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掠食者】短篇 个人翻译（下）
塞莎娜觉得自己真是蠢极了。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疲劳，她本可以更早发现这种联系的。“希望之死”的驾驶员就是曾经“铁之统治”的驾驶员，这两台骑士是一样的。也许是某种法术或混沌巫术让伊万达活过了一万年——尽管从她对这些事情的了解来看，时间在至高天中流动的方式与现实宇宙不同。不过，这一切都对上了：模仿伊莎贝拉夫人比赛时武装的双死神链锯剑，还有对心之祸的仇恨。她还没能亲眼看到那些混沌骑士的纹章，但她可以保证，在烟尘、污垢和干血下面，她能找到卢卡斯家族的红蛇图案。
“塞莎娜？” 哈文从他的骑士“橡矛”发来了通讯。塞莎娜睁开眼睛。仪表设备上的符文和全息文字覆盖了她的视野，狭小的驾驶舱里装满了炸药。
“塞莎娜？” 哈文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她听出了他疲倦之下的忧虑。
她早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主意。虽然对于猎人来说，在诱饵里下毒是个糟糕的策略，但他们不是这里的猎人。他们是猎物。
“塞莎娜，你没事吧？” 达尼斯也从他的骑士里发来通讯。
“下机，” 她通过广播对他们俩说。猎杀人类对于骑士而言太容易了，这使他们变得软弱而局限，但在莱莎星的时候并不总是这样。
“心之祸是以从魔像身上取下的石之心而命名的，” 塞莎娜解释道，“就是在我们的家乡用来建造魔像堡的石之心。”
哈文和达尼斯从骑士巨大身躯的阴影下走了出来，玛拉基也响应她的召唤前来。
“那些魔像非常巨大，几乎和骑士体型相当，非常强韧，很难杀死。他们也会成群行动。”
“所以呢？” 达尼斯问道。
塞莎娜强忍住怒气。
“所以，当你猎杀魔像时，你也不是顶端掠食者，” 玛拉基补充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改变策略？” 哈文问道。
“我们以前没有任何战术，” 塞莎娜说，“我们只是打算自杀。”
“现在要怎么做？” 玛拉基问道。
伊莎贝拉女士告诉她，伊万达是个非常傲慢的人，很容易被冒犯，很容易被激怒。玛丽亚女士告诉她，最简单的计划就是最好的，只要他看到心之祸，他就会立刻上钩。
“我们需要卸下炸药，我们还需要一个陷阱，” 她抬起头说。
心之祸，橡矛和猎人三台骑士隐藏在居住区塔楼前，这是他们的临时避难所。他们俯视着一条长长的、已被毁坏的林荫道，大道的两侧是各种工业建筑群的遗迹，它们已被严重破坏，根本无法猜测它们曾经的功能。居住区塔楼位于林荫大道的南端。在残余的家园卫队和星界军部队撤离前，他们使用黎曼鲁斯坦克上的铲斗在道路两边尽可能高地堆起了瓦砾。匆忙建起的阻隔墙根本阻挡不了一台无情进军的骑士，但它确实使林荫大道的主路成为了阻力最小的通道。
他们等啊等啊。
鸟卜仪发现了混沌骑士们的踪迹，他们在废墟中若隐若现，死寂的城市残骸干扰了他们的侦察仪器。然后塞莎娜看到了它们。这些混沌骑士鬼鬼祟祟，不像是全副武装的战争机器，而更像一群食腐的野狗，慢慢包围着虚弱的猎物。
“名誉扫地的，卢卡斯家族的伊万达尔！你是个傻瓜、懦夫和小人，不管你有多大优势，却总是被我的祖先打败！” 塞莎娜用她的骑士大声广播着，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城市中回荡。这是一场豪赌。一切都基于伊万达是“希望之死”驾驶员的猜想。
鸟卜仪对周围运动轨迹的显示是她唯一能获取的答案。
“他们正在检查这片区域，” 哈文说，“他们在寻找其它进入的路线。”
“他们在寻找陷阱，” 塞莎娜想。她希望伊万达上钩。她希望他对心之祸的仇恨，他在数量上的优势和他的傲慢足以蒙蔽他的判断。
