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话 黑白之道

柳子叙本来是打算打一辆出租车，一个人安静的往电厂小区那边走的。但是今天王语叶过来给自己补充了一些积极能量，她突然决定去坐公交车了——想了想，自己和王语叶的第一次交往，就是在那辆挤满了人的四路公交车上，她带着一包cos服，还差点摔倒了……想想就想要笑呢。后来，她也跟自己分享着自己大胆的恋爱历程，激发自己的兴趣之魂。然后在这个时候，她还会出手安慰自己……虽然情绪崩溃的自己，有的时候看着她活泼的小脸，也会有扭曲的想法。

想来私底下，应该会有很多女生嫉妒她的美貌，她的美好的生活吧，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形成这么阳光的性格的……唉，真是比狭隘的自己强太多了。

登上八路公交车，现在已经是高峰期的末期了，只有一些在学校拖着一段时间的，才会在这个时候上车离开，其中不乏各路情侣——不过柳子叙并没有很烦恼——她自认为，她不属于潮江这个世界，现在，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经几乎没有留恋，那还不如多看看这个世界。即使她到现在还是很在意那个多触碰一分的请求。

夕阳缓缓垂落，血红的落日染红了自己的白发，顺着发丝掉了下来，公交车上，有一对高二的情侣和高三的情侣，还有很多的其他人——高二的一对，正在趁着公交车的拥挤如胶似漆的贴贴；高三的那一对，则是在后排的座位上，两个人端着一本书。无论是哪一边，柳子叙都只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个词，那就是平静——相比于自己过山车一样的各种经历，她总是觉得别人的生活轨迹有一种十分让人安定的平静，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有时候她也在想，如果没有自己在搅局的话，那林天华和沈映心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平静，而不是困难重重，有所顾虑，到现在两人的关系才有了决定性的进展，而这种进展是让自己绝望的。

说实话，柳子叙觉得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转校生，喜欢上第一个为自己领路的同桌挺俗套挺愚蠢的——至少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想这样。而最开始时候的跟踪，其实也是因为她看着林天华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想起了那次冬天晨练，为自己指路的少年，她想求证一番，结果莫名其妙的，自己却面对林天华的温柔，说出来一些其他的东西。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尝试去认识其他人，去摆脱林天华在自己心中过多的分量，倪九万或者说是班里其他的男生，她也都尝试认识过，她想跟所有人达成仅仅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包括林天华——毕竟她来这里终究只是短时间的疗伤，而不是为了谈恋爱才来到这个相对宽松的地方。

但是这一切的改变，她归咎于沈映心，是沈映心那次的摇摆不定，怂恿自己做林天华的“妹妹”，这才让自己完全沦陷吧。

所以今天她还是想要闹清楚这一切，跟那个纠缠已久的“情敌”，再单独谈一谈。

 

沈映心早早就回家了，她也预料到，柳子叙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为此，她在手机上已经跟母亲打过招呼了，今天那个可怕的爹依然没有回来，但是今天她也要去加班做工，可能没法回来做饭了。

弟弟也跑出去跟他的朋友玩去了，看来今天只有她一个人。

自己来做饭吧——平日在家里，沈映心都被要求做各种家务，帮母亲做饭，在母亲不在的时候，她就必须担任起做饭的义务……所以简单做两道菜，对沈映心是一点问题没有。

夕阳的光芒照耀着屋中空气的微尘，沈映心煮起饭，穿上油污覆盖的围裙，然后将家中准备好的萝卜和白菜准备好，掏出刀来，慢慢的切。

沈映心在家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即使是做菜的时候，即使家中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如此，她必须小心翼翼的把盘子拿出来，轻轻的用刀将土豆切成丝——那个父亲是不允许自己用切丝器来切丝的，于是沈映心的切丝技术就这样基本到了像切丝器一样的水平。

其实沈映心还是在窃喜的，如果不是今天她已经约好和柳子叙见面，现在她应该就直接跟着林天华打打闹闹回他家去了——或许还得跟她那边的所谓干爹干妈重新见上面，再或许直接去别的地方玩去了，就跟王语叶一样。

但是今天还是得跟柳子叙说清，其实这几天，沈映心也已经不可避免的观察到了。虽然沈映心嘴上还是在争风吃醋，表现出一副并不是很自信的样子，但其实真实情况是怎么样，沈映心还是十分清楚的——在这一周里，她按着之前王语叶已经指明的方向，引导着林天华寻找自己的内心，同时也让自己知道了自己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思，在柳子叙不在的这几天疯狂猛攻——说实话这么快，沈映心的心底还是非常没有底的。

而柳子叙那边，自己其实也是一直在观察，从她回来开始，聚餐的尴尬，平时课上竭力接近同桌的无力，考试期间的心情低落，她全都看见了。不过她还是不大清楚，为什么她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感觉自己之所以进展如此之快，跟柳子叙这边自己突然抱头投降少不了干系。今天，她想问清楚，在没有他的这小屋子里。

