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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故事·聊斋志异(廿八)

2018-05-04 20:24 作者:柳龙君  | 我要投稿

107,鲁公女

石上三生事渺茫,痴情竟欲待张郎。

红颜白发知多少!安得神仙换骨方?

  【石上三生:《太平广记》三八七卷《圆觀》:唐代李源与惠林寺僧圆觀有很深的友谊。圆觀临死时对他的友人李源说,十二年后和他在杭州天竺寺外再见。后来,李源如期到那里,看见一个牧童,他就是圆觀的后身。三生石在杭州灵隐,即李源会见牧童的地方。】

  招远县有一个书生叫张于旦,性情放荡不羁,在一座荒庙里读书。当时,招远县的县官是鲁公,三韩【辽东】人氏。他有一个女儿专好打猎。有一次,张生在野外遇到鲁公女,见她长得风韵娟美,恣态秀丽;身穿锦缎貂皮袄,骑着一匹小马驹,像画上的人一样。回到庙中,每每想起这女子的美貌,心里总是念念不忘。后来听说这女子忽然死了,张生悲伤得不得了。鲁公因为距老家很远,便把女儿的灵柩暂时寄存在张生读书的荒庙里。

  张生因为和鲁公女有一面之缘,对她非常崇敬,犹如对神明一般。他每早都到鲁公女灵前烧香,吃饭时必定祭奠。每每举着酒杯对着鲁公女灵柩祝告说:“我才见了你一面,就常在梦里想到你,没想到你这玉一样的人竟然死了。现在你虽近在我的身边,但却如远距万里河山,何等遗憾。人活着要受礼法约束,死了的人该没有禁忌了吧!你在九泉之下有灵的话,应当珊珊而来,以安慰我的倾慕之情。”

  张生日日祷告,将近半个月。一天晚上,他正在灯下读书,忽一抬头,见鲁公女含笑站在灯下。张生惊讶地起来询问,女子说:“感念你对我的一片真情,不能忘怀,所以不避私奔之嫌来与你相会。”张生大喜过望,二人于是在一起欢好。此后,鲁公女没有一晚不来。她对张生说:“我生前好骑马射箭,以射獐杀鹿为快事,罪孽很大,死了以后无处可去。若是你真的爱我,烦你替我念金刚经五千零四十八卷,我生生世世永远不忘你。”张生恭恭敬敬地答应她的嘱托,从此常常夜里起来到鲁公女柩前捻着佛珠诵经。一次,偶然碰上节日,张生想带鲁公女一起回家过节。女子担忧自己腿脚没劲,走不动。张生要背着她走,女子笑着同意了。张生像背个小孩一样,一点不觉得重。此后,背着她走路就成了常事。张生考试时,也背她一块去,但必须夜里走。

  有一年,省里开科考试,张生要去赴考,女子说:“你福气薄,去也是徒劳往返。”张生听了她的话就没去参加考试。又过了四五年,鲁公罢了官,穷得没有钱雇车把女儿的棺材运走,就打算就地埋了,但苦于没有坟地。这事张生知道后,就对鲁公说:“我有块薄地在庙旁,愿埋下你家女公子。”鲁公大喜。张生又张罗着帮助料理葬事。鲁公对张生非常感激,但也不知道张生是为了什么。

  鲁公罢官回家乡去了,张生与鲁公女仍然欢好如初。一天夜里,女子依在张生怀里,哭得泪如雨下,对张生说:“我们相好五年,现在要分别了!我受你的恩义,几世都不足以相报。”张生惊讶地问她,她说:“承蒙你给我这九泉之下的人施加恩惠。现在你已为我念满了经数,所以我得以托生到河北卢户部家。若是你不忘今天,再过十五年的八月十六日,请你去卢户部家相会。”张生也伤心地哭着说:“我现在已三十多岁了,再过十五年,我就快入棺材了,相会又能怎样呢?”女子说;“到时愿给你当奴婢作为报答。”一会儿,她又说:“你可送我六七里路。这半路上有很多荆棘,我穿着长裙子难以走路。”说罢,抱着张生的脖子,张生便送她上了大路。

