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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渚】逆流【潮田渚230720生日快乐】

2023-07-20 00:35 作者:薛婪许灯  | 我要投稿



赤羽业在冰冷的地板上醒来。
他盯着天花板恍惚,还不敢相信发生过的事情。
昨天,是潮田渚的葬礼。

他们在一起十年了,十八岁的那场变故带来了所有的危机也抹去了所有的顾虑,他们一个做了佣兵一个做了杀手,经历过所有年轻时应有的张狂和肆意,然后静下心来,安安静静地成了一个家。
三年了,一切平静如斯。
然而就在昨天,赤羽业二十八岁的生日,异变突生。
那是一场有预谋的报复,在两人爬到郊外的小山坡上肩并肩看星星的时候,赤羽业的太阳穴出现了红点。
下一秒潮田渚将他推开,再下一秒,子弹穿透了潮田渚的胸膛。

昨天,他抱着爱人冰冷的尸体,踏着麻木的步伐走向棺椁。周围参加葬礼的是陪他们走过很多年的人,E班的同学们,还有已经变回人类的杀老师。
没有人说话,赤羽业将潮田渚放进灵柩,仍然不相信他就这样死去了。他脸上还很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葬礼很快结束了。
赤羽业在潮田渚冰冷的面颊上落下一吻,而后退开两步,机械地看着棺盖合上,堪堪意识到他一生的挚爱就要从此长眠于地底,与他生死相隔。
随他去吧?
赤羽业怔怔地想,然后握紧了拳头。
那个弑杀了潮田渚的人,我会让他付出一万倍的代价。
等我杀掉他之后,我就来陪你。
他这样想着,可杀老师觉察到了他的杀气。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暂时被说服的,他迈着和来时一样的步伐,回到了那个原本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不记得是怎么睡去的,或许太累了,或许是存留着一切只是一场梦的幻想和奢望。他浑浑噩噩的,就那样睡着了。

赤羽业的意识是被来电提示音拽回来的。
他摸出嗡嗡震动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茅野枫。
「…喂?」
他呆滞地把手机放到耳边,说话声好像干渴了好几年的人那般嘶哑。
「业。」茅野枫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你…还没准备好吗?」
准备,准备什么?
不知不觉就把心里想的说出了口,电话那边的声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是…渚的葬礼啊。」
渚的……葬礼?
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他亲手将自己的爱人送进那个冰冷的安眠乡,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个让他痛心彻骨的细节。
「业,你…要面对现实。大家也都很难过…」茅野枫的声音犹犹豫豫地传来,赤羽业突然开始烦躁。
渚已经死了!
现实重重地甩在他的面前,他喉头发紧,挺身从地板上坐了起来,然后血液几乎都要凝固。
他看见他的爱人,已经死去的潮田渚,还躺在床上。
他摔了手机,扑到床边,可是毫无疑问的,潮田渚已经没了呼吸。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很久以后来电提示音再度响起,赤羽业才胡乱抹去不自觉流下的泪水。
或许,葬礼才是一场梦。
而真正的葬礼,在今天。

一切和他以为的梦境一模一样。
他抱着爱人的尸体,走向棺椁,看他们被厚重的棺盖就此隔绝在两个世界,以后的以后他所见到的爱人只是一块孤零零的墓碑。
结束了吧?结束了吧?
赤羽业恍恍惚惚地回到家里,这事情他明明已经做过一次了,这诡异的熟悉感让他毛骨悚然。
倒在双人床上他毫无睡意,身边缺少了一个人的体温让他寒冷得只想蜷缩成一团。
也是像那场梦一样,他浑浑噩噩地睡着了,睡着之前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荧光数字闪烁着:12月26日,23:24。