门轻轻的敲起来了，沈映心由于忙于做饭，无法出门迎接，直接把家的地址发给柳子叙了。

沈映心轻咳两声，推开厨房门，将大门打开了。

“啊，汤圆在做饭——需不需要帮忙的……”柳子叙微微环顾着这个并不算大，甚至还有些杂乱的家，将书包轻轻地放在沙发上了。

“不用啦不用啦，你就在外面沙发上先歇歇吧——这么远过来挺累的，而且厨房很脏的！”沈映心的辫子跳动着，她快速跑回了厨房，铁铲和铁锅的声音交错着。

沈映心是越来越可爱了——不过，也幸亏是家里没有人，她才敢把自己请进这家的家门吧。柳子叙抓着手机，没有打开，而是在思考着，她自然也是知道沈映心的情况，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什么独立的人；这个家，对沈映心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她似乎已经是离家出走足足有一个多月了。

“今天是你来了，我才特意回家的——主要是，我想要在这个地方，我的理想的起点，跟子叙分享很多东西！”沈映心一口气端出了所有的饭菜，如是说道。

“所以，你多久没有回来了……”柳子叙的手乖乖的放在膝盖上，显得无所适从的样子，“你平时，都是在哪的……”

“我也忘了，反正昨天就是因为不方便，所以就没有邀请你……”沈映心大口吃了起来，“我平时啊……在上面的阁楼睡，可能有点不大方便，但是我也只有那里了……”

两人安静的吃了几分钟的饭，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汤圆……啊不，命运之信使，其实，我也已经知晓你将揭示之事哦……”柳子叙决定亲自开启这个话题，如果能将这一切早日结束，那一定是最好的，“其实我觉得，我确实是……啊……这……那……”

沈映心浅笑道：“子叙都结巴了呢！来，先吃一块肉吧！”

在这里，沈映心几乎是不会说出什么中二的话来的——这里是禁地。

“其实吧，……嗯，也确实应该尴尬，但是也很难不尴尬……咱们还是先把饭吃完吧！”接着柳子叙便是不再管沈映心，用自己在纵山中学的吃饭速度，把饭吃完了。

“嘻嘻……那咱们去阁楼说吧——我其实是更喜欢阁楼这样的狭窄的环境的，不知道子叙是怎么想的。”

“啊啊……我无所谓，无所谓……唔唔……”柳子叙嘴里含着饭，只是期待着这一切能快点结束。

是啊，说实话，她们已经不是开学典礼的时候的初见了，也似乎没有那么多的话题了，她们之间唯一的话题，现在也羞于开口，只怕一开口，就会打开潘多拉的魔盒，然后仇视嫉妒什么的，就会充斥大脑。

沈映心还是想要平稳着陆的。

“来，爬一下这个梯子吧——两米呢，可得注意安全！”

于是柳子叙便顺着楼梯，艰难的往上爬上去，狭窄垂直的楼梯对于她这个身材相对丰满的女生确实是有一些难度的，沈映心则是一直帮柳子叙扶着楼梯，直到柳子叙钻进楼梯，沈映心才一下子钻进了阁楼。

“抱歉啦……”沈映心跪坐在木地板上，挠着头，“我家的话，环境就是这个样子，我就只能住在这里了——还让你爬上来受累实在是抱歉……”

“没事的没事的，”柳子叙靠在衣柜门上，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初夜的夜空，“我还蛮喜欢这个地方的，如果我家有一个这样的阁楼，我一定会把这个地方的楼梯修的好爬一些——然后把这个地方建成我的秘密基地！那一定是很酷！”

“如果我家是你家的话，我应该也会像你一样想。”沈映心转而抱着自己的腿，在传单中央坐着，沐浴着月光，缩成一团。

柳子叙噤声，低下了头，似乎确实是忘了，这个阁楼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没关系的，”沈映心摇晃着身子，“但是这里确实是我的一个秘密基地——这里是现实世界和四元素世界的交汇点，如果你说的是秘密基地的话，或许这里确实也算是一个吧——爸爸不经常上来，我就一个人在这里，幻想出来了好多东西，好多东西……镜、风、雪、月——四元素世界，盐门……好多好多东西。”

“所以，这里就是命运之信使的降临之地了，属实是圣地……”柳子叙依然是看着外面，轻轻说道。

“咳咳，这里是交汇点，是禁地——就不要用四元素世界的语言说话啦！”沈映心将食指竖在嘴前，“为什么这里被叫做交汇点呢——其一呢，这个地方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另一点来说，其实，我也多次跟林天华说过了：‘四元素世界，其实就是现实世界的投影。’，这应该也就是我开始创作的契机吧……”

