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护者】第3章 上 个人翻译
泰克一夜不眠。由于比约坦沉默不语，泰克和凯尔蒙被议会匆忙指派带领一支代表团前往方舟世界比约坦。这个方舟穿梭在银河南部的虚空中，离杜瑞尔的距离比伊扬登近得多，这意味着到达比约坦也需要不少时间。他和凯尔蒙会乘坐一台虚空行者飞艇通过捷径快速抵达比约坦，预计会比伊扬登的军队抵达杜瑞尔早几个周期。幸运的话，比约坦人会加入他们，助他们的伊扬登同胞一臂之力。但是泰克几乎不对在他们的支援到来之前伊扬登要争取时间而采取的行动抱有希望。
泰克在星光大厅最顶层的一间玻璃观景休息室里度过了出发前的最后这段时间。在黑暗中，凯尔蒙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他们看着随同方舟世界的船只编队向蜘蛛之门驶去。这是伊扬登的主要网道入口，一个由远古机械控制的旋转球体，无穷无尽的能量随之流向方舟世界的尾部。
伊瑞尔的旗舰“阿苏焉之火”号已经离开了船坞。这艘战舰以蓝黄两色涂装，线条流畅，船体修长。三副巨大的太阳帆从船壳尾部向后扬起，其中一对位于船体上方，另外两对安装于船背两侧陡峭的角度上。尽管这艘虚空潜行者战舰体积庞大，但与伊扬登方舟相比，它根本不算什么。任何战舰与方舟世界本体相比都会如同玩具。它的太阳帆扬起，以太能量在其上脉动，船头朝向星门等待着，利用宇宙间微弱的星光给引擎充能。泰克感知到飞船的精魂核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发了。
船坞中还有很多战舰，其中一部分是死者的援军，这是一支完全由威罗家族的幽冥者和灵魂先知组成的舰队。永恒之门，长速远行，偶然终局，迷途流浪和其他码头区的停泊塔里都挤满了搭载伊扬登军队的运输工具。网道大门不时地闪烁着光芒，代表着有侦察舰或游侠舰离开了，或者有援军从远方的前哨站来此会合。
“伊瑞尔必须走很长的路去到比约坦。” 泰克说。按照计划，伊瑞尔将跟随凯尔蒙和泰克的脚步来到比约坦，穿过他们的网道大门跃至现实宇宙。然后，伊瑞尔的舰队将穿越虚空，攻击环绕着受灾世界的“遥远饥饿”虫巢舰队。主力军会从更宽阔安全的大道前进。“我们会比他先到。捷径太狭小了。我们的军队会继续前进，直接前往杜瑞尔的世界星门，在那里等待比约坦人，如果他们愿意加入我们的话。运气在我们这边，我们会确保当伊瑞尔停靠在远古重生码头时能得到热烈的欢迎。”
“我们只能希望如此了。这条命运之线被挡住了，无法观测。” 凯尔蒙用他如同在葬礼上念诵祷词般的声音说着，这是他这半个周期以来第一次开口。“整个伊扬登都在准备战争。让凯恩化身完全苏醒的仪式已经开始了。他的船正在等着他。”
“仪式能及时完成吗？” 泰克惊讶地说。“上次唤醒凯恩化身用了三个周期。”
“他的怒火如此之盛，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一位年轻的王被选出来了，执政官们正唱着战争颂歌。我能感觉到他想离开的冲动。他将带着最后一支舰队出发。”
尽管身处塔尖之上，远离人群，但泰克仍能感受到凯恩化身的激荡在灵族人之中所激起的激情。在战士支派的圣庙中，灵族人们抛开了他们的温和善良，将自己沉溺于杀戮的狂暴欲望中。当守护者之主前往公共军械库时，志愿者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可用的武器装备数量。在那里，走上战士之道的人们被司战置于轻微的恍惚状态，以保护他们的心灵不受战时极端情绪的影响。他们的脸上涂满了热血，灵族人更敏锐的情感被数十个周期的冥想所压制着。泰克对此感到很困扰。
“我担心很多人像这样暴露在战争的狂热之下，会被凯恩的诅咒困住。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圣庙将被新兵填满，方舟将万人空巷。”