赤羽业醒来的时候,被窝里还很温暖。
他盯着天花板,麻木地想着已经死去的爱人和他们的曾经,然后软软的哼声从他耳边传来。
赤羽业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他看见本应进入棺椁的潮田渚安详地睡在他身边,睫毛时不时翕动一下,睡颜恬静又可爱。
「……渚?」
赤羽业震惊了好久才出口念他的名字,他伸出手,触碰眼前人的面颊,温暖又柔软的触感,绝对、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死去的人的感觉。
潮田渚的睫毛扫过他的手心,痒痒的,渐渐幅度大了起来,赤羽业赶紧收回手,不敢移动视线,紧紧盯着他的脸。
「唔……」
潮田渚睁开眼睛,眼神有点茫然。
赤羽业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潮田渚伸手揉揉惺忪的睡眼,软糯糯的:「业?」
赤羽业怔忪几秒,后知后觉地,难以置信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清醒过来的潮田渚关切地望过来。
「没、呃,我……」
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就在昨天他们还彻底地诀别,可今天早上醒来依旧是平常的温馨。
难道,那也是梦?
究竟什么是真的?
潮田渚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嗯……好像没有问题啊。业你不舒服吗?怎么表情怪怪的?」
赤羽业握住盖在自己额头的手,还是温暖又柔软的触感。
算了,管那些都是什么,让它们见鬼去吧!
他亲吻爱人的手心,看潮田渚微愣然后脸红红地抽回手。
赤羽业注视着他,如同多年来一样。
潮田渚脸颊微红,复又抿起一个微笑,凑过来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生日快乐,业。」
赤羽业迫不及待想回应他眼底的温柔,却立刻僵住了动作。
生日快乐?
赤羽业回头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那上面显示着:12月25日,07:28。



热切的亲吻和拥抱仿佛要与对方彻底融为一体,赤羽业的动作有些失控,好像在害怕什么,好像在确认什么,直至两人一同攀上高峰,依偎在一起平稳急促的呼吸。
「……怎么了?看起来有点不太好的样子。」潮田渚嗓子微哑。
「大概是因为做了一个噩梦……」赤羽业深吸一口气,埋进潮田渚的脖颈间,「我梦见你死了。」
「噗。」潮田渚拍拍他的头,「不会啦。今天你过生日要开心一点。」
「嗯。」赤羽业淡淡地笑,再一次亲吻他的眉眼。

丰盛的午餐和印象当中的别无二致,赤羽业放下筷子耍赖地往椅子背一倒。
「渚,喂我~」
「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啦业。」无奈和宠溺的目光看过来,赤羽业笑嘻嘻的,乖乖张嘴。

「呐,要出去玩吗?」潮田渚缩在赤羽业的怀里,抬头问道。
赤羽业低头含住他柔软的下唇,含糊不清地道:「去哪里?」
「唔……先去游乐园,然后,然后保密。」
潮田渚眼睛亮亮的,带着些狡黠。

之后和记忆里的安排分毫不差,他们去了游乐园,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交换一个吻,潮田渚悄悄做好了惊喜,他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草莓糖果埋了个透彻,两人在粉红色的糖果海中紧紧相拥。
「不知不觉已经这个时间了吗。」潮田渚看看天空,把赤羽业拉起来,「业,我们去看星星吧。」
一句话让赤羽业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别!」
「……诶?」
爱人疑惑地望过来,赤羽业却紧抿着嘴唇。
所有的发展都和他记忆中的毫无区别,直到最后小山坡上星光之下的谋杀。
「别去了……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潮田渚的手,却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怪异事情该不该说,他顿了顿,低头倚在爱人的肩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相信我。」
潮田渚没说什么,只是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给他安慰。
两人牵着手回到家里,赤羽业把所有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回过头看到潮田渚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视线随着他移动。
「对不起,扫兴了吧?」赤羽业走过去抱住潮田渚。
潮田渚摇了摇头,眼里有些担忧。
赤羽业看了看时间,深夜十点钟,晚饭已经在游乐园解决了,那么现在要做什么呢?赤羽业思考着。
「业。」这时候潮田渚唤他的名字。
「嗯。」他温柔地回应。
水蓝色的眼眸看过来,潮田渚浅浅一笑,伸手摸他的头:「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嗯。」他还是应着,听了爱人的话,尽力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意外还是发生了。
其实对于赤羽业而言并不算是意外,毕竟有了心理准备,在机枪远程将玻璃扫成一片碎渣时他小心谨慎地拉着潮田渚趴下。
赤羽业面色阴沉,这个来复仇的杀手没有找到下手的时机就用了这样的方法,不知道地下室中的那条通道还安不安全。
他和潮田渚且躲且退,掏出墙里暗格内的手枪,在佯装反攻的一次迂回后,就要接近地下室的潮田渚停下了。
「怎么…?」赤羽业还在疑惑,就从地上的玻璃碎渣中瞥见了自己脸上有一个红点。
记忆的洪流席卷而来,赤羽业还未说出一个音节,他想要后退或者翻滚进入掩体,可是这里的回廊周围三米之内都已经进入了敌人的扫射区。
他眼睁睁地看着潮田渚扑过来,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不要——!」
他歇斯底里的叫喊和枪声同时响起,血花迸射,赤羽业猛地睁开双眼。

