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归途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穿过那些陈旧的废墟，车队停了下来。

    “侦察兵，集合！”一些指挥官喊道，拿着望远镜。

    赛琳娜丝从那辆底盘差不多有半米高的越野货车上走了下来，身上依然穿着那件土色的亚麻布衣服。

    “我们这是要干什么？”暮光看着那些跑进废墟里的人们，不解地问道。

    “附近就是战场了，如果我们的位置没有找错的话。”赛琳娜丝思索着说道，抬头眺望着四周。

    “战场？”暮光咽了一下口水。

    “是的。”赛琳娜丝继续向前方的残垣断壁之间走去，“小马和人类的战场。”

    斯派克跟在肖的身后，他那壮硕的体型仿佛是在保护整支车队一般；艾娜则推着肖的轮椅，让他跟在大家后面。

    车队周围逐渐坐满了一排排歇息透气的士兵。这些风尘仆仆的人们中有的在喝水，有的在谈话，有的在检查着身上的武器。

    “……殿下，我依然不太明白，”暮光跟着赛琳娜丝走上了残缺的柏油路，上面盖着一层沙子，“小马们为何要如此猛烈地进攻人类？”

    “仇恨与恐惧。”赛琳娜丝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了前方的侦察兵，“小马们痛恨人类，同时也害怕人类。”

    “人类也同样恨我们，害怕我们。”暮光嘟囔道，“既然双方都备受恐惧的煎熬，不知道战争还有什么意义。”

    此时，小蝶像是听到了暮光和赛琳娜丝的谈话，凑过来说道：“我想……赛琳娜丝她说过，小马们原本是来救我们几个的。”

    “但事情在后来误入歧途，不幸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局势。”赛琳娜丝说道，“我本应该意识到仇恨的代价的。它的宣泄似乎看似令人激昂，但热血之后的失落总能像精神毒品那样让我们试图找到更多的仇恨的借口，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有去无回的深渊中。”

    暮光沉默了下来，赛琳娜丝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前面的几个士兵停住了脚步，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看着。

    “有什么发现吗？”赛琳娜丝走上前去，对一个人问道。

    那人像是僵住了一样，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啊……殿下，您最好亲自看看这景象吧！”

    说着，赛琳娜丝接过了望远镜。但她还未将镜头凑到眼前，便看见了远处一些像夜空中繁星一样的微小闪光。

    她心生疑惑，把望远镜用魔法举起来——

    顿时……像是天文望远镜下的巨星一样，那些闪光点全部变为了巨大的暗红色火光；阴霾下有各种各样的棱角在穿梭来穿梭去；光点，光带，火焰，急速地闪现于朦胧的地平线之中。

    “远处地平线上的那些闪光……就是战场了吗？”暮光的声音在一旁说道。

    这时候，偏右一些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如乒乓球大小的火光——那火光从厚重的云层中照亮出来，颜色亮的像是要炸开一样。周围寂静了许久，随后大家才听见了一道隐约的轰隆声。

    暮光再次咽了一下口水，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身后的伙伴。

    “看上去是小马们的一艘驱逐舰被打下来了。”赛琳娜丝看着远处那个缓慢下坠的火球，呐呐地说道。

    周围的博斯侦查兵顿时有些紧张地看向赛琳娜丝女王，随后眼望着那个火球从乒乓球的大小缓缓变成弹珠大小，沉没在地平线之下。

    她转头看了那些人一眼，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与此没有关系，战争不是任何人的关系。”她看着地面说道，“……这一切，是我的责任。”

    远处的火光依然在浓雾中星星点点地闪烁着。

    

    ……

    几番波折之后，A队队伍总算从聚城中跑了出去。那艘巨大的巡洋舰依旧徘徊在聚城上空，清扫着城市之中的ISNA部队和平民。

    “天哪，差一点就被他们发现了。”罗恩斯看着窗外，听着聚城中的枪声和呼啸声，心有余悸地说道。

    一旁的星光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过一句话。

    “星光？”坐在旁边的珍妮特忍不住问道，“怎样，你还好吧？”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背叛了我的种族。”她看着珍妮特，一点点地说道，“我……”

    她似乎欲言又止，望向了地板。

    大家面面相觑，车子外面核点人数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聚城旁边的荒漠间。

    “我本应该回去通报的，或是干掉你们。”星光在莫凌推开车门的时候忽然说道，“但……但因为黛西——”

    “因为她，所以你没有杀掉我们。”奥维娅看着她说道，“我——我们能理解你这样的心情。”

    “什么？”星光抬起了头来，望着这几个人类，“你们怎么会理解……”

    “当初我们决心去帮助黛西她们几个的时候，遇到了和你现在一样的纠结。”罗恩斯弯着腰跨出车门，转身补充道，“当时是肖，若不是他，我们早就把暮光她们几个都害死了……”

    “等等，你说暮光？”星光又是一阵惊讶，“她们也还活着？”

    “喔，原来你们几个……都认识？”珍妮特瞪大了眼睛，“好吧，呃，不管怎样……我想，除了黛西之外，她们五个小马现在应该和跟另一批人在一起；不过放心，我们保证她们是安全的。”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见到她们？”星光之前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穷追不舍地问道，“她们都还好吗？”

    “放心……她们都没事，有几位我想你也认识的小马成员在和她们一起；我们很快就会汇合。”莫凌点点头说道，“前提是，只要黛西——”

    正说着，天边划过了一道白线，一个黑影闷声闷响地撞击在车队前方不远处。

    “喂！放下枪！”库克鲁伯爵连忙叫一些紧张过度的士兵把枪放下，他也猜到那多半是黛西。

    “黛西？”星光看见远处的那个黑蓝相间的身影，急忙跑过去；莫凌在原地举着手指头，硬生生地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黛西？”星光跑到未散开的烟雾之中，凑到黛西没有被机械模块覆盖的右脸旁边，“你没事……太好了。”

    “不用担心我，星光。”黛西看了她一眼，平淡地回答，“……现在我能杀死一切企图伤害我的生命。”

    她的语调是那样冷酷，仿佛这后半句中的“生命”是在暗指她视野中的一切。

    “天哪，黛西——你为何要这样说……”星光有些错愕地看着黛西，看着她冷冷地从自己面前走到前面去。

    围在这边的博斯士兵不禁给黛西让开了道路，他们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这便是他们日以继夜所搜寻的那个小马吗？

    那几个专员机器人整齐地跟在黛西后面，他们身上那白色的ISNA字样在这队伍里是那样刺眼；尽管，他们不会攻击任何人——除非只要黛西动一个念头。

    彩虹黛西径直走到了莫凌面前，看了他一眼。

    “……黛西，你——”

    “我们可以上路了，所剩的时间并不多。”黛西抬头看着莫凌，脖子上的液压装置传来了一道嘶嘶的声音。

    “但是……黛西，你这样子——我们没法带你去见你的朋友。”莫凌咬着嘴唇，最终这样说道。

    

