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起舞的黄死神:一战德军“黄十字”糜烂性毒气炮弹(下篇)
随着德军芥子气炮弹造成的损害越来越严重,协约国军队也开始想办法降低芥子气带来的破坏。石灰氯化粉成为去除芥子气的标准手段,协约国军队会派出身穿防护服的专业工兵将这些粉末撒在黄十字炮弹爆炸点及其周围被殃及的地区。需要注意的是,石灰氯化粉必须用干净的泥土覆盖,以伪装它,同时降低该物质的气味对进一步检测芥子气造成的干扰。它也会被用于清洗被芥子气触及到的枪支、树木等。净化工作结束后,所有参与士兵必须脱掉防护用品拿去销毁,然后干净的新制服也必须立即发放。
1917年8月在凡尔登遭到重创后,法军为前线每个基层战斗单位都增加了一名药剂师,以执行反毒气任务,并针对芥子气创建了隶属于步兵营和炮兵连的芥子气净化小队。然而,受影响的地区往往非常广泛,以至于石灰氯化物粉经常供不应求不足,因此,团队必须选择要净化的关键点,并禁止接触其他人员。8月下旬,法军发配了浸渍油的防护制服,同时开发了用煮沸的亚麻籽油和蓝色染料处理的特殊工作服、浸渍手套和风靴。英国人对法国的反芥子气服装没有印象,因为他们发现手套和靴子都无法防止芥子气的污染。英国人为此设计了黑色涂油布制成的连帽工作服,但远征军化学顾问认为这种服装面对芥子气造成的人员伤亡数量没有多大助力,军队应该专注于严格的训练和纪律以尽可能降低士兵被污染的可能性。后来英军在前线宣传遭到黄十字炮弹打击时可以通过直接涂抹石灰氯化粉来防止皮肤起泡。


1917年9月,去加拿大军团了解情况的化学战顾问报告了另外一个问题:由于芥子气造成的失明通常是暂时的,他相信有一些士兵为了去医院休息几周,故意把他们的眼睛暴露在芥子气中。然而,普通士兵难以忍受这种化学污染环境中的紧张生活,甚至连最守纪律的士兵也会犯错误,其他人——得了弹震症的、粗心的、无经验的及吓坏了的新兵——更因毒气而伤亡惨重。负责征兵的莫兰勋爵曾写道:“1917年7月以后,毒气部分地取代了高爆炸药的地位,使得应征士兵不适应战争的问题很突出。中了毒的士兵在堑壕中显得疲惫不堪,这对刚应征入伍的士兵造成一种精神上的挫伤。”

1918年1月,德国陆军确定将于3月21日正式发动代号“米歇尔”的春季大反攻,目的是对皮卡第地区,即在英国第5集团军(英国前线的右翼)和法国第6集团军(法国前线的左翼)的交界处进行了打击,击败两个敌人的作战部队:英国第5和第3集团军,然后突破整个英国防线,接着计划在右翼向北转,切断英国远征军与法国军队的联系,将其挤入海中并夺取英吉利海峡的加来港口,从而扰乱英美军队抵达欧陆。为了最大化的在米歇尔行动中杀伤英军有生力量,德国人在3月攻势开始前对黄十字炮弹进行了改进,在二氯二乙硫醚中混入了二氯甲基醚和三氧基亚甲基,这两种毒剂有着强烈的催泪效果,能迫使受害者迅速带上防毒面具,而长时间佩戴面具会导致受害者的行动性大大降低,而且很容易疲劳。此外,在1917年下旬,拜耳化学公司发现如果将黄十字炮弹使用的三硝基甲苯炸药的重量增加到二氯二乙硫醚重量的30%,那么炮弹爆炸后喷溅的芥子气就很容易形成气溶胶深入中毒者的肺部深处,致死率将从2%提升到10%,德军根据这项发现制成了一种新式黄十字炮弹,这种炮弹的标志是两个合体的黄色十字架,被称为“双黄十字架”。