的确。有东西在建筑物残骸的顶部移动。两台骑士从东侧袭来，他们的面甲就像古代战士的头盔，他们的形体是对帝国骑士的扭曲嘲弄。他们被称为“掠夺者骑士”。和他们在一起的是一台长着獠牙的骑士，被称为“肆虐者骑士”。从西侧又来了两台长着细长头颅的“渎神者骑士”。最后是他们称之为“希望之死”的超重型暴君骑士，但它曾经被称为“铁之统治”。
“好吧，铁会生锈，它肯定很脆弱了，” 塞莎娜对自己说。她自己都不信。
“你想杀我已经多少年了？” 塞莎娜通过喇叭广播道。她感到一种期待的兴奋传遍了整个机械王座。她仿佛看到了她所有祖先的灵魂都站在她身边。
“你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你什么都不是！” 希望之死用他的广播骂了回来。塞莎娜确定她能听到他的愤怒。一个心胸狭隘之人的阴暗报复罢了。
“告诉我，奴隶，你的主人对你不断的失败作何感想？” 玛丽亚夫人和伊莎贝拉夫人的声音也加入了她的质问。从“希望之死”的广播里发出的回应只不过是语无伦次的怒吼。
六台混沌骑士发起了冲锋。
“就是现在！” 塞莎娜大声喊道。
石化蜥蜴的大炮开始从他们在城市废墟两里外的隐蔽阵地开火。轰击炮也开始从同样伪装良好但距离更近的位置开始攻击。星界军和家园卫队的士兵们已经筋疲力尽，士气崩溃，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发动了一场近距离的炮火打击，在冲锋中的混沌骑士们无法闪躲。高爆弹和震荡弹击中了混沌骑士们，击穿了他们的装甲，使他们摇摇欲坠。就连心之祸、橡矛和猎人都感受到了爆炸超压带来的冲击。
然后，黎曼鲁斯坦克开始从混沌骑士后方远处的遮蔽物中向废墟射击。仅剩的五台坦克把全部的火力集中在一台混沌骑士身上。他们向一台渎神者发射了一枚又一枚穿甲高爆弹。坦克的车载小型武器也倾泻而出，不管对骑士有没有效果。渎神者骑士被爆炸包围，它的身形几乎都消失在炮火炸起的大片沙土和瓦砾中了。塞莎娜看到目标渎神者骑士踉跄着倒了下去。
“集中火力！” 塞莎娜大吼。她的复仇者加特林不断开火，吐出一片片猛烈的火舌。猎人的热熔炮击穿了几乎看不见身影的掠夺者骑士的精金外甲，让心之祸的武器可以绕过其坚固的防御伤害到内部的机械结构。然而，橡矛的速射战炮给混沌骑士带去了最大的伤害。他们孤注一掷，赌坦克的攻击会迫使混沌骑士将它们的离子护盾转向后方。他们赌对了。塞莎娜看着一台掠夺者骑士的驾驶舱被橡矛射出的穿甲爆弹炸得粉碎。
“撤退！” 塞莎娜在通讯中高喊。这是对坦克中队和炮兵阵列的命令。他们已经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卡德摩斯家族的骑士们将他们的离子护盾转移至混沌骑士的方向，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转身，迅速向居民区的塔楼群移动。塞莎娜觉得自己被击中了一次又一次，大量火力在她的盾牌上弹开。幸存的混沌骑士从已经被炸成粉状的岩石混凝土云层中冲出，他们射来的火力是如此之密集，以至于有些炮弹强行打穿了他们的护盾。她痛苦地叫了起来，心之祸的背甲上被击穿了，踉跄了一下。守望骑士几乎要倒下了，但塞莎娜仍然设法继续移动到了核心塔楼的掩体中。
橡矛就没那么幸运了。当他到达居民区塔楼外部墙壁的裂缝时，他的离子护盾被打爆了。大量的火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把他当作了最后一个收割的目标，圣堂骑士被打倒了。它高贵的头颅被火焰切开，爆炸的炮弹撕裂了他的金属内脏。塞莎娜知道她应该为这位最年长的同伴的阵亡感到震惊和悲痛。但相反，她的疲惫被一种冷酷、理性的愤怒所取代。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伊万达的死。
她感到一阵兴奋的涟漪在机械王座内的亡魂中荡起。
心之祸正以最大速度全力移动，追逐着猎人的步伐。他们绕着那座巨大居住塔的第一层飞奔着，那是一个类似装卸甲板的地方。他们向通往下一层的斜坡冲去。