    “不用担心，她们会记得我的。”黛西看向地面，顿了一下，“我相信……我依然是彩虹黛西，我只是变得更强了。”

    

    “黛西，听我说……”莫凌看了一眼身边的队友，周围的士兵都在往车上集合，“难道你不觉得暮光她们看到你这样会有多么伤心吗？”

    “是的，我知道。”黛西机械地回答。

    “……黛西，我们可以帮你。”莫凌对队友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就像曾经那样，好吗？”

    黛西没有回答。

    莫凌不得不蹲了下来，看着她模糊的眼睛，“嘿……黛西，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她们需要你，我们也都需要你……大家都在期盼着；难道你就要在这个骨节眼上放弃吗？”

    “也许吧。”黛西小声说道，听不出来情绪的波动。

    莫凌只觉得手心有些发凉，他本期待着黛西原本那种富有激情的回答……但似乎，她的话语变得那样冰冷，和机器毫无区别。

    “我忘记了一些事情。”黛西撇开头，继续说道，“我……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队友们聚了过来，包括星光。“什么事情？说说看，也许我们能帮你想起来。”珍妮特伸手摸到了黛西背上的装甲板上，却又缩了回去——想必那是黛西的引擎散热盖，十分烫手。

    “没有谁能帮我想起来。”黛西摇摇头，“这些事情只存在于心中，而现在……我的心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个H-127微型同位素引擎；除了水冷程序之外，它不拥有任何其它事物。”

    她的这番话令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心中隐隐作痛。莫凌不敢去看星光脸上的表情，他也不敢去揣摩她心中会怎么想。毕竟……心所拥有的是什么事物？显然，是爱。作为谐律守护者，那恐怕是她们存在的唯一原因……而丢失了爱的守护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许就丢失了存在的意义。

    “我不想去见我的朋友们。”黛西低沉地说道，这段话似乎在她心中憋屈了许久才说了出来。那几个专员机器人在她的控制下整齐地走到了大家的面前，令珍妮特不禁后靠了一下。

    黛西看了一眼沉默的大家，随后看向星光——她的眉头曲折着，想必心中充满着千万种劝说的话语。最终，她摇摇头，对黛西说道：“为什么不呢？她们都能理解你的；作为战争的受害者，我们都应当有责任去理解你……黛西，相信你的朋友们——”

    “星光……”黛西看了一眼星光身上的谐律军团盔甲，“你我也都是这战争中的受害者……我们现在一起面对的都是同样的处境：想一想你的曾经，作为一位有天赋的魔法师，现在成为了元师的你又该如何面对那么多被打破的原则？我的朋友……大家都已成为了受害者，没有谁幸免。”

    “我……”星光顿时说不上话来——细想一下，她自己和黛西似乎并没有多少区别：

    

    黛西是被人类改造的；而她自己，则是被小马们改造了。

    

    黛西耐心地等待着这沉默，等待着大家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待她的痛苦，去弄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矫情。

    “以为自己能骗得过时光，和昔日的朋友或是家人团聚，回到从前的样子……”黛西转过身来，看着大家的身影，“以为战争只是一种挫折，一种让我们越挫越勇的磨难……谁知它并不是。它让我们脱胎换骨，让我们在自己未发觉之前就成为了一个我们自己都深觉陌生的人。”

    她的目光变得迷离，仿佛是在眺望着地平线，“直到最后……你发现自己不认识自己了。曾经的美好，最初的心愿……一切都被忘记了，一切都无法被回忆起来。”

    “你有曾尝试过吗？黛西？”罗恩斯发问道，打破了沉默。

    黛西望向了他，那些专员机器人也都跟她一起同步地望向了罗恩斯。

    “我告诉过星光……”黛西低沉地说道，想要将当时那令她沉痛无比的回忆重复一遍……此时，星光开口了。

    “黛西她尝试过，”星光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她告诉过我……她的过去，所有她能回忆起来的过去全部都被这世界最为阴暗的一部分所笼罩了——人类城市中的欺凌，弱肉强食的社会法则；从朋友的分别，直至小马国的陨落，人类的屠杀……一切的一切，她能回忆起来的只有这些了。美好的记忆对于她来说只是一种虚幻的梦，一种和当下的现实丝毫不匹配的幻象。”

    ……

    大家就这样站了这么久，几乎所有的博斯士兵都回到车上整装待发了。直到珍妮特提出帮黛西检查一下她大脑中残留的ISNA控制程序，大家才回过神来；库克鲁伯爵一直也没有去催促他们。

    最后，珍妮特在车上帮黛西接上了数据线，整支车队也开始徐徐上路了。

    “很抱歉黛西，我们不知道你经历的痛苦竟然会这样沉重。”珍妮特在投影出来的屏幕前说道，用她自己编设的后台隐身程序去扫描黛西的整个系统，“……我们本以为，小马们会和人类一样……对痛苦没有那么敏感。”

    黛西看着车窗外摇晃的地平线，木然地开口了：“耶稣向天父立下受难的誓言，同样无人能理解他当时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你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个？”罗恩斯皱起了眉头，“珍妮特，你是不是——”

    “她的数据线有网络信号，刚才那个是从搜索引擎里冒出来的想法……”黛西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借此表达……不论谁的痛苦，都是无法被猜测或衡量的。对痛苦也没有‘敏感不敏感’这样的说法。”

    “因为灵魂的不同吗？”星光忽然插话了，她一直在打量自己带着的双刃矛，“两个生命最大的隔阂，便是灵魂的不同……对吧？”

    “灵魂！”黛西转过了头来——她的动作有些猛，以至于差点将珍妮特的数据线拽下来。

    “灵魂……我不知道我为何会明白这些东西。”她看了一下大家，仿佛是有一个漫长的故事想要告诉大家似的，“很多时候……我的身体被禁锢于‘关机’的状态之中，仿佛是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但实际上，我的大脑是无法被关闭的——那些装置让我处于半睡眠状态下，依然拥有思维……”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我知道自己活着，但我感知不到任何东西，看不见任何东西……于是，我开始思考这样的空虚——

    “直到有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她看着大家，“在黑暗中，感知不到任何情绪的情况下……我突然明白了。”

    

    “生命的灵魂……竟不过如此，是那样地脆弱。”黛西深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地说道，“纵观生命自身的意义……竟然也似乎是那样地简单。”

    “被剥去DNA的细胞，不过是一摊毫无用处的蛋白质，就像基础的物质一样，没有生命的定义。”黛西看着窗外，停顿了一下，“可笑的是，一旦拥有了DNA，细胞便被理解为拥有‘生命’的定义了……难道它们拥有生命的定义，仅仅是因为DNA能告诉细胞如何去转换其它蛋白质，产生能量，最后出现呼吸作用？……这只是表面上的形式。DNA存在的意义是因为它能‘编译’这些蛋白质，它能告诉这些蛋白质如何运作；它创造了‘规矩’，让无数的大分子在这样的‘规矩’下运作……抛开这些布满了相互照应的大分子运作关系，这堆被称作‘生命’的东西，依然只是一群大分子……和物质没有区别。”