  到了大路上,见路旁有许多车马,马上有骑着一人的,有骑着两人的;车有的坐三人、四人,甚至坐十几个人的不等。唯有一辆以金花为装饰挂着朱红绣帘的车子,只有一个老婆子坐在里面。老婆子见鲁公女来了,就叫着:“来了?”女子答应:“来了。”女子回过头来对张生说:“就送到这里,你回去吧!不要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张生答应着。女子就走到车前,老婆子伸手拉她上了车,铃铛一响,车马就向遥远的地方走去了。

  张生无精打采地回到庙里,将十五年后相会的日期记在墙上。想到念经还有这样大的作用,就更加诚心念经。他夜里做梦,梦见神告诉他:“你志气很好,但须要到南海去。”他问神:“南海多远?”神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方寸之地。”醒后,他领悟了神的意思,就念起菩提经来,修行更加诚心。

  三年后,张生的大儿张政、二儿张明相继高中。张生虽一下显贵起来,可他仍然坚持修行。一次梦见一个青衣人请他,到了一座宫殿,见殿中坐着一个神,像是菩萨,迎接他说:“你行善可喜,可惜不能长寿,幸好请示了天帝,可以延长你的寿命。”张生跪下叩头,菩萨叫他起来坐下,请他喝茶,茶香犹如兰花。又叫童子领他到一个池子里去洗澡。池水很清,里边的鱼都看得很清楚。进入池中,水很温热,捧起来闻一闻,有荷叶香味。一会儿,他渐渐到了深处,失足陷入水底,水深没了头顶,一下子就惊醒了,大为惊异。从此,张生身体更加健壮,眼更明了,自己捋了一下胡子,白胡子都落了。又过一些时候,黑胡子也落了,脸上也没有了皱纹;又数月后,面目像儿童,跟十五六岁一样。还贪玩,也跟个孩子似的,很不注意衣服配饰、礼仪小节。玩出了事,两个儿子就去救他。不久他夫人老病去世了,张生的儿子们要给他娶大户人家的女儿为继室。他说:“等我到河北去一趟回来再说。张生屈指一算,已经到了与鲁公女约定相会的时候了,便命人备马率仆人到了河北。一打听,果然有个卢户部。

  早先,卢公生一女儿,生下来就会说话,长大了更加聪明漂亮,父母最喜爱她。一些富贵人家来求婚,女儿都不愿意。父母觉得奇怪,就问她,女儿详细说了生前的姻缘。大家给她算了算时间,大笑着说:“傻丫头!张郎现在已年过半百了,人事变迁,怕他尸骨都烂了;就是还活着,也老掉牙了。”女儿不听,还是等着。母亲见她决心不动摇,与卢公计谋,叫看门的不要通报客人,等过了约期,她就会绝望了。

  果然不长时间张生就来访问,看门的不给他通报。张生不得已回到旅店,心里又不痛快又没有办法,就去郊外散心,也借此机会暗暗打听女子的消息。托生后的鲁公女以为张生负约,终日哭泣,也不吃东西。母亲对她说:“张生不来,一定是去世了。就是活着,违背了盟约,错也不在你。”女子也不说话,终日躺在床上。卢公很忧心,也想知道张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托词郊游,正好遇到张生。一见是个少年,十分惊讶,互相谈了几句话,见张生风流潇洒,卢公很喜欢,便邀他到家里去。张生刚想问话,卢公忽然立起,叫客人等一下,自己匆匆进内房告诉了女儿。女儿很高兴,自己奋力起床,出来一看,见长得不大像张生,就哭着回房了,埋怨父亲诳她。卢公极力表明这个人就是张生,女儿也不说话,只是哭。卢公出来,情绪懊丧,对张生也不热情接待了。张生问:“贵府有当户部的吗?”卢公随便应了一声“有”,眼睛向别处看,似乎不觉得有客人在。张生感到有些慢待自己,就告辞走了。

  鲁公女只是哭,几天就哭死了。张生夜里做梦,见鲁女来对他说:“来找我的果然是你吗?你年纪相貌都变了,见了面竟没有认出。现在我已忧愁而死,烦你赶快到土地祠招回我的魂,还能复活,晚了就来不及了。”张生醒来,急忙去叫卢户部的门,果然他女儿已经死了两天了。张生悲恸欲绝,进屋吊唁一番,把梦中的事告诉了卢公。卢公听从了他的话,急忙去土地祠招回了女儿的魂。又掀开被子,抚摸着女儿的尸体,一面叫女儿的名字,一面祷告。不多时,便听到女儿喉咙里咯咯地响,见她朱唇一张,吐出一口冰块样的痰,渐渐呻吟起来。卢公高兴得不得了,敬请张生客厅就坐,命人摆上酒宴,细问张生门第,才知道他家是巨族大户,越发高兴。于是选择良辰吉日,命女儿与张生成了亲。

