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城往事

（0）

球形潜艇落在了海底的细沙上，机械的轰鸣声响起，合金隔板滑开，露出透明的舷窗。

“哦，看哪，它在那儿。”西斯低声说，透过舷窗看向外面漆黑的世界。坐在他旁边的林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很快就发现了那抹在黑暗中的红色。

“不灭之火。”林全惊叹道，显然亲眼看见这座海底火山带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感到很热了。”

“那是因为这个船舱太挤了。”西斯戏谑道，“我们靠近点看看。”

探照灯打开，光柱射向那妖冶的火红，隐隐约约显示出一座山的轮廓。仅能挤下两个人的球形潜艇上浮了一些，向火山漂去。

随着光源的接近，火山的样貌愈发明显，在光线的照射下，山体呈现出一种灰暗的金属光泽。

“太扯了，这难道是座铁山？”西斯惊呼道，“等一下，让我收集一下样本，机械臂……见鬼，那个机械臂的按钮在哪？林，你……” 他转头看向林全身前的操作台，“果然在你这里嘛，你怎么不说一下……唉，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全呆滞地注视前方，表情很是惊恐。西斯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火山……喷发了吗？”他惊疑不定地扭过头去，当目光扫过前方时，他也看见了林全所注视的东西。

先前因为太过专注于火山，靠近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山后那些被光线照到的东西。

坍塌的屋顶，破碎的城门，无人的街道……在这些被海底藻类覆盖的遗迹面前，那座铁制的火山看上去却是那么平平无奇！

西斯感到阵阵眩晕，似乎天地都在旋转，他的意识中只剩下了这座诡异的海底城邦。许久，他回过神，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潜艇中无线电的开关。

在无序的电流噪音后，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控制中心，有什么问题？”

“那个……你猜，我们在什么地方？”

“你们在大西洋底，大西洋海岭地震带的‘不灭之火’旁!”声音显出些许无奈，“西斯科考员，你应该不至于迷路吧？”

“呃……我觉得吧，这里应该是……”西斯咽了口唾液，他觉得现在自己还能冷静汇报情况简直是个奇迹。

“是什么？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是……亚特兰蒂斯……”

（1）

利莫里亚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逐渐聚集起的人群，攥紧了手中的话筒。

“请各位市民安静。”音响传出的声波如海波，在人群聚成的礁石中激荡。群众很快安静下来，利莫里亚在人们热切的目光中站定，缓缓举起话筒。

“我，利莫里亚，海上城邦现任城主，向各位市民宣布，海下核电站已建成，能源将不再成为我们发展的阻碍！”

人群沸腾了，大多数人在欢呼，有的人忘情地跳跃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向高台涌来，利莫里亚敏锐地发现地面有些倾斜。

“请各位市民冷静，不要忘了我们是在一座浮城之上而非大陆。”

这个提示稍微有点晚了，地面已经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倾斜。人群发出几声惊呼，有的人跌倒了，没跌倒的人又自觉地分散开来。混乱过了十分钟才平静下来。

“可控核聚变的发明已经过了数十年，身为海洋的子民，我们坐拥大量的氘元素。但核能的使用，并非一帆风顺，十二年前的坍塌事件仍是一朵漂浮在海上城邦发展道路上空的阴云。而现在，在我们下方几千米的深处，新的核电站已投入使用。我们有绝佳的防水措施，全自动的核反应堆，数千条防水电缆接入城邦，工作人员在水下时刻监视，一有问题立刻抢修。安全，可靠，不占城内多余空间，海上城邦必将万世不朽！”

人们兴奋地鼓起掌来。

利莫里亚目视前方，庄严地说：“向为人民幸福生活而努力奋斗的工作者们致敬！”

（2）

林全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过于混乱了。

他是学生物的，与海底火山的勘测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但当国际地质科考队的队长西斯在前两天找到他，诚心诚意地邀请他来一次“仅出于叙旧之情的探险之旅”时，他还是出于礼貌答应了。

林全一直很困惑西斯是怎么当上这个所谓的队长的。他们很早就认识了，所以他对西斯十分的熟悉。这个高大的男人性格过于活泼，一点也没有领导者该有的沉稳，时常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比如这次用非常规手段探测大西洋海底，在发现一个从未发现过的异常热源便急不可耐地将其命名为“西斯火山”，还起了一个像“不灭之火”这般中二的绰号；以个人名义邀请一个外行人用私人潜艇对一座新的火山进行探测；不依照规定程序，而是直接将潜艇空投入海，在水中自由落体到“不灭之火”附近的海底……