    莫凌有些无聊地点了点头，“所以……这些也是来自搜索引擎的想法？感觉我好像回到了高中生物课似的。”

    罗恩斯捅了一下他的腿，示意他长点眼。

    “纵观我们自己，也是这样。”黛西的语调低沉了下来，“尤其是当我观察我自己的身体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明显。我只是由一堆铁和电组成的机器人，也许还存在一些生物组织，但多数都是这些废铁。该死的废铁和电组成不了生命，同样，我本意上并不能被称作为一个生命——我是什么？是机器人。但问题是，我现在正在脱离程序的控制——”

    珍妮特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说这话的黛西——仿佛听到了当年终结者系列电影的台词。

    “那我是什么？”黛西望着大家，平静地问道，“我是个生命吗？”

    她没有继续说出自己的回答，似乎是将这句话的答案留给了大家。

    “是的黛西，你当然是。”星光看着她说道。

    “谢谢，我看上去的确像是一个生命。”黛西重新看向了窗外，“但……是什么，定义了我？我的身体里没有正常的血液，没有心跳，没有繁殖的欲望，没有任何生命应当拥有的事物……”

    “你拥有情感和思想。”莫凌发话了，“是情感和思想定义了你。不是记忆，不是欲望，也不是血液。”

    “莫凌，我的思维只是由0和1构成的。”黛西随后说道，“现在我回答你的所有话语，都是来自那两个数字的组合……和电脑一样，我的‘思想和情感’，不过是一个由程序员打出来的系统而已。”

    “但是……”莫凌还想猜测什么，却被黛西接过了话头。

    “但是与电脑的系统不同的是……我是个可以控制自己的系统；我是个可以自由思考的系统。”黛西看着地板，似乎是在一边思索一边开口，“我拥有自主设定计算对象的权限，我可以让我的处理器去计算我希望它计算的东西……”

    随后，在珍妮特与大家的对视之下，黛西继续说了下去。

    “反过来想……何尝不是生物的大脑呢？”她看着大家，“想一想……如果，你们的大脑被规定了权限，被强制设置了思考的对象——唯一和计算机不同的是，大脑中的数据信号不再是0和1，而是神经元细胞的放电与不放电——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

    黛西令大家陷入了深思。

    

    “计算机的系统，是由芯片中的0和1组成的；而生命的灵魂，我同样可以猜测是由神经的‘放电’和‘不放电’形成的。

    “虽说这样比喻十分不严谨，生命与灵魂的定义也远比计算机系统复杂……但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加上之前那DNA与细胞的关系——和计算机的硬件一样，生命体内的所有器官都是硬件；他们体内的血液，就是机箱中的电流；他们的大脑，就是电脑的处理器——所有的这些硬件，如果没有系统的存在，就只是一堆毫无意义的物质。灵魂，系统，无一例外都如DNA一样，提供了一种‘规则’，一种生命用以活动的‘规则’。

    “这种‘规则’，便是我们自己……我们自己的存在，便是一个拥有因果关系的‘规则’序列。原谅我对此啰嗦一下，这些规则无一例外都是围绕着‘条件反射’来逐层递加的，从无脊椎动物对于进食的渴望，直到灵长类动物为一个问题思考答案……都是简单的‘如果——那么’和‘因为——所以’关系；和电路中的与或门有着异曲同工的功能。总而言之，这些对‘输入’有着相应‘输出’的反应，造就了生命和科技的网络；这些‘反应’操控着生命的器官，电脑的硬件，使得原本毫无生气和相互关系的物质之间产生了联系，产生了规律……”

    “所以……黛西，”罗恩斯听得有些发懵，“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我被帕玛大卸八块的时候，我在极度的疼痛之中明白了是什么组成了我自己。”黛西看着他，简单地说道。

    “所以……是什么呢？”罗恩斯捂着额头，他之前完全跟丢了黛西的思绪。

    “我根本不是被什么东西所组成的。”黛西忽然微笑着说，“我们的存在是根本不存在的——我们作为生命体，只是一种规律的衍生现象。”

    

    “这种规律……”星光再一次开口了，“是谐律吗？”

X 归途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幕降临了，荒漠中的一切都变得漆黑无比。没有星空，没有地平线，四周只是一片虚无的黑色。

    这黑暗中，有一堆干树枝堆成的篝火，像汪洋中的一座灯塔似的，成为了大家辨认周围环境的唯一坐标。

    四周的帐篷都泛着微黄的反光。一排卡车宁静地停在不远处。

    “很遗憾，我们没有足够先进的空军力量。”一位指挥官坐在沙盘前，帐篷顶上吊着的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没有空中掩护，贸然闯过这道峡谷肯定会遭到ISNA的空袭。”

    “但这条线路是唯一一条能够及时和A队汇合的道路。”另一个指挥官端着铁质的水杯，指着沙盘上的地形说道，“从这里……到这里，几乎是一条直线。我们的食物和水是有限的，再继续绕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下一个村落。”

    在这几人的旁边，站着赛琳娜丝女王——她看着帐篷外面翻滚的篝火，似乎是在发呆。

    “不论如何，我们今晚必须要做出决定。”先前那个指挥官指着沙盘中己方的位置说道，环顾了一下其他人。但似乎，他所说的这句话除了使大家陷入沉默之外，并没有对讨论起太多作用。“对了……赛琳娜丝殿下，”不得已，他转身求助于那位翼角兽，“您的看法如何？”

    “啊？”赛琳娜丝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我……我不知道。”

    大家对她的回答愣了一下，面面相视了一下。仿佛在大家眼中，赛琳娜丝永远知道任何问题的答案似的——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听见她回答说“不知道”。

    “……抉择很不好说，就像你们所讨论的那样。”赛琳娜丝看着大家，坦白地说道，“此外，暮光她们……可能还没有做好见朋友的准备。”

    

    她正说着，两眼的余光突然瞥见有个身影正站在门口。

    “暮光？”她轻声自语了一下，随后对在座的指挥官请示道：“抱歉，失陪一下——”

    她随即走出了帐篷，发现了站在一旁等候的暮光闪闪。

    “暮暮，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她看了一眼四周静悄悄的帐篷，对面前睡意全无的暮光问道。

    “啊，我实在是睡不着——”暮光抬头望着她，挠头说道，“一想到我马上就要见到彩虹黛西了……我就立刻不困了。”

    暮光冲着赛琳娜丝苦笑了一下，“不管是紧张还是激动，反正……大家都睡不着。我估计萍琪派现在正招呼大家下床打扑克牌呢。”

