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蝉鸣已无午后般喧闹，稀稀落落几声后便让蛐蛐们成为主角。蛐蛐们卖力地演奏乐章，有些未睡的蝉在一旁和声。刚到莲塘的我将脚步放轻，不忍心破坏这场演奏会，却不想碰到一块石头，演奏会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又重新开始。“是怕我这个新听众听不全它们精心准备的乐曲吗？”我笑着在导医室上坐下，静静聆听。 将双脚轻轻放入水中，微微荡起的涟漪晃醒了鱼儿，它们四散奔逃着，好一会儿才在荷叶下沉沉睡去。荷叶上的水珠还想再将他们吓醒，便一跃而下，但它的计谋可没有得逞，鱼儿已离不开梦的柔软怀抱了。月光盛明，因空中未有一丝云，似月特地向云强调过一样，借着月光能看见水底的水草轻微摇摆着，缩成花苞的睡莲在这轻微的摇摆和月光的轻抚下睡得更熟了。 漫步至桥，将青苔拥抱着的台阶附上一层泥土的气息。桥由麻石穹起，成桥那天我坐在奶奶肩头上，从桥上走过，台州上刻着龙凤最上方雕的是石狮，有的威风凛凛，有的憨态可掬。待到奶奶走下桥，我回头却发现桥身上的雕刻，赶忙指给奶奶看，奶奶笑着为我解答。此后的日子里，每每上桥，便常常抚摸着石狮，指着桥身的雕刻，询问着奶奶，奶奶总是弯下腰，不厌其烦地回答我，而我总在奶奶未说完时就头也不回的跑远了。岁月如我小时候那样顽皮，用风磨平了石狮的爪牙，用雨淋融了桥身的雕刻。现在抚摸他们，手再也感觉不到初碰时的刺痛了，再也听不见那一遍遍温柔的声音了。桥至今也没有名字，以后会有吗？我呆呆地望着明月，忽然听到一阵呼吸声，古朴厚重的呼吸声。哦，桥睡着了呀，十多年的风雨，你依然站在这儿，岁月从你身上跑来跑去，你依然站在这，你目睹了多少离别，又有多少回来的人重新站在你身上呢？我轻抚桥身，闭了眼，静静聆听。 冥冥中感到风来了，睁开眼，便见风牵着我的手，想让我陪她去吟青亭坐坐。待走到亭中，风一溜烟跑到别处去了，我依着栏杆看他摇醒树叶，摇醒茅草，摇醒快要睡着的风铃，无一例外的它们对风发出了不满的声音，风没有理会他们的埋怨，调皮地笑着闹着。我直起身，正要说什么时，风仿佛才想起我似的，慌忙来到我面前，笑着跟我道了歉。 “你……这儿真……真……热闹。” 我正要开口，背后响起岁月的声音，转过身，听见岁月大口地喘着气，口齿不清地笑着说。 我“嗯”了一声后，打趣的问它什么事使它急成这个样子，风在一旁捂嘴偷乐。岁月一把捂住我的眼，将我拉到亭外，在我耳边神秘兮兮的说。 “给你看个好东西。” 岁月将手撤走，我的眼霎时间挤满了星，我定住了，静静的望着星空，恍惚间我坐在门口的凉床上，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指着某一颗心询问父亲他的名字，那一夜也没有一丝云，星子如沙滩上的细沙，如绽放在夜空中的硕大烟花，彼此簇拥着登上夜幕，那一夜永远停在我脑海中了，“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星空了？”我暗想，离开故乡的十多年里，每当夜晚抬头时，却见如混沌般的夜幕，上一次感叹夜幕如那一夜是什么时候？十多年过去了，故乡还有那样的夜空吗？童年时一直坐在门前空地上观赏星空的玩伴还在不在呢？我凝视着眼前的星空，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夜，那个，我十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夏夜。 我别过头，笑着对岁月说：“你可了了我一大心愿哩！” 岁月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