一切仿佛又是一场梦。
他躺在自己的家里,被窝里仍是暖的,潮田渚还睡在他的身边。
赤羽业隐隐有了预感,他转头看去,电子钟上显示着:12月24日,00:03。



有人曾经提出过一个假说,认为时间和空间都是流动的。
我们每天都过着不同的时间,实际上是随着时间的流淌而前行。
而赤羽业,他明白了,他正顺着这条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

 

 

接受了现实后,生活变得惬意许多。

他们依旧好好地在一起,每天早上的早安吻,每天晚上相拥而眠,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流逝,或者说,一天一天地倒退。

曾一度离开了自己的爱人回到了身边,即使这是一场大梦,他也愿意长眠不醒。

 

「睡不着吗?」赤羽业侧身和潮田渚面对面。

「嗯。」诚实地点点头,潮田渚淡淡地笑,「没想到真的就这样脱离了,到现在还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赤羽业笑着搂住他:「嗯,我也有点不习惯。」

时光已经倒退了三年。这一天,是他们刚刚结束漂泊生涯,住在新家的第一天。

「渚。」赤羽业的声音极轻,但在静谧的黑暗中听得分外清晰,「既然睡不着,那我们做点别的事情吧~」

潮田渚的警惕已经来不及,就被赤羽业封住了双唇。

「太犯规了,业……」亲吻的间隙潮田渚喘息着。

「怎么会?渚明明也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耳鬓厮磨之间,两人紧密地交缠结合,直折腾到后半夜,潮田渚在赤羽业的怀里沉沉睡去。

赤羽业在潮田渚的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亲吻,不舍地抚摸着爱人的面庞。

 

零点一过,如同瞬移一般,赤羽业在飞机中睁开双眼。

那场轰轰烈烈的围杀行动硬是让他们撕出一个包围圈,赤羽业大手笔地抢劫了一架私人飞机,刻意引导着航向,在半路和潮田渚跳伞逃生,而那架飞机则从内部开始燃烧,直到坠落于敌人的本部爆炸,消失殆尽。

在饥饿与劳累中奔波了一整天,两人用假身份从秘密账户里转出一笔现金,直截了当买下了某个新建公寓楼的其中一间。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赤羽业现在还在飞机的驾驶座上,没时间去回味昨夜的温软,他逆流而来,即使现在的身体还有着重伤,但精神却是极好,一旁副驾驶座上的潮田渚满脸疲惫,赤羽业腾出一只手把人揽到自己的肩头。

「先睡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

潮田渚低低地应了一声,找到一个不太影响赤羽业活动的位置靠过去,而赤羽业则深吸一口气,他在计算日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重回徘徊于生死线上生活的所有准备。曾做到过一次的事情第二次也绝不会失手,他照着记忆里的路线按部就班地进行,也无需考虑其他。