  张生在卢公府住了半个月,便带着妻子回家,卢公亲自护送女儿,并在张府住了半年才回家。张生夫妇住在一起,就像小两口一样。很多人认为鲁女的儿媳是她婆婆,因为她儿媳都是近四十的人了。

  卢公过了一年就死了。儿子很小,被豪强人家欺侮,家产几乎都被人霸占了。张生夫妇就把他接了来养着,成了一家人。


108,道士

也从尘世论交游,鄙薄人情亦可羞。

幻出石家双姊妹,薰莸气味各相投。

  【薰蒱:也作“薰莸”。薰,香草。蒱,臭椿。莸,臭草。比喻善人与恶人。】

  韩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为人好客。同村有一个姓徐的,经常在他家喝酒。

  一次,韩生和徐某又在家里宴饮,门外忽然来了个道士,手托着饭钵化缘。仆人们给他钱和粮食却不要,也不走。仆人生气地走开了,不再理他。韩生听见门口击钵的声音响了很久,叫来仆人询问,仆人向他禀报了事情经过。话还没说完,道士已径直走了进来。韩生让他入座,道士举手向主客略一致意,便坐下了。韩生简略地问了一下他的来历,得知他住在村东破庙中,便说:“道长什么时候来到村东庙里住下的?我竟一点也不知道,太缺主人之礼了!”道士回答说:“小道刚来此地不久,跟人没什么交往。听说您慷慨好客,所以来求杯酒喝。”韩生听说,便斟上酒,让道士举杯畅饮。徐某见道士穿得又脏又破,很瞧不起,傲慢地不大理睬他。韩生也把道士当作一般的江湖食客对待。道士一连喝了二十多杯,告辞离去。从此后,韩生每次宴会,道士总是不请自到,见到饭就吃,见到酒就喝。次数多了,韩生也多少有些厌烦起来。一次在酒席上,徐某嘲笑道士说:“道长天天当客人,自己难道一次东道主也不做吗?”道士笑着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双肩托着一张嘴罢了!”徐某大为羞惭,无言可对。道士又说:“话虽然这样说,但小道很早就诚意想邀请了。小道定当尽力准备几杯水酒,聊以报答。”喝完后,道士嘱咐说:“明天中午,敬请光临”。

  第二天,韩生和徐某一起去村东庙中,怀疑道士什么也没准备。一路走去,见道士已在途中等候。边谈边走,已到庙门。进门一看,只见房舍院落,焕然一新,楼台亭阁,绵延一片。韩、徐二人大吃一惊,说:“很久没来这里,这是什么时候建造的?”道士回答说:“刚竣工不久”等走进屋子,又见陈设富丽堂皇,连富贵大家都没这般气派。二人不禁肃然起敬。入席坐下后,往来上菜斟酒的都是些十几岁的聪明小童,穿着锦衣红鞋。酒香菜美,极为丰盛。饭后,又上了些水果,都很珍奇,叫不上名来,盛在用水晶、玉石制作的盘里,光华晶莹,照亮了桌几、床榻。又用大玻璃杯盛酒,杯子周长一尺多。这时,道士命小童说:“去叫石家姐妹来!”小童去了不一会儿,便见有两个美人进来。一个细高,犹如风摆弱柳;另一个身材稍矮,年龄也小。二人都妩媚多姿,俊俏无比。道士命她们唱歌劝酒。年小的那个击节而歌,高个的吹着洞箫伴奏,声音清细嘹亮。一首歌唱完,道士举杯劝酒,喝完后,命小童都斟上,回头看着二女说:“美人很久没有跳舞了,还能跳吗?”话刚说完,便有童仆在地上铺下了毛毡,两个美人在毡上翩翩对舞起来,只见长袖飞舞,香气四散。舞完,娇媚地斜倚在画屏上喘息。韩、徐二人看得神魂颠倒,不知不觉喝得大醉。道士也不管他们,自己举起杯来一饮而尽,站起身对两个客人说;“请你们自斟自饮吧。我去稍休息一会,马上就来。”说完便走了。南屋墙下摆着一张精美的螺钿床,两个女子铺上锦褥,扶着道士躺下。道士拉着高个的那个同床共枕,命年小的在一边给他挠痒。韩、徐二人见此情景,十分不平。徐某大叫:“道士不得无礼!”跑了过去,要扰乱他们,道士急忙起来逃走了。徐某见年小的美女还站在床下,乘着酒意把她拉到北边一张床上,公然拥抱着她躺下了;见道士床上的美人还睡在被窝里,便对韩生说:“你怎么这样傻啊!”韩生听了,径直上了道士的床,想跟那美女亲热,却见她沉沉睡去,扳也扳不动,便搂抱着她睡着了。

