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联文】一把刀引起的故事。
午后,唐虞西境外的避尘客栈还有些冷清,两个人在这家客栈大堂中间的位置落座。
“小二!上酒!”嬴彻大喝道,手里漆黑的长笛笃笃地敲着桌面,笛子上刻着的花哨纹路在斜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即便是完全不懂乐器的人也看得出这笛子的粗细不太正常,角落里的寥寥几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阿彻,我们这次出境历练,你不该如此放纵。”秦依提醒着伙伴,顺手把肩上挎着的一宽一窄两把长剑倚在桌边,面上表情却一直平静。
“秦兄何必拘泥,此番出行,即是历练,若不能以自己本心经历又有何用?小二!”嬴彻催促得更大声了。秦依也不再多言。
“来啦!”小二应声,从后厨小跑过来“二位爷,要些什么吃食?我们这店里只要是您能叫得上的酒菜都上得。”
“哟!这境外的店家果然不同一般,秦兄可有什么想吃的?”
嬴彻这般言语,让秦依倍感无奈。一番交谈之后,竟只要了两碗阳春面,一碗牛肉汤,一壶烧酒。
两人各自斟了一杯酒,等着上菜,这时客栈进来了十几个奇装异服的人。为首的一对夫妇看起来有些年纪,带着一个不足二八的女子和一个精壮的小伙,看起来像是一家人,身上背着的包裹里放着样式独特的乐器和一些杂物,后面那十来个大汉搬着些大号的箱子堆在门口,不知里面装着何物。
“容姨,真要在这样的客栈休憩么……”
还稚气的女音显出些嫌弃和不太明显的委屈,她扯了扯妇人的蓝布袖带,眼带祈盼。
被喊做容姨的妇人下意识理了理已被风沙扰得无法挽救的鬓发,她轻叹口气,将手抚上女孩发额。
“无妨的,盈盈,将就一夜,明早即刻就走,可好?”
女孩本想嘟嘴,又好似回忆起什么,看了看四周,注意到旁偶有往这瞧来的嬴彻与秦依,忙抿起嘴角,收敛神情不再言语。
“店家可在!”
后厨小二听着声音探头,见到这场面倒也不慌,嬉笑着脸小跑出来,还未到前就出声:“来了来了,客官别急儿,”他在脸上胡乱擦了擦粘上的油烟,笑道,“实不相瞒,咱们掌柜的今日些忙不驻店,就由小的来招呼各位吧!”
听得此话年长男人与妇人默契对视一息,男人对小二道:“行,那可有三间卧房与空的棚屋?”
小二看着他们身后的仗势就明白过来,忙点头应和:“有的有的,闲房空棚有的是,我瞧客官一众风尘仆仆,可需要我先让后厨为各位整些吃食?”
“这……”
“我们一家子初到此地,倒是也多有不明白的,店中有什么好食,小二看着人数来上罢。”
妇人看出男人的思虑,开口接话。小二诧异,也就一瞬,他又恢复嬉笑神态,应和着,给他们安排好座位后就又往后厨走去。
赢彻听着他们的谈话,一手就要去夹牛肉。
“你倒是心大,什么都吃得下。”秦依看向那些上着拳头大锁的箱子,手上却压下赢彻夹肉的手。
赢彻刚欲发火:“你倒是忘了我笛子……”他一顿:“是肉有……”
秦依笑了,一筷子夹走大半的肉:“肉没问题,你少看些话本。”
他并不急着吃,这群壮汉看着像个戏班子,半褪绣燕飞雀戏服,眉眼高吊,奕奕有神,而这对夫妇,衣服质朴,风沙敷面,却面容饱满,一副富态,怎么看也不像和抬箱子的人是一路的。赢彻吃了两口面,实在难以下咽,这面看着白汤清叶浮粉肉,偏偏味道着实让人没有胃口。
顺着秦依目光看去,赢彻低声道:“这伙人好生奇怪。”
“你看出了什么?”秦依收回视线喝了口汤。
赢彻按着无故颤抖的笛子:“那个叫容姨的是只蛊雕,男的是魑魅。”
“先不提这两个玩意怎么凑到一起,更怪的是其他的倒是普通人。”
“你确定?”赢彻皱眉,这怎么可能?
这时,一阵风浪吹开客栈大门,容姨面色大变,抓紧女孩的手便往后厨冲去!
赢彻起身。
风大,黄沙翻腾。
果然!只是小小妖魔,师父这破笛子哪来这么大反应!