1918年3月9日至19日,为了防止英国军队从侧翼支援圣康坦一线或从侧翼炮击进攻德军,德国炮兵使用毒气炮弹轰炸了【利文-古佐库尔】地区(Leven-Guzokur,宽度46公里),因为这里正是德军需要防范的英国人侧翼。出于尽可能长时间的封锁英军侧翼力量的目的,德军炮兵使用了大量的黄十字炮弹(芥子气)覆盖了利文-阿拉斯地区(沿前线10公里)和Inshi-Guzokur地区(前线长度11公里),在这里驻守的是英国第3集团军。英国第3集团军的整个防御地带被“黄十字”化学炮弹造成了最严重的污染。甚至在德国攻势开始之前,第3集团军就损失了多达4800-5000名中毒人员(包括约500名军官),其幸存人员也因持续8-9天佩戴防毒面具而筋疲力尽,导致战斗能力完全丧失,士气完全下降。在前线的其余次要部分,化学炮弹射击要么是象征性的,要么根本就没认真。例如,在Arras-Inshi地区(沿前线25公里)就没有受到毒气炮弹的打击,因此这里的英国部分部队在后来最容易和最成功地击退了德国人的攻击,他们的防区虽然被迫向西北方向“弯曲”,但他们阻止了战线被突破。
在毒气预备攻势的第一天,即1918年3月9日,德国炮兵向重点封锁目标发射了至少20万枚“黄十字”炮弹。其中在3月10日到13日,连续4夜,德军用15万发黄十字炮弹对康布雷—萨利恩特地区进行了地毯式的炮击。后来又在15个小时内向阿尔芒蒂耶尔镇倾泻了2万发炮弹,液态芥子气像雨水一样在大街小巷中流淌。为了求生,人们佩戴防毒面具长达数小时,防毒面具里的空气变得腐臭难闻,令人不堪忍受。此地春季气候温和,芥子气从液态迅速挥发成气态,无孔不入。当人们解开衣服或者擦眼睛周围的汗水时,毒气就向他们进攻。至3月16日为止,在一周的时间内,英法军队就已经有6195人中毒被送进医院;接下来的一周又有6874人被送进医院。3月10日到3月16日,为防止英军在福莱奎尔斯突出部(Flesquieres)布置炮兵阵地轰炸德军攻击部队,并阻碍英军救援部队与突出部内的被困部队会合,德军再次向这里发射了大堆黄十字炮弹,整整10117.162平方米的长方形突出部都遭到了芥子气的完全覆盖。
1918年3月16日当天,刚刚获得晋升的英国威尔士第15步兵团的一等兵伊沃·沃特金斯在后滨(Houplines)附近一个相对安静的地区就经历了德军“黄十字”炮弹的攻击,当时他正躲在地窖的防空洞里睡觉。这位一等兵后来回忆道:“我们后面还有一个发射18磅炮弹的炮台。德国人在寻找炮台,开始用芥子气炮轰。我们的毒气岗哨一定是被炸死了,炮弹掉了下来,比空气还重的气体一定进入了地窖。早上醒来时,我们感到眼睛灼烧得厉害。我们以为是火盆里冒出的烟。自然地,我们开始揉眼睛——我们的所作所为就是把芥子气揉进了眼睛。味道闻起来很像辣根,我们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眼睛不停地流泪,像地狱一样燃烧着,眼里流出的只是水。我只能看到前面有一团雾。我们爬上来,另一个部分的人抓住了我们,我们被紧急送往伤员清理站,从那里我们被送往埃塔普勒附近的加拿大第二医院。他们清洗了我的眼睛,进行了包扎——附在我身上的小票上写着:“气体弹,非常严重!”
1918年3月21日凌晨4:40,用于支援德国第2、17、18集团军的10820门各类大炮向斯卡帕到瓦兹的英国第5和第3集团军的整个前线发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最恐怖的炮弹轰炸,短短五个小时就发射了超过350万枚炮弹。在轰炸的前两个小时,德军炮兵全力向英军火炮阵地发射毒气炮弹,其中80%都是持续力极强的黄十字炮弹,而英军由于对芥子气的净化极其低效,所以大批被芥子气覆盖的英军火炮都无法发挥作用,而这为当日德军的大规模突破提供了可乘之机。