没关系,只要挺过二十四点,一切又会重新开始。

这时候的心理压力比初次不知减轻了多少倍,毫无悬念地他们成功了,夜空之中没人留意到两个自飞机跳下的身影。

落地之后潮田渚身上还在汩汩流血,高空的气压使得两人的伤口都迸裂开来。赤羽业小心谨慎地处理掉血迹,背起潮田渚向着他住过三年——或者说六年——的地方走去。

「业……」

「交给我吧,没问题。」

爱人自信的神情给了潮田渚极大的安全感,是啊,这个人总是这样强大,让他能毫无顾忌地去依靠。

熟门熟路地翻进窗户,这栋新建的公寓楼各方面设施都已齐全,热水和暖气也供应到位,潮田渚已经沉沉地睡去,赤羽业给两人做了一番细致的清理,他的精力真的还足得很。

明天一早他们会清理掉来过的痕迹,然后装成第一次到的样子以光明正大的方式买下这间房。

不过那些都不是需要操心的事了,因为对赤羽业来说,并没有「明天」。

处理好一切的赤羽业躺回床上搂着潮田渚,他当然知道再度醒来会发生什么,他们会被困在废弃大楼的死角,在硝烟中交换一个深吻,然后冲出包围,抢下这架今天开过的飞机。

没关系,紧张也无所谓,惊险也无所谓,只要潮田渚还在他身边,赤羽业就什么都不怕。

 

「还真是滴水不漏呢。」潮田渚只是稍稍探了个头,就差点被人发觉。

赤羽业肋下中了两枪,喘着粗气笑道:「精英被人干掉了三分之二,要是我的话也不会放过这个报复的机会啊。」

「业你总是这样子啊。」明明门外就是枪林弹雨,潮田渚却笑了起来。

「哪个样子?」即使逆流回来的他已经知道答案,却依旧想听潮田渚再说一遍。

潮田渚眼睑半阖,脸上挂着笑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悲观,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着对困难轻蔑又认真的眼神……」

赤羽业深深地看他。

「……真是的,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你的啊。」潮田渚温柔地浅笑,被尘土蒙得狼狈的面容在阴影下散发着天使般圣洁的柔光。

敌人在前也未起一丝波澜的心脏在这一刻加速跳动,赤羽业就地一个翻滚躲过点射过来的狙击,稳稳地停在潮田渚身边。

「太犯规了,这个时候抢先告白。」他喘着气说,眼睛晶亮亮的。

潮田渚只是笑,没再说话,他们默契地靠近,给了彼此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

「渚。」赤羽业捂着自己的伤口,咧嘴笑道,「这次回去之后,我们洗手不干了好不好?」

这是那时候潮田渚先提出来的,此时此刻让赤羽业先一步说出口。

潮田渚愣了一下,弯起眉眼:「嗯。」

「那好!」赤羽业很有干劲地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可因为两人的掩体找得太好,背后一叠叠保险柜摞在一起,即使是手榴弹也能扛上一扛。

「打完了我们就回老家结婚。」赤羽业哈哈笑说。

潮田渚熟悉的颜艺又来了,啊啊,该说果然是业吗,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业,这时候立flag是不对的喔。」潮田渚无奈。

「没事没事~相信我。」赤羽业眯着眼笑。

在原来的这时候他说出这样的话,抱着的是理性和决绝。现在的他说出这句话,则是因为他已经见证了两人的明天。

所以,一定会没事的。

赤羽业定定地看着潮田渚,突地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扣紧了手中的枪支,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战斗。

 

 

成为了杀手的潮田渚和赤羽业搭伙,十八岁那次的情感到达极限爆发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得很。

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谁都没有开口说,赤羽业照例进行惯常的调戏,换来潮田渚无奈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

时光倒流回来的赤羽业知道潮田渚这些年都在纠结些什么,他当然可以等,或者说等不等其实没什么可在意的。毕竟睡醒一觉,又回到了昨天。

「失礼了,这可是我的女伴。」聚集着各界名流的舞会上,赤羽业揽过潮田渚的细腰,在众目睽睽下与他唇舌缠绵。

彼此之间的亲吻,也心照不宣。

潮田渚娴熟地杀死自己的暗杀目标,而赤羽业懒懒散散地倚在窗边,漫不经心又戏谑的眼神轻飘飘地投过去,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潮田渚衣摆半开的样子。

被欣赏的人自然是微微不满地瞪过来,被瞪的赤羽业却不躲,就这么看着,时间紧迫潮田渚又一次妥协,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自己的衣服换上新的伪装。