小二刚端着菜出来就被容姨撞到,起身看到被风沙卷来的东西差点撅过去。
这卷来的,一截一截,分明是人的肢体!
这些肢体,青白,扭曲,被风沙裹挟着破门而入,秦依拉着赢彻往屋里退了两步,躲开那一截直冲着赢彻后脑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的手,赢彻只来得及顺起那只兴奋不已微微嗡鸣的笛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裹挟着风沙,一头扎进牛肉汤中。
“咻”
汤还热着,洒的满桌都是。
“那面着实难以下咽,可这牛肉汤我还没喝两口呢”赢彻心想,又想起“秦依这家伙倒捞了了不少肉”于是一记眼刀向秦依飞去。
秦依自然不懂这大少爷在想什么,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那群大汉,大汉们却异常冷静,风沙将一枚干瘪的眼球落入他们面前的花生盘中,其中一人,一把把它和其它花生一起抓起,嘎嘣一口吃掉,笑到“这没壳的还挺入味”
秦依不愿再看,将目光移开,魑魅却站在门口,眼睛前漫上一层白膜,投过空洞,看向外面的一片黄沙。似乎是在警惕。
这时有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呼,还好菜没撒,客官请慢用。”小二说着把菜放到那群壮汉的桌上,盘子避开了桌上星星点点的尸体碎屑。
赢彻拿着笛子往自己左手上一敲,大声嚷嚷道,“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唐虞西境《齐物志》有提到过,虽然蛊雕和魍魉都擅幻境,但是魍魉更善于控物,眼见非实,所闻,所触,所感,所听皆为其所控,而蛊雕所控的人,更像失魂。”
秦依立马明白赢彻的话:“所以,这是个幻境。”皱着眉头又说:“那我们破了这个幻境?”
赢彻也皱眉,说:“你不觉得哪儿不对劲吗?”
秦依思索片刻,笑着拍拍赢彻肩膀:“阿彻长进了,懂得思考这些了。确实不对劲,难为你看出来。”
赢彻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自己的问题没有解决,秦依反倒这么说,他躲过准备再拍自己的秦依,依旧说出自己的疑惑:“《齐物志》有言:蛊雕同魍魉都可让人产生幻境且是方圆二十里,可现下这幻境竟只有咱们几个可见得,你看那边。”
赢彻抬手指指那桌还在吃花生喝酒的人,和把把菜放在桌上正准备离开的小二。
二人一通话下来,面色皆是凝重不少。
“恐怕这里,另有门道啊。”
秦依为了缓解气氛,随意玩笑一句:“我看刚进来那班子不像好人。”
“我也觉得。”赢彻说完拉过秦依准备上楼:“秦兄!走吧,好好睡一觉,今晚夜探客栈!”
秦依正思索着,忽然被拉一下,差点倒在地上,口中也是喊:“诶诶,我说说而已!你那么兴奋做什么?还没破呢……”
是夜,风沙已止,客栈门口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我还是觉得,此法不妥。”秦依倚在墙边,隐于黑暗之中。
“什么妥不妥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伴随轻微的“咔哒”声,嬴彻取下铜锁。
二人相视颔首,嬴彻掀起箱盖。
“这盖子……还挺沉。”嬴彻很是吃力的抬开盖子,却只开出一条缝隙。
秦依猛然抬头,倏然出剑,只见两片绿叶翩然飘落在身前。
“我看二位公子并不似盗贼,却不知缘何要翻我们的箱柜?”那人走到两人身前,一身黑衣将他遮了个严严实实,融于黑夜。
秦依向他抱拳:“我家大人近日发现,边境有疑似倒卖军粮之事,特命我等来此查探。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让我等将这箱柜搜查一番,好洗脱先生一行人的嫌隙。”
黑衣人听罢扬手:“既是如此,请。”
嬴彻瞠目结舌地看着箱盖大开的箱子,里面摆的也不过是些服装道具。嬴彻与秦依眼神交流一番,秦依对黑衣人再次抱拳:“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黑衣人也不说什么,只是再一覆手,箱盖盖了回去。黑衣人再一捻诀,铜锁回归原位。
嬴彻秦依走出几里地,嬴彻疑道:“那些箱子里的只是寻常之物,可我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两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往回飞奔。
到了客栈后院,棚屋里只有几个壮汉,而白日里,可远不止这几个人。
两人忽感一阵恶寒,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角落袭来!