    赛琳娜丝也微笑了一下，看着那堆篝火。“说实话，我也为你们的重逢感到激动。”她点点头，带暮光坐在了篝火旁边，“……分隔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在最终时刻相遇……想必你们六个的缘分不一般。”

    “哈，塞勒斯蒂娅公主时常称之为友谊的魔法。”暮光耸了耸肩，看着那些飘动的火星说道，“话说起来，我好像有些记不清楚我们六个在小马谷相遇的那一天了……真害怕有那么一刻我会永远想不起来。”

    “只要你们记得彼此，往事就不会忘记。”赛琳娜丝看着暮光说道，橙黄色的火光照亮在她俩的脸上，“黛西也不会忘记你们的。”

    “但愿吧……”暮光略微小声地说道，“……我真后悔，当初本不该让黛西和我们分离开的。”

    “嗯？似乎在我到来之前，你们还经历过一些事情？”赛琳娜丝动了一下耳朵，对暮光问道。

    “噢，是的，我们遇到了太多事情——黛西当时是为了去帮助罗恩斯解围——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暮光摸着下巴回忆道，“……当时我们正和莫凌他们几个人类计划参与这些叫做博斯的武装组织，利用他们的力量和ISNA抗衡，尽力把我们送到夏威夷……这样，只要小马们看见我们六个，这场战争应该就会被叫停。”

    “但是……黛西是怎样和你们走丢的呢？”赛琳娜丝继续问道，“如果这使你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请原谅我。”

    “没事的，殿下，”暮光低下头，继续开口，“……当时，罗恩斯正在和一个博斯的胖子谈判——阿刘也在场；那个胖子随后说他想见一下所谓的‘外星马’，也就是我们几个小马……然后……然后——”

    暮光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黛西自告奋勇地去了……就像曾经的她，那样无畏和勇敢——然后，我们才发现那是个陷阱。”

    “陷阱……”赛琳娜丝紧闭着嘴唇，大概明白了随后的来龙去脉。

    暮光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卖力地苦笑了一下。

    “那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人类社会是谐律守护者唯一不能去融入的群体。”暮光补充了一句，“就像幻形灵一样……与谐律是相悖论的。”

    “不一定，”赛琳娜丝忽然说道，“你们是如何和这几位人类走到一起的呢？”

    “噢，说来话长……”暮光调整了一下语气，“当我们几个从冬眠舱里苏醒过来时，我们似乎是在一个ISNA的基地里面……他们几个专员的任务是监视我们六个小马，然后好像是写报告做研究……那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他们并不在乎我们几个——但一切从小蝶误食了一种毒草后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呃，他们几个似乎比较在乎我们了，但还没有到放下敌意的程度——再后来，他们带我们几个回到了他们的家乡；也许家的氛围让他们感到轻松了一点，我们之间也容易交流了一些——从那时起，他们便开始信任我们了。”

    “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起相信他们的呢？”赛琳娜丝忽然问道。

    “至始至终。”暮光不假思索地回答，“也许这才是他们会相信我们的原因吧。”

    “但同样的办法并不适用于所有的人类，对吧？”赛琳娜丝看着暮光，分析道，“比如那个胖子……”

    “……人类真难分辨。”暮光叹息了一声。

    

    ……

    不久前，夏威夷基地内——

    “进去！”莫尔兰夫，茜黛尔，以及维克斯，被一队手持光弧的卫兵扔进了某个地下的洞穴之中。

    “哼……和你们那群家伙好好在这里呆着吧。”那个卫兵关上铁门的时候，他似乎正在改变自己的长相。

    维克斯揉了一下他有旧伤的手臂，略带绝望地打量着四周：“……我们怎么办？”

    莫尔兰夫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看着周围那粗糙的洞穴石墙——从并不潮湿的环境和粗糙的地面看来，这里像是前不久刚凿开的。“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铁门——上面覆盖着一层绿色的魔法光幕。

    “幻形灵魔法。”茜黛尔摇摇头，“似乎还是比较难缠的那种。”

    “等等，”维克斯看了一眼头顶，“你们觉得咱们能挖出去吗？用你们俩的魔法？”

    “那个禁锢光幕肯定是覆盖了整个地面的，咱除非挖到太平洋海底。”茜黛尔转头看着周围，无奈地回答。

    “我们最好还是往那边走走看吧。”站在前方的莫尔兰夫对大家说道，“说不定发现真的能挖到太平洋海底。”

    整个洞穴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很宽敞，但随着他们深入下去，两侧的洞壁便变得越来越狭窄了。

    “看，这边的痕迹更新了——”维克斯摸了一把洞壁，对大家说道，“显然，这个洞穴并不是夏威夷基地的一部分。”

    他的话音刚落，洞穴远处传来了一丝石块撞击的声音。

    “等等，有动静！”莫尔兰夫顿时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望着前面，“怕不是穴居生物什么的……”

    “什么？别开玩笑……”维克斯一下子缩在了茜黛尔身后，胆战心惊地抱着脑袋。

    此时，大家能隐约听到前方有脚步声走来——莫尔兰夫的独角和腰间的光剑亮起了光芒。

    

    “喂！”正当莫尔兰夫准备冲上前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个小马的叫喊声，“是新来的吗？”

    大家对视一眼，但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这真是有意思……”那声音更靠近了一些——不一会儿，前方走过来了一个小马；戴着一副头灯，脸上脏兮兮的，身上却披着和之前卫兵一模一样的制服。

    “我的天——”他看见了莫尔兰夫，也看见了茜黛尔，包括从她身后站起来的维克斯。

    “我的天……”他重复道，瞪大眼睛望着不知所措的三位，“莫尔兰夫将军，您怎么——”

    忽然，他闭上了嘴，脸上的惊讶消失掉了。

    莫尔兰夫本来刚要怀疑他是不是幻形灵，但从他面部的表情变化看来……他也同样在怀疑莫尔兰夫是不是幻形灵。

    双方一下子僵持住了。期间更多的小马从前面走了出来，全都带着头灯，身穿军队制服。

    “你们……”莫尔兰夫试探性地开了口，但随后又闭上了——他不知道自己该用尖刻的语气来隐藏自己的身份，还是该真诚地如实袒露。

    想必那个小马心中也在进行着同样激烈的思想斗争。

    维克斯走到前面来，举起手，也一样欲言又止。

    “长官……”正当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的时候，那个小马忽然开口了，“我有个问题。”

    他的语气中没有参入任何情感，因此无法推测他的身份。

    “说。”莫尔兰夫也试着不动声色地回应道。

    

    那个小马看了一下四周，随后看向了莫尔兰夫：“……那个第四号和第五号方案……究竟是什么东西？”

    

    顿时，莫尔兰夫明白了过来。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释然地回答，脸上笑了一下，“想必你们也是因为这个问题而被抓进来的，对吧？”

    

    接着，那些所有的小马都舒了一口气，笑容逐渐从他们的脸上浮现出来。

    “哦天哪，”前面的那个小马立刻走过来，紧紧地拥抱了一下他，“长官，能见到您真是万幸——我们也都是不久前被抓到这里来的，当时还以为是您的命令……”

