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难求——落索】柏麟&斩荒（四）
四、
罗睺计都的到来，让斩荒知道了柏麟的过往，但是柏麟依旧什么都没有和他说。
斩荒很生气。
原来柏麟也会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他会和他促膝长谈，把酒言欢，饮酒长醉；
他会和他称兄道弟哪怕最终他们站在对立面也能理解对方；
后来，他甚至为了他不经渡恶道私下凡间；为了他受尽苦楚修炼道法只为渡他回到天界；更为了他、为了三界而自毁神格以身证道。
他和柏麟相处也有五百多年，如今看来，对柏麟之事却知之甚少。
柏麟从不和他说他的过往，他有时好奇问起来，他也总是一笑带过，还嘲弄自己、不也是不愿提及自己的过往……
他从不愿和他深谈……
他……真的只是当自己是他豢养的一头灵宠吧？
斩荒躺在竹屋顶上晒着太阳胡思乱想，神情却愈发委屈和难看。
自己当初亦如柏麟，自毁魂珠……
可若是将柏麟摆在面前他断不能亲见柏麟在自己眼前以身证道！——光是想想那个场景，斩荒都心痛不已！
斩荒抬起胳膊遮挡住发胀的眼眶。
而自己……当初任性的毁了自己的魂珠，兄长也非常难过吧……
不然，自己为什么沉睡了两千年将要苏醒之际，兄长却把他丢到了南昆山，不愿见自己……
我不爱重自己，怎有资格爱重所爱之人……
想到这里，斩荒陡然坐起，英俊的脸庞青红交错。
爱重……他……爱重之人……
眼前浮现出柏麟丰神隽秀的身姿、眉眼……
他朝着自己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朝着自己张开怀抱……
他说：“斩荒，我心悦你……”
斩荒立刻甩了甩头，试图抛开脑子里的绮念。
可是越是抗拒，他的脑海里柏麟的模样就越是挥之不去。
猛然间，他又想起自己发q期强吻了柏麟，还……还还扒了他的衣服的事情……
嫣红的唇瓣、白皙的皮肤、带着恼怒和羞愤的神情还有劲瘦颀长的身材……
斩荒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滚动间，给他本就窘迫无措的神情增添了几许滑稽。
想来，上古神兽、天帝胞弟、妖界帝王终于真真正正识得了何为情、何为爱。
它不是占为己有，不是强取豪夺，也不是威逼利诱，更不是只图自己痛快，它是敬他，重他，为了他也同样谨己、重己。
若他不悦，他会患得患失，会惧怕，会想方设法讨他欢心；
若他和旁人走的近了，他会嫉妒，疯狂地嫉妒，然后却能够为了顾及他的感受而不去真正杀了妄图接近他的那个人。
他会以他的喜怒哀乐来定夺自己的喜怒哀乐，只要他高兴……
斩荒顿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难怪自己最近情绪总是被轻易牵动，自己想杀了罗睺计都却总是怕柏麟不高兴，自己总是想靠近柏麟，想钻进他的怀里胡作非为……不，没有坏心思！没有！只是……
斩荒的脖子渐渐红了起来……
柏麟……
难怪我总也看不够你，想和你时时刻刻待在一起，想日日夜夜看你围着我转，想你抱着我……
如果……
我是想如果，你要是也能如我这般喜爱你，该有多好……
你抱着我，喂我吃果子，陪我睡觉，助我修炼……
不把我当做灵宠，而是当做一个男人来对待……
院子里，罗睺计都举着手挡在眉眼前为眼睛遮下一片阴影，他抬头望了望屋顶上兀自发出傻笑的人，然后甩袖往竹林深处而去。
那是柏麟常练剑的方向……
坐在屋顶的斩荒突然发现罗睺计都往柏麟练剑的方向去了，赶紧一跃而起，从罗睺计都头顶飞掠而过，拦住罗睺计都的去路。
“你去哪里？！”斩荒习惯性地摆了摆自己宽大的红氅衣袖，不善地盯着罗睺计都，语气轻慢。
罗睺计都被拦住也不气恼，“自是去找柏麟。让开。”