嬴彻横笛迎击,秦依细剑趁势出鞘,一道银龙如闪似电,直将那黑影的关节筋腱都削去三分,那人影登时瘫坐在地,一身黑衣正如之前所见。一剑归鞘,顺势又将黑衣人的面罩划落。
“秦兄的剑不管看几次都觉得惊艳啊!”
秦依没有理会嬴彻的恭维,端详着眼前的人,那人没有被伤及要害,却双目无神,没有意识。
“我劝二位不要多管闲事,既然已经离开何必还要回来呢?”眼前没有意识的黑衣人开口了。话音未落几个壮汉也都起身围了过来。
秦依仔细看过当下的情形,脸上的从容有所消退,一旁的嬴彻却是多了一丝兴奋。
“阁下看来不如看起来那般简单啊。”秦依道。
“二位也不是什么官府的人。”那人回应着,几个大汉围得更近了。
“我还是那句。”屋子里所有人齐齐开口“希望二位不要多管闲事。”
“既然阁下不愿留客,我们就先告退了。”
嬴彻正要答话,秦依抢先一步发声,说完转身便走,嬴彻见状扬了扬眉毛,也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店外,银光一闪,几缕飞丝飘落,剑又入鞘。
“秦兄没有把握?”嬴彻问。
“对家有毓琉操控师的传人,而且功力颇深,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唯恐有变。”秦依答。
嬴彻未做回应,直看见白天所见的那个女孩从柴房怯怯走来。
女孩着装与白日所见并无不同,而且从她身上依旧探不出任何有违常人的气息,秦依却仍是不能放下丝毫戒备。转身,后背剑鞘却险险打着嬴彻脸上。
“秦兄你干、啥……”声音渐消,嬴彻方才看到停于不远处的女孩。
“这位姑娘,你何故从柴房出来?”秦依问,背上已归鞘的双剑于夜色中蓄势待发。
嬴彻亦是看出了他的警惕,想着刚才在柴房并未注意到眼前女孩的身影,如此突兀出现,定然有诈。
“两位小哥哥,你们是江湖武士吗?”
女孩答非所问,但秦依依言回答:“武士算不上,但也勉强算个江湖人罢,可有什么问题?”
听得他问,女孩右手不禁捏了捏身侧垂挂的玉坠,其坠上半形似蛇,下半似葫芦。这一刻,嬴彻和秦依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但什么都未发生。
“我……我想说,我和容姨还有申叔叔他们都不是坏人,我们只是在搬家,你们能不能别……”
“盈盈。”
有人在喊她名字,听声音,是女孩话中正提到的那位“容姨”。
她的身旁还站着那时一道来却从没说过话的青年,盈盈看着他们,低了低头,似有些许无措。
忽有风沙吹来,嬴彻仿若看到了一位丰韵娇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他撼然地用未拿长笛的手使劲揉搓双眼,再瞧去时,哪有什么美娇娘,只一个寻常妇人罢了。
怪哉怪哉。
而此时,有沉木敲击之响,闷而重。
“黄沙扑,白杨伏,驼铃响,划船忙,戏子无情逃境外,妖怪急着搬家忙……”清朗的歌声响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赢彻握紧嗡嗡作响的长笛。
秦依皱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先是带着人的食人妖物夫妇,再是可疑的黑衣人和箱子,只自己和赢彻可见得幻境,还有奇怪的小女孩。
现在又是奇怪的歌声。
等等!
还有人没有想到!那个精壮青年!
因为话少总是跟在那伙人后面,一点也不起眼,居然就这样被自己忽略了。
仔细想来,那人的身材和黑衣人一模一样,而相貌……自己居然对两人的相貌毫无印象。
这是典型的化容例子——让人无法留下记忆。
那么青年应该是黑衣人,而他是来保护箱子里的东西的,至少不希望被人知道。
秦依不信只是简单的道具还需要人看守。
绿叶……沙漠里怎么会有绿叶?
歌声!是歌声里的“白杨伏”!可是自己也没见过白杨,而且这幻境里的歌声真的和这个有关吗?
驼铃声悠悠晃晃靠近客栈,那清脆而娇媚的歌声如汪汪甜泉涌上,流来。
“驼铃响,划船忙,侠士带剑不带桨,一脚跌进大池塘~”
“什么!”秦依一声惊呼,脚底突然出现一个池塘!整个人毫无防备被冰冷的池水淹没。
而在赢彻看来,是秦依被黄沙一口吞没:“秦依!”