  天亮后,韩生一下子从醉酒和睡梦中醒过来,觉得怀中有个东西非常冰冷,一看,自己原来是抱着块长条石躺在石阶下;急忙看看徐某,见他还没醒过来,头枕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呼呼大睡在一个破厕所里。韩生忙踢醒他,二人都非常惊异,四下一看,只有一院荒草、两间破房而已。


109,胡氏

欲因西席附东床,秦晋婚姻几战场。

片语转移前郤释,乘龙快婿在门墙。

  【西席:古代以西东分宾主,家塾教师和幕客称为“西宾”,又称“西席”,主人称为“东家”。东床:女婿。前郤:从前的隔阂,误会。门墙:《论语·子张》:“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后因称师门为“门墙”。

  直隶地方有一大户人家想请一位塾师。有一天,一位秀才登门自荐,主人把秀才请进屋内。这位秀才谈吐爽朗不俗,主人非常高兴。秀才自称姓胡,主人就聘请胡生为教师。胡生执教十分勤勉,学识也很渊博,不是那种凡庸的士子。但胡生常常出游,有时夜半才归来,可是关门闭户,听不见叩门声,他已在室内了。因而主人很惊诧,以为是狐仙,不过看来胡生并无什么恶意,因而还是给予礼遇和优待,不因他行为怪异而丢掉礼仪。

  胡生知道主人有个女儿,就向主人求亲。多次暗示,主人假装不知。有一天,胡生告假离去。第二天,有位客人前来拜访,将一头黑驴拴在门口,主人将客人请进门。见这位客人年约五十多岁,衣帽整洁,态度非常安详文雅。客人落座后,作自我介绍,才知道是为胡生做媒来的。主人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说:“我和胡先生已是莫逆之交,何必还非联姻不可呢?况且小女已经许给别人了,请您代为向胡先生表示歉意。”客人说:“确确实实知道令爱正待聘闺中,您为什么这样坚决拒绝呢?”再三恳求,而主人始终不答应。客人很尴尬,说:“胡先生家也是世家出身,为什么和您就差这么远呢?”主人于是直言不讳地说:“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厌恶他不是人类。”客人听了大怒,主人也大怒,互相辱骂越来越厉害。客人起来抓打主人,主人则命令家人拿木棍驱赶客人。客人慌忙逃走。客人把驴子丢下了,细一看,这驴遍身黑毛,竹批耳朵,长长的尾巴,身量也很高大。可是牵它不动,推赶它一下,随手倒地,变作一只鸣叫的草虫。主人从客人那愤怒的言词,知道他们非来报复不可,让家人加强戒备。

  第二天,果然有大批狐兵涌来。有骑兵,也有步兵;有的执戈,有的挽弓。人喊马嘶,其势汹汹。主人不敢出门,狐兵威胁说要烧房子,主人更加恐惧。有位健勇的下人,率领众人呐喊着杀出去,投石放箭,双方激战,互有损伤。狐兵渐渐战败,纷纷散去,战刀遣落在地上,竞如霜雪,走近抬起一看,却是些高粱叶子。众人笑道:“能耐也不过如此啊!”但是,怕狐兵再来,更加戒备他们。第二天,众人正聚在一起闲谈,忽然有一个巨人,从天而降。巨人身高1丈多,横宽也有好几尺,挥舞一口像门扇般的大刀,追着人砍杀。众家人用石块、弓箭打他,射他,这巨人倒地而死,原来是个殡葬用的稻草人,众人更觉得打败狐兵是件容易事。狐兵有三天没来,众人的戒备也就稍稍懈怠了些。正好赶上主人上厕所,猛然看见狐兵挽着弓携着箭来到,乱箭齐发,都射到了主人臀部,因而大惊,急忙喊众下人迎战,狐兵才退去。拔下臀上的箭一看,原来是些蒿草梗子。就这样,双有相持一个多月。狐兵来去无常,虽然造不成大害,可是天天警戒,主人很是苦恼。