“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 凯尔蒙说。“伊扬登需要这样的牺牲。宁为战士，不为园丁。只有和平真正回归时才是进行和平活动的最佳时机。
泰克颤抖着，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的预视。还有多少人面临着和他相似的命运？
“我们仍然需要园丁，凯尔蒙。还有艺术家，诗人，服务者等等。如果我们完全献身于屠杀之路，我们的人民还有什么希望？人不能只靠血生活。死亡只是生命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忽视其它的道途。”
“巨龙一旦交合，将再也没有艺术可以制作，再也没有田地可供种植。” 凯尔蒙说。“听！并不是只有生者才渴望复仇。”
泰克跟着凯尔蒙的灵体，一同进入了永恒回路。当亡魂们被灵魂先知召唤回到他们的灵魂石时，复生室里传来阵阵痛苦的回响。亡魂大厅封闭的门被内部的冲击震碎了，幽冥者们大步走出，再次在伊扬登的军队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泰克对此感到悲伤，但死者似乎并不关心生者对他们灵魂福祉的在意。他们高兴地回到了战火中。
泰克换了个姿势，他弯曲的双腿和脊椎表达了对此的不满。“时代变了，” 他说，“而且并不总是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凝视着外面广阔无垠的方舟世界，它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即使在最高的塔尖也看不见它的边缘。伊扬登的形状有点像风筝。沿着船头向后逐渐变宽，在全船长度的三分之二处，方舟世界的线条又突然变窄至原点。船尾是悬在空中的水晶先知圆顶。随着方舟世界的龙骨在中心变宽，蜿蜒的圆顶、宫殿、方碑和生态栖息地此起彼伏，重峦叠嶂，形成了一道曲线大胆的山脉雕刻，精巧的水滴点缀其中，各处都被当地的华丽建筑装饰着。银河中很少有比方舟世界更大的构造体，而伊扬登则是方舟中最大的一座。这是灵族科技的奇迹，是希望战胜绝望、秩序战胜混乱的胜利宣言。尽管如此，它仍然只是远古灵族伟岸成就的最暗淡的阴影，而且是一个破碎的、饱受战争创伤的阴影。
“上次我从星光舱室往外看的时候，伊扬登很完美。看看它如今的样子，” 泰克说，“人类，混沌和泰伦虫族的力量都以自己的方式对方舟造成了伤害。伊扬登是个被蹂躏的少女，她的美貌被夺去了。”
“吟骨者们会治好她的。” 凯尔蒙说，“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啊。” 泰克疲倦地说。“但是谁能填补其人民的空缺呢？”
“仍然是时光将填满它的厅堂。你不累吗，老朋友？” 凯尔蒙说。“也许你应该休息一下了。”
泰克叹了口气，在绝望中呼吸声仿佛都是悦耳的音乐。“你现在愿意叫我朋友了，我很高兴。”
“当你谈到巨龙带来的威胁时，我没有理会，先知议会也没有听取。符文向我展示了骄傲和毁灭，但我太自负了，没有意识到符文的意思是我自己的骄傲给我们带来的毁灭，我太自大，以为它指示的是伊瑞尔的傲慢。我错了。我当初应该听你的。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为了共同的事业而团结在一起。”
“你还没厌倦为你的错误忏悔吗，幽冥先知？”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悔恨对死者毫无意义。愤怒、仇恨、爱、喜悦，这些苍白的记忆在转化中幸存了下来，但像遗憾这样阴暗的东西却没有——没有被稀释。现在承认我的错误比活着的时候要容易。”
泰克抬头望着高耸的幽冥先知，他蓝色的圆形头颅里藏着一名灵族人的灵魂，纤细的四肢上挂着大量的灵骨符文。“骄傲也不能在死后留存吗？” 他问。
“是的，这不仅仅是生者的缺点，” 凯尔蒙说着，转过身去。“但是我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我想，至少你不会累吧，” 泰克悲哀地笑了一下，因为凯尔蒙说得对，他确实累了。