斩荒扬手，再次挡住他，挑眉冷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柏麟的心思！我警告你，别！妄！想！”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罗睺计都亦是挑眉，讥诮说道：“你不如我认识的柏麟久，你不知道他性情也是情理之中。我要告诉你的是，柏麟以前修炼的是无情道，如今修炼的更是无我道，他是断不可能动凡心凡念的！何况，情之一字，与他而言，从来不过是脚下云泥不值一提。”
罗睺计都说到这里，眼中暗光一闪，
“我与他相识两千年，便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人事物心软过，只有我，成了他唯一一个有了私心的人……你还看不出来吗？柏麟他心悦之人是我，不是你！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头讨喜的灵宠，和他从前在天界养的那些龙蛇凤虎无甚区别！”
斩荒目光随着罗睺计都的话愀然变冷，他被激怒了，“你撒谎！”
话音刚落，他便刷的一声展开折扇冲了上去。
罗睺计都身体后仰滑行避开，格挡之间，手里亦出现一把巨剑。
“这是他送我的定坤，你有吗？！——”罗睺计都傲慢一笑，长喝一声，迎战上去。
下一瞬两人便缠斗在一起打的难分难解。
争斗间，一缕黑气不经意间从罗睺计都的胸口溢出，随着定坤剑气横扫向了斩荒。黑气瞬息间钻入了斩荒握着扇子的手掌。
一瞬间，斩荒似乎闻到了魔息恶臭，那股恶臭几欲令他作呕。他以为只是自己又闻到了罗睺计都体内一贯混杂着修罗和魔族恶臭味，并未当一回事。
很快，随着罗睺计都不断的进攻，斩荒更是没将方才胸口一瞬间上涌的不适放在心上，这也为他以后带来了诸多恶果。
但这都是后话。
柏麟回来的时候，罗睺计都和斩荒早已经打完了。
罗睺计都蹲在门槛前擦试着定坤剑，屋内一头幼兽无精打采地趴在柏麟的床上。
柏麟一手拖着几颗鲜果，和罗睺计都打了个照面——结果见罗睺计都手背上的抓伤，抬起的脚步略停，心里咯噔一下：两人又打起来了……才便提摆入内，对着趴在床上懒洋洋的幼兽招了招手。
“你俩怎地又发生争执了？”柏麟叹气，上次是斩荒吃亏，这次看来是罗睺计都了……
小麒麟不争气的跃了过去，缩在柏麟怀里，细细嗅着柏麟身上混着晨露和竹叶的气息。
此前什么不想柏麟把他当做灵宠啊，不想再以幼兽的形态缩在柏麟怀里啊，要堂堂正正跟柏麟说清楚他心悦他，要和他一同双修什么的，全被斩荒抛在脑后！
此刻，什么都比不上贴柏麟最近、气死那个修罗来的重要！
小麒麟瞪了眼门口眼巴巴看过来的罗睺计都，挥着前爪耀武扬威。
而抱着麒麟的柏麟在给他喂食灵果时，摸到了他前爪，然后心里隐隐有一丝异样感……
于是他试探性地探出一缕灵力到斩荒体内搜寻，不料却被麒麟与生俱来的血脉防御阻挡了。
试探无果，柏麟思虑再三，放下麒麟，转而扣住罗睺计都的脉象。
……依旧仍有丝缕魔息笼罩……
难道是他看错了？
柏麟看着罗睺计都凝眉思索……
这样纷乱嘈杂的日子，不知不觉又过了三百年。
三百年后，斩荒和罗睺计都的伤势已全部好转，修炼也达到了一定境界。虽不说和从前鼎盛时期相比，但等闲是不可比拟的。
说来好笑，他们能如此快地恢复，全赖两人整日负气斗殴——今天谁挂彩了，明天势必要讨还回来。就因为这样，两人牟足了劲修炼，就想着赢过对方压制对方。
见一向怠惰的斩荒也认真修炼起来，柏麟很是欣慰。
只是有一件事他仍是隐忧重重——罗睺计都心魂上萦绕的魔息虽渐渐驱除了，但是，近几日在和斩荒过招的时候，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斩荒体内魂珠的躁动……
他担心……
就在柏麟沉思的时候，远处山脚下一阵骚动。
柏麟坐在一处峰顶打坐，衣袂被山风吹得浮动，青色的衣衫在空中飞舞仿若蝶舞。
他睁开眼，许是阳光耀眼，卷翘睫毛投下的阴影遮盖了瞳孔里幽然沉静的慧芒，他微眯着眼看着远方。
这时，在他不远处修炼的斩荒也听到了山下的动静。
与柏麟点头示意后，率先飞掠而下直奔声音来源。