「走吧,车在楼下。」赤羽业一侧身,让潮田渚灵巧地翻下窗户。

赤羽业注视着他奔向目的地的身影,想了想在那还未凉透的尸体上又补上一枪。

碰过渚的人都不能原谅。

赤羽业眸光深邃,知道这情绪化的泄愤也不会引起什么大碍,因为第二天是昨天,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或者说未来。

 

时光荏苒,他们很快就十八岁了。

十八岁的新年赤羽业在宿舍床上晃荡着长腿,把玩着手机,一脸藏也藏不住的欣喜和期待。

「喂业,你在等女朋友的电话吗?」室友调侃道。

赤羽业抬头,表情有些得意,语气有些认真。

「是男朋友。」

「诶?喂,别开玩笑啊。」

「是真的。」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赤羽业不会是在意他人眼光的人,更何况在这一天他的室友只有着无关紧要的戏份。

大约在正午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赤羽业一边按了接听一边冲了出去。

「……业。」

声音低低的,有着压抑住的哽咽。

赤羽业清晰地记得这一天,在十八岁的新年时候,潮田渚与母亲之间的矛盾激化到了临界点。潮田渚第一次正面反抗了自己的母亲,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潮田广海追了出来,却发生了意外。

车祸。

潮田渚毫发无伤但潮田广海却血流满地,亲生母亲血浓于水,潮田渚吓坏了,在那个时候第一个想要求助的人,是赤羽业。

天知道那个时候他接到电话是怎样的狂喜,自十五岁时明白了自己对潮田渚的心意后始终压抑着情感,在那个时候因为他的需要而心疼又窃喜。

那是潮田渚第一次在赤羽业面前袒露自己的脆弱。

蓝色的人在急救室外缩成小小的一团,赤羽业赶过来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潮田渚在哭,但是连哭泣都没有发出声音。

曾经面对这个境况的赤羽业无措又笨拙地拍拍他的后背来安慰,但现在的赤羽业温柔地拭去他的泪水,在他通红的眼角落下一个轻吻。

「没事的。」

他这样说着,万分笃定。

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潮田广海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失去了大半记忆。也就在这个时候,赤羽业说服了潮田渚,带他远走高飞。

「我爱她。可是……我不确定她是否爱过我。」离开了病房的潮田渚满脸倦容,不自觉地依靠在赤羽业的身上。

「渚。」赤羽业轻唤他的名字,「你,要不要试试离开?」

她忘了你,既是一种伤痛,也同样是一个割舍的契机。

「如果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常常回来看她。哪怕远远地看也好,你知道她过得很好,也会安心过自己的生活。」赤羽业抚着潮田渚被迫留到腰间的长发,「而她忘记了这些,也淡化了自己的执念,能够重新开始一段人生。这样岂不是对你们都好?」

像曾经发生过的一样,潮田渚被说服了。

「渚,跟我走吧。」

他的眼神即使穿透了整个时间的长河也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对他的感情也绝不会因任何情况任何事情而改变一分。

潮田渚在犹豫。

而赤羽业理解他的犹豫。

「渚,我……」

与他记忆中一样,潮田渚的表情由怔愣到觉察再到慌乱,最后他伸出手指压上赤羽业微张的嘴唇。

「业,我跟你走。」

虽然赤羽业的表白没有说出口,但潮田渚全都懂了。

 

 

中考之后他们上了不同的高中,原来的这段日子赤羽业孤单一人,还有着自己的抱负和信念。

重回一次,赤羽业所在意的只有这一人,自然不会再让别的事情分心。

「喂,渚,今天有长个子吗~」

「还是这么过分啊业……」电话那端传来无奈的声音,赤羽业能丝毫不差地想象出潮田渚的表情。

「啊啊,好无聊。出来一起逛逛吧?你们学校今天不是也放假吗?」

「嗯,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是那家街角咖啡厅见!」

「喂喂,别擅作主张啦……」

十几岁的少年还可以小小地任性,真的太想他了,只要一天没有看见他没有碰到他就会疯掉。

迎面过来的是一个热情的拥抱,身高一直没有增长的潮田渚太可爱了,可以轻轻松松被赤羽业抱个满怀。

「业……」

已经不知道几次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潮田渚费力地想把这块粘人的人型牛皮糖弄下来,无果。