歌声还在继续。
“黄沙扑,白杨伏,仙人游行配长笛,长笛刺穿仙人肠……”
此时,赢彻的声音悠悠响起,不似平时那般清朗,反而像是毒蛇的嘶鸣低低响起
“不就几个小妖,我做何要与他们虚与委蛇,虽说毓琉操控师的传人,能操控妖自然不是什么寻常货色”
赢彻直接手腕一挑,让秦依就从黄沙之中脱离。
他突然笑了起来,将笛子微微颠了下,抓住笛子尾部,双手一拧,在橘红色跳动的光下,反光却是悠悠的银紫色,一把窄刃直背刀却将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紫月一线”覃曦的斩妖刀。
“但,秦公子你是太小看自己,还是太小看这把刀,还是太小看我了。”
秦依盯了他一会儿,认命幽幽一叹,“希望店小二睡熟了,不然……”可得灭口
“啊呀,今天的客人可真是蛮横无理呢”店小二在一片昏暗中,无声放下了蘸着墨的笔,账房没有豆大一点火光,账房的笔记却依旧工整。“真希望我可以不要这么耳聪目明阿”
“那,房顶上哼歌那位的存在我就不提醒他们吧…”
“哈哈哈哈哈,终于,终于,还是有那么点血气,不孬了”房顶上一团小小的阴影舒展,成为一抹修长却强大无匹的身影。
“畏畏缩缩胆小怕事,覃曦那老东西怎么教的。”她说着跳了下来,轻飘飘说明来意“我逗这几只妖逗了400里路,本来想把它们吓唬回老巢再一窝给端了,现在就送你们练手吧。”
秦依提剑抱拳“敢问前辈名讳。”
“月下柳,杨桫”
“前辈是为了这几只妖而来?”赢彻见杨桫来了,立刻恢复了原形,又同往日一般嘻嘻哈哈。
杨桫点头,她一身黛青色短衫,眉宇间顾盼神飞,英气凌厉,腰身缠一软鞭,整个人倒十分大气飒爽。
她前后看秦依和赢彻两人,朝他们点头随即迈开步子:“走吧。”
二人互相传递眼神,点头示意,跟上。
杨桫一人在前头,带着他们绕到客栈后院小门出去,沿一条小路不知走了多久。
赢彻胆子向来很大,此次也不例外,如此境况不见他害怕之色,眼神中藏着几分跃跃欲试之感。
秦依到底年长些,他警惕观察周围记下景物,路线,如此下来脑中竟然构成一副路线图。
就算杨桫临阵反目,他也能带着赢彻回去,总不能白白辜负覃师叔一片心血,二人出,一人回,他也没有脸再去见覃师叔了。
这样想着,杨桫貌似到了目的地,停下来仰头四处寻觅,一棵白杨树下看到一身玄色衣服的人。
走过去转头对赢彻说:“你跟他走。”赢彻准备上前,不料秦依死死抓住他的手腕,赢彻向秦依投出不解的目光。
“唉,真没治。”
杨桫见状,一面摇头感叹,一面从怀里掏出一面玉佩扔给秦依。
秦依接过前后翻转察看,无误之后递给赢彻:“带上,保你不死。”随即松开赢彻手腕。
赢彻扬眉,接过,一看顿时兴奋抬头:“诶嘿,师父的,他真舍得啊!”
“我走了。”赢彻一甩玉佩塞进怀里,走到黑衣人旁边。
黑衣人走了很久,赢彻一直乖乖跟住,直到一处阵法前面,黑衣人指指阵法中心,语调冷漠:“进去吧。”
“你们把秦依带到哪去了?!”神经大条如嬴彻此时也该察觉出不对劲了。
“小公子不必忧心,您的这位友人暂时性命无忧。”黑衣人对嬴彻说。
黄沙,白杨,歌谣……原来如此!幻境有两层!
大意了……
嬴彻总算猜到其中奥妙,然而一时不备,被身后人一掌敲晕了过去。
秦依与杨桫同黑衣人等在船棚上斗法,店小二倚窗怡然自得地看戏,时不时在本子上记些什么。
待嬴彻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缚,自己被关在一片漆黑的柴房内
嬴彻朝地上啐了一口。
“管你有什么妖术!尽管使出来,老子怕你们不成!有本事痛快打一场,绑人手脚作甚!”嬴彻对着窗外喊道。
脚步声不急不缓地靠近:“这位客官,火气太大可不好。”
推门而入的,正是那店小二!