1918年4月9日,德军在佛兰德斯地区发动了“乔其纱”行动,意图在贝蒂讷(Béthune)和伊普尔之间突破,向北占领从凯默尔山(Mount Kemmel)到蒙迪凯山(Mount des Cats)的一系列山脊,俯瞰伊普尔;向西占领交通枢纽阿兹布鲁克(Hazebrouck)(这个枢纽联通了加来和敦刻尔克港口,是英军在法国北部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4月7日至8日,德军炮兵再次效仿1918年3月9日-19日的战术,对进攻区的侧翼:阿尔芒蒂耶尔(Armantière,德国进攻的右翼,由英国第2集团军驻守)和拉巴斯运河以南地区(德国进攻的左翼,是英国第2和第1集团军之间的交界处)发射了大量的黄十字炮弹,有效阻扰了协约国军队对佛兰德斯地区的救援。
4月9日上午8:45,在浓雾和毒气的掩护下,德国步兵占领了逃离战场的葡萄牙第2步兵师的战壕,该师2师损失人员超过7000人,占全部可用战斗力的80%以上,基本可以说全军覆没了。到了下午3点,德军已经抵达利斯河(Lys river)边的埃斯泰尔(Estaires),部分前锋已经前进了9公里,抵达旧沙佩勒(Vieille-Chapelle)。北线除了葡萄牙部队被打垮了外,英军第四十师也在德军的猛烈进攻下崩溃,向北全面撤退。在这一天,德国第6集团军的四个军全面深入英国阵地,在7-8公里处,形成了所谓的巴约尔壁架(在巴约尔镇之后)。讽刺的是,德国第6集团军当天占领的区域,是英国军队在1917年的帕斯尚尔战役中付出很大的伤亡才夺取下来的,结果仅仅一天就失去了去年为之奋斗的成果。德国人俘虏了6000人,并缴获了100门大炮。
1918年4月10日,德军开始全力殴打伊普尔南线的关键拱卫点:阿尔芒蒂耶尔。当天清晨,德军第4集团军出动了4个师在阿尔芒蒂耶尔北面猛攻英军第2集团军的阵地,英军只有第19师在防守,而第2集团军也已用完了自己的预备队,结果德军在6公里宽的正面上打开了缺口,一口气突入了3公里,阿尔芒蒂耶尔和伊普尔之间的关键防御点梅森(Messines)陷落。

德军在攻打阿尔芒蒂耶尔时没有选择正面强攻,而是大量发射黄十字炮弹污染这座小城。该型炮弹的轰炸被证明非常有效,以至于液态芥子气如同小溪般流过街道,甚至英军的战壕中也布满了液态芥子气。在于吕什和贝蒂纳(Bethune)有大约4000名平民暴露在芥子气中,但由于事前已经做好了预防措施,只有230人严重受伤、19人死亡。4月11日晚,面临着被南北包夹危险的联军,决定撤出阿尔芒蒂耶尔。已经饱受糜烂性毒气折磨的英国第34师从阿尔芒蒂耶尔附近流淌的的芥子气“小溪”中撤出,不战而退到福克斯河以外。该师至少3000人被德军俘虏,此外还有40门大炮被缴获。德国人仅仅在两周后就进入了被敌人遗弃的城市。英国人在这场战斗中有7000人因德军毒气炮弹死伤。到4月14日,德国人的最大推进时间为17公里。4月15日至16日晚,英国人已经从伊普尔撤出了4公里。