当混沌骑士出现在他们下方时，心之祸对这些复仇者们猛烈开火。她的守望骑士发射了一枚风暴之矛火箭。猎人的热熔炮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线，在“希望之死”的护盾上溅起一大片烟雾，并又补射了一枚钢铁风暴导弹。塞莎娜看着导弹和热熔炮的火力从离子护盾上弹开，热能的余温冲刷着它的表面。“希望之死”用它的双联破城者炮作为回应，试图摧毁两台卡德摩斯家族的骑士所站立的，已经很不稳定的混凝土地板。
上钩吧！塞莎娜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如果暴君骑士没有上当，那这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当她发现“希望之死”和肆虐者骑士追来的时候，她的心充满了狂野的喜悦。另外两台幸存的混沌骑士留在地表，向心之祸和猎人射击。大块的瓦砾从高塔上掉了下来，巨大的碎片从下面的地板上脱落，一旦被砸中就会把他们压扁。
两台卡德摩斯家族的骑士到达了货物坡道，走上了第二层，进入了一个庞大的仓库区。塞莎娜把复仇者加特林的火力集中在下方的掠夺者骑士上，瞄准它的热熔炮，试图迫使它的驾驶员把离子护盾挡在它们自己的射击线上。在这种情况下精准射击确实很难做到，但复仇者加特林的凶猛火力能覆盖很大一片区域。与此同时，她断断续续地向追逐她的“希望之死”发射着火箭弹。
猎人也在对一台渎神者骑士采取相同的战术，用热熔炮瞄准它的武器，威胁其专注于防御而不是射击，试图降低它们利用火力优势摧毁两人脚下地板的可能性，并不断向追击的肆虐者骑士发射钢铁风暴导弹。掠夺者骑士的激光炮穿透了混凝土层，炮弹在他们周围的空中爆炸，冲击波震颤着他们。塔楼上层掉落了更多松动的碎石。在她前方，塞莎娜可以辨认出墙上有一个比骑士尺寸更大的洞口，大概是战争初期那次摧毁塔楼的轨道打击造成的。今天，他们会好好利用它。
她前方的猎人已经快冲到洞口了。
心之祸又走了一步，她的脚踩空了，穿过了一块混凝土的地板，它已经被热熔炮的火力变成了近乎液体的状态。她的心怦怦直跳，塞莎娜尖叫起来，因为她的守望骑士陷进了地板里，但还好没有从高处掉下去。她意识到暴君骑士在她身后逼近。她能听到死神链锯剑的嗡鸣声。她抑制住了恐慌，试图自己挣脱并爬出地板的凹陷。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多么脆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下。
一束束火箭的尾迹从心之祸上空飞过，猎人发射了全部剩余的弹药，她听到并感觉到身后钢铁风暴导弹的爆炸声和冲击力。
猎人冲到了心之祸身边。他的热熔炮向掠夺者骑士倾泻着火焰。他用雷霆拳甲把她从洞里拉了出来。
“快走！” 塞莎娜一脱身就大喊了起来，她摇摇晃晃地向前冲去，她的离子护盾试图吸收来自“希望之死”双联破城炮的火力。心之祸和猎人终于来到了墙洞前，游侠骑士立刻跳了下去。
“就是现在，玛拉——”
塞莎娜的通讯被打断了，因为一枚碎盾者导弹从亚空间中凭空出现，绕过了她的离子护盾，击中了心之祸的后部。剧烈的爆炸把守望骑士炸飞了出去，直接掉下了高高的塔楼。
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塞莎娜瞥见猎人从她前面被铲平的斜坡上滑了下来。接着，那片碎石砸向了心之祸。一切都变黑了。
塞莎娜在一片红色警报的全息图海洋中醒来。心之祸严重受损，但她还活着。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如释重负，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守望骑士躺在瓦砾堆的底部。外面的一切都是灰色的，空气中弥漫着厚厚的混凝土粉尘，这些尘土是混沌骑士们被废墟瓦砾埋死的证据。在玛拉基的监督下，星界军的工兵们安放了巨量的爆破炸药，用于炸断居民区塔楼的支撑柱。他们精心设计了爆破的方向，试图确保那座巨大建筑的残骸只会沿着林荫大道倒塌，从而远离卡德摩斯家族骑士们的逃生路线。尽管，正如玛拉基所指出的，这与精准差了十万八千里。
