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探索编辑部》:这群神经病,让我憋不住笑,更憋不住泪


从2012年开始,我在电影院看过大概上百部电影,哭过也笑过,很多时候笑也是只是微笑,哭也要铺垫了好久才会流泪,但《宇宙探索编辑部》这部电影,是第一部让我好几次实在憋不住笑出声的电影,也是第一部让我一开头就哭出来的电影。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片段明明很搞笑,我却在其他人的笑声中流出了眼泪。
就是电影开头老唐被憋在在宇航服里面,渐渐窒息的片段,开锁师傅、救护车、消防车、吊车先后来到编辑部所在的院子进行救援,很荒诞又很真实的开头。
掌上明珠一般的宇航服
那套被老唐十分爱惜奉为掌上明珠一般的宇航服,平时从不轻易示人。即便是给潜在的赞助商,也只是看一眼就拉上帘子,生怕别人给惦记上,生怕别人多看一眼就会看坏。哪怕是为了救他才进行的破拆时候也要心疼地埋怨两句。

之所以说被他奉为掌上明珠,因为他很可能因为沉浸在宇宙探索,而忽略了自己曾经活生生的掌上明珠,也就是他的女儿。宇航服是他宇宙探索历程的象征,他对宇航服的保护肯定多过对自己女儿的爱护。这也是女儿因为抑郁症自杀后,他的心结所在。他不理解女儿的为什么会自杀,甚至有些埋怨她,他反复反复地在寻找女儿留给他的问题的答案,也许找到了答案,就能解开心结,就能让他告慰自己的女儿,能够原谅自己。
他是爱自己的女儿的,但女儿生前肯定没有感受到太多来自父亲的关爱。女儿也是爱他的,虽然是跟着妈妈生活,但她自杀前给老唐发了短信,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人类在宇宙中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如果老唐足够敏感,对女儿足够关心,他会意识到那不仅是一个抑郁症患者对这个世界生无可恋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表达,还是一个女儿向可能曾经很崇拜的父亲,至今还爱着的父亲,发出的求救信号。老唐整天关注外星人发来的信号,却忽略了自己女儿的信号,他本来可以有机会阻止那次自杀,但是他没有,他以为那真的是一个问题,一个关于宇宙的人类终极之问,一个他自己也很感兴趣,甚至曾经问过自己的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
那天,老唐可能因为不知道答案,而没有给女儿回复短信。或许他真的在思考问题的答案,要等到找到之后,再郑重地给女儿一个标准答案。他不知道,其实答案并不重要,她的女儿问他的问题,甚至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陈述句,是女儿对人类过于渺小的感慨,对生活无力改变的无奈,就像老唐说的她失去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没有好奇心的人,怎么会问这这一个问题呢?所以,那个问题不是问题。

好在最后的最后,老唐为了给掌上明珠寻找答案,卖掉掌上明珠一般的宇航服,筹措到两千多元的差旅费,在一个山洞前找到了答案。人类的意义在人身上,在生活本身,而不是在外星人身上,关心自己的女儿,自己的爱人,自己亲人和朋友,也要关心自己,所以他决定休刊,决定告别宇宙探索,从不写诗的他开始像孙一通那样写诗,给自己的女儿写诗。
老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活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人,活在女读《知音》,男读《探索》,杂志销量比《读者》还高的辉煌记忆里。在曾经的气功热、太空热、UFO阴谋论盛行之后,人们都开始关注自己的生活,关注怎么挣钱,怎么养家的时候,他依然乐此不疲,《宇宙探索》这本杂志,成了他存在的意义,他活下去的支撑和动力,哪怕妻子因此跟他离婚,并带走了女儿。

他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的内心世界非常丰富,但他的表情并不是丰富,平时好像只有一种表情。木讷、躲避、不安、焦虑、无措、思索、犹疑。他很少会放松的笑,更不会当众哭出来,不愿意把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内心世界展示给外界,展示给别人。也许这是他受到了太多的嘲讽、不屑和无视之后的一种自我保护。
但有一个瞬间,他笑的很开心,就是他骑在驴背上飞奔的那一刻。在空中挥舞着鞭子的他,像是凯旋的英雄一样,像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我做到了,我的想法的是对的,我的坚持没有白费,你们误解了我,我是对的,我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骑着驴的老唐,像不像大战风车的唐吉柯德,沉迷自己的骑士梦当中,被这个世界,被身边的人嘲讽,依然执着地前行,直到迎来自己的高光时刻。虽然真正的英雄往往是骑在马背上,而不是驴背上。
他是一头被胡萝卜诱惑着前行的驴,一个个UFO新闻,一个个不寻常的自然现象,一个个神乎其神的传说,就是一根又一根胡萝卜,吊着老唐的胃口,驱使着老唐从北京去内蒙、去甘肃,最后来到四川,来到大西南。

驴是木讷寡言,不善交际和言辞,但又很执着、很倔强。老唐真的是一头倔驴,八匹马都拉回不来。从他死活都要把520块钱塞进宇宙功德箱就能知道他有多倔,这笔钱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可以抵上一部分暖气费,甚至是他几个月的生活费。他除了面条和青菜之外,好像没什么开销,完全放弃了口腹之欲和男欢女爱。
虽然很倔,但那是决定之后,在做出决定之前他也是犹豫不决的,在觉定要不要把钱塞进功德箱之前,在不确定上山还是下山的路口。捐还是不捐,上山还是下山,其实是另一个终极问题,只不过这个问题是问自己的,to be or not to be,生存还是毁灭?这头驴只顾着闷头干活,却忘了关心身边的人,身边的世界。
但是你不必怜悯他,他有自己的世界,虽然他的生活总是苦难的,眼里看起来总有悲伤,他不在乎这些苦难,他在乎的是真理,是信念。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唐也不改其乐。

老唐是这样,他身边的人也是这样,孙一通、那日苏、志愿者小小。唯一清醒或者说更现实的秦大姐是亲历者,同时又像我们这些旁观者,嘲讽、不解、忽视,同时又怜悯着他们。
就像秦大姐说的,这是一群神经病聚会,但更像是一群苦命人的互助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着自己的不幸,老唐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孙一通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志愿者小小失去了父爱,那日苏酗酒,但是他们在同一件事情上找到了寄托,就是宇宙探索,就是外星人,这样可以让他们假装不关心人类世界,假装自己没有正在经历人类社会的痛苦,是个超然物外的人,就像刮骨疗毒的关羽,下棋并不会减轻疼痛,但可以转移注意力,假装这些没有发生。

老唐他们,包括那个大胡子陨石猎人,就像一群麻雀,小小的麻雀,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他们落在石狮子上,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时刻的到来。但就像孙一通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向西奔跑那样,想要通过足够快的速度,避免黑夜的降临。但每一次都失败了,因为他的速度不可能足够快,所以,老唐他们也注定是失败的,至少是在现有的条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