4月17日下午,德国第4集团军的部队到达了英国的凯梅尔山阵地(Kemmel)。由于英国工兵部队的辛勤工作,凯梅尔山的防御工事被认为是坚不可摧的。1915年,德国人多次试图夺取它,但都没有成功。法国第2集团军、第20集团军以及第34师的力量被紧急转移到佛兰德斯,他们被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控制凯梅尔山”。法国第28师取代了凯梅尔山上的大多数英国守军。自4月19日以来,德国人已经停止了正面攻击。用毒气炮弹占领凯梅尔山上敌军阵地的例子很好地说明了它在熟练的德军炮兵手中的战术能力。对凯梅尔的攻势是由德国第4集团军指挥官弗里德里希·西克特·冯·阿尼姆将军(1851-1936)策划的。
攻势的准备工作分三个阶段进行。在4月20日开始的第一阶段,德国人在梅特伦以南的伊普尔附近大量投射黄十字炮弹生成芥子气屏障,然后,毒气围栏会“安装”在凯梅尔山的防守者的后方:从Schernenberg到Kruststraetshouk。通过这种方式,德国人切断了这座山与协约国主力部队的联系。弹药、食物和增援部队的运送已经是不可能了。在第二阶段,就在进攻之前,德国炮兵对凯梅尔山附近的炮兵阵地和机枪巢进行了有针对性的炮击。轰炸是用黄十字炮弹和绿十字炮弹进行的,大多数协约国军队的炮台和机枪巢都被糜烂性和窒息性毒气死死压制,根本发挥不出功能。英国和法国也紧急出动了援军试图救助凯梅尔山的驻军,但这些支援部队纷纷遇到了受芥子气重度污染的区域,这些地方的芥子气至少也得48-72小时才会散去,而英法军队的防毒面具根本挡不住它们的侵蚀。最终,英法军队停止了救援驻军的尝试。

4月25日,德军正式向凯梅尔山发动了进攻。经过几个小时的猛烈炮击,凯梅尔山的大多数守军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中毒状态,已然丧失了正常行动能力,或者由于毒气的封锁而无法离开避难所。完成化学炮击后,德国炮兵逐渐转向发射高爆炮弹和破片炮弹,步兵为攻击做好了准备,等待方便的时刻向前推进。一旦风分散了毒气云,德国攻击部队在轻型迫击炮、火焰喷射器和大炮的炮火的陪同下,立即开始攻击。凯梅尔山于当天上午9点宣告失守,德国人一举前进了2.5公里。德军在4月26日,特别是在4月29日,试图夺取佛兰德斯地区的其他战术高地,但由于敌人的顽强抵抗和他们自己在4月20日以来设置的芥子气屏障的阻挠,未能达成目的。


4月20日至27日,协约国军队损失至少有85000人因德军各类毒气炮弹死伤,而这其中有十分之一都是英国人。在凯梅尔山的袭击中,几个炮兵连的装备和4.5万名官兵(其中包括1.5万名法国人)被德军俘虏。德国的损失微不足道。德国人对凯梅尔山的持久占领威胁到伊普雷斯克山,因此黑格被迫在4月28日将其防线再缩小4公里,使其更接近伊普尔本身。
随着“乔其纱”行动的失利,1918年5月,德国陆军统帅部决定启动代号“布吕歇尔”的进攻行动,计划沿着埃纳河一线对法军实施猛烈攻击,逼迫法军将支援英军的部队撤出,以重新对佛兰德斯地区开展攻势。该行动首先要在著名的“贵妇小径”(Shmen de Dham)开刀,这块对进攻方来说非常糟糕的地方在1917年的尼韦尔攻势中被法军夺取,然后一直作为预备队集结地。而在1918年4月24日,四个在“乔其纱”行动中被德军爆杀的英国步兵师被撤到这块地的东面休整。不过正是因为贵妇小径对进攻方不利,所以英法军队对这里没有给予重视。5月26日,德军已经在进攻区域集结了42个师,其中29个师执行“布吕歇尔”计划。而对面的法军第六集团军只有11个师(其中还有4个被打成残疾的英军师),其中7个师部署在贵妇小径,4个师作为预备队部署在后方。德军为本次进攻准备了充足的炮兵火力,总共部署了5263门野战炮、榴弹炮和超重火炮,还有1233门堑壕迫击炮支援,而当面的法军和英军只有1422门火炮。在进攻的主要地区,德军的炮兵密度达到了每公里110门,具有3.7:1的压倒性优势。
5月26日午夜,法国第6集团军总司令杜钦将军下属的英军师在前线抓获了2名德军逃兵,他俩详细供述了德军的作战计划,杜钦这才意识到,自己美滋滋呆的这片区域,马上就要变成人间地狱了。他赶紧联系总部,希望能得到增援,并下令前线部队尽快疏散,可是已经来不及了。1918年5月27日凌晨1:00,德军炮兵在38公里宽的前线正式发动了轰炸,黄十字炮弹再次大显神威,如同疯狗般撕咬着法国人的炮兵阵地。短短四个小时,200万枚炮弹全部砸在了贵妇小径身上,而杜钦将军此前无视贝当将军给出的纵深防御建议,将他的部队全部部署在第一线战壕里,使得大批英法士兵成为了德军毒气炮弹的活靶子。本次炮击中,德军首次投入了一种使用长弹头的,专门由克虏伯Kanone-16型加农炮发射的15厘米黄十字炮弹,这种安装了Gr.Z.04瞬发引信的毒气炮弹采用黑色涂装,全重50千克,内部容纳3.8升芥子气毒剂。该炮弹的最大优点是射程可达16公里,能对敌方纵深的火炮阵地和交通点构成更大威胁。

