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aea短篇剧情-6-调
6-1
她期望着能在这里见到其他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想。她的周围是一片白色的荒芜,只有褪色已久的废墟,
却毫无生灵的迹象——她自己则是个例外。
自苏醒于此处之后已经过去了几天,她却无法找回任何的记忆。
从前,她曾行走于天涯海角,探索力所能及的未知。眼前的这片破败的建筑并没有办法为她解惑。
所有的建筑都空无一物……虽然她觉得这些建筑本身看着眼熟,
却无法回忆起她究竟在何时得知了它们的名字、形状和作用。
她一次又一次地遇到这种状况:知道“是什么”,却不知“为什么”。
这对她来说倒也只是个烦恼,毕竟关于这个世界——以及她本身——还有更加明显、更加重大的事情需要去思考。
不过必须得说的是:这可真是个令人抓狂的怪地方呀。
她紧紧地抓住肩膀上的吉他背带,于是问题来了:她是在哪儿拿到它的?
她到底为什么要带着它?虽然醒来时它就在她的身边,她却无法解答这些问题。
她只知道拨动琴弦、奏响旋律、在音品上方按住琴弦、作出更多旋律。
要适时地弹奏它,创作出节奏、音调、和弦、和声。更重要的是,当她握着它的时候,感觉非常的……安心。
但为什么?不,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知道呢?
她陷入了一片沙漠中,这是亘古岁月中的水流侵蚀所形成的。
然而周围并没有水,甚至连液体都不存在。这里怎么会有沙漠?行走,她知道如何行走。
为什么?她不知道答案。她从来就没获得过答案。
这些知识,甚至是“记忆”,真的有哪怕一丝的价值吗?
她真的“记得”这些东西吗?她是否已经“忘却”了别的东西?
她似乎失忆了,但失忆怎么会是这么的……有选择性?
拥有知识,却不清楚知识的由来,这种情况让她陷入了深深的失落。
这让她显得不完整。就好像有人剥去了她的皮肤、肌肉和骨骼,然后组装到了另一个不相称的容器中
,还忘记了放入其它重要的东西,把空虚的她丢在了这里。
她讨厌无知。
她的脑海中有无数的疑问如万花筒般流转不息。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突然出现的、数不胜数的拐角上。但答案呢?还是没有。这里没有答案。
在她的赤足探险中(她一开始就决定把鞋挂在脖子上,因为硕大的鞋跟在这样的地形中不方便),
她几乎毫无收获。实际上,她看到的越多,就越是感受到自己的无知。
她讨厌无知。她知道自己周围的很多东西,却感觉对自己一无所知。
她看到的大多数东西都令人迷惑、毫无意义——尤其是那些莫名奇妙地飞舞在空中的玻璃。
那些玻璃向她展现了其他的人、其他的时代、其他的世界。这些镜像激起了最为古老的共鸣。
这些镜像,她觉得无疑是自己熟悉的东西。
不过,所谓的熟悉终究也只是一种感觉。玻璃展示的镜像中从来没有她自己的身影。
这些场景并不是她所记得的过去。它们并不是回忆……至少并不是她的回忆。这些Arcaea,都不属于她。
她的情绪陷入消沉。这种消沉逐渐催生出担忧、疏离、迷惑和孤寂,
并让她感觉自己的内心缺失了某个重要的东西。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又开始了行走。行走好像总是能缓解她的情绪。这让她能够转而关注自己周围的东西,或者说,外界。
6-2
不过对心中盘踞着的那种感觉的忽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最终,她坐在了一块稍显平整的岩石上,有些焦虑地用手梳理了一下秀发。
她转过头,看到一长串足迹渐渐消失在沙尘中,蜿蜒通向远方的地平线。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一片沙漠?她开始有些感到厌恶了。
在片刻的思绪之后,她拿起了自己的吉他,再次抱在了怀里。
那种安心的感觉瞬间回归了,就好像……来自父母或者友人的安慰。
她叹了口气。说实话,她能够继续前行的动力完全来自于此。
她不假思索地开始了弹奏。她的指尖抚过琴弦,安静而细微的和弦为旋律赋予了一丝难得的和谐。
她记得如何行走,记得如何弹奏。一丝微笑闪过她的嘴角:这两种行动对她来说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然而片刻过后,她的嘴角再次垂下,失去了笑意。已经有歌词涌到了她的唇齿之间,想要加入到这首歌曲当中。
它们起初是断断续续、吐露不清的,但在试着描绘一幅完整而有意义的景象。
于是,身着红黑礼服的她唱起了歌——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在这个看似单调而无尽的牢笼里。
逐渐地,她的歌声不再虚妄。感情在她的心中激荡、变得愈发地猛烈。
这些发自本能的歌声并不新奇,但也不属于被遗忘的过去。
它们一直都在她的心里,只是现在开始了涌动,想要冲出她的胸膛。
光是唱出来还不够,必须要叫出来、吼出来,才能让它们响彻在这个死寂世界的每个角落。
她竭尽全力地高喊着。
似乎这就是她最该做的事情。
她朝着迷惑的心绪咆哮,朝着未知咆哮,朝着黯淡的景象咆哮,
然后朝着小小的玻璃碎片中转瞬即逝的多彩回忆咆哮。
她用咆哮宣泄着——
恐惧。
在弹奏中的那个瞬间,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感觉是什么。这个空虚的世界,她那空虚的记忆……
让她感到害怕。