    “这一切都乱套了……我从来不会命令把谁丢到矿洞里去。”莫尔兰夫扶着那个小马的肩，向他身后看了一眼，“另外，你们都是哪一连的？”

    “各个连队的都有，大家都被抓到这里了。”那个小马也转身看了一眼大家，回答道，“除了被杀掉的以外。”

    “这些幻形灵可真是精明……”维克斯也走了过去，插着腰说道，“话说到此，你们在这里是被迫挖矿吗？”

    “不，我们只是在寻找那个魔法光幕的边缘。”那个小马摘下了头灯说道，“但从那些幻形灵漠不关心的态度来看，他们似乎对这个光幕的范围和强度十分有信心……”

    茜黛尔点了点头：“是的……通过物理手段打破这种幻形灵魔法，历史上几乎没有记载过。”

    “等等，你们俩不是会魔法吗？”维克斯转身看着两位翼角兽，“来一段魔咒或是画个法阵什么的……试试看，没准你们真的可以。”

    “啊，那是没希望的。”茜黛尔耸耸肩，“我和莫尔兰夫都不是学魔法专业的……我自己看着这个魔法，就好比一个只学过基础数学的人看见一道奥数题——恐怕只有艾穆斯和他妻子知道怎么解开这种法术。”

    莫尔兰夫没有参与茜黛尔和维克斯的议论。他与这些小马来到了洞穴的尽头，希望能有所发现。

    “你们在这里已经挖了多久了？”莫尔兰夫看着地上那些用各种东西粗制而成的挖掘工具，对那个小马问道。“这个……”他似乎不是很确定，于是看了一眼身后。

    “几周吧。”队伍中有小马回答道。“不对，我来之前还有小马来着。”随即响起了质疑声。“可能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

    “我不太清楚，据说这矿洞的道路下面埋葬着有饿死和自杀的小马。”他回头对莫尔兰夫说道，“我到这里已经一周多了……”

    “我们有多少食物和水？”莫尔兰夫问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维克斯他不能三天不喝水。”

    “啊，这个不是大问题，”他指向了洞穴入口那边，“那些幻形灵一开始并不管我们，但后来他们偶尔会放些食物在门口……看样子他们暂时还不想让我们死。”

    “那样比直接杀了我们更可怕。”莫尔兰夫更加确定了逃离这里的决心，走到了洞穴尽头边上，“……现在有什么好消息吗？”

    “啊，莫尔兰夫将军，”这时候，一个长相老态的小马走了过来，对莫尔兰夫说道，“我是一位研究人类地质学的后勤人员，根据我这段时间的推断……这洞穴再继续延伸下去很快就会挖到什么坚硬的东西。”

    “坚硬的东西？你是指建筑？”莫尔兰夫看了一眼那个老学者，“所有基地建筑的地基都很浅，理论上我们这里不应该会挖到建筑物……”

    “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先前那个小马拿起一个简易镐，敲了敲洞壁，“那位地质学者说这一片的岩石明显感觉更硬一些，肯定是人工处理过的；然后又解释了一大堆论证……总之，他说的好像没错。”

    “唔……”莫尔兰夫看了一下大家，点头说道：“那么，我们现在继续挖。”

    

    此时，一架气派的运输机刚刚降落到夏威夷基地。

    那个赛琳娜丝身穿高贵的长袍，在一排卫兵的护卫下走了出来。

    相应地，一个拥有莫尔兰夫长相的翼角兽站在跑道边缘迎接她。他的身边也站有一排手持激光弧的卫兵，仪式颇为庄重。

    “我的妹妹，现在一切都变得如您所愿了。”他在赛琳娜丝身前略微屈膝了一下，“对付那三个家伙比我们想象得要更简单。”

    “啊，很好。”赛琳娜丝注视了一下他的眼睛，随之微微一笑。她看着他身后的夏威夷基地，接着说道：“现在，处理我们这边的事情就会轻松很多了；尊贵的女王肯定会为我们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

    “那是当然。”莫尔兰夫笑了笑，缓缓走到赛琳娜丝身边。

    “就看我们在ISNA那边的人行动得如何了。”赛琳娜丝迈开脚步，在一行卫兵的护卫下走在红地毯上，“……只要他们那里解决了那些博斯的问题，那几个谐律守护者也将随之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那样，我们女王的计划就万无一失了。”

    

    与此同时，远在ISNA星耀基地控制中心的理查德正如赛琳娜丝所预料的那样，他正在与她口中所称的“女王”讨论博斯的问题。

    “我需要你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那个绿色的球体中传出的声音十分低沉，“夏威夷那边已经万事俱备了，现在就差你们这里……”

    “不，我们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您大可放心。”理查德有些紧张地笑了一下，“根据我们间谍卫星和隐身侦察机传回的报告来看，博斯他们分成了两队人马，一部分跑去了亚洲聚城；另一部分在前线的南端……他们接下来肯定是要汇合的，而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处峡谷——我们完全可以在那里伏击他们。”

    “……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可得提醒你——那个真正的赛琳娜丝……她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那个声音停歇了一下，仿佛是长叹了一口气，“不论如何，我必须要见到她的尸体。”

    “一定的……”理查德咽了一下口水，随后补充道，“上次我们的人用铀芯轨道步枪撕裂了她的翅膀，这次……将会是她的脑袋。”

X 归途 : 第一百二十九章

    A队小心翼翼地给所有车辆披上沙漠迷彩，缓缓地行驶在战场东北边缘。此外，对于肖一直乘坐轮椅的这个问题，珍妮特表示大家可能得想想办法——毕竟现在已经来到战场了，再继续让艾娜推着肖的轮椅恐怕有些不切实际……

    “你是说机械外骨骼嘛，”莫凌耸耸肩，“咱们有好几副，让他临时穿上一套不就行了，等战争结束了再说。”

    就这样，艾娜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爸穿上了那一套纤细的黑色架子，然后就神奇地站了起来。

    在珍妮特给她解释清楚机械外骨骼也可以有医学用途之前，她脑中对力量增幅系统的理解一直和在马国军队里一样——只能打仗用；而用于让瘫痪的患者重新走起路来……她虽然很是意外，但发现这样也不是不行。

    

    “B队他们现在到哪里了？”罗恩斯放下望远镜，对珍妮特问道。

    “不知道，通讯现在已经被切断了。”珍妮特看了一眼全息数据，回答道，“像这样直接跨过ISNA军团的通讯信号很容易被他们截获。”

    “嘿，截获有什么可怕的？”罗恩斯挠了挠鼻子，看着窗外那闪烁的地平线，“我们队伍里有赛琳娜丝，黛西，星光，还有那个满身巡洋舰武器似的斯派克……难道还拼不过他们分散过来的小队？”