「今天的渚也是这么可爱啊~」

「不要用『可爱』这种词来形容男生啊。」

「诶……渚,你还没切掉吗?」

「谁会切掉啊!!!」

一如既往的炸毛,赤羽业笑眯眯地把潮田渚可爱的表情一点不落地印在自己的脑海。

这样的调戏,即使明天或昨天的渚完全不会记住,赤羽业也从来不会腻。

因为,实在是太喜欢太爱他了。

 

时间的指针逆向拨动,转眼间到了十五岁。

十五岁啊,是E班,这个给了他太多回忆的班级。

今天的日子也同样是熟悉的日子。

在这一天,他和潮田渚因为理念不同的问题大打出手。

他犹记得在这之前,他在和潮田渚相处时都带着淡淡的优越感,而那些年少的自大轻狂,在今日被渚一记三角绞给粉碎得彻底。

那个时候他嫉妒了,他自卑了,他难以置信一直以来被他潜意识看做人畜无害小动物的潮田渚,只一回合就打败了自己。

怎么可能?

他陷入了震惊,在外表现出来的是狂怒。

但是杀老师的插手给了他喘息的时间,冷静下来之后他明白了什么,而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他又完成了一次成长,同时也消除了和潮田渚之间的隔阂。

这结果,再好不过。

也是在那个时候,除去了潜意识中的不平等,理解到了对方是怎样的想法怎样的心情,从而意识到,原来他喜欢他很久了,只需要一个契机。

现在的赤羽业当然可以正视当初的自己,他本就是不会逃避任何错误的个性。那时候的反应和对潮田渚的态度其实是个必然,这一次他也会遵从这样的发展。

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对面的那个人眼里闪烁着渴求胜利的光芒,那个表情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啊啊,真是败给你了。

他努力紧绷着脸才没泄露出嘴角宠溺的笑意,下手时却比当年还要轻了几分。

「我,投降。」

他松了力气任潮田渚紧紧抱着,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打过了,潮田渚凛冽的杀气让他颤栗又兴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求。

渴求他的一切。

「是我输了,渚。」

再抱得这么紧我就当众向你告白喔?

「到此为止!红队已向蓝队认输,因此拯救派获胜!」乌间老师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潮田渚的松力和救派的欢呼。

「赢了、吗?」松了力的潮田渚疲惫地倒向一边,脸上还带着擦伤,眼神茫然。

「赢了业君……?」

连喘气的声音都轻得几乎听不清,赤羽业揉揉青紫的脖颈,转过头看他呆呆的样子。

「你还真是一只执着的小动物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以及从未有过的愉悦和轻松。

「我彻底输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的。」他坐起来又直接往后一倒,落叶沾满了头发也不在乎。

「可以吗?真的吗?」

他水蓝色的眼睛纯粹到透明,赤羽业歪着嘴角笑起来。

「我说,我们差不多该直接称呼对方名字了吧?」他激动地起身,又赶紧克制住自己的急切,「打完架后我已经不想在你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君』字了。」

「事到如今突然改称呼……那样也很奇怪吧?」

「那你可以不改称呼,我自己改。这样可以吗?渚。」他站起来,向他伸出手。

潮田渚盯着伸出的手怔了一会儿,然后嘴角弯起淡淡的弧度。

「我知道了。那么,业——唔!!」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笨蛋渚。

赤羽业在周围一片尖叫声中吻上潮田渚的嘴唇,当初就应该这样,在最好的时机告白。

而现在他做到了,这再好不过,不是吗?

 

 

 

那天过后赤羽业有些郁闷,无论是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还是互叫名字甚至是他的告白,都已经被扔在了昨天或是明天。

今天的他依旧要老老实实地喊着渚君,偷偷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有隔阂的感觉……真是不爽啊!

