我自己的妻子就是这样对我的，即使她不喜欢我，她也可以声称爱我。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她既喜欢也不喜欢，还说要加入瑞亚纳教团（Order of Riana）。幸运的是，这种情况一年左右才会发生一次。我会去打猎，直到她恢复理智。”

　“你说得有些夸张，这种事只发生过一次，你是知道的。”

　“我记得我很享受恢复期。也许它应该更经常发生。”他们相视而笑。

　“可你为什么要我做国王呢？”爱德华依然存在着疑问。

　“我告诉过你，这是阿卡托什的主意。还有大法师。我只是来凑热闹的。问他们吧。”

　“当我见到大法师时，就去问他。”

　“一个绝妙的计划！你可以先在塔里住几个星期，然后跟我们一起北上。”

　“只是这样？”

　“一想到要跟你妈妈还有我一起过冬，你就这么不高兴吗？”

　“不……没有，先生。但我要找的是伊里克。”不是你。他没有往下说。

　“到时候你会找到他的。在那儿呆上几个星期，你就可以开始学习魔法了。我可以教你们咒语。但你得坚强点，你的身体必须跟上你的思想。这也是大法师的意思。”

　“战斗魔法？我想学习其他的东西。比如，如何召唤野兽，如何治愈，和漂浮……”

　“我相信你会明白的。你认为战士不会使用治愈魔法吗？这只是你要学的第一个咒语。但国王必须知道如何战斗。”

　“我不擅长这个。”

　“龙必须有牙齿，孩子！这正是你必须学习的原因！”

　“如果我不能呢？”

　“你有勇气，有清醒的头脑，有学习魔法的潜力，这比大多数人都多。剩下的我可以教你。”

　爱德华被这种不寻常的赞美弄得有些飘飘然。“真的吗？我是这样的吗？你真的会教我吗？”

　“在你父亲的宫廷里，你觉得哪个傻瓜会赤条条地站在龙、独角兽、大法师以及泰姆瑞尔的勇士面前，要求他们主持公道吗？公道！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能开口说话，他们也只会设法求饶——有没有机会求饶还是个问题。”

　“我做到了？是？不是？”爱德华感到惊讶，他想补充说，他不知道，也没有想过。

　“啊，是的。这样的行为可以从这里一直传唱到晨风。打个盹的功夫我自己就能谱一曲。我睡得可不像躺在龙背上的某人那么安稳。”

　“你给我施了魔法，让我睡着了！”

　“还有在城堡的其他地方，我的朋友们帮了点忙。”

　“噢……那你能漂浮吗？展示给我看看好吗？”

　“别那么着急。我整晚都在给我们俩施控制咒，让我们能待在龙的背上。等我休息好了，我才能用火柴点蜡烛。”

　“哦。好吧，我还是宁愿当个大法师，也不愿当个战士。”

　“哈！你是说他没法像个战士那样战斗？这对大法师来说可是个新闻！我希望他能抽出时间来向你展示棍棒格斗术。在早期训练中，没有比那更好用的武器了。当然，也没比大法师更好的教练了。现在，在你面前的这四位，你认为谁比谁更厉害呢？”

　爱德华仔细想了几分钟。“先生，我的判断力确实很差，但如果你还想要我的答案，那么，能赢得‘泰姆瑞尔的勇士’头衔的人显然是最强的。可是，大法师难道不是你们的魔法大师吗？而且他似乎也受过格斗训练。那么，哪一方更厉害呢？有凡人能抵挡得住龙的火焰、利爪和牙齿吗？我对独角兽一无所知，只知道它很敏捷，有非常锋利的角，还有蹄子。我猜是独角兽。它看起来最温和的方式。既然你问了这个问题，似乎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正确的答案。”

　“说得好，年轻人！独角兽在任何一场肉搏中都能轻松取胜。没有一个凡人，甚至连龙都没法快到能击中独角兽。而且，它不会被任何魔法或元素灼伤，那种力量根本接触不到它。而它的蹄子也是致命的，一碰它的角，任何敌人都要玩完儿——尽管角本身会燃烧殆尽。但是，这种生物的最强大之处还是在于它们可以在瞬间再生。”

　“四位强者中，泰姆瑞尔的勇士很可能不是其他三个的对手——尽管这个头衔并不是虚张声势！” 莫瑞林不习惯被人比下去，他说：“你的话可能会影响我的举止。”

　“国王陛下，我欠您太多了。您帮了我大忙，给了我莫大的荣誉。如果有什么我能报答你的，我会的。原谅我的粗鲁，还有胡言乱语。因为我曾住在粗鲁野蛮的人中间。现在看来我好像没有父亲了，除非，我可以这么叫你？”精灵把手伸给男孩，男孩则把手伸了进去。爱德华的厌恶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他松开双手，把抱住莫瑞林的腰。精灵抚摸着他乌黑的头发，搂着他瘦弱的肩膀。

　“谢谢你，我的夫人。结婚才五年，你就给了我一个九岁的好儿子。非凡的。事实上……是神奇的。”

 

丹莫图书馆，安萨斯·瓦伦莛 译著

爱德华国王，第三章：教诲

　金色的秋天很快就过去了。爱德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父母的陪伴下度过。他很少看到别的孩子。而在他们住的树上，也只有他们的木精灵总管和莫瑞林的六个伙伴——一个奇怪的组合，却有很多乐趣。但也很无礼，爱德华心想。匕首雨宫廷的朝臣和仆人们都不敢像他们那样对他父亲喋喋不休地说笑话，就像他们对莫瑞林以及阿丽埃拉那样。但他们既不是仆人也不是朝臣。只是……同伴。他们中只有一人是黑暗精灵。剩下的是一个女虎人，两个木精灵（一对兄妹），一个比莫瑞林还要高大的诺德汉子，还有一个长相古怪、像蜥蜴一般的男人。他说起话来总是发出“嘶嘶”的声音，爱德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个诺德人被叫做“莫瑞林的奴隶”或简称为“奴隶”，尽管，莫瑞林通常称他为“马茨（Mats）”，即“我的奴隶”（My-slave）。马茨负责打理好大家的武器，为晚上的篝火收集木柴。但其他人带木头回来的情况也并不罕见。莫瑞林自己也经常借用马茨的斧头，如果需要的话，或者是他自己愿意的话，他会拿来劈柴。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三三两两地在森林和旷野里漫游，打猎以及采摘。通常，莫瑞林、阿丽埃拉、爱德华和夏德会一起离开。他们会带着弓箭去打猎。当爱德华要求莫瑞林教他如何更好地射击时，他被告知去问他的母亲，因为她是更好的射手。阿丽埃拉的箭射中了一头漂亮的公鹿，但他们在朝着公鹿跑去时，发现两支箭都射中了那头鹿，于是他们就为谁的箭射中了公鹿而争吵了起来。

　“呸！”莫瑞林一边叫着，一边从后腿拔出他那支黑色带着肉的箭，“我不知道在娶你之前我是怎么养活自己的。”

　“你有你的同伴。”

　“好吧。在遇到比奇和威洛之前，马茨、密斯和我正在一起挨饿。”莫瑞林抽出他的黑匕首和开始剥皮，叫爱德华过来看看。“你想了解动物，是吗？”

　“我想了解活的动物。”爱德华厌恶地说。他那娇嫩的母亲正一起热忱地撕着皮。

　“这样吃起来就难了。”黑暗精灵说，“把你的斗篷给我，我做个包裹让你背着。”

　“我是王子，不是驮马！”

　“你得承担你的那份，否则你今晚就会成为一个饥饿的王子。”精灵已经失去了他的耐性。

　“我不愿意。我什么也不要。你不能强迫我。”