德军的化学炮击规模空前庞大,法国第6集团军的第一条防线和部分第二条防线遭到大量毒气炮弹的袭击。与此同时,德军堑壕迫击炮和毒气发射器也发射了大量窒息性毒弹攻击第一条防线,法军被芥子气污染的纵深高达16公里,甚至殃及到了埃纳河岸。法国人的防毒面具再次显示出其效率低下。步兵师和军的指挥部、火车站、距离前线16公里的岔路口全部被毒气笼罩。德军的进攻在4:40准时开始,炮兵开始用双重滚动弹幕掩护步兵接近联军前沿。黑暗中,德军突击队快速的越过无人地带,前锋仅用了50分钟就爬到了山顶,那些在炮火下幸存下来的联军士兵,立刻面临着德军各种自动武器的扫射,以及手榴弹雨的洗礼。德军前进的如此之快,在3个小时内,就已经越过贵妇小径,全面抵达埃纳河北岸,以至于法军都来不及将北岸的炮兵撤离,德军一口气缴获了650门法军遗留下来的大炮。到了下午6点,德军已有3个师抵达法军战线后的韦勒河(Vesle river),深入联军阵地20公里,到了日终,德军前进最快的部队已经突进了22公里,创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步兵单日突击距离的最大记录。让人难绷的是,在上一年法军的“尼维尔”攻势里,法军损失了超过18万人才夺下来的地区,就这样一天之内被德军夺了回去。