凯尔蒙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像峡谷里的瀑布拍打水面。“你错了。我总是很累。死亡也是一种疲劳，对生者来说，死亡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但死者的安眠……这是没有人会想要的休息。我始终都醒着。”
他们一直守到天亮。军队的主力已经集合起来，密集的舰队开始航入网道。
伊瑞尔王子的战争号令一响，队伍就开始在伊扬登的星塔船坞集结。奈达利娅和阿里亚丁也在其中，他们驾驶着“寂静尖叫”和“阳光之声”。他们的侧翼站着幻影泰坦“伊瑞尔之诅”，这是一台旧泰坦的新名字。在伊瑞尔归来后，泰坦的精魂获得了这个头衔，以纪念王子的回归和他的大胜。那台泰坦的首席驭者，三胞胎之一的拉里亚尼热情地同意了他们的决定，即使他们取的名字不怎么有品味。阿里亚丁觉得这是种谄媚的表现，但可能并不是如此。也许乌斯卡里尔是对的，他变得越来越愤世嫉俗了。
“打消你的念头。” 奈达利娅的声音以巨大的力量进入他的脑海，他们天生的灵能共鸣被无限核心大大增幅了。
“噢！别那么大声！” 他反呛道，然后重新打起精神。在他姐姐面前，他只能显得满不在乎。“我想知道他们的投票是否真的算数？你觉得机器里的精魂会欺负那三胞胎吗？幻影泰坦里的灵魂比我们泰坦里的灵魂数量更多，更吵闹。”
“别说了，阿里亚丁。” 奈达利娅的声音更大了。“你的轻浮真让人生气！” 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而他那幼稚的满足使她更加愤怒。“你我都知道，他们如同一人般思考。”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想我不愿意被那样困住。” 阿里亚丁感到了她对灵能链接的恐惧。“我们至少可以来去自如。”
“哦，他们也可以想走就走啊。” 阿里亚丁说。“但他们自己不想离开泰坦，仅此而已，姐姐。他们就像骑士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他们并不渴望自由，而是想把自己锁在机器里，啜饮着战场这香甜却剧毒的蜜糖。”
十二台幽冥骑士作为泰坦的荣誉护卫伴随他们前进。这些都是伊扬登最强大，最稀少的机器。奈达利娅指的其实是这些东西，而不是“伊瑞尔之诅”。正如阿里亚丁所说，这些骑士的驭者们很少脱下盔甲走下机体。就好像他们永远被封在幽冥骑士的胸腔里，永远是他们死去的双子灵魂的附属，不愿意离开他们。双胞胎兄弟乌斯卡里尔-伊斯卡利安就是这样的人，在伊斯卡利安死于战火之前，他们曾经各是自己泰坦的驭者，如今他们融为一体，死者的灵魂与生者同步。奈达利娅从来没有直接提过他们，但她很害怕自己会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她常说，监狱的铁栏如果是自己锻造的，那则会糟糕得多。阿里亚丁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看啊，奈达利娅，看看集结在一起的伊扬登。是不是很漂亮？当然值得为此唱一两首歌。”
她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阿里亚丁能感觉到她的情绪状态转为惊奇，心思也放到了作曲上，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排成一列的金色盔甲战士，戴着深蓝色的头盔，上面闪闪发亮地装饰着他们家族的家徽。真是令人振奋的景象。“这是一种发泄，” 阿里亚丁想，“这是一个迹象，表明伊扬登没有被打败，而它将进行复仇。”
数十台重力坦克慢慢地前进，按照码头长官的指示驶往不同的驳船。四千名守护者成群结队地跟在他们后面，纷纷登上他们家族的船舰。九百名支派武士则紧随其后。伊扬登剩余军事力量的三分之二都投入了战争。