　莫拉琳直挺挺地站着，似乎在思索些什么。“我不能吗？”他嘲弄道。

　“爱德华，请……”阿丽埃拉请求他。

　“告诉我，王子殿下，如果一个人不能背肉，怎么才能把肉送到餐桌上呢？如果王子不能背肉，那么国王和王后肯定也不能……或者当他们成为国王时，他们就能摆脱这种无能吗？”

　“他们可以让仆人代劳！”

　“就像工蚁？多聪明的主意啊。只有人类才能想到这一点！我注意到，蚂蚁擅长搬运，尽管我没有控制它们的技巧。或许你可以教我。”

　“仆人！就像这里的马茨一样。”爱德华喊道。他讨厌被人取笑。马茨和他的同伴听到他们的争论，也走上前来。

　“你说马茨？你认为我不能让你背鹿肉，却可以命令马茨这样做吗？”莫瑞林抬头看着那个金色的大汉。“嗯，一个人只有试过才知道。马茨，把鹿背起来。”

　金发的家伙若有所思地挠着头和下巴。“殿下，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了……但这是一头大鹿，我的背一直被旧伤困扰……也许你可以猎一头小一点的。”

　“那么，王子，现在该怎么办呢？”

　“可是你比他强啊。”

　“哪个方面？哦，我比他跑得快。马茨，如果我先到那棵橡树，你去背那头鹿好吗？”马茨慢慢地摇了摇头。

　【译者注：原文中爱德华说的是“You beat him”。“beat”既有“击打”的意思，也有“打败、胜过某人”的意思。而莫瑞林回答的原文是“Atwhat”，即“beat at what”。结合莫瑞林惯于冷嘲热讽的语气，他其实是故意把爱德华的话理解成“你胜过他”，而他的回答是“在什么方面胜过他”。】

　“你可以用棍子打他！”爱德华喊道。

　“我的王子，你听起来像个真正的治疗者呢。如果在你接受进一步训练之前我不咨询你，你会原谅我的。我的判断是用棍子打不会改善马茨的背伤。当然，我可能错了。

　“希尔克，你来驮鹿。”

　“殿下，我吗？对不起，但我刚刚想起来，我有着天国女王迪贝拉的五分之一血统，算起来我是她远房的四表弟。我的尊严禁止我背任何东西。”

　威洛和比奇声称一个法师禁止他们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携带任何动物的任何部分。

　“王子，你真的非要让仆人代劳吗？这条规定似乎让生活变得很不方便。我们也可以把木柴拿到这儿把鹿烤了吃，可那得花好几个小时，然后我们就得在这儿过夜了。我们也可以当场生吃，但我的胃可没有强大到能消化这个很有吸引力的选项。阿丽埃拉，你能帮帮我们吗？高岩人是怎么把肉弄上餐桌的？”

　“陛下，当我住在那儿的时候，我坚信人们是用魔法把肉弄上来的。仆人倒是有，但他们是一帮令人恼火的、懒懒散散的家伙，他们令人讨厌的程度大于他们的价值。爱德华，我的孩子，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这条规则只适用于高岩？”

　“我想是的……”

　爱德华扛着一份肉，那肉把他的背都压弯了，但他没有抱怨。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那天晚上吃得很愉快。但是几天以后，如果他被发现扛着任何东西，他的同伴们就会焦急地询问是否会有其他的高岩王子会这样做。

　“如果马茨不是仆人，那他们为什么叫他‘莫瑞林的奴隶’？”在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爱德华问道。

　“好吧，他是我的奴隶。我为他付了金子，那是当时我和密斯身上的所有钱。我们在雷奇·帕斯堡（ReichParthkeep）附近见到一个人正在揍他。他看上去快死了。当密斯和我试图阻止那人时，他说马茨是个逃跑的奴隶，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于是我扔下金币，告诉他，要么拿了就走，要么死在我手里。他选择了后者。我跟马茨说，那些金子就当是他主人给他的，让他拿上金子，然后想去哪就去哪。可他选择和我们一起走，所以，我们把金子和他的主人一起埋了，从那时起，马茨就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离开吗？”

　“当然。”

　“我可以去那儿摘点浆果吗？”爱德华问，莫瑞林点了点头。

　阿丽埃拉侧着身子睡着。莫瑞林坐在她身旁，靠在一棵树上，他的手玩弄着她乌黑的长发。他的眼睛和皮肤对强烈的阳光很敏感。夏德也附近的树阴在下伸伸懒腰睡着了，他的黑毛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爱德华信步走到灌木丛中，摘了一些亮晶晶的浆果，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它们在晚上会发光，尽管现在它们是一种相当灰暗的浆果。但是味道很好。他想，如果他吃得够多，晚上也会发光吗？或者，如果他打碎了它们，收集了汁液……灌木丛里的一些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然后，他发现了一条穿过它们的隧道。他沿着隧道小跑，想知道它通向哪里。

　隧道在一堆石头前的小空地上终结。那里有个洞，还有其他什么东西。爱德华往后退了一步，喉咙里本能地发出了一点声音。那东西隆起背，露出一张长牙的脸，咆哮着，蹄子在地上乱抓。男孩慢慢地后退。那头野兽低下了头，双肩起伏，巨大的身躯轰隆轰隆地冲了出去。爱德华试着往灌木丛里一扑——没有地方可躲了——然后，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莫瑞林出现在他面前，就站在他和野兽之间。随着一道闪光和一声巨响，精灵似乎向后跳了好几英尺，蹲在爱德华的前面。当他的剑似乎自动跳出剑鞘时，空气在呼啸。他周围的空气中有一道闪光，然后，是烧焦的气味。静默。

　“快走，孩子！现在！”

　爱德华一边跑一边喊着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正跑向灌木丛并呼唤着他。她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转而大声呼喊着要找莫瑞林。没有回答，然后，不知怎么的，精灵出现在那里，毫发无伤，他的剑又收回了鞘中。但他的呼吸有些困难。

　“你杀了它？你受伤了吗？”

　“没杀也没受伤。我被屏障护住了。基本上是的。你在野猪窝里惹恼了带着猪崽的母猪。幸运的是，它觉得一次撞击就够她受的了。我敢说，它不习惯事后发现她的敌人还站着。”

　“你为什么不杀了它？”爱德华问道，战斗过后他难以平静。

　“武士刀，黑檀岩武士刀，可不是我用来对付母猪的武器。矛，也许我会用矛。越长越好。另外，如果我们不去管它，明年这儿就会有六头猪，如果运气好的话。”

　“你制造了一个魔法护盾。”爱德华睁大眼睛说。

　“是啊，没有那道屏障，她就会在一个强壮的老黑暗精灵身上留下一些痕迹的。”

　“爱德华，快谢谢你的救命恩人。”他的母亲发话了。

　“谢谢。”爱德华不假思索地说，脑子里还在想着更多的问题。精灵是怎么知道他有危险的？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只是救了我儿子的命，用不着谢。要谢就谢夏德吧。”莫瑞林说，“猫告诉我有麻烦了。”

　爱德华跪了下来，抱住那只得意的喵喵叫的猫。“老夏德，我总能指望它。”

　“我的儿子”，“我们的儿子”，这些话听起来很自豪，至少，是自豪的借口。爱德华对此困惑了一会儿，难以解释。他最喜欢的一个解释是，莫瑞林对他还不是很了解，而且，莫瑞林总是倾向于假定陌生人是无辜的。总之……在此期间，不妨享受一下。这很好。有一个以你为荣的父亲，一个喜欢和你在一起的父亲，他带你去各个地方，和你说话，听你倾诉。最重要的是，当你需要独处时，让你独处。只有在他写歌谣的时候，莫瑞林才真正喜欢独处。