 

「奴噜呼呼呼……业君,在烦恼着什么吗?」

熟悉的笑声传来,赤羽业面无表情地望向面前这只章鱼,复又露出一个微笑。

杀老师果然发现了啊,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有着区别。

「想通了很多事情,也有了一些想做的事情。」现在的赤羽业如此答道。

「是这样。」杀老师微微点头,「没关系,想做就去做吧。现在的你是不会有问题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眼前这个赤羽业,是真的有所改变了。

赤羽业笑哼一声。

「多谢了,杀老师。」他大步向着自己的方向走去,扬了扬手。

 

「渚君。」

「嗯?业君,有什么事吗?」

「有事。我喜欢你。」

「诶……诶?!」

 

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样的告白,日历的页数不减反增,直到赤羽业回到进入E班之前,还和潮田渚在D班的时候。

「这里的可丽饼真是意外地好吃啊,渚你推荐的不错。」赤羽业咬了一口手中的可丽饼,含糊不清地说道。

「业君喜欢就好……不过,为什么突然叫了名字?」潮田渚疑惑地望过来。

「不可以吗?直接叫名字什么的。」赤羽业扯着潮田渚的头发把玩,「我觉得我们已经关系很好了啊。」

他爽朗又肆意的笑容印在潮田渚的视网膜上。许久,蓝发的人浅浅笑开。

「嗯,那么……业。」

「嗯~」

 

「这道题按老师的步骤是这样的,不过我这种方法更快一些。你看,就是这样……」

「啊!果然少了两个步骤!业君真的好厉害啊。」

「那是当然~作为回报,渚直接叫我的名字怎么样?」

「诶?」

 

「呼……果然初二的课程好累人啊,真不知道初三会是什么样子。」

「没关系,初三的话会很有趣吧,哈哈。」

「只有业君这样厉害的人才会这么说啦……」

「渚你也很厉害啊。」

「诶?话说为什么叫了名字……?」

「相信我,你肯定会有着自己还没有发现的潜能。」赤羽业笑嘻嘻地拍他的肩膀,「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啊。」

「哈?怎么会?!」

「哈哈~为了我们将来不出现隔阂,现在就拉近关系吧。怎么样?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不要突然提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即使今天说过的话明天他就会忘记,赤羽业也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拉近着和潮田渚的距离。

 

「真的假的今天上映?!一起去看吧渚!」

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话,赤羽业一手搭在潮田渚的椅子背上,眼神亮亮地看过来。

果然就应该这样啊,一开始就叫他的名字。

「嗯。」

潮田渚回头微笑,赤羽业的整颗心都随之牵动。

 

又是旧的一天。

这天是两人第一次对话的前一天,赤羽业趴在桌子上想着要怎么去搭话的时候,手机的震动音响起。

在老师不满的眼神中赤羽业掏出手机走到外面,屏幕上紫色头发的身影让他的血液一瞬间仿佛凝固。

「小律!」

 

 

小律的出现让他惊觉他这些年来是怎样活着,也让他瞬间想起了被刻意隐藏在记忆角落的那些片段。

「业君。」屏幕里的小律面容严肃,「我们进行了很多尝试,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救你的办法。」

「等等……你在说什么?救我?」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赤羽业喉头干涩。

「是的。」小律点点头,「这是一种罕见的病症,时间逆流症。」

赤羽业呆滞地重复着:「时间…逆流症…」

「你在原来的时间里得了这种病症,那个时间的你现在沉睡不醒,而这个你逆着时间流动一直生活到了现在。」小律继续说道,「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染病。在原来的时间线上,有很多人得了和你同样的病症。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国家部门得到了机密的情报,找到了能让你恢复回来的方法。」

「那…是什么?」赤羽业嘴唇机械地开合。

「你需要找到对自己的人生轨迹最重要的一个节点。当前你眼里的世界还很正常、完善,你就还有得救的机会。在你的时间逆流至重要节点的时候,你只要做出和当初一样的反应,就可以把你的时间扳正,让它重新按照既有的顺序流动。而现在的你将陷入沉睡,和原有时间线上的你融为一体,醒来的你会失去这一段记忆,恢复正常的生活。」