    “啊，哥们儿，事实上真不是这样。”此时，阿刘来到了他们几个旁边，“ISNA他们现在部署的武器绝对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你是说专员武器嘛，”莫凌接过望远镜，准备往地平线那里看去，“我们专员当然清楚了；你肯定也没见过那个斯派克身上带着的武器是什么样子……好家伙，他挥个身子就能把一排的坦克炸上天。”

    “我见过那些龙！”阿刘忽热认真地说道，走到了窗边，“看到那个地平线了吗？我在那里挣扎过——我见过那里的景象！”

    大家有些出乎意料地望着他。

    阿刘急促地呼吸了一阵子，放下了指着远处的右手，“那些龙……被从空中打穿了翅膀，落到地上来，一群坦克便围着它疯狂开火——我亲眼看到过一只龙是怎样哀嚎着被各种穿甲弹和达姆弹撕成碎片；它们临死前的剧烈挣扎通常会掀起一阵小型的沙尘暴，但是是红色的——它们飞溅的血已经足以将空气中的灰尘所染红。”

    他眨了几下眼睛，仿佛是在使自己从回忆中逃离出来似的，“ISNA现在所拥有的力量……是完完全全足以与小马们的军队所抗衡的。这样，你们有谁听说过‘T-45’步行者？”

    “T-45？”莫凌重复了一下，“是那个特战步行者机器人吗？”

    “是的，”珍妮特对大家说，“一种机密的T系列步行者，拥有前置钨合金装甲和模块化的武器舱……同时还具有极高的灵活性。”

    “这种机器人有四条粗壮的机械腿，”阿刘接着她的话说道，“每条腿上不仅同样装备有钨合金装甲，而且还都有一台近防炮！”

    “在腿上安装的近防炮？”珍妮特表示茫然，

    “是的！”阿刘握着自己的手说，“而且它们还能像蜘蛛一样爬墙，根本没人可以接近这种怪物。”

    大家没再说什么，应该是都在感叹ISNA这机密工作做得可真到位。

    “不管怎样，随时注意着无线电。”奥维娅打破了沉默，“B队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我们的帮助。”

    

    B队，那支呈分散队形的快速行军车队，此时正行驶于一道斜穿过战场附近的峡谷内，全员高度戒备着。所有装甲车上的炮台都兢兢业业地站立着一位博斯士兵。

    “这里曾经是中国族的长江。”赛琳娜丝看着那周围的峡谷边缘，自言自语道，“那些人称这里为他们的母亲河……”

    “呃殿下，我们人类不称呼彼此为‘族’，只说国家就好。”旁边一个士兵忍不住纠正道，但随后觉得这样不妥，“……只是，我个人的观点。”

    “啊，对……天呐我又忘了。”赛琳娜丝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峡谷比我们想象得要大很多。”

    正说着，肖忽然从车后座走了过来，挪动着衣服里面的外骨骼套装，坐在了赛琳娜丝身边。艾娜随即也跟着他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她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走路如此自然的父亲）。

    “这里早在很久以前就变成了个峡谷，似乎是因为地下过度开发导致的塌方。”肖指着外面那些怪石嶙峋的峭壁说道，“瞧那些坚硬无比的土块……里面都是重金属。”

    “他们在地下开发什么？”赛琳娜丝在汽车的颠簸中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当年ISNA在寻找什么地方，为了修什么东西。”肖低头回忆道，“据说那时候ISNA还只是联合国的一个小部门，成员一共才只有一百多人。”

    “是这样？那后来……他们是怎样做到统治全球的？”

    “我猜和那个地下开发有关。”肖抬头说道，“他们最终找到了某个地方，建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忽然崛起了，跟当年谷歌建立起互联网似的。”

    赛琳娜丝缓缓地点了点头，“他们成功了，这些平民却要为如此多的环境毁坏做出牺牲。”

    “但不得不承认，ISNA那时候的确为人类带来了相当重要的科技成果。”肖扶着膝盖回答，“尽管在现在看来，一切都变了。”

    车队的轰鸣声填补了随后的寂静，大家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两侧的峭壁去。

    “这么宽的峡谷……”艾娜这时候说话了，“感觉让一架飞机飞下来都有余地。”

    “这样多好，ISNA火力压制我们就会困难得多了。”一个士兵和她说道。

    “不一定，”赛琳娜丝看着峡谷上方，“万一他们真的调遣个轰炸机过来就完了。”

    “哦，话可别这么说……”肖想起了上次和大家在那个旧工厂附近乘车遇袭的经历，自己就是那个多嘴的，“万一——”

    

    “喂，我们有情况了！”大家的对讲机忽然大响起来。

    “噢，见鬼——”肖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怎么又是这样……”

    

    赛琳娜丝立刻走下座位，蹿到驾驶室旁边：“发生什么了？”

    “十点钟方向发现快速移动物体，”司机慌忙打着方向盘，和前面的卡车一起保持着队形，“好像是飞机！”

    “干他妈的！”旁边的副驾驶拿出一把装满了穿甲弹的M416，慌张地拉上枪机，“我可不想现在死……”

    “不，我不会让你们死的。”赛琳娜丝看了他一眼，“帮忙推开你右边的车门，我出去一下——”

    “啊，好……”那人抬起枪，把车门费力地推开了一个缝隙。

    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了几道强烈的爆炸声……卡车的挡风玻璃都震动了几下。

    “我的天！”那人惊呼，赛琳娜丝在在同一时间撞开车门飞了出去。

    

    “抓稳！快，快！十点钟方向——”听见爆炸声，车内的人立即拉开防弹车窗，推开卡车顶部的舱盖，纷纷把他们的枪口伸出去，四处寻找着敌人的所在位置。“有谁看见那是从哪里来的吗？”有人喊道，却无人能够回答。

    纵观这些博斯组织的人们，他们多数人手中拿的都是21世纪的落后枪械，根本无法与ISNA的先进激光武器相匹敌——这也不禁令人更加怀疑博斯是怎样成为聚城的威胁的。

    “东边！东边——”车顶有人喊道，随即峡谷侧边的峭壁上猛然迸溅出了一大堆的碎石泥土。

    整个峡谷内的车队一时间成梯队拉开距离，以此提防突然出现的敌人——侦查车队的人早已架起了雷达，但依然找不到那些炮弹的来源。

    “好像是隐身运输机！”不知是谁在对讲机里高声呼喊了一句，峡谷上方顿时掠过了两架黑色的ISNA飞行器。“这附近肯定有部队被部署了。”侦察车队的人迅速分析道，“我们正在全力搜索！”

    “所有作战人员，现在立刻部署！”赛琳娜丝飞到半空中，耳朵上依然戴着之前莫凌给她的通讯耳机。“峡谷西侧！”她转身看去，在远处的悬崖上发现了一排如同汽车扬起来的沙尘，“重复，峡谷西侧！有敌军来袭——”她奋力挥舞着双翅，点亮魔法拿起了别在腰间的光剑。