“所以，你写小说，本质上还是为了记录生活，还有你对生活的美好期望吧——”柳子叙呵呵笑道，“我其实，也写过小说，在初中，不过我写的时候，感觉还真的跟你不一样——我当时最开始就是写文艺小篇章，后来感觉就歪了，怎么惨怎么写，怎么猛烈怎么写。后来高中接触到一些东西，发现我这里面的文章多少跟三个字有关系，那就是‘黑深残’……啧啧啧，实在是跟你的风格有很大不同呢。”

“嘻嘻……其实我一直就在想，命运之信使应该是有一条命运的暗线——其实一直有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和自己并肩作战，”沈映心抬头看着天花板，脸上露出笑容，“然后我发现，林天华在我的心中就是这样的人，我和他自从幼儿园就见面了，小学也见过，网上也见过——后来还做了好多年的同学，结果，直到几个月前，才真正的知道了他的存在——你知道吗，其实，在你要遇到和你并行很久的人的时候，你的心里是有预感的。”

柳子叙坐立不安，是啊，自己又怎么不是呢——虽然似乎那种记忆好像真的模糊了。

“反正我也不铺垫了……我就是喜欢他，”沈映心看向了柳子叙，“我已经……跟他确认关系了，但是……也怪我，我在纠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走进他的生活的时候，把他推给了你……”

柳子叙的手伸出来，张开，又握拳，又缩了回去。

柳子叙坐立不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快速将话说出来了：“我……我也很喜欢他啊……他，他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来为我领路的——他能带着我，去好多曾经我没有办法去的地方，还会在我身边，用着没有那么紧张的态度，对我……对……啊算了，反正……也许他从来没有对我有什么多的想法，但是我真的……不能……”

她往后一靠，柜门突然就滑开了，柳子叙陷入了衣柜里，哭了起来。

“但是……我也发现了，他根本就不适合我……他根本就没有那么的在意我……又或者……我终究是要离开的……”柳子叙抿着嘴，说话都变得模糊了。

“自从你回来以后，你的心情一直都很差。”沈映心叹气，但并不敢轻易的接近，那个地方，也是沈映心昨天躺着的地方，可是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心情完全不一样了，“但是，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应该就是白发仙人吧。”

“你在回来之前，就找过我了。”沈映心冷冷地推断着。

柳子叙捂着眼睛，紫水晶般的眼睛滴着眼泪，点了点头：“我……我其实一直都在……我看着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一起亲热，虽然你看起来很……很别扭……但是在私下里，你却和他十分的亲密——‘四元素世界是现实世界的投影’——哈，我早就在学生会室听……听过了……你们……你们真的好会玩……不是……你们……啊……”

柳子叙的哭声，在衣柜里回荡。

沈映心缓缓地靠近柳子叙，倚着衣柜的门，本来还想着指出什么柳子叙的什么恋爱失误，但是她的性格不允许她这样做。

“其实……不是在玩啦……”沈映心只好尴尬地说道。

“我管你们是不是在玩啊！”柳子叙咬着牙，似乎马上就要坐起来了。

“我根本不关心你跟他怎么卿卿我我的……为什么我还要跟一个小丑一样看着你们的生活啊——”柳子叙猛然坐起来，将正在她面前的沈映心粗暴的推开，沈映心的身子砰然倒在另一边的床单上，沈映心捂着腰，看着那边似乎失控了的沈映心。

“你……你怎么会这么幼稚……”柳子叙阴沉着脸，搞得整个阁楼，都充满着戾气，“算了……你赢了……你赢了……你说的都是对的——反正，都不用你说，我知道我就是个自作多情，过于追求完美，自己怀疑自己的情场废物，甚至还会输给你这个根本不知道爱为何物的人。”

沈映心更是不敢接近眼前这个气场十足的柳子叙，远远的定在那里：“子叙……不是这样的……”

“你……你少装了——”柳子叙大口的呼吸着，“我曾经如此羡慕你，羡慕你的单纯，羡慕你的幼稚，但是你现在……是怎么变得如此……让我又爱又恨的。”

沈映心也抿着嘴哭了，但是不敢发出声音。

“我……我想明白了，”柳子叙仰着头，“你一直都是我向往而无法触及的光——我承认我在嫉妒你，我羡慕你，甚至恨你，但也就是这样，你依然是黑暗中的白光，尤为耀眼。我只是黑深残中最为漆黑的一块罢了——头发白内心黑，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不想伤害你……”柳子叙钻下了阁楼，“我走了……但我真的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原谅我，但是今天真的不适合。”

黑白之间，出现了一道难以避免的鸿沟。

关门声后，沈映心在黑暗的阁楼中的光芒下，哭了许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但对沈映心而言，却是数小时，数年。

可是，钥匙声却突然从那边的大门响起了。

 

第六十七话 心味欣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