　爱德华把母猪的事告诉了比奇和威洛。“他让我跑，我就跑。换作你们呢？因为他这么说的。我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忙，可是……”威洛和比奇仔细地听着，交换了一下眼色，说他们会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晚饭后，围着篝火，威洛拿起她的小竖琴，开始歌唱秋天午后的欢乐和浆果……除了莫瑞林让男孩去采浆果的部分。他们把那部分搞错了。莫瑞林猛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但其他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而威洛看也没看他。

　密斯漫步在火光中，迈着碎步表演哑剧，假装摘着浆果，然后大声地吃着。莫瑞林低下头，呻吟着。密斯假装发现了什么东西，然后高兴地跳了起来。马茨的头和肩膀在火光中晃来晃去。密斯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然后尖叫着跳了回去，马茨想用长牙撕开他。巨大的獠牙和猪鼻子装饰着他的脸。密斯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脸，露出夸张的恐惧表情。希尔克穿着黑衣跳到了密斯和马茨之间，随着一阵火花，他猛然向后，他没有穿鞋，紧身裤绕在膝盖上。他伸手去拿的剑，但是马茨扑了上去，把它打飞了。剑旋转着飞出了视线。马茨四肢着地爬着，没能击中密斯，却扯破紧身裤。马茨追着密斯跑，而密斯则绕着篝火奔奔跳跳。至于希尔克，他一手拿着剑，另一手拽着紧身裤追着马茨打。

　另一个人出现了，穿着阿丽埃拉的蓝色长袍，戴着长长的黑色假发，只是比奇的脸露在外面。密斯缩在裙子后面。她瞪着马茨，他愣住了。希尔克绊了一跤，仰面躺在了马茨身后。比奇则把头发往后一甩，安慰地拍了拍密斯的头，还弄蘸湿一根手指，抚平了一撮眉毛。然后，她不慌不忙地拿起弓，瞄准了，发出“砰”的一声。

　马茨应声向后一跳，倒在了希尔克身上，发出非常逼真的临死前的呼噜声。比奇和密斯互相拥抱，全然不顾希尔克——他仍然被马茨压在下面。希尔克一蹦出来，莫瑞林就笑了。等到比奇的出现时候，阿丽埃拉笑出了眼泪，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莫瑞林则笑弯了腰，用拳头猛击着一棵树。银铃般的笑声和爽朗的笑声同时在四周响起，金币雨点似地落在圆形的舞台。几个同伴一起鞠躬，就像人类那样。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不——！”莫瑞林喘着气，仍然笑个不停。“啊，你们可比母猪厉害多了，差点把我笑死！饶了我吧！”

　“又是一个晚上，好朋友们……我们的国王度过了漫长的一天。我们感谢你们所有人。”

　“天哪，镇里的人都看见了？”爱德华在后面目瞪口呆，而他们都走入了暗处。“事情不是应该这样的，”他喊道，“你是个英雄。他们在嘲笑你。”

　“是的，是的，是的。特别是最后的部分。叶菲尔（Jephre）本人也会觉得好笑！”

　“他们都看到了！你还要让他们再来一次？”爱德华是非常反感的。他们看上去都很可笑。

　“让他们？我相信在未来的几个世纪里，毫无疑问，整个泰姆瑞尔都会这么做的。但再也不会演得这么好了。”

　“但事情经过不是这样的。”

　“如果马茨……我是说母猪又冲过来了。阿丽埃拉的弓比我那把可怜的剑要有效得多。她还会看到莫瑞林像虎人一样跳来跳去！”他用手指抚平了眉毛，这是阿丽埃拉的习惯动作，然后，他又大笑起来。“是啊，要是她找不到箭，她就会用眼神把那畜生杀了。马茨，我发誓你比那母猪还像它自己。还比那母猪更大！密斯，你这个老无赖，只有你看起来那么无辜。”

　“但……但是，这不是真的！”爱德华抗议。

　“孩子，只有你认为的事实是事实吗？你看到所有的事实了吗？你看清发生了什么吗？今晚你在这里所看到的将照亮你没看到的事实，如果你允许它是真的……虽然你没看到全部，你却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反思它，进一步深入，像池中涟漪般扩散，超出我们所有人的认知，延伸到永远的静谧深处。发生的事实只是事实的一小部分……也许只是最基本的一部分。你看到的还太少。”

　爱德华仍然认为国王应该有更多的威严。但他没有这么说。

 

丹莫图书馆，安萨斯·瓦伦莛 译著

爱德华国王，第四章：过往的故事

　爱德华以挑战的态度面对他的母亲。“我没有生病，我也不是个婴儿。我可以一个人呆在这里。我不需要密斯。”莫瑞林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阿丽埃拉抿了下嘴唇。“你可别惹他生气，爱德华。”

　“好吧，夫人。”爱德华绷着脸说。

　“来吧，我的妻子。密斯知道如何对付那些不想和他在一起的王子的。”三个大人说了一个他听不懂的笑话，他们笑得有点恼人。

　细雨蒙蒙，而爱德华流着鼻涕。所以他母亲觉得他不应该出去，即使他们只是去拜访。莫瑞林本来站在爱德华这边，但当阿丽埃拉坚持要他留下来时，他却伸出双手，扬起眉毛，无可奈何地看着爱德华。密斯是爱德华最不喜欢的伙伴，但他自愿留下来陪他。即便是萨亚斯也好得多。密斯看起来很邋遢。像个马夫。作为同伴来说，脸皮太厚。爱德华又沉默了一会儿。密斯拿来了一把扫帚，正要把屋子打扫干净。他把上面房间里的灰尘扫进了爱德华所在的房间。当你真的没法待呆在屋子里的时候，呆在屋子里到底有什么用？爱德华厌烦了生闷气，也拿了把扫帚上楼帮忙打扫。

　“密斯，”爱德华说，“你去过水晶塔吗？”

　“去过呀。刚开始这地方不太好找，但你会慢慢习惯的。”米特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精力充沛地扫着。“在这里扫地是很有趣的。平台没有任何墙壁，所以你所要做的就是刷掉侧边的泥土和树叶。你可以从最上面开始，然后一步步往下。”

　“你拿扫帚真快，密斯。我这边还没扫完一半呢。那里会有像我这样的人吗？”

　“哦，孩子有一些吧，我想。大多数人会更年长一些。我很擅长拿扫帚。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爸爸就让我打扫国王的马厩。我过去常常像你一样多嘴，爱做白日梦，他为此还打了我一顿。所以我学会了快扫。”

　爱德华加快了速度，扬起了灰尘。“不是那样的，孩子。看我。不管怎样，不用着急，这只是我个人的习惯。如果我碰了你，莫拉琳会把我的头拧下来放在盘子里。我爸爸，他总是…嗯，他是一个很难取悦的人。他是个诺德人。”

　“你爸爸？”爱德华盯着密斯，但密斯看起来很像他所见过的其他黑暗精灵。尽管不是很多。黑暗精灵没去过匕首雨，杰拉尔德禁止他去。但在爱德华罕见的几次去其他宫廷的旅行中，他也见过一些。除了莫瑞林和密斯之外，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他有红头发吗？”密斯的头发是暗红色的。杰拉尔德也有一头红头发。“他替莫瑞林看管马厩？”难怪密斯看起来像个马夫。但爱德华保持着彬彬有礼的语气。密斯有一张厉害的嘴……爱德华知道，就算他抱怨密斯的无礼，他的父母也不会同情他的。