    此时，更多的榴弹从峡谷两侧飞了下来——不过明显，峡谷西侧飞下来的榴弹更多。

    “4号车遭到攻击！”通讯中立刻传来了损伤报告，“4小队失去联系——”

    “稳住阵型，我来保护中心车队——”赛琳娜丝迅速飞向峡谷一侧，撑起了一道橙黄色的屏障——那些榴弹纷纷在上面爆炸开来。

    

    “他们又打起来了。”苹果嘉儿看着窗外此起彼伏的枪声，和暮光说道，“为什么ISNA总是想杀掉我们？”

    “我不知道。”暮光小心地看着车窗外的火光，语气沉着地说道，“但不管如何，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明白。”小蝶也出乎意料地冷静，小心地摸了一下身上的防弹衣。

    碧琪趴在座位上，和珍奇一起整理着身上的那些闪光弹和烟雾弹。“唔，这些东西应该会有用……”她用牙咬了一下一颗破片手雷的拉环，吓得暮光立刻上去阻止了她。“哎！珍妮特说这东西是会炸的！”她把那个手雷塞到了碧琪胸前的防弹衣挂袋里，怪罪地说道。

    “只是好奇而已……”碧琪吐了吐舌头。

    

    赛琳娜丝顶着屏障，几乎挡住了车队中心地点的大部分榴弹。她正思索着那几个小马会怎样害怕时，通讯中再一次传来了侦察兵的叫喊：“八点钟方向，有ISNA步兵车偷袭！”

    “果然是西侧……”她看了一眼前方不断飞来的源源不断的榴弹，几乎没有功夫抽身。

    数十辆体型俊硕的白色越野车从峡谷一侧飞驰而下，它们普遍都有着超过一米高的地盘和挂满了子弹的炮塔。

    车队依然在快速行驶之中，尾部的后勤卡车立刻加速与前方的装甲车交换了位置，来到了受赛琳娜丝保护的中心地点。

    “车队尾部报告激烈交火……”

    更多的ISNA步兵车从另一侧的峡谷涌下来，这一次其中还有不少黑色的专员步兵车——其武装程度远远不止那车顶的一个炮台。

    “情况不妙！殿下！”

    ……正当那些步兵车逐步涌近全力反击的尾部车队时，一道蓝色的激光瞬间击中了其中一辆黑色步兵车——瞬间火光四溅，那个步兵车的驾驶舱内炸开了闪电，车门和轮胎飞向了四周。

    “耶！打中了！”耳机里传来了艾娜的欢呼，以及那隐约可闻的波能轨道狙击枪的聚能声，“看来我翅膀的伤对我这神枪手的称号没有丝毫影响。”

    赛琳娜丝向后看去，发现了那个穿着夜琪动力服飞行于半空的身影。她欣慰地舒了一口气。

    “喔，干得漂亮！”队伍中士气为此一振。一些机动性比较强的坦克也汇聚到队伍后方，向ISNA追兵开火。

    “我们需要重火力，”赛琳娜丝喊道，“斯派克还在睡觉吗？谁能把他从集装箱里拽出来？”

    “报告殿下，那条龙被医疗部的人注射了镇定剂，估计很难醒过来！”耳机中有个卡车司机回应道。

    

    几辆ISNA步兵战车加速冲到了博斯车队队伍中，强行打乱了双方的队伍。

    “啊！”耳机中传来了一些人的叫喊声，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翻滚的车辆残骸……无数的装甲车和步兵车混乱地来回穿梭在峡谷当中，有的直接撞在了那些石柱上；有的被彼此的枪弹打破轮胎，就地翻滚起来；有的干脆相互撞在一起，巨大的动能使两辆车向前翻去，随后爆炸……

    “不要让他们靠过来——啊，妈的！”几个博斯士兵探出上身，在装甲车那飞快的速度下朝周围的白色和黑色步兵战车开火；剧烈的颠簸使他们几乎无法命中那些车辆的轮胎或是玻璃……有的人直接被迎面打来的电浆弹炸得面目全非。

    “求救，我们是10号车——”那个司机慌张地在沙尘之间来回地打着方向盘，“我们甩不掉身后的那个混蛋！急需支援——”

    一个黑色的专员步兵车紧紧地咬住这辆装甲车不放，左右地规避着那些翻滚的汽车零件，车顶的炮台不停地喷吐着火舌。

    “电浆弹准备。”车内的一位工程专员打开了那复杂的火控系统，“开始预热——快稳定好方向，该死的。”

    那人仔细地瞄着眼前的虚拟十字准星，“就差一点点——”

    轰隆！这辆步兵战车突然被一道迎面而来的蓝色激光贯穿了整个车体，顿时吞没于熊熊烈火之中。

    “干的好，女儿！”肖在车上拿着望远镜，充当了艾娜的狙击助手，“快上膛，左边还有个装甲车需要帮忙！”

    “明白，爸爸！”艾娜高高地飞行在众多卡车之上，潇洒地拉下狙击枪的充能阀，将水晶电池中的能源充入弹仓，准备下一个致命一击。

    

    “全体注意！”赛琳娜丝忽然喊道，“前方八百米处有疑似ISNA装甲部队！”

    车队尾部的一些装甲车闻讯加速到车队前端，和那些装备有铲子的大马力卡车排在一起，准备御敌。

    暮光看了一眼车窗后面那些烟尘四起的战车混战，一不小心眼前划过了一道激光弹，烧掉了一撮头发。

    “呀，暮光！”她的伙伴以为她中弹了，不顾车辆剧烈的颠簸，一齐冲了过去。

    “啊……我没事！”暮光揉了揉磕到的后脑勺，又蹭了一下额头，“——我们……得想办法把斯派克找到！”

    “他好像睡在某个卡车里——”苹果嘉儿正回想着，没想到车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巨响——所有车窗全部被震碎了，那些射击的士兵也都翻滚倒地……

    刹那间，整个卡车翻滚了起来——

    

    “那是18号车吗？”赛琳娜丝猛地瞥见了那个翻滚的卡车，“有谁能回答我？！”

    “是的，殿下！”

    “不妙……不妙！”赛琳娜丝慌忙收起了屏障，刚想冲那个卡车飞过去，一枚导弹趁机飞向了车队前方——爆炸的火球掠过她的身边，这次是一辆载着集装箱的后勤卡车被炸翻了——那个集装箱瞬间滚落在地，棱角都被摔得变了形。

    后续的卡车和装甲车见此立刻打转方向，朝两边规避而去——可想而知，整个车队的队形顿时被打乱了。

    “不！”赛琳娜丝不得已再次撑起屏障，更多的导弹在上面炸开了——“呃！”她屏住呼吸，咬了一下牙。她身上的伤依然在影响着她的状态，加上没有盔甲的聚能力场功能来协助自己，区区几枚巡航导弹便让她觉得有些吃力了。