她是谁?这个寂静的地方是哪里?她的身上将会发生什么?她的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
不过她已经知道,自己大概永远也没法知道答案了。至少在这里不行。
她的声音出现了些许的嘶哑,但她催促着喉咙、压迫着心肺,想要突破它们不知是否存在的极限。
她的手指在六根琴弦上疯狂地舞动。
她能在脑中清晰地聆听到空气的轰隆、尖啸与震荡,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这是一股灵魂和音乐的风暴——在她的歌词下涌动着的是澎湃的暗流和沸腾的恐惧,
随后又变为强劲的热浪,从她的双眼奔流而出。
但不知为什么,出于某种她无法道明的原因,这让她稍微好受了一些。不再那么迷惑,也不再那么恐惧。
一段时间后,吼叫的回声终于淡去。她的右手最后拨动了几下,随即从琴弦上垂下。
她的作品完成了。她的歌声消逝在明亮的天空中,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事情的就只有她心中近乎空虚的记忆。
她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双眼,一边颤抖着,一边拒绝望向那带走了歌声的天空。
但她随后就笑了。这让她自己也很惊讶。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实现成就后的笑容。
她用裙子抹了抹手,又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老天啊,这鬼地方真是太讨厌了。
6-3
这个世界还是那么令人迷惑——那么可怕、空虚而冷漠。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承受它们了。
她的心里并没有底,但可以肯定,那种恐惧也是她熟悉的东西。
她了解这种东西——它会让你双腿打颤、让你吓得跑开、让你无法做出决定、让你成为被它掌控的傀儡。
那是对未知的恐惧,是对失败的恐惧。
她现在只能假设,弹奏这首歌是自己的本能。
也许她以前就弹奏过,也许她以前就用咆哮宣泄过恐惧,就用这相同的方式。
也许她以前也这么做过。至少现在,她觉得自己能应付恐惧了。
她现在能更好地掌控自己扭曲的小情绪。如果她希望在这个令人困惑的世界中保持理智,
就需要时刻注意情绪,防止自己被恐惧所掌控。不过,恐惧总是如影随形。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吉他小心地放在身边,靠在了岩石上。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叮当声。
一个小布包掉出了她衣服内侧的口袋,落在了从沙中刺出的岩石上。
里面是几根针、一把小剪刀、一个顶针、几卷纺线以及一个卷尺。这是一个针线包。
她在刚苏醒时身上就带着它。她只能猜测这个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她刚发现这个包的时候,心中充满了迷惑。她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带着它。
当然,她“知道”里面的所有东西,但就像自己带着的吉他那样……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能指出它的由来。
不过现在,当她伸出手想要捡起包时,她看到了自己的袖口,然后身形一凝。
她……是知道的,不是吗?她知道怎么织出这样的袖口。她知道该如何落下针脚。
她知道每一个褶皱的做法。她知道这些颜色具体叫什么。她知道这些衣线就来自于这个针线包。
但除此之外就没有然后了。她可以轻松地根据逻辑得出结论,但她的回忆仍然被封锁着。
知识与记忆之间存在着残酷的断层……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不过现在……她不会让这种断层所造成的恐惧席卷自己的内心了。她会承认它,利用它。
就算不记得了又怎样呢?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些东西。
但是,有一个切实的目标总归是好的。她目前并没有目标,但也许到了某个时候,她也会找到目标。
她重新动了起来,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一边还在想着这个刚才让她整个人都僵住的针线包。
这还挺便利的不是么?至少在这空虚的旅行中,她能保持最佳的着装状态了。
想到这里……她的外套并不是很实用,但这是属于她的,她也不会因为这个世界而抛弃它。
对,这是属于她的。
它,还有吉他、针线包——在这片记忆的荒原,这些都是属于她的。
知道这些并没有什么大用,但足够她走过很长一段旅途了。
……走过一段路之后,身下的某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沙中的足迹……
但它们并不属于她。
足迹穿过了她的路线,向着左边延伸,尺码显然要小上几号。
她开始沿着足迹走去,然后看到它们消失在一个小坡后面。
她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哈……
到头来,自己好像还真有一个观众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