　“他确实有一头红发。也许我是从他那里得来的……但是大部分精灵和人类的混血儿都是黑暗精灵。莫瑞林当时还不是国王，也不希望成为国王……我说的是在黑光城，我出生的地方。那时候，木树之心的国王是莫瑞林的哥哥。他前来拜访我们的国王，还带来了莫瑞林。为了不让他惹麻烦，他是这么说的。”密斯咧嘴一笑。“当我听到他说这话时，我就笑了，我看见那男孩正用眼角瞟着我，但他不会注意到像我这样脏兮兮的或者更糟的人的。他的哥哥扔给他一个袋子，叫他去城里把刀子修好，然后朝我竖起大拇指，让我给莫瑞林指路。”

　“莫瑞林说他不需要护送，他自己就能找到商店，然后像个王子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密斯会意地朝爱德华笑了笑。但露齿的一笑有点坏。爱德华也微微一笑，密斯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的国王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就跟着他走了。莫瑞林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他走过四个街区，来到码头边，当我想告诉他商店在哪儿时，他把我推下了码头。当然，我会点漂浮术，但他出其不意地抓住了我，我就这么‘扑通’一声冲了进去，每个人都笑得像傻瓜一样。我爬上来后，径直去商店等他——但不让他看到我——当他终于出现时，我把钱包从他身上拿了下来。他甚至不知道它不见了。于是他走进去，把刀扔到柜台上，让铁匠马上把它修好。只是在那个时候，莫瑞林付不起钱了。他告诉铁匠他是木树之心国王的弟弟，铁匠只是笑着说，‘那我就是大法师。’然后，铁匠叫来了三个卫兵。唉，他当时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三个卫兵让他热热身都不够——但他那时候比现在跑得还快了。他夺门而出，几乎要把我撞翻在地。他很快就甩掉了卫兵，他们穿的所有护甲会让他们减速。我发现他蜷缩在公园里的一个树篱迷宫里。他累得弯下腰，上气不接下气，但我还是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恶狠狠地问他是否需要有人护送他回宫。我说我并不打算回去！我告诉你，我要拿着钱逃跑，绝不回头！但我最后做了决定。虽然我生来并不高贵，但我有我的骄傲。”

　“他盯着我看了一分钟左右，喘着气，然后翻过身，笑了起来。不管是不是王子，我都开始喜欢他了。当我们差不多笑完了，就开始交谈。我告诉他我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王子是不会受到责备的，殿下，’我说，‘马夫才会。’他说情况并非完全如此，但他明白我的意思。然后他说我是他的护卫，而他也必须服从他的兄弟，所以，他就和我一起逃了。他说他的名字是莫瑞林，不是‘王子’。从那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差不多吧”。

　爱德华礼貌地笑了笑。他明白为什么密斯要逃走，却不明白为什么莫瑞林要跟他一起走。除非在被偷的那笔钱的问题上他害怕面对他的兄弟。爱德华试着想象莫拉琳害怕面对任何人，但失败了。“我希望我能勇敢点儿。就像你和莫拉琳一样。”

　“为什么呢？你已经很勇敢了。而且，你的勇气会和你一起成长。”

　“塔上只有高精灵男孩吗？”

　“很可能还会有其他种类。当然是一些黑暗精灵。你想念你的同胞吗？”

　爱德华摇了摇头。“反正人类男孩也不怎么喜欢我。跟别说高精灵男孩了……”他的眼睛突然充满了泪水，他把头扭开了。但是密斯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我以为你想去水晶塔呢。”

　“我的确想去。但是……”

　“你怕孤独。”

　爱德华点点头。

　“这是一件很难面对的事情。”

　“你是一个人去的吗，密斯？”

　“不，莫瑞林倒是一个人去的，但他那时比你现在大多了。事实上，他那会儿差不多是个成年人了。你知道，那时候他们只收高精灵学生。但莫瑞林听说了，说他也想去那里。当时我们七个人——还没有阿丽埃拉——在一起，是打架的好手。而莫瑞林已经得到了他现在佩带的龙剑和龙牙——提醒我以后再告诉你——而且他已经是个有名的战士了。我们其他人也不是混日子的懒汉。但他认为我们可以在施法方面做得更好，而水晶塔正是学习这方面的地方。没有请柬，谁也不能靠近那塔。没有人！没人会告诉你它在什么地方。但他们会告诉你不要去那个地方。接着，他就去了那里。一个人。一天早晨，他走了，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让我们等他。我们照做了，就等在这儿，第一要塞。他走了两个星期，然后有天晚上，他顺着潮水划船回来了。他只是说他们已经接受了他，细节他不能多说。但他让我和他一起回去。”

　“‘他们会接纳我吗？’‘好吧，他们已经接纳了一个黑暗精灵，’他说，‘再来一个也不会使他们太烦恼的。’于是我们就到那儿去了，如果大法师本人没有在门口迎接我们，并要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就祝我好运吧。我想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或者变成一大坨粪！我想我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但莫瑞林很有礼貌地说我就是他提到的那个朋友，大法师对我的能力很感兴趣，他自然想亲眼看看。”

　“大法师真的被吸引了。你看，他们不穿盔甲，除了棍子和匕首什么也不带。所有那些金属，他们认为都会干扰他们的施法。但莫瑞林穿着链甲，或是拿着其他单手武器也能很好地施法。我也可以穿着皮甲、带着刀施法——这是一种笨重的武器，我更喜欢我的短剑。说实话，他们没把我当回事，但莫瑞林……他在他们的门外露营。当他们试图赶他走时，他只是坐在那里！他们用所有的咒语对付他，巨魔守卫，所有的一切。但都没用。他放倒了巨魔，又任由它们再生。如果他们想用棍子打他，他就用剑把他们挡开，咒语也伤不到他一根毫毛。”

　爱德华张大了嘴巴。“他怎么做到的！？！”他说。

　“呃，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个骗局。他利用了一些威洛天生的东西。瞧，威洛和以前可不一样。”

　“我不知道威洛会魔法！”

　“呃，她通常没有法力……但如果你对她施魔法，她就能吸收。当然，这对她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她得到了法力，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而一旦法力消失，就再也拿不回来了，所以她也没法练习施咒。直到莫瑞林找到她并训练了她。唉，其实莫拉琳早就知道威洛是怎么做的了……尽管模仿威洛天生的能力要消耗莫瑞林的法力。于是，莫瑞林坐在那里把他们扔给他的所有东西都吸进去，铸成一道魔法护盾。把他们逼疯了。”

　“不过，他说大法师能胜过他。”爱德华怀疑整个故事是密斯编造的。

　“好吧，当他最后来的时候，他的确做到了。但是其他人加在一起都做不到。而莫瑞林只想和他们一起学习。我们成了一道风景，我们两个全副武装的黑暗精灵走在这片白色和金色之中。我觉得自己像条离水的鱼，但莫瑞林对他们说的话很感兴趣……你可以打赌他们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在意。但一开始神神秘秘的，说得不太多。大约两周后的一个晚上，他让我告诉大法师，他过两天就回来。然后，他带着希尔克出现了！他‘当然’告诉过他们关于虎人的事……他们一直问这问那。”

　“大法师不是傻瓜。他只是盯着希尔克，希尔克发出响亮的呼噜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还问他‘你好吗，大法师，宝贝儿？’大法师一把推开希尔克，小声问，‘还有几个？’”

　“只有两个，先生。”

　“两个什么？”

　“木精灵，先生。”

　“‘只是木精灵吗？普通的木精灵？没有角，没有蹄子，也没有尾巴？’”