    “暮光！”她看着身后那个落在原地的卡车，只能在空中无力地喊道。

    

    “啊……”苹果嘉儿奋力地用后腿踢开那块装甲板，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传了进来。

    “咳咳，大家没事吧！”暮光把一个受伤的人类带了出来，在远处激烈的枪声中问道，“快！”

    “我的腿——”珍奇踉跄地钻了出来，她的左后腿上有一个深长的口子，“啊……好疼！”

    “小蝶，萍琪派，快点出来！”暮光赶忙对着珍奇的后腿施加了一个血液凝固法术，“忍着，马上就好——”

    突然，一串子弹打在了身后的卡车废墟上。

    旁边的那个士兵不顾流血的脖子，端着枪就探了出去。

    “哦不！”暮光顾不得帮萍琪派爬出来，转身就看着那人被一道激光打飞在地，不再动弹。

    待大家都从残骸中爬出来后，周围猛地驶过了几辆博斯的装甲车——他们拽起的尘土后面便追着ISNA的步兵战车。

    “大家跟着我，快跑！”暮光来不及思考，自己顶着一个紫色的魔法罩，抬腿就向前跑去。

    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落在车队后面，恐怕就只有被ISNA包围的份了。

    “珍奇，尽力忍一会儿……我们不能放弃！”暮光看着珍奇一边呻吟，一边卖力地跑着，揪心地说道。

    此时，许多辆卡车都看见了那个紫色的光罩，纷纷向赛琳娜丝请示：“报告，五位谐律守护者出现在可视范围！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不能停下车队！”赛琳娜丝看了一眼身后，“愿上帝——”

    突然，几个隐身轰炸机从天空划过，一排黑米粒一样的炸弹随即被撒了下来——赛琳娜丝未反应过来，她只觉额前一昏，自己的光幕在一瞬间就被炸成了碎片……

    “赛琳娜丝女王！”好几辆卡车看着那个从天而降的橙黄色身影，顿时踩下了急刹车，“不！殿下！”

    漏下来的部分炸弹在队伍两边相继炸开，又有几辆后勤卡车被炸毁。不少的卡车集装箱横在这峡谷之中，不知哪一个装着斯派克。

    此时整个车队面临着现在的重创，加上前方重重驻守的ISNA重型坦克队伍，硬是在峡谷里被逼停了下来。

    

    “不……”赛琳娜丝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卖力地站起来，“不要……所有单位，不要停止移动！”她动了一下耳朵，却发现耳机已经不见了——

    整个车队全都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所有士兵都迅速推开车门，拿着武器向后方的INSA追兵开火。

    但随后，如她刚刚心中所预感的那样，峡谷两旁瞬间涌下来了更多的ISNA部队——他们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整个博斯车队被包围了。

    

    赛琳娜丝连忙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队博斯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快，呼叫A队！我们急需他们的支援……”

    “啊……明白，殿下！”那个士兵看着赛琳娜丝心急如焚的面庞，双手颤抖地拿起了对讲机。

    赛琳娜丝她顾不得和大家交流，转身看向身后的激烈交战场景。“暮光！”她忍不住再次往那边喊道，希望能找到那个紫色的光罩……但除了烟雾和火光之外，她能看到的就只有一排排的装甲车和残骸了。

    

    A队所有的卡车顿时发动起来，朝战场方向疾速驶去。

    “快，最快速度！”库克鲁伯爵抓着对讲机，对整个队伍喊道，“全军遇到危险，我们必须立刻赶到那里！”

    “莫凌，把枪拿好。”珍妮特丢给莫凌一把黑色的激光步枪，“这些是我们唯一可以和ISNA抗衡的激光武器了，大家多数都用的是SCAR或是M4。”

    “天哪。”莫凌摆弄了一下瞄准镜，对这样的实力差距甚是有感触。

    

    B队此时的处境十分危险，大量的ISNA专员部队开始从峡谷两侧部署进来；有数架白影武装直升机盘旋在低空，挂着各种武器，朝峡谷中间那垂死挣扎的博斯车队开火。

    “坚持一会儿！”暮光在激烈的枪林弹雨之下喊道，看着远处那些士兵靠车辆围起来的防御圈，周围几乎都是ISNA的步兵战车；博斯的装甲车只能偶尔从视野中窜出来，随后便消失。

    五个小马拼命地跑在数辆步兵车的围堵之下，靠绕行于峡谷两侧的石柱之间来为自己提供掩护。

    大队伍就在前方几百米外。

    “就快到了！”暮光看着前方激烈交火的博斯车队尾部，对大家说道，“谁能扔一个手雷什么的吗？”

    “遵命！”萍琪派立刻从胸前咬起一个手雷模样的东西，拉下环，随后往身后一丢。

    “嘿，丢远点呀！”后面的苹果嘉儿吓了一跳，赶紧跟了上来。

    落地翻滚一会儿后，那个“手雷”嗤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堆的烟雾——

    “啊，大家注意——这边！”暮光带领大家一个急转绕开石柱。

    嘭！一辆步兵车闷头撞在了石柱上，其他步兵车纷纷绕开烟雾追了上来。

    “起作用了！尽管只是个烟雾弹……”暮光看着身后欣喜地说道，却忘记了前方的威胁——

    “暮光，小心——！”

    

    一个拥有四条机械腿的无人步行者机器人突然从天而降，狠狠地踩在了暮光的魔法罩上——

    “啊！”随着光幕的破裂，大家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那个机器人灵活地向后一跳，便稳稳地抓在了几乎垂直的峭壁上——它的四条机械腿上各有一个机枪炮塔，此时正飞速地上膛着。它的红外线在一秒内扫描了前方的环境，随后将枪管对准了地上的五个小马……

    “不！”暮光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上半身，用魔法将大家背上的护盾发射器全部激活——同时，那个机器人在一瞬间射出了四排密集的子弹……

    

    ——黑暗中，他本在聆听。

    镇定剂的作用使得他安稳地躺在那个集装箱内。不知是谁，蓄意而为地不愿让他苏醒。

    激烈的炮火，人们的叫喊，直到爆炸声和强烈的撞击，都没能叫醒他。

    但鲜为人知的是，仅仅一些记忆……便足以将他猛然从黑暗中拉回现实。

    是一道划破黑暗的尖叫声——直戳他脑海中那最深层的记忆，激起了他全身条件反射般的震颤。

    他的大脑依然处于镇定剂的抑制作用下，只有最原始的那部分突然苏醒了。他在潜意识的控制下怒吼一声，全身爆发出了他从未有过的力量——他的肌肉挣脱了松弛剂的药效，将集装箱从中间撑碎，把周围试图叫醒他的博斯士兵都吓跑了——他顾不得身上爆裂开来的伤口，用最大的力量直冲上天空，在潜意识的控制下飞向那声尖叫的所在地……

    

    只要还活着，他绝不会晚到一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