  一天,胡生率领狐兵来到,主人亲自出门迎战。胡生一看,隐身于众狐兵之中。主人呼唤他,不得已,才走出来。主人说:“我自己觉得没有什么对先生失礼的行为,为什么要刀兵相见呢?”群狐兵拉弓欲射,胡生制止了他们。主人走近,握住胡生的手,邀他到原来的屋室,置办酒菜款待他。主人从容平静地说:“先生是位通情达理的人,必能谅解我,以我们二人的深厚交情,能不愿结为姻亲吗?但是先生的车马、官室,多和别人不同,让我的小女去跟从你,先生你也必知道是不会合适的。而且没听谚语说‘强扭的瓜不甜’,先生还要这样做吗?”胡生非常羞惭。主人说:“没有关系,我们往日的关系依然长存。如果不嫌弃我们尘世之人浊俗的话,我还有个小儿子,今年十五岁了,愿意到你府上当一个东床快婿,不知有没有年貌相当的小姐?”胡生高兴地说:“我有个小妹妹,比令郎小一岁,品貌相当不错,去侍候你的公子,怎样?”主人听罢,起身拜谢。胡生还拜主人。于是二人饮酒畅叙,十分欢洽,尽释前嫌。又命设酒宴,犒赏胡生的所有部下,上上下下,一片欢腾。主人详问胡生的地址,准备来日好去迎亲。胡坐没有告诉主人。宴请持续到日暮,入夜叉秉烛再饮,一直到酩酊大醉,胡生才离开。从此,相安无事。

  过了一年多,胡生一直没有再来,有人疑心胡生应允的婚约是骗人的,可是主人坚持等他。又过了半年,胡生忽然来了,寒暄了一番之后,他说:“我小妹已经长大成人了,请选个吉日良辰,娶过门侍奉公婆吧。”主人很高兴。胡生和主人一起议订好了婚期后辞去。这天夜晚,果然有车轿把新娘子送来了,嫁妆十分丰盛,把个新房摆得满满的。新娘子拜见公婆,只见她非常美丽温柔,主人大喜。胡生和一个弟弟前来送新人,兄弟二人谈吐都十分风雅,也都善于饮酒,直到天明才离去。新娘子还能预知每年的丰歉,所以经营生计,都能有所参考。以后,胡生兄弟和他们的母亲常常来看望她。大家都见过他们。


110,丐僧

诵经晷见焚修苦,剚刃无痕解脱迟。

莫怪老僧如此化,老僧原不欲人知。

  济南有一个和尚,不知叫什么名字。他赤着脚,穿着百衲衣,每天都到芙蓉街、大明湖各酒店念经化缘。人们给他酒饭、钱粮、米面,他都不要。大家问他要什么,他也不回答。终日没见他吃过一口饭。有人劝他说:“师傅既然不吃荤酒,应到乡下去化缘,为什么天天在这腥膻的地方呢?”和尚仍闭眼念经,耷拉着一指多长的睫毛,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过了一会儿,人们又这样劝他。和尚瞪着眼睛厉声说:“我就要这样化缘!”说罢又念经不止。他念的时间长了就自己走去。有些好奇的人跟在他后面,要问个究竟,为什么必定这样化缘,可和尚始终不应声;再三问下去,他又厉声说:“你们不懂,老僧就是要这样化!”

  又过了好几天,和尚忽然出了南门,躺在路旁像僵死了一样。一躺三天,一动也不动。当地人怕他饿死,把他抬到城墙边,都劝他到别处去,若要钱就给钱,若要饭就给饭。但和尚一直闭着眼,一句话也不说。大家一齐摇着他对他说,和尚大怒,从百衲衣中抽出一把短刀,一刀剖开自己的肚子,用手伸到肚子里掏出肠子理一理放在路上,于是气绝身亡。大家都害怕了,赶快报告了官府。官府来草草埋葬了他。

  后来,包和尚尸体的席子被狗扒了出来。人们用脚踏踏,好像是空的。打开一看,死尸没有了,席子原样捆着,像个空茧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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