　“‘是的，先生。啊，其中一个有非凡的吸收能力，有一些非常不寻常的特征。另一个只是个吟游诗人。’”

“很好。你可以带那个‘吸墨纸’来。我们不要吟游诗人！他们不是真正的魔法师。’”

　“‘好吧，你真是太慷慨了，先生，但吟游诗人是她哥哥，先生，我向他们的父母发誓，我不会把他们分开。所以就我们仨。’”

　“‘她的哥哥’。”

　“‘是啊，一对双胞胎。’”

　“‘你可以把他们两个都带来。’”

　“所以三天后，他带着双胞胎、萨亚斯还有奴隶回来了。大法师看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说得很平静。‘黑暗精灵，你说的双胞胎，是指两对双胞胎吗？你是要告诉我这些……这些都是双胞胎吗？？？’嗯，我看得出莫瑞林本来想这么说的。他感到有些遗憾，但他说：‘不，先生，比奇和威洛是双胞胎。亚龙人和诺德人不是来接受教育的。他们是标本。为了充实你们的品类。你们这儿没有像他们那样的人，所以我想……”

　“‘按你的想法，我这儿也没有龙！你打算下次给我送来吗？’”

　“‘哦，是的，我可以。你想要一头吗？’”

　“‘告诉我你不是当真的。’”

　“‘嗯，这我可说不好。这要花很长时间，也许一年，但是……”

　“大主教快要翻白眼了，他抬头看着天空‘谢天谢地，我至少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他低声说。”

　“我认为马茨和萨亚斯不应该被做成标本。他们的人。即使他们不是精灵。”

　“哦，当他们发现萨亚斯有一些有趣的治疗法术时，就吸收他为新成员了。”

　“但是马茨呢？”

　“马茨什么都不在乎。他对魔法一窍不通，他不可能成为‘新成员’。反正就算是，他也不会喜欢的。他把时间花在了跟卫兵赌博上——当他不被用来研究的时候。看起来他有一些有意思的魔法抗性。无论如何，从那时起，被水晶塔接纳的人就不仅仅是高精灵了。他们并不都是追随法师之道。”

　“我必须去。我要跟大法师一样。”

　“哦，对，没错。”他身后响起了莫瑞林轻轻的声音，“我要为你割下驴耳朵，用西红花给你的皮染个色。把你的头发漂白，再把你拉长一寸。”莫瑞林把他甩得高高的，“技艺，是吗，儿子？我告诉过你，阿丽埃拉，他根本没有病。很好，因为大法师回来了。我们明天就去水晶塔。”

　“我们”只有莫瑞林和爱德华。阿丽埃拉得了感冒，爱德华传染的，他们坚持让她卧床休息，并以此为乐。莫瑞林划着小船载他俩过河，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走路，中午休息一会儿。他们到达塔时已是傍晚，夕阳在塔上闪烁。塔下面，远处的大海也呈现红色。村庄一片寂静。

　“它很高，不是吗？”爱德华停下来看了看。

　“塔都这样。”

　“你真的……”爱德华打住了话头。以这种方式开始的问题是不会从精灵那里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的。

　“密斯给你讲过故事吗？他有十年的时间来润色这一页。我不怀疑它像水晶塔一样闪耀。”

　“他也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想他会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他一起逃跑？他是个贼，是个马夫，而你是个王子。”

　“王子殿下，您刚刚已经说出了三个极好的理由。”

　“你从来不严肃地回答我的问题。”

　“严重的指控。那好吧。我从密斯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我不喜欢我所看到的：一个冷酷的恶霸和一个懦夫，男孩儿不应该这样，男人不应该这样，王子更不应该这样。你为什么跑掉了呢，小王子？”

　爱德华默默地低下头。“不，我不需要回答。来吧，天晚了。”莫瑞林伸手去拉爱德华的手，但爱德华把他甩开了。如果莫瑞林是个懦夫，那爱德华会怎么想？他看了看那道塔楼的门，莫瑞林进去了，尽管所有人都把他拒之门外。爱德华永远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但至少他可以作为一个被邀请的客人独自走进去。

 

丹莫图书馆，安萨斯·瓦伦莛 译著

爱德华国王，第五章：在水晶塔中

　在塔内，爱德华的第一印象是白色。地板、墙壁、天花板都是白色的，散射出亮光。他们的脚步声在粗糙的地板上发出轻柔的“嘎吱嘎吱”的声音。除此之外，水晶塔非常安静，偶尔还夹杂着来自远处的柔和的、无法辨认的声音。莫瑞林昂首阔步穿过蜿蜒的大厅和长长的房间。他穿着那一身白衣服让他显得很黑。他们经过长长的水池，水池里的喷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人们都在哪里？”爱德华小声说。

　“我希望是在餐桌上。我饿了。你不饿吗？”

　“不饿。”突然，一个又大又宽又丑的东西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声挑战。爱德华双手抓住莫瑞林的手臂。莫瑞林不耐烦地把他甩掉。“天哪，孩子，如果你发现了怪物，千万别抓我的用剑的手臂。离远点儿！”但莫瑞林并没有去拿他的剑。他站着不动，而那个怪物用它长长的胳膊搂住他，吼叫着，在他的背上砰砰地敲着。莫瑞林咆哮了一声，捶着怪物的胸膛。然后他把爱德华介绍给了大法师卫兵的队长。

　“别抱他。”莫瑞林警告巨魔，巨魔则朝爱德华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牙齿。“会抱坏的。”

　“我还以为巨魔都很危险呢！”当他们走上一段长长的蜿蜒的楼梯，爱德华喘着气说。

　“它们的确很危险。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会有瘀伤。我本想用魔法盾的，但我不想伤害他的感情。”

　“他喜欢你？！”

　“啊，是呀，这是可以做到的，你也看见了。”

　“为什么大法师要用巨魔当守卫？”

　“有它们在，耗子不敢造次。”

　接着是更多的巨魔，但它们很少注意到他们。然后是另一条长长的楼梯，更多的走廊。接着是一间警卫室，三个巨魔似乎在那里玩骨头游戏。其中一个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领着他们走过一条幽暗的通道。一排笼子里关着大老鼠，还有一些笼子里养着奇怪的小动物，它们看起来很像哈哈镜里扭曲变形的精灵（至少爱德华自己看来是的）。当精灵和男孩飞快地走过时，他们正“吱吱”地狼吞虎咽。

　“地精。”莫瑞林厌恶地说。他们拐过一个弯，又经过两个笼子，笼子里只有巨大的石像。在其他走廊里似乎还有更多的笼子。巨魔打开了一扇巨大的黑色金属门。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了。一头巨大的绿黄相间的有蹄动物像人一样坐在角落里。当他们快速走过，爬上了另一串楼梯时，它那张开的眼睛并没有闪烁。之后，是更多的白色殿堂。巨大的黑狗在巡逻着，当二人经过时，它们会嗅一嗅。爱德华伸出一只手去抚摸其中的一只，但它冲着他咆哮。

　“我可不会这么干。”莫瑞林说。

　“遵命，先生”。

　他们来到另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前。一个声音响起：“什么东西是黑白的，只有一个身体，却有两个头、四条胳膊、四条腿、两红眼睛和两棕色眼？”

　“太恶心了！”莫瑞林双手叉腰，在门口大喊。

　“你说得对，凡人。你可以通过了。”门慢慢地打开了，“嘎吱嘎吱”地响着。后面没有人，只有一段狭窄的楼梯，弯弯曲曲。上面似乎很暗。莫瑞林跑上楼梯，留下爱德华抓着楼梯底部的扶手，浑身发抖。除了跟着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欢迎，爱德华。”大法师站在一间昏暗的大房间中央，脸色白里透金。透过巨大的窗户可以看到下面紫色扭曲的大海。“到这里来，孩子。把你的手给我。”