不过片刻，斩荒就回来了，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妖。
原来，自两千年前斩荒自毁魂珠后，妖族便群龙无首。
白夭夭是个不堪大事的女子，担当不起妖帝的重任，斩荒的心腹逆云便自那时起挑起了妖族的大梁。
因斩荒临死前对天界的不满，他想要攻打天界、将天上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踩在脚底下的念头对逆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是以逆云代掌妖界后，便也一门心思地要攻打天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又同魔族走到了一起，这个小妖便是跟在逆云身边，如今正和魔族人来南昆山找罗睺计都的。
三百年前，效忠罗睺计都的一支修罗军拼尽了最后一人将罗睺计都送到了南昆山。这三百年，那个修罗回到修罗界后边一直藏身在其中，暗暗摸索纠集着依然效忠罗睺计都的修罗军。慢慢的，这支队伍在暗中逐渐壮大。怎料几日前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出卖了他们，也让魔族知道了罗睺计都的下落，是以他们便寻来了此处。
柏麟将小妖所述之事尽数捋了一遍，慢慢地也大致猜到了如今妖魔修罗三界如今的景况。
只是……
好巧不巧，偏这个时候他们寻到了南昆山……
柏麟凝视着斩荒。
斩荒显然早就在山脚下就知道了一切的来龙去脉，把这小妖抓来，不过是为了让柏麟知道，罗睺计都，不能留，他该放手了！
且不论罗睺计都对柏麟抱持的不轨的心思，单就他勾结魔族，如今自己部族大都弃他而去，那些仍旧忠于他的修罗如今又身陷囹圄，他岂能置之不理。
更何况，魔族现如今又勾结修罗族，还哄骗了逆云，利用他妖族攻打天界……
柏麟，你如此重视三界苍生，我知你不会坐视。
所以，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帮你！
可是等了许久，柏麟只是看着他，目光深沉，一言不发。
斩荒抿唇，低下头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希望柏麟对他说什么呢？
他是柏麟，是曾经的帝君，是生杀予夺，想要就靠自己争取绝不妥协也绝不虚与委蛇的柏麟帝君！
斩荒露出犹带着自嘲的笑，复又抬头，直视柏麟，
“柏麟，你放心，胆敢利用我妖族之人，我必让他灰飞烟灭！”
说罢，他便擒着那小妖几瞬间便消失在了眼前。
一直隐在山石后的罗睺计都此时走了出来，柏麟亦落在他的身边。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罗睺计都长叹。
闻言，柏麟转过目光看着罗睺计都，若非柏麟当日利用战神对修罗一族赶尽杀绝，又岂会令罗睺计都左右为难、腹背受敌。
于是柏麟说道：“三界再逢灾劫，也全是因我而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计都兄，此次，我随你下山，为我、也为当初惨死的生灵赎罪……”更为了他……
“不用……”
“你不用劝我。”柏麟扬手打断罗睺计都的话。
罗睺计都还是不认同地说道：“当初你自毁神格以身证道，便已经偿还了。柏麟，这是我和魔王的事情，他杀我族人、利用修罗族满足他的贪欲，后更是囚禁我五百年，这种种仇恨，早就不是你一人之事了。
我虽也盼你与我一同下山，但是若是涉险，我万不能同意。”
“不，”柏麟意味深长的看着斩荒消失的方向，坚定道，“这已不仅仅是你我二人之事了。”
这件事情，已经把妖族牵扯了进来，把斩荒牵扯了进来……
此行，他必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