店小二站在门口,细细打量着嬴彻,微微一动手,嬴彻身上的绳索便解了开来。
嬴彻甩甩被缚得酸痛的手指,眼睛死死盯着店小二。
“这便是贵店的待客之道吗?”嬴彻冷哼一声。
店小二,不,老板向嬴彻略鞠了一躬,嬉皮笑脸道:“怎敢怎敢,不过是受人所托,逢场作戏罢了。”
秦依渐渐落了下风,杨桫一面打着,一面叹息:“覃曦带出来的弟子就这点本事吗?”
秦依也不恼,大脑飞速运转,足尖一点,翻身落与船舷。缓缓向船肚走去,船舱禁闭,门上挂的,正是之前在箱子上看到的铜锁。
“小子当心!”杨桫喝道。她本来并不想喊这话,毕竟覃曦带出来的人,不会这点本事也没有。
可打着打着她也觉得不对劲,这波人似乎不是他们的人。
不等秦依缓神,几个黑衣人便压了过来。秦依立刻反应,横剑旋身便挡,仓促间被拳脚击中数次,险些跌落下船。
“操控术的傀儡搭配两妖的幻术的确棘手。”秦依心中一凛,只好专心应敌。
再说幻境之外,嬴彻来到了棚屋,却不见一人,只留得几只锁箱,店家也没有跟来。
在一番思索后,嬴彻心中已有了定夺,他一手结印,一手在半空中划出道道符文,最后双掌一合,再分开时那柄笛中刀便横于面前。
“秦兄稍候,我这便设法破局!”嬴彻。
幻境中,秦依与杨桫对面黑衣人的数量频频增加,本来二对一的局势竟成了十几人的围攻。更令人费解的是,十几人在小船上争斗竟然没有一丝拥挤的感觉。
秦依的剑虽然凌厉,但也无力招架轮番的进攻,一旁的杨桫看起来更不好过,术法尽施也难破重围,面上神色也凝重到了极点。
一番交击,秦依又被逼到角落,他翻身运剑,剑气四射而出,只听一声金属的脆响,秦依又看见了船舱门上的铜锁。
“幻术,都是干扰感官的把戏。凡是幻术,都有其眼,术眼是幻境与现实的交点,若是没有术眼,术者便会造到反噬,越是强大的幻术术眼越是重要。若是身陷幻术难以应对不妨从术眼下手。”《齐物志》的话在秦依心中浮现,手中剑刃化作一道白虹,直斩向那铜锁。
铜锁无声而碎,与此同时,棚屋内嬴彻面前所有的箱锁亦一齐消失。那一刹,幻境中的黑衣人俱都止了动作,杨桫一个术法施去,只见全片的黑衣人皆如风过散沙,消于空中。
杨桫朝秦依抬眉示意,眼内蕴满赞许。
“我收回原话,覃曦的徒弟,属实不赖!”
但秦依并未接口,他仍旧凝重神情,只因本该破了的幻境,竟还没退去,且迷雾渐起。
一阵由远及近的短促尖利哨音传来,迷雾中显现一个身影。
“你们……破坏了我的钥匙。”
声若轻语,秦依却立马辨出说此话之人,正是那女孩!
“我与你们说过,我们只想搬家,别无他意,为何要来制止?你们毁了我回家的钥匙,实在……该死!”
进攻来的太过突然,他们两人毫无准备甚至都没看清她的手法,便齐齐被甩飞地上,经脉顿裂,口喷鲜血。
还未待两人缓过神,尖锐的哨声直冲脑门,秦依只觉满身海蛭缠身,湿濡的贴过肌肤,一寸,又一寸。
——稳住心神,默念清禅无相咒!
识海传音,杨桫的话拉回秦依混乱的神智,他依言照做,身上的那些东西顿时不见了踪影。
蜒疣,“齐物志十三异”行七,鸟头蛇身,食人脑,善幻形,声如哨,致恶幻。
一口黑浓鲜血被嬴彻吐出,他横笛刀于胸前,一丝裂痕浮现其上。
此时店小二悠然站他面前,笑了笑,摇头,对他道出一切真相。
“什么?!”赢彻面色惨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店小二挂着笑,悠悠离去隐身大雾之中。
女孩一步步向前。
杨桫察觉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的简单,恐那个女孩下死手,赶忙上前。
覃曦那老东西要是知道自己看着他的宝贝徒儿死在面前,可不得记恨?
女孩却绕过他拾起铜锁的碎片,颤抖道:“我只是想回家……我只是想回家啊……”
她呜呜咽咽,如失母的幼猫,痛哭流涕。
“为什么……为什么啊!”她起身,双目通红,“你们,该死!”
雾中走出夫妇和那个青年,双目无神,肢体僵硬。
秦依惊异,居然,都是傀儡?!