　爱德华把手放在大法师的手里，后者朝他笑了笑。爱德华的疲惫和恐惧立刻消失了。他也对大法师笑了笑，大法师则轻声对着一旁怒目而视的黑暗精灵说：“这是很好。你可以走了。”爱德华几乎没注意到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大法师身上。

　“再见，爱德华。”

　“再见。”爱德华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法师。他听见黑暗精灵从远处走下楼梯的。

　“他叫你儿子。”大法师说。

　“是的，先生。我问他，我是否可以叫他爸爸。”

　“但你对此并不完全放心。”

　爱德华叹了口气。“是的，先生。”

　“那也无妨。总有一天你会回到匕首雨。那时，你一定是柯瑟尔的儿子。所以还是让莫瑞林靠边吧。”总督和颜悦色地走到窗前。暮色很快降临，爱德华望着他们走过的那座小山。下面出现了一个黑影，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这是莫瑞林！我原以为他会留下来过夜。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行走是很危险的。外面有邪恶的东西。你不能……”

　“以目前的心情，任何邪恶遇到莫瑞林都是危险的。他会安全的，我保证。”

　“哦。但我还没有感谢他。他真的很好。他为什么对那扇门那么生气？这只是一个愚蠢的问题。答案是他和我妈妈——当他们睡着了，而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让一扇门说话的？这是幻觉吗？”

　“这是三个问题。你想要哪个答案？或者，你不饿吗？你想要来一碗炖肉吗？”

　“是的，但是我想先听听关于那扇门的事。”

　“啊。你认为会说话的门会比一个乖戾的黑暗精灵更容易理解，更有趣，还是更安全？”大法师那双金色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孩子。

　“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欢他。有时我想我……有时我……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他说他不喜欢。”

　“如果你一直对他有同样的感觉，你会感到更舒服些，但你没有。”

　“是的，没错。你明白的。”

　“莫瑞林不是个安分的人。”

　“嗯，我不是这个意思。有时他挺好。就像我们骑龙的时候。”

　大法师哈哈大笑。他的笑声让爱德华想起了钟声。“是的，是的。有龙出没的时候，有莫瑞林在身边，我感到很欣慰。”

　一个年轻的高精灵端来一碗炖肉，放在桌上。爱德华对炖肉以如此普通的方式端上感到有点失望。直到他想起大主教还没有派人去取炖肉。

　“在匕首雨的家里，牧师说，这是邪恶事物的标志，他们不能忍受光。”爱德华边吃边说，“莫瑞林不喜欢阳光。他是黑色的。”

　“我明白了。你知道什么是邪恶吗？”

　“嗯，如果你做了不好的事，那么你就是邪恶的？”

　“我明白了。如果厨师炖烂了肉，他会是邪恶的吗？”

　爱德华笑了。“不，那只是一个糟糕的厨师。但如果他是故意这么做的，我想他做的一定是坏事……但也许他并不完全是邪恶的。也许他只是生气了。”

　“或者是那种喜欢破坏别人快乐的人呢？”

　“我想这会让我的小弟弟们变得‘邪恶的人’。他们肯定喜欢破坏我的乐趣。”

　“那么你呢？”

　爱德华觉得自己的脸变红了。“我都不搭理到他们，”他很快地说。大法师那双金色的大眼睛坚定地注视着他。令他自己沮丧的是，爱德华开始哭了起来。他像婴儿一样嚎叫。“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他喘着气说，“我从来不哭，真的，我不……很少……”

　“为什么不呢？”爱德华抬起头。他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在大法师的脸上似乎也有泪水。他伸出手去摸湿漉漉的东西。“你一直很孤独，是不是？”大法师说。

　“是的。直到你骑着独角兽来到我面前之前，我是孤独的。”爱德华满意地叹了口气，觉得既轻松又舒服。大法师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们召集了独角兽、莫瑞林、龙和其他人。这是一个伟大的魔法，没有一个男人或女人可以完成。但不要太麻烦自己去判断善与恶。这是人类的观念。生活是复杂的，我不知道什么是完全好的，什么是完全坏的。连独角兽也不行。”

　爱德华在塔里的日子过得很快。很少有其他的新手，其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比爱德华大好几岁。这个男孩每天花几个小时和大法师在一起。他学会了一些咒语，开拓了他的思维，这样他就能在睡觉时迅速恢复他的法力。但他们经常只是聊天。有时爱德华会收到一本书去阅读。其他时候，他可以从图书馆的上千本书中选择一本。他通常很快就厌倦了。他不容易读懂精灵的文字，他的家庭教师曾教过他这些字母，但他们没几本书是用布莱顿语写的。

　施法更有趣。火咒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也学会了随时保护自己，但令他懊恼的是，他根本无法治愈。他总是把那些倒霉的老鼠弄得更糟。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爱德华沮丧地叫了起来。他向那只扭来扭去的老鼠射了一团火，老鼠就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爱德华，如果你能让治疗法术再持续一会儿就好了。”

　“莫瑞林说‘光疗术’是人们学会的第一个咒语。”爱德华绷着脸说。

　“他吗？他是魔法的实践者，不是理论家。就连我也说不清布莱顿人会学到什么，不会学到什么，什么时候会学到。你是第一个和我一起研习的布莱顿人。当然，除了你母亲，莫瑞林对你的种族毫无经验。”

　“我妈妈不会魔法。”

　“的确不会，但我们认为她有这种能力。她一直没能学会掌握它，可能是因为她第一次尝试时年纪太大了。如果你想要我的意见，那是你的思想而不是你的手造成了你的困难。哭泣可能会有用。”

　“我不想哭。”爱德华绷着脸说。他觉得更像是要踢什么东西，尽管把老鼠烧成灰烬有助于减轻这种感觉。

　“那么，冥想可能会有所帮助。”

 

丹莫图书馆，安萨斯·瓦伦莛 译著

爱德华国王，第六章：历练

　爱德华要离开的那天，大法师召见了他，给了他一根秘银杖，并向他道别。

　回到他的小房间，爱德华脱下了他的黑色长袍，穿上他来时穿的灰衬衫、黑裤子和红饰带。他用手摸了摸带子。他的母亲买了衬衫和裤子，说它们看起来很耐脏，就算在旅途中沾染灰尘也不会那么明显。莫瑞林送给他的那条绣着秘银、矮人和精灵金属线的丝绸饰带，上面点缀着树叶、花朵、小鸟和蝴蝶。他一直等到他们穿过海峡。阿丽埃拉说那腰带这太贵了，她建议莫瑞林从旧衣服里剪裁一段就行，但精灵坚决地拒绝了。想起这事，爱德华笑了。他把带子绕在腰上绕了两圈，然后小心地把两端打结。之后便拿着法杖跑下去见他的父母了。

　他本想扑向他们，但只有莫瑞林一人，爱德华停住了脚步。“我妈妈在哪里？她……？”

　“她想留下来给你选一匹马。我不相信比奇。”

　“一匹马？给我的！真的吗？”

　“当然。你光靠走可走不到晨风。”

　“我想我得骑在……某人的后面。看，大法师给了我……我的法杖！它难道不漂亮吗？”

　精灵拿起它，举起来，试着摆了几下姿势。“我认为，这平衡和重量对你来说恰到好处。别光给我。告诉我你是怎么用的。假设我攻击你。”他赤手空拳，爱德华摆出防御姿势，挡住他的去路，然后将杖刺向莫瑞林的肋骨。他很轻松地跳到一边，但还是表扬了那个男孩。