「是…这样。」赤羽业把她的话全部听进了耳朵里,神情不再是那么恍惚了。

「那么,加油,业君。」小律说,「你现在还完好无损,说明你还没有错过那个重要的节点。你要小心,一旦错过了,你就会逆流到时间的尽头,与原有时间线上的你的存在相悖,被两个世界所否定,从而彻底消失。到那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人再记得你,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赤羽业这个人。」

「我强行穿越时间流到这里告诉你…滋…我的时间已经到…滋…了,加油…滋滋滋…」

一阵花屏,小律从手机里模糊并消失了。

 

人生轨迹中最重要的节点。

赤羽业收回手机,念叨着这几个字。

果然……是那一天吧。

他不会忘记的,他和潮田渚的初见。

那天是椚丘中学的新生开学典礼,他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没趣,自顾自溜了出来。在他百无聊赖地走出校门不远时,就看见有一个蓝色头发的小个子跑过来。

诶……是迟到了吧?

他恶作剧心起,故意挡在了这人的去路上,蓝色的小人果然毫无所觉,一头撞了上来。赤羽业只是向后退了两步,这人却摔倒在地。

「啊啊、非常抱歉!」

他因疼痛眯起了眼睛,但很快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道歉,然后飞快地继续跑向校门。

赤羽业看着他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还多的背影感到好笑,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家伙,根本就没好好看路,既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受害者也没看清他撞上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声音很好听,人也很可爱。虽然长得很清秀,不过果然是男孩子吧?赤羽业看到了他穿着男子校服。

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啊,这家伙。

赤羽业笑嘻嘻地想着,对这个蓝色头发的人有了印象。

那之后他意外地在自己的班里发现了他,想着,喔,原来他们是一个班的。

他叫潮田渚,嗯,这个名字和他很相衬。

再之后,他悄悄留意着他,发现他果然如自己印象中的那样,性子温和又老实,笑起来的样子软软的让人很舒服。

诶?他在看杂志吗?这个电影……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也会喜欢这个题材啊。

去搭个话吧?

于是赤羽业走了过去。

 

「一定就是那天了吧。」赤羽业回忆至此,很显然,有关节点的一切东西都已经经历过了,只剩下这一个,最重要的一个。

「还有一周多的时间。」赤羽业算着开学典礼的日子,突然发觉远方的天空似乎有些模糊不清。

果然吗。

在他察觉到之后,这个世界,开始崩坏了。

 

 

九天的时间并不长,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已过去。

自那天小律强行突入时间流后,赤羽业眼中的整个世界就变了。

他看到远方的建筑物的轮廓突然模糊,像被水冲刷着的油彩一样融化,他眼中的东西有时候会突然变成阴暗的颜色,只一瞬又恢复原样。除此之外,他开始犯困,精神涣散了很多,难以集中注意力,好像下一秒就会沉沉睡去再不醒来。

赤羽业知道,这是这个世界在催促他离开。

 

与潮田渚的相遇是在三月份,樱花初开。

赤羽业等在进校的必经之路上,克制住自己浓浓的睡意,他眼里的路灯、街道,全部模糊成一片,而在其中最清晰的将是那个小小的身影。

等了许久,视线中出现了一抹蓝色,赤羽业闭上双眼,脑海中回闪着一个又一个的片段。

只要他还停在这里,他和潮田渚会认识、会出现隔阂、会渐渐疏远、会在E班重逢、会一起经历E班的时光、会因为理念不同生死博弈、会因为考上不同的高中分别、会在十八岁那一年携手前行、会体验到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惊险、会在战火弥漫的废弃大楼中确定彼此的心意、会安安稳稳地成家过着平凡却温馨的日子……

还会在赤羽业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因为一颗穿心而过的子弹,生死相隔。

 

脚步声近了,赤羽业睁开眼睛。

十三岁的潮田渚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净,衬得水蓝色的眼睛更加澄澈干净,同色的中长发直接散到背后,正随着他奔跑的动作随风飞扬。

近了,近了。

赤羽业定了定神,把他的模样深深记在心底。两人即将相撞,赤羽业侧开一步。

擦肩而过。

「再见。」

温柔的低语似与谁说。潮田渚停下脚步,怔怔回头,眼里只有漫天樱花。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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