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文】不见

即便已经几年没来了，特雷森的校门还是如此令人熟悉。就算毕业许久，只要站在这一列金闪闪的校名之前，以前为了获胜而拼死努力的时光就又会变得触手可及。
能拥有为之奋斗的目标是幸运的，更何况是在青春最好的年纪。真怀念啊，那时候身边都是一些可靠的人，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向前奔跑就可以了。
结果毕业之后，从赛场离开，眼前的终点反而消失了，并肩的伙伴也都再难有联系。
唔，不过今天可不是来怀念青春的，得快点进去才行。
手里的便当还温热，我怕便当被风吹凉了，来的路上一直把它们捂在怀里，看来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因为之前有过预约，我走到门卫的窗口前敲了敲，打算向他说明。
“我……”
门卫是个中年男性，不过体格依然健壮，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刚张嘴，门卫看了我一眼，立刻就出来开了门。似乎是看出我心里的疑惑，他咧嘴冲我笑了一下。
“是优秀素质同学吧？”
“诶，是的……”
“你可是当年的优秀毕业生，在学校里又那么出名，我一眼就认出来啦。”
优秀毕业生……出名……？
我一直觉得这几个词只能用来描述其他人，和自己肯定无关。原来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形象吗？
他可能是看出来我有点窘迫，朝我挥挥手。
“你这是要给谁送饭吧？快进去吧，一会凉了。”
“哦……哦。多谢您了！”
我朝他点点头，抱着便当跑进去。

其实说起来，要来特雷森给他送饭也是突发奇想。
过去依赖过的人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在无趣生活的某一个瞬间，这样的念头出现在我脑中。
虽然这样可能会把他的生活扰乱……只是送个饭而已，送完就走，顶多说两句话，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没关系吧？
其实这只是我说服自己的借口而已，我还是想再见见他。
从毕业之后我们就没再联系。如果没有训练员的赏识，我肯定没法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当然一直都很感谢他，但是从没好好表达出来过，毕业之后就这么失去联系了。
想来还是有点后悔的，不过至少我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还在特雷森当训练员，所以再会特雷森看看应该能见到他。见他需要一个借口，所以我顺便做了点午饭带过去，也让他试试我的手艺比起以前有没有进步。

穿着校服的马娘们在校园中三两结伴，有说有笑地享受着午休时光，我一个社会人士在她们之中显得异常突兀。硬着头皮，顶着目光和窃窃私语往训练员室走。
随便拦下一位训练员问了他办公室的位置，好像离这里不算近。道了谢之后，我往走廊深处走去。
感觉心跳的越来越快，我到底做好了和他见面的准备吗？
早上起来，光是梳洗打扮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我还是第一次花这么长时间收拾自己。
凭着学生时代的模糊记忆，尽量让自己的脸显出学生样。试着扎了和以前一样的发型，但是无论怎么看都很别扭，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后脑扎了个马尾。
我想让自己看上去和以前毫无变化，这样才不会让他失望。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以前的担当变成了一个无聊的人。
见到我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反应呢？我来之前没跟他说，这到底会变成惊喜还是惊吓呢。等等要和他说些什么好？唉，早知道就该好好想想这些事情的。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一会见到他的时候该怎么问好呢……不能太亲昵，也不能太疏远，最好稳重一点，让他能放心和我聊一会天。
“训练——”
不好，声音太大了！不会有谁听到了吧？
左右张望了一下，周围好像没有人在。还好……

他的办公室虚掩着门。在他还是我的训练员时，他就经常忘记关门。那时候我总是担心他会丢东西，现在又遇到这样的场景，除了担心之外还多了几分欣喜。
至少有些东西没有变，我们还能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有那么一瞬间——就像过去一样，心里产生了潜入进去的冲动。
我帮他把门关好，拿着便当在门外等待。

他从远处的拐角处出现了，一名活泼的马娘和他挽着手，是他的担当吧。
……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他可是训练员，送走一位担当就要迎来下一位担当，这有什么好失落的呢？再正常不过了。
我不应该有独占他这么自私的想法，也不能指望自己永远在他心里有个席位。
他好像是注意到了我，脚步顿在原地。我微笑着冲他举起便当。
他点点头，和自己身边的马娘说了两句话，然后伸手摸摸她的头。马娘松开他的手臂，跑走了。
有什么好失落的呢？
是啊，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失落呢？

“……”
“……”
不要让气氛变得这么尴尬啊，快说点什么啊！
他的办公室里有淡淡的墨水味，熏的人头晕转向，压的人喘不过气。
快张嘴说点什么，哪怕是聊天气也行！
我感觉自己有点没用，明明一直期待着这个时候，真的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却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呃……”
“好久不见。”
感觉心脏被一刀捅穿了，差点晕厥过去。
我咬住牙，强迫自己忘记心痛。
“……嗯，好久不见。”
“为什么今天突然过来找我了？”
“不可以吗？”
我只能分辨出自己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确实没想到。给你倒杯水？”他站起身。
“啊，不用了！那个……我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
想来看看你。想和你聊聊天，我想你了。
“……做了午饭，给你送一份。”
“这样啊……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一会和人说好了要去食堂吃，抱歉。”
他的微笑和以前不同了。我甚至怀疑自己找错了人。
即便如此，我还是被卷进他的笑容中。
“和同事吗？”
“嗯，跟同事。”

时至今日，我也经常梦到毕业的那个夜晚。
他送我到了校门口。那天月亮很大，四周很安静。
“再见，素质。”
他的眼中倾泻出月光。
我曾经无数次在脑中预演眼前的场景，设想每一个可能的意外情况，思考如果他接受了我该怎么办，拒绝了我该怎么办。
我用过一切办法收集他的情报，认真记忆他的所有喜恶，仔细检查自己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自己和他身边的女性相比有没有竞争力。
我写过一封又一封从未送出过的告白信，准备一遍又一遍能让他接受的说辞，我甚至拉上诗歌剧作为对象陪我练习，只是为了在最后的最后能让他了解自己的全部。
我的所有眼泪，所有心动，所有努力，全都是为了这一刻。
“训练员——”
可是我被溺死在了月光中。
“——再见。”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向他表明了心意，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那天天气很晴朗，抬头就能看到满眼的星星，像他送给我的纸奖杯一样刺眼。
我觉得我其实一点也没有成长，只是将自我藏进了更深的地方。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先去赴约了，下次再聊吧。”
他站起身来。我明白的，他只是对成年人空洞无趣的寒暄感到厌倦了。我也一样。
这样就好了吗？只是这样就满足了吗？
我也站起来。
“等一下……”
他停下动作，看着我。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要和他说什么？和他说自己很想他吗？问他的联系方式？告诉他自己下次还会过来？问他过得怎么样？问他担当的事情？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的懦弱。曾经因为懦弱错过的人，以后还会再错过下去。
这是罪有应得，活该。
我露出投降的笑容。
“再见。”我说。

房间里只剩下墨水味，绞住我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