但现在林全确实见识到了西斯的指挥能力了。在短暂的惊愕后，他迅速冷静下来并立刻派遣两队人马分别对“不灭之火”与“亚特兰蒂斯”进行专业勘测。

但探索结果依然令人震惊。

首先是“不灭之火”，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火山，而是一个巨大的，建造在海底的核聚变反应堆！那不灭的暗红光芒就是其中超高温的核反应物。在可控核聚变尚未完全实现的今天，这个超前的模型简直像是外星人造出来的。“不灭之火”是个全自动的设施，数百条巨大的通道连接着深层的海水，海水经过系统过滤，提取出水中的燃料氘，滤后的深层海水作为冷却剂进入反应核的冷却系统。只是不知为何装置内部出现砂砾堵塞，导致冷却系统无法正常供应，高温反应物熔融“山顶”流出，正好被西斯探测到。所幸核聚变与核裂变相比较为环保，并无产生过多辐射物，虽短时间内难以熄灭，也不会对研究者们造成什么危害。

另一边，对海底城的探索更令人震惊。先不论这是不是所谓的大西洲，这座城市完全与人们想象中的失落之城毫无共同点。没有石柱，没有神庙。遗迹中出现的是一座楼房低矮但已经使用电力运行的高度现代化的城市。数千条电缆从海底城连入不远处的“不灭之火”，显然这座高级的核聚变电站曾一度为这座城市供电。

高度发达的旧文明一经发现，举世皆惊。全球人民心中只剩下一个问题：

如此先进的文明为何会灭亡？

（3）

利莫里亚二世经过两道闸门，回到了与水下核电站大门对接的潜艇上。

“元首。”行政大臣跟在利莫里亚二世身后，殷切地为他关上了潜艇的闸门，“请您坐好，我们马上要上浮了。”

利莫里亚二世微微颔首，在潜艇内最大的舷窗旁坐下，看向窗外的一片漆黑，扭头向行政大臣问道：“这外面的灯能开吗？”

“能的。”驾驶员下意识回答道。他在面前的控制盘上按了一个键，舷窗外顿时亮起了数道白光。

元首发现光线中分布着数条粗壮的线，他知道那是联系海面上下两个世界的电缆。他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再次向行政大臣发问：“这些电线有这么粗吗？我记得应该没有啊。”

这次驾驶员没有抢答，行政大臣走到利莫里亚二世的身边，也观察了一会，回答说：“元首，那是因为电缆上附着了许多厚重的沙子。”

“沙子？”元首一脸难以置信，又仔细向外看了看，“确实是沙子，而且下面的明显比上面的多。可沙子为什么会在电线上？我是说，沙子不应该沉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元首。”行政大臣恭敬地回答道。

（4）

海底城的打捞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着。

“林，如你所见，”西斯站在岸边，看着已经在海岸线上的部分残骸，“所谓的海底城不过是一艘巨大的船。船行驶时遇见了冰山，像泰坦尼克号再高级也是会沉没的，就是这样。”

“但是这个浮城下方连接着你的‘不灭之火’，那玩意儿就像锚一样稳定。换言之，浮城是不会运动的，它不会遇见冰山，这个文明的灭亡另有原因。”

“是什么？”

“我不确定，但这几天我一直在看这遗迹的照片，稍稍有了一点想法。”林全走近了残骸，经过相关人员的许可后，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座失落的海中都市。它的确是一艘巨船，城市的下方有一个几乎是其居住区两倍体积的气室提供浮力，真不知道在海中是哪里来的修建材料。但不能否认的，这绝对一个空前的绝世建筑。

林全首先走到气室旁，这个巨大的空间结构外壁上有厚厚的沙层，显然存在已久。“沙子，”他皱了皱眉，“为什么会在这上面？”他摸了摸厚厚的沙层，沙子很容易就脱落了。“固定得不牢，但如果水流不是很急也不会脱落----”他抬起头，看着跟来的西斯，“这样一艘不航行的船肯定要处在一个平静的海域。”

西斯愣了一下，在领会到林全的暗示后，顿时脸色大变：“你是说……是这些沙……把这船……”

“只是猜测罢了，”林全打断道，“我们去城里看看。”

西斯紧跟着林全的步伐：“但你这猜测也太扯淡了，这怎么可能呢？我是说，他们科技比我们还发达，怎么说也得是被哥斯拉那种巨兽毁灭的吧？”