　“法师也应该佩一把匕首。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颗‘牙’呢。”爱德华猛地眨了眨眼睛。这颗‘牙’是由黑檀岩刀片和真正的龙牙刀柄组成的。精灵把它从鞘里抽出来，递给爱德华，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匕首。刀尖很尖，锋利得可以用来刮胡子。马茨有时会借用它。刀柄也是他雕的。

　“你确定马茨不介意吗？”

　“很确定。”莫瑞林解开腰带，把护套脱下。接着，一条柔软柔韧的崭新的蛇皮带就被送给了爱德华，上面还带着一枚晨风样式的黑玫瑰扣子，就像莫瑞林的一样。“是同伴们送的。”他跪了下来，想把腰带、匕首和护套系好，爱德华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我真的很感谢你和他们！啊，我是多么想念你们大家啊。”

　“我们也想你，儿子。咱们走吧，否则就赶不上涨潮了。”

　“我不想让母亲担心，”他说，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对一个担心自己的妈妈很随意。

　“别担心，我告诉她明晚之前不要找我们……以防万一。但我们会给她一个惊喜。”

　“好主意。”

　他们加快速度，在潮水涨满之前到达了海湾。

　“要不要我教你怎样使用龙牙匕首，还是你宁愿休息？”

　“龙牙匕首！你示范的时候我可以在船上休息。”

　莫瑞林同时给自己和爱德华施加了保护盾，被那“牙齿”咬到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本可以自己放出保护盾来。”爱德华自豪地说，“我很擅长这个。但我的治疗法术全出错了。”

　“会好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

　显然，学会用匕首也需要时间。尽管他尽其所能，但他还是无法用匕首接近精灵，莫瑞林稳稳地站在原地，只是简单地扭动着身子，低头向前以及……笑。爱德华很沮丧，他把牙塞进套里，拿起法杖，用双手挥舞着朝他猛击过去。它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当它撞击魔法护盾时发出了令人满意的声音。莫瑞林站着让他打，就算咒语被破解后，他也很容易就能把棍子停住。爱德华把它扔在地上，转过身去。精灵伸出手来安慰他。这时，爱德华从鞘中抽出龙牙，直刺向精灵的心脏。刀子被打掉了，从他手里转了过来。爱德华已经做好了准备要阻止对方的回击，于是抓住匕首。即使隔着护盾，他也感到了冲击力。然而，莫拉琳跪在他面前，用左手护着右膝，脸色因震惊和怀疑而变得苍白。血像喷泉一样从他的手腕涌出。“把你的带子给我！”

　“我……我不是……”爱德华的牙齿在脑袋里嘎嘎作响。他感到恶心和头晕。胆汁流进他的嘴里。“不……不是……故，故意。”那么多血。

　“孩子，现在可不要晕倒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带子。现在，爱德华！用它塞住伤口。天哪，真是一团糟！” 那只手的手腕被切了一半。爱德华突然瘫坐了下来，浑身发抖，但他的手还是把饰带塞进了敞开的伤口，然后把剩下的包在了手和手腕上。

　“用我的腰带做一根吊绳。”莫瑞林小心翼翼地把受伤的肢体挂上吊带，接着松开他的另一只手，从腰带上取下水瓶喝了下去。“我需要更多的水。你的法杖呢？两英里外有口井。匕首在哪儿？收好它，别把自己也割伤了。”

　“我不想要它了。”

　“没有多少刀子浸过莫瑞林的血。这会给你带来好运的。照我说的做。”

　“涨潮了。”

　“是啊，向着小月亮（Jone）的方向就能回到第一要塞了。可我一只手都划不动。”

　“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你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这里水流很急。我宁愿死在陆地上。爱德华，我们不能呆在这里。血腥味会引来野兽。如果我晕倒了，就赶紧逃，爬到树上去。然后祈祷。”他爬起来，靠在拐杖上，呼吸困难，“靠过来，但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抓我。”他迈了一小步，然后，又一小步。

　“我很抱歉。”

　“毫无疑问。你选择了一个糟糕的时间和地点来变成刺客。一个好的刺客总是有逃跑计划的。”

　“是的，先生。”爱德华擦了擦眼泪。“先生，我不能治好你，但我可以让你恢复一些精力。”

　“你能吗？那就太好了。”爱德华施下的咒语使精灵颤抖，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待镇静下来后，他站得更直更稳了些。“我可以再做一次。”爱德华急切地说。

　“不必啦。你很有能力，但缺乏技巧。不过，我现在好多了。”

　莫拉琳走得好些了，他听起来也好多了。爱德华试图把受伤的情景从脑海中抹去。他们慢慢地走着，莫瑞林不时地倚着一棵树休息。没有什东西骚扰他们。经过一段漫长而沉默的旅程，他们来到了老井。莫瑞林喝干了第一瓶，爱德华接着又灌满了一瓶。

　“我们将在那里过夜。”“那里”有一座摇摇欲坠的建筑物，显然是废弃的。精灵踢开了锁着的门。里面一片漆黑。“烛光术？”爱德华。

　“不用。我看得到。保存你的力量，留在我身边。”有一阵嗖嗖的响声。巨鼠！爱德华不假思索地给他俩施了保护盾，拔出牙，背对着精灵。一只巨鼠跳了起来，撞在了刀刃上。莫瑞林则挥舞着法杖，又摆平了两个。其他的则快步逃开了。

　“干得好，孩子！”他们找到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随手关上了门。周围似乎有些木头，可能是厨房边上的某个储藏室。莫瑞林靠墙坐下。

　“那么，你会用刀。那是假装的吗？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爱德华很震惊。他痛哭流涕，抗议说他绝不是有意伤害莫瑞林的。“我是开玩笑的。我以为你会笑……一开始我很生气，不过是对我自己生气，对我的笨拙生气，而不是对你……这是一个突然的想法……我爱你，亲爱的！”

　精灵伸出他那只完好的手臂，把爱德华拉了过来。“要我说，这只手伤得很值。”

　爱德华靠在他的肩头啜泣，而莫瑞林则用手拍拍他，安慰他。“你是我真正的父亲。”

　“爱德华，我不是……”

　“不，你比父亲更好。你把我的幸福放在你的幸福之上，在我最不值得被爱的时候爱我。你一直是善良和慷慨的，除了要我好好的，从来没有要求我做什么。你愿意为我献出生命。这才是真正的父亲该做的。我给你带来的只有痛苦。那个生了我的人，他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母亲，因为我们与他不同。我们也不像你，但你很爱我们。我会对你更好的，亲爱的父亲。”

　“我给了你足够的理由让你生气。我把你母亲从你身边带走了。”

　“你冒着失去她的危险，因为你不愿让我离开我的父亲。你不认识我，我父亲是你的仇敌。而你却为我们着想。你不会知道他是多么反常的。这不能怪在你身上。”

　“这是的理所当然。但我还是冒犯了你，你的愤怒依然存在。”

　“我爱你！”爱德华抗议。但他听到他的声音里有愤怒的意味。

　“同时也恨我。”莫瑞林的声音如此平静，仿佛是在谈论天气。

　“我不能既爱又恨……我可以吗？”

　“你可以吗？”

　“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我相信你。”

　“我……我是坏人吗？我很抱歉，要是能让事情不发生，我愿意付出一切，但是……我……”

　“对伤口进行了一些令人满意的处理。”

　爱德华泣不成声。他说不出话来，但对着莫瑞林的肩膀点了点头。精灵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

　“伊里克告诉过你魔族的事吗？”

