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窗户的下半是一片雾面玻璃,上半则清明澄澈,两者泾渭分明。透过上半,能看到静止的、树的王国。
树冠是美的,因为阻碍它本身的叶片,都已渐渐的落去了;枝干是美的,因为长期的寒风吹打着它,显出许多纹理来。
这不过是其中一株罢了。其中一株特别的。
它尤其得高。其他的树只能堪堪伸出顶端,它却在这窗里展示了一整个树冠。
它尤其得韧。那些矮小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迎着风去长,从主干上分出几个粗壮枝头,肆意地伸向四面八方,但大多都无法成功。它则随着风去,细弱的枝头蔓延向远方,攀援到我们眼前;摘下果实来,无一不饱满均匀。
它是柔软的、又是刚强的。枝丫随着风向弯曲,仿佛早已化为乌有的叶一般、在微风中舞动。树梢不敢违拗风的旨意,略略驼了下去;但那枝丫是在的,仍向高处长去,借着风的势力,扩大自己的领地。
名为阴云的背幕悸悸,尽管装作一副无事的模样,但人们是明白的、云的背后有暗流涌动。名为琼枝的、王国的子民不停,不停地向上延伸,触及了那高高在上的云。
云的地位动摇了,连带着高楼也跟着摇撼。高楼是没有心的,但有无数的血肉从它体内流过,或许大树的根也和它连理缠绕——所以它动摇了。
那树啊,仍是生长着。它的生长听凭着风,它的壮大改变着风。终于,云被树的枝丫拨动了,怯怯地挪动了一点;王国的子民想登上云端看看,它们迫使这云退让。
周围的树啊,好像得到了感召,纷纷向它靠近,纷纷绵延向上。它们也是无数的王国吧,但是子民凋敝、萎缩至一隅——而今是焕发了新的生机了。
树、云、高楼的斗争越发地激烈了,让人禁不住想站起来瞧上一瞧。
哦,是清一色笔直的主干,阴沉地向下塌去。它们被顶端的子民提携着、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若是走到树下,只会让人觉得,这树,是如平常所见的一般高、一般粗。
大树生有来便有着树干的犄角,突兀地阻挡着人们的视野。这样看来,这雾面玻璃是不得不有的,也就没有必要站起身来了。
——森韬
2023.3.25初稿
2023.3.31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