“正因为他们比我们发达，我们才不能用落后肤浅的想法简单否决一切可能性。”林全领着西斯来到废墟的另一面，“你仔细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啥呀……”西斯嘟囔着大量了几眼，表情瞬间怪异了起来，“这里怎么这么绿？”

“这些是硅藻，我前几天看到照片时也感到很奇怪。我不是研究单细胞生物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浮游的自养生物能在没有阳光的海底生存。”林全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想想刚才那些沙子。硅藻，二氧化硅，你不觉得有什么联系吗？”

西斯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你不会是想说……”

“科学研究步骤，提出猜想后要寻找证据。”林全摸出几只随身携带的试管，“我要收集一些样本，我想我们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5）

利莫里亚三世是被城市中惊恐的叫声吵醒的。

他翻身下床，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当他的双脚刚接触到地面时，他就发现地面倾斜得很严重——作为海上城邦世袭的元首，利莫里亚家族对地面倾斜度的感应能力是铭刻在基因里的——他立刻判断出地面与海平面已经有了10◦的夹角，这已经是个很大的数值了，海水在成7◦角时就足以涌入城市。

利莫里亚三世瞬间清醒了。当他慌乱地走出寝室，快步下楼来到地面时，他惊恐地发现海水已经快淹过他的脚踝了。

“元首。”元首助理向他走来，“相关的大臣们已经前去疏散人群转移城市重心了，排洪工作也在进行，但是……”

“但是倾角仍在增大，且速度正在加快。”元首说出助理未完的话，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12◦，他对自己说。

“是的，”助理显得很平静，也许是已经认命了，“伟大的海上城邦的灭亡现在只是时间问题，而仅有的逃生舱已经被暴乱的市民抢走了，”他顿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这座浮城自从来到这片无风带就再也没有修建任何抵御风浪的设施了。”

“这么说的话，海上城邦在第三利莫里亚王朝就要消亡了，”元首冷静了下来，即使海水已经上升到了他的小腿处，“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现在暂时没有时间去深究，元首，我想以后也不会有，”助理回答道，“海水一开始先从旧核电站缺口涌入，然后有人发现空气舱也漏水了，也是缺口的那一侧，不知被什么物质腐蚀出了一个洞，海水全灌进来了。但是城市一开始为什么会倾斜，元首，没有人知道。”

“这样啊，”利莫里亚三世宽容地笑笑，他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16◦，他想着，蹚水走到了窗户边，看向外面黑暗且混乱的世界。

“黎明快到了，我们能不能看见这新时代的曙光呢？”

（6）

“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西斯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环视了一圈实验室，终于在电镜观察台前找到了林全。

“他们发掘工作完成了？船体是怎么样的？”林全反问道，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头发蓬乱，显然几天没睡了。

“总体呈圆形，空气舱向下凸出，整个城浮起来的话，应该像是……怎么说来着，喔，‘曲水流觞’上的盘子。”西斯一愣，乖乖回答道，“但东南侧出现了一个码头式的缺口，缺口下方的地区是沙子覆盖面最大的地方，且那一块的空气舱有一个漏洞，初步判断是酸性物质腐蚀……”

“是盐酸，要么就是其他的含氯酸。”林全打断道。

西斯闻言全身一震：“你知道？”

林全招呼着他来到观察台前。“即使与海底城沉没无关，这也会是一个伟大的发现。”他示意西斯看向一块显示屏，“这是什么？”

“呃，某种细胞吧，我猜。”

“这是硅藻细胞，因细胞壁覆以二氧化硅为主的硅质而得名。”

林全指向另一块屏幕，“这是什么？”

“这个似乎……呃，还是硅藻吗？这两个挺像的啊！”西斯困惑地来回对比，“啊，这个结构似乎简单一点！”

“的确如此，因为它就是某种生命最初始的阶段，而最早的都是简单的。”林全目光灼灼，“这是一种初级硅基生命。”

“什么？”西斯大惊，看着显示屏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你是说，这是那个……科幻生物？但是硅基生物为什么会有这种细胞？”

“不然你以为它们是什么样的？满脑子都是0和1的机器人？”林全淡淡地反问道，“硅基生命和机械生命还是不一样的，顾名思义，它是一种以硅元素取代碳元素形成生命大分子的生物。”

“这……这几乎是，哎呀，这怎么……”西斯已经震惊得语无伦次了，“这么……好吧，那这和……那个浮城有什么关系？”

“我们不妨试着演绎一下整个历史事件。”林全微微一笑。

（7）

在海中的浮城文明（姑且这么称呼它吧）出现于数万年前，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生活在海里，我猜测当时浮城文明仍在陆地上，而同时期世界上也出现了其他文明，文明之间相互战争，吞并，最终浮城文明作为战俘之类的被流放入海，不得上岸。