塞萨娜通过骑士勉强运转的鸟卜仪意识到猎人正站在她身边。尽管他士气低落，精神状态好像也受到了打击，但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他甚至回来找她了。在她看来，尽管他已经半疯了，但他仍是一名优秀勇武的骑士，这就是勇气的真正标志，是力量的真正象征。塞莎娜试图移动心之祸，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很疼。然而，当守望骑士不顾自己受到的伤害而对她的控制做出回应时，她却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
守望骑士和游侠骑士的探照灯划破了砾石粉末的黑暗。曾经的居民区塔楼现在变成了一大堆瓦砾，至少暂时充当了哈文爵士和橡矛的坟墓。心之祸必须小心选择每一步落下的位置，因为她的鸟卜仪已经损坏得近乎无法使用了。塞莎娜知道星界军的工兵和前线观察员正在搜索瓦砾堆，玛拉基也一样。
“塞莎娜夫人，” 玛拉基的声音几乎被通讯器里的静电淹没了。“我们在最南端的废墟下发现了动静，就在你离开高塔的地方附近。”
这很合理，因为暴君骑士和肆虐者骑士死死咬住他们，并没有距离他们太远。猎人和心之祸一瘸一拐地向玛拉基的位置走去。
肆虐者骑士最先出现。它严重损伤，仰面朝天，正在用它的死神链锯剑和雷霆拳甲在废墟瓦砾中挖出一条路来。猎人一脚踩上它的身体，阻止了混沌骑士的移动。他把热熔炮对准混沌骑士的驾驶舱，一炮又一炮地射击，直到他在肆虐者骑士的中间打出了一个熔化金属的洞口，就像是在驱赶一条患了狂犬病的狗。
塞莎娜做好了准备。严重受损的暴君骑士的顶部出现了。她不像达尼斯爵士那么仁慈。相反，她用死神链锯剑切开了“希望之死”的护甲。这不是处决，而是手术。在火花的喷泉中，她小心翼翼地切开了它的驾驶舱。然后她离开了骑士。
她费了好大劲才从心之祸的驾驶舱处爬下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伤得有多严重：她呼吸都十分困难，鲜血顺着下巴流下来，整个身体没有一处不在剧痛。爬下骑士后，她一瘸一拐地走过了废墟，她的驾驶员护甲和头盔让她不会在尘埃云里窒息而死。
玛拉基在等她，他的身影就像黑暗中的一个影子。她意识到周围都是星界军的幸存士兵，他们举着步枪，随时准备确保她的安全。他们和玛拉基一样，都戴着过滤面具。
塞莎娜伸出一只手，玛拉基把他的步枪递给了她。她把武器扛到肩上，用枪口上的手电筒照过黑暗，走近那台一动不动的暴君骑士。
塞莎娜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能是因为头部受伤，也可能是因为极度疲惫，她觉得自己能看到一些人影，他们都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驾驶员护甲，站在“希望之死”的残骸周围。
精金护甲和人皮搏动着融合，不知何故形成了这台堕落战争机器的外壳。塞莎娜感到厌恶不已。当她把手电筒照进她在暴君骑士驾驶舱处破开的洞口时，她的厌恶情绪又加剧了。
不管伊万达曾经是个怎样的人，他现在都只是一个由血肉和机械组成的突变怪物，与他腐化的机械王座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那个叫伊万达的家伙显然伤得很重，在剧痛中抽搐着。它恶狠狠地瞪着她，嘴中喷出的黑色液体都溅到了她的面罩上。它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是它身上与人类最为相似的东西。
“记住，你不应该死在战场上，” 她对它说。它看起来好像想说什么话。塞莎娜举起步枪，结束了它的痛苦。
她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心之祸。她知道战争还远没有结束，但至少他们再次成为了顶端掠食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