　“恶魔？没有。是恶魔逼我做出这种事的吗？那么，我是肯定是坏人了。”

　“不，你不是。但是魔族以这样的行为为食。它们刺激着他们。你的愤怒吸引了他们。但他们不能让你做任何事。它们，或者它不在你体内。但它与你息息相关。”

　“我不需要它。我希望它消失。我怎么才能把它赶走呢？”

　“你为什么不想要呢？你从中汲取了力量。这就在老鼠袭击时，是你用护盾保护我们俩的原因。”

　“你说魔法？那不是来自于恶魔的。”

　“不，但它的能力可以加以利用。看，你的一些行为滋养了魔族。但同时你也从中汲取了力量。决定权在你，你可以随意使用。”

　“你拥有魔族吗？”

　“有啊，而且它是个大个子，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个或多个。有些人比另一些更强，仅此而已。但不要到处打听他们的情况。这是不礼貌的。”

　“我要我的魔族滚开！”爱德华恸哭。

　“你说了不算，但假装没有似乎更现实一点。拥有魔族有点像骑马。你必须保持控制力。魔族不喜欢你。它会像其他任何东西一样从你的痛苦、受伤或死亡中吸取营养，并找到一个新的宿主。他们不会像我们一样思考和计划，我认为他们也不会像我们一样经历时间的洗礼。因此滋养魔族的行为就发生在当下，而当你被卷入其中时，过去和未来对你来说也将不复存在。这是一种非常愉快的经历，但也可能非常危险。而且，尽管你一开始只想着喂饱魔族，但这是很容易上瘾的。你不会再去想神灵，不会再去想你爱的人，甚至不会再去想你自己。当你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时，你就失去了选择另一条路的意志。”

　“多么可怕！那我该怎么办呢？”

　“这的确可怕，这是一个人所能遭遇的最坏的事了。记住这个夜晚。记住你的感受。学会认识魔族的渴望是什么，并思考你要做什么。你还年轻，这对你来说很沉重，但你也有危险。啊！”精灵的身体僵硬了，他屏住了呼吸。爱德华猜想是他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莫瑞林说他得睡一会儿，爱德华可以守着他，一小时后再把他叫醒。或者，他可以在门上安一把锁，他们俩都可以休息了。

　“是的，先生……我可能得多做点事情。我没法上锁，因为……”没有闩来插门，门也没法大开，事实上，那道门是“几乎”被关上了。爱德华在墙后摸了摸，发现了一块楔子。他关上门，用一大块木头把楔子敲回它该去的地方。“我就知道。经过这样一扇两边都是木头引信的门是很不方便的。我们在家……杰拉尔德的宫殿有这种东西。现在，任何想进来的东西都会吵醒你，你可以使用你的力量来施放治疗术而不用留心门锁了。”

　“啊，你想得真周到。”他松开了剑，把它放在身边的地板上。“那我们俩还是都睡吧。”

　他们断断续续地睡着。门上和墙上经常有乱写乱刮的声音，但他们的小储藏间里什么也没有。莫瑞林在晚上施放了几次治疗术。到了早上，他宣称自己已经“靠自己”地恢复了健康。他打开绷带，检查伤口。血止住了，那只手摸起来仍然很温暖，它不再疼痛，也没有肿胀或变色。但伤口还开着，那只手也派不上大用。神经和肌肉被切断，一些小骨头断裂。治愈这种伤口超出了他的能力。爱德华觉得魔族正在注视着他，马上转过身去。

　莫瑞林咧嘴一笑。“你还是让它吃吧，这是一种无害的喂养方式。伤害已经造成了。”

　“我想饿死它。”爱德华坚定地说。

　“你可以试着这样做，也可以学着去控制它，但仍然可以与神同行。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回塔上去吧。”

　“是啊，他们在那儿能治好你的伤，是不是？”

　“我不知道。至少他们能把它绑得比现在更牢。啊，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治愈伤口的技能就在某处，即使不在塔内。萨亚斯擅长治疗战斗损伤，有些神殿也比水晶塔的法师更懂治疗术。再说，这只是我的左手。”他举起被干了的血弄硬了的纱布。“这种污渍比你妈妈想象的更顽固。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把它洗掉一点。我从来没有在旅途中这么狼狈过。要是我们正漫步在木树之心的大街上。你妈妈会杀了我的。”

　“就在她杀了我之后。”爱德华叹了口气。“至少回到水晶塔会推迟这一点。”他们来到明亮的院子里。早晨的太阳已经升上了西边的天空。

　“这可不一定。爱德华，同伴们来了！我听到他们了。玛拉，让我想一个真正善意的谎言吧！”

　密斯小跑着进了院子。“他们在这儿！”他对其他人喊道。“诺托戈在上，你受伤了。让我看看。我们想划船过去接你，我们看到了岸上的血迹，追踪到了这里。什么东西攻击了你？”

　“一个恶魔。”

　“一个恶魔！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天哪，那是什么东西，大号的黑檀岩武士刀吗？”密斯吹着口哨检查伤口。阿丽埃拉和其他人跑了上来。她拥抱着爱德华：“你没事吧，亲爱的？”看到丈夫的手，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你一定是变迟钝了。你怎么能让一个魔鬼这样对你？”密斯问道。

　“是那个男孩……他惊恐地抓住我的手臂，我的护盾咒失效了。这不是他的错，这是个意外。阿丽别看了。爱德华，你为什么不带你妈妈去看你杀死的老鼠呢？”

　“我想看萨亚斯。” 爱德华反对道，然后，他想起那会喂饱他的魔族。但是如果他在一旁观察的话，他可能会学到一些关于治疗术的知识，这将是一件好事。那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哦，爱德华。” 阿丽埃拉说，“在战斗中你必须保持镇定。”

　“后来，他在旧客栈那里杀了一只老鼠。这么做就对了。保持清醒，背对我，给我们俩施保护咒。每个人在第一次打架时都容易惊慌失措。尤其是当他并不想打架的时候。”

　萨亚斯像往常一样最后一个出现，他把其他人推到一边，开始检查伤口，发出“嘶嘶”声。“我——可以——解决——。伤口很干净。”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弯下腰去打开创口。然后，他把那只手向前伸，肌肉组织的边缘相接了。他非常注重它的对称性。然后，他让马茨把它固定住，接着在上面施魔法。所有外伤的痕迹都消失了，连一块伤疤也没留下。莫瑞林满意地挥舞着法杖，抽动着他的手指。“谢谢，萨亚斯。包得很僵硬，但是……”

　“明天，就——好——了——。”

　“我可怜的孩子。” 阿丽埃拉还在为爱德华大惊小怪。“你一定是吓坏了。你在那所可怕的房子里呆了一整夜？”

　“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怕，况且我爸爸也在场。”

 

丹莫图书馆，安萨斯·瓦伦莛 译著

《爱德华国王，第一章：离开匕首雨》————　

https://anthus-valentine.lofter.com/post/3153c072_2b545a6f4

《爱德华国王，第二章：第一要塞的重逢》————　

https://anthus-valentine.lofter.com/post/3153c072_2b54590ac

《爱德华国王，第三章：教诲》————　

https://anthus-valentine.lofter.com/post/3153c072_2b5461949

《爱德华国王，第四章：过往的故事》————　

https://anthus-valentine.lofter.com/post/3153c072_2b5460205

《爱德华国王，第五章：在水晶塔中》————　

https://anthus-valentine.lofter.com/post/3153c072_2b5461952

《爱德华国王，第六章：历练》————　

https://anthus-valentine.lofter.com/post/3153c072_2b545ff5c

丹莫图书馆————

https://anthus-valentine.lofte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