令人悲伤的是，守护者的队伍是按家族来集合的，然而有些队伍的成员很少，尤其是那些受三祸影响最严重的家族，而那些家族的人自愿参战的意愿往往是最强烈的。阿里亚丁毫不怀疑其中一些战士的队伍实际上代表了他们亲属中所有在世的成年成员。
支派圣庙也用荣耀掩藏着痛苦。支派武士的人数很多，每个圣庙都被新招募的成员填得臃肿不堪，许多长期休眠的古老圣庙最近又复苏了。这么多的灵族人屈服于凯恩的愤怒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这是暂时的诅咒。” 奈达利娅发觉了她弟弟的心思。“他们会在战斗中清除自己的愤怒，净化自己的灵魂。”
“对某些人来说，这并不是暂时的。” 阿里亚丁瞥了一眼身穿精美盔甲的执政官们。“看，他们如此骄傲地走在圣庙队伍的最前方。他们被荣誉蒙蔽了双眼，看不到自己的厄运。”
最悲剧性的是幽冥者的战士们。大约有三十个幽冥领主和军队一起大步前行，还有更多幽冥守卫和幽冥之刃组成的方阵，他们的长脑袋怪异地摇晃着，跟着灵魂先知的脚步。阿里亚丁用他泰坦的显示器放大了伊安娜，伊扬登的天使。她身旁大步走着一个身著火橙色与深红色的幽冥领主，他的头颅上是一对交错的龙纹。执政官阿尔塞尼安·无胄者，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怪物中的怪物。” 他感知到了他姐姐的思想并回应道。阿里亚丁几乎没有注意到阿尔塞尼安，他正通过他泰坦的眼睛盯着伊安娜。他坦率地承认他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她是如此完美，以至于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感，尽管她的脸很冷峻，她的气场——被他的灵能增幅核心辨认出来——则充满了忧郁。她是亡魂的守护者，幽冥者们向她寻求指引。“他们数量真多，” 他对姐姐说，“想想那负担！”
排列整齐的幽冥军团并不是伊扬登的全部死者。每一队幽冥者都伴随着一个浮在反重力场中的灵椟。每一个灵椟上都覆盖着精心雕刻的文字，宣告着里面灵魂的名字和行为，并各装着九块灵魂石。阿里亚丁不知道这些灵魂石的用途是什么。
“没什么好东西看了，” 奈达利娅说。“完全没什么好看的了。”
最后，轮到双子泰坦、幻影泰坦和他们的护卫登上运输舰了。幽冥骑士们登上了各自家族的船，但泰坦们则有一艘特殊巨型巡洋舰在等待着，许多军队领袖也从较小的门和走道进入了这艘巨舰。舰身的后部敞开，露出了一个子宫状的机库，里面有三个泰坦的运输篮。
“伊瑞尔之诅”先进入了机库。它优雅地坐进了它的座位，背对着船头，从它的肩膀上伸出的盾形叶片滑进了后面墙壁的凹处。它们紧紧地接合在一起，把泰坦牢牢地固定住。运输篮的灵骨手爪向前伸出，从泰坦的手中接过武器放在两侧。双手松开后，伊瑞尔之诅紧紧抓住座位的扶手，接合点以同样的方式将其固定。
奈达利娅和阿里亚丁紧随其后，在幻影泰坦的两侧各坐了下来。他们面对面，也以同样的方式固定在机库中。舰门关上了。夜幕降临，然后是柔和的蓝光。阿里亚丁叹了口气，开始解除驾驶状态，他的手抚摸着珠宝般的控制钉。
“现在要做什么，弟弟？” 奈达利娅传去通讯。
“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姐姐。” 阿里亚丁回答。“我要去喝点酒了。”
奈达利娅还没来得及回答，阿里亚丁就从头上拿下了指挥头环，把它放在专用的凹槽里，它很快就滑去了某处。灵能放大器被移除了，与姐姐的精神感应也变得迟钝，从清晰的思想变成了对她存在和情绪的简单感知，这是他们自出生以来一直拥有的能力。他抚摸着最后的符文，巨人进入了休眠状态，它的面罩向上滑进了头盔，打开了驾驶舱。
在机组人员与泰坦接触之前，他就沿着嵌在墙上的台阶走了下去。
阿里亚丁暂时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