浮城文明一开始应该只是舰队之类的集体，而非一座浮城。他们在大洋中漫无目的地漂流，遇到大陆就上岸与当地人交换物资供给维生。

为什么不直接上岸？也许世界联盟在当时已经确立，联盟集体抗拒浮城文明，但对无伤大雅的物资交换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说什么？这和恐龙有什么关系？没有那么早，我对样本已经做过碳-14检测了。

然后浮城文明一路漂流，死伤无数，但最终他们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环球旅行。地球是个球，这大大开拓了他们的思维。

彼时澳洲正与世隔绝，他们本想上岸，但那里环境并不适宜居住。澳洲矿藏资源丰富，于是他们不断榨取资源，终于将舰队连接成浮城。从此，澳洲成为浮城文明的仓库，他们不断从中掠夺资源。

文明的发展大同小异，最后浮城文明学会了可控核聚变。他们的核电站一开始是在城内的，就在哪个东南侧的缺口，但他们没有控制好平衡，整座城向东南倾斜，海水涌了进来，城主当机立断切断与东南侧的联系，这才保住了城市，也形成了那个缺口。

于是人们痛定思痛，修建了安全的水下核电站。但海底充满了砂砾，也就是充满了硅元素。核聚变的强烈反应不知引发了什么问题，对我们碳基生命可能没什么效果，但却使海底变成了硅基生命的米勒汤！

原始硅基生命在粒子的对撞中产生了，他们体内分子以硅链为主链，但硅的连接能力其实远弱于碳，在遇到二氧化碳时，它会迅速发生置换或是取代之类的反应生成二氧化硅，并将自己改造成碳基生物。

听见了吗，硅基生命与碳基生命的转化！

我怀疑硅藻就是转化出的硅基生命，那未完全排出体外的二氧化硅便是证据。

二氧化硅与海水中的氯化钠在转化过程中会生成硅酸钠与氯化氢，前者帮助二氧化硅附着在城墙上，后者则是腐蚀空气舱的罪魁祸首。

在黏合剂的作用下，海底的生命顺着电缆爬上浮城，聚集在有阳关透射下来的东南缺口处。而沙子与盐酸如恶魔的足迹般紧随其后，攀上浮城，使其一侧重力大增而倾斜，再加上空气舱的漏洞，浮城文明就此消逝在大海深处。

而地面上的其他文明也相继毁灭于饥饿、火灾、自相残杀等原因。他们之后几万年，另一批灵长类踏出了非洲大陆，形成了当今的人类。

（8）

“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硅藻生长需要硅酸盐，因为这根本就是碳硅转化后的产物。”林全说道，看向身旁的男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西斯已经处于呆滞状态了，待他反应过来林全是在问他时，他连忙到：“啊，没了——不是，你有什么证据表明，呃，核聚变是诱导硅基生命产生的原因呢？我是说，硅藻在不是古生代之前就出现了吗？”

“那时的地球环境之恶劣足以替代核聚变的能量，电闪雷鸣，火山岩浆……但核聚变能量远高于这些，所以在‘不灭之火’内才有那么多沙子堵住冷凝管。核电站使硅基生命在短时间内暴涨，也加速了浮城文明的灭亡。”

西斯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只能讪讪笑了几声：“呵呵，那这个，呃，新发现的生命形式，你要怎么处理？”

“这肯定是要公之于众的，但我个人认为，必须对它们加以控制。假以时日，硅基生命必将成为我们生存的阻碍。”

“阻碍？不至于吧，虽然硅基生命仅凭本能就毁了一个文明，但它们也只有本能啊。那么小，又没有智慧……”

“哦？”林全挑眉，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西斯，“你怎么能确认它们没有智慧？”

“啊？”西斯被他盯的心底发毛，“它们有思想吗？”

“我说过，不要用你那肤浅的思想否决我，也不要侮辱这在人类之前几亿年就存在的生命形式。”林全站起身，走近了西斯，“核电站怎么可能一直开着呢？不然我们早就该发现它了。一个没有人使用的工具只会沦为废品，西斯，‘不灭之火’是在不久前重新开启的。”

林全直视着西斯的双瞳，西斯感到自己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他扭头看向屏幕上的硅基细胞，惊恐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在荒无人烟的海底，对硅基生命繁衍如此有利的核电站，你认为是谁重启它的呢？”

西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滴冷汗沿着他的脸庞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