赢彻还沉浸在知晓真相的难以置信中,周围的异动已经惊扰不了他。
女孩埋在容姨的怀里,泪流满面,由着容姨僵硬的抚摸:“容姨……回家的钥匙没了……”
其它的人则向赢彻秦依杀来。
“赢彻!赢彻!”秦依终于把赢彻喊回神,“你在干什么?发什么呆?”
赢彻浑浑噩噩跟着秦依:“师傅……居然是师傅……”
“什么?”秦依回头,“什么师傅?”
“是师傅!”赢彻青筋暴起,一脸恐惧,夹杂着愤怒。
“不可能!”秦依怒吼,“那是覃曦啊!”
赢彻一脸痛苦。
此时,黑衣人一掌击晕跑在后面的赢彻。
无数黑衣人从雾中冲出,将三人团团包围。
难道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他还没找师傅问个清楚。
就算是蜒疣,在阵法才被破的情况下,也不应当,能这么快再次重启一个新的阵法。
但是,秦依其实更愿意相信这是个愤怒之下爆发出来的新阵。
不然,三层,足足三层幻境,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都没被发现。
那可不就是死路一条。
秦依心里默想,手上也不停。两人配合默契倒也维持住了阵线。
这一次的幻境阵眼又是什么,她为什么又能这么快再次召唤幻境,而且,师叔,师叔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什么。
幻境不止可以靠引导人的实力,还可以,靠阵眼,本身带的能力,斩妖刀无疑有那个能力。
眼下师叔想要插手,那只能靠,那把刀,那带给师叔“紫月一线”这个雅名的斩妖刀。
此时紫月一线刀锋在光亮下依旧闪着耀眼的紫光,赢彻昏的匆忙,没将刀收入刀鞘中。
秦依想起他在师叔请人重新打制刀鞘时偷听到的话,“这刀,什么都好就是刀柄连接处,用的是生铁,实在是少了点材料,没法重塑,只能烦请你在刀鞘上下点功夫了。”
这刀刀鞘,这笛子一样的外壳反而是最坚硬的。
秦依想通,眼神一凝,找了机会破开缺口,居然将剑甩了出去,击飞离他最近的黑衣人,杨桫也跟着出了包围圈,本想大骂,什么笨蛋才会丢剑。
却见秦依一手持刀鞘,一手持刀,快速收刀入鞘,然后抽出短短一线,双手向下压去。
铮!
幻境破了。
一道强光闪过,刀刃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不——我要回家!我要回……”伴随着尖利的叫声,女孩儿人魂俱灭。
秦依拿着失去刀刃的刀柄与刀鞘,迷茫的看向杨桫。
“恳请前辈告知晚辈此事的来龙去脉。”秦依向杨桫作了一揖。
“呃……这个嘛,”杨桫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就说来话长了。”
“还是我来说吧。”方才的“客栈老板”又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你师叔当年铸这把刀的时候缺少灵石,恰在此事遇到一个受伤的小妖,就是那只蜒疣。作为器灵养在刀里,以补足缺少灵石的漏洞。可前段时间呢,你师叔发现这个器灵有自己的想法了,可能还会危及他人。偏他自己养久了有感情了,下不去手,就把问题丢给你们了。以防万一,还请杨桫来帮助你们,能理解吧?”男人笑眯眯地说。
“今天实际上有两波人,一波用来考察你们,顺带斩杀那个器灵,另一波……”
“闭嘴。”男人直接传音给杨桫。
杨桫及时改口:“另一波是那个器灵的傀儡。”
“可惜了师叔这把好刀……”秦依又问,“那这位前辈在此事当中又是何种身份呢。”
“你们师父托我来给你们评分的。”
“嘁”杨桫不屑地说,“分明是有戏不看白不看,才求覃曦让你也参与进来的。”
男人的眉头抽了一抽,传音给杨桫。
在小辈面前瞎说什么大实话!
“诶?你管覃曦叫师叔?”杨桫刚刚反应过来。
秦依点点头。
“那他说是他两个徒儿!骗我干什么!”气的杨桫把鞭子直往地上摔,溅起一片尘土飞扬。
秦依辞别两位前辈,不久,嬴彻悠悠转醒。
嬴彻一下子弹起来:“你说清楚,什么叫一切因我师父而起!”
秦依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和亲友闲暇时刻一起写的文,大家文采和故事性都很棒!
看完了不如再来一个三连吧( ง⁼̴̀ω⁼̴́)ง⁼³₌₃
拜托啦,这对我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