可惜到5月29日,德军的两翼开始远远落后于中央部队的步伐,而且德军再次感到了后勤的压力。在德军已经占领的突出部里,只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双向铁轨,从苏瓦松到兰斯,苏瓦松已经在29日上午被拿下来,但是法军的大炮基本炸平了这个枢纽,而兰斯还掌握在法国人手里。剩下的就只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单线铁轨了,而且要命的是,这条铁轨经过一段隧道,在1917年德军撤退时,主动将它炸毁了。结果没想到,法国人捣鼓了一年都没修好。现在德国人回来后,发现还需要至少6周才能打通隧道,气的德军工程兵大骂法国人垃圾(比起猪一样的队友,狗屎一样的敌人也好不到哪去)。补给运不上来,那么前线的部队就只能靠精神原子弹来撑着了。其实在这天日终,德军已经在埃纳河流域突进了超过30公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突出部。但是突出部也占用了更多的德军去防御,事实上,德军的战线从原来的57公里扩展到了96公里。同时,苏瓦松城里挤满了喝醉的突击队员,军官无法再掌控部队的纪律。
5月30日,德军开始在西南方向的马恩河流域全力推进,目的在于对法国首都巴黎构成威胁,而此时德军距离巴黎也不过70公里。6月1日,德军杀到了距离巴黎只有61公里的地方,但是至关重要的兰斯城依然是久攻不下,德军的后勤因此无法及时提供。德国陆军统帅部为此勒令第1集团军再次全面进攻兰斯,同时调集9个步兵师从西南和东北方向包围,意图切断兰斯城与外界的联系。操蛋的是,德军炮兵即使再次大量发射黄十字炮弹也没能阻止法军玩命的抵抗。6月2日,陆军统帅部总算是认为目前的局势不适合继续攻打马恩河地区,于是决定暂停布吕歇尔行动,先收拾掉兰斯和苏瓦松以恢复突出部后勤管线。更让人痛苦的是,此时的协约国军队已经集结了50个师准备和德国人对线,而德军只有8个师还完好无损。
眼看敌人的实力已经空前高涨,德国陆军统帅部于7月5日命令埃纳河战区德军全面转入防御,开始休整。让法国浑身冷汗的布吕歇尔行动就这样宣告结束。从纸面战绩来看,德军打的不丢人,在10天内直接灭了敌人12.7万兵力,其中5.5万全是俘虏,向前突破距离50公里,差点杀到巴黎脸皮底下。当时法国政府再次试图润到波尔多躲着,而英军看到法国人这副样子都打算撤回英伦三岛打持久战了。结果德军的胜利再次止步于虚无的表面,他们付出9.8万人的死伤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大片没啥战略价值的区域,兰斯这类重要枢纽都还在对面手里攥着。
此外,从这时候开始,黄十字炮弹的效果就开始走下坡路,德军发动的数次芥子气攻击都没能再取得1918年春季的效能。鉴于佩戴防毒面具作战十分容易疲劳,出于对影响己方进攻效率的担心,德军减少了毒气弹的用量,给协约国军队造成的伤亡也相应减轻了许多。1918年7月15日,马恩河战场的德军部队正在发射毒气弹时,风向突然改变,逆流的毒气杀死了大量猝不及防的德军突击队员。此战过后,德军开始将红色和紫色的苯胺染料填充到芥子气炮弹中,以便部队识别受芥子气污染的弹坑。当然,这对协约国军来说同样是个好消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德军用芥子气炮弹轰击某处地域,那就意味着在未来48—72小时内,德军将不会从这处地域发起进攻。由此可以预判相邻区域很可能是德军的主攻方向。为扩大毒气弹的杀伤面,德军研制了一种空爆定时引信。然而,一旦德军转入防御状态,这种引信就没法使用了,否则很可能误伤自己人。

值得一提的是,1918年7月15日的时候德军已经在逐渐被协约国军队的反攻逐出在“布吕歇尔”行动中占领的土地,但不死心的鲁登道夫纠集第1、3、7集团军试图对兰斯和马恩河发动攻势,最后在沙隆汇合威胁巴黎。结果英法军队通过侦查和对逃兵的审讯把德军的进攻计划完完整整的知晓,于是7月15日凌晨00:10,法军炮兵大肆轰炸德军炮兵和步兵,而德军9000门大炮直到1:10才开始猛烈开火。可惜,虽然德军的四小时射击中有80%都是毒气炮弹,但这些化学预备射击基本无效,法国人提前就从第一道防线撤离了。第1、第2梯队的德军步兵遭到了法军的严重杀伤,而德军炮兵投放的芥子气直接被逆风吹到了德军这里,许多人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带上讨厌的防毒面具。在进一步的推进中,德军步兵发现许多本可利用的法军阵地罅隙全被芥子气污染了,而且法军炮兵并没有完全被芥子气压制,德军因此只艰难前进了寥寥几公里,而对法军第二道防线的攻击也由于己方火炮射程不够而无法取得突破。
7月16日-17日,德军的进攻依然没获得任何进展,而法国第10集团军在7月18日召集235辆坦克从Willer-Cotre一线猛攻德国第7集团军的侧翼和后方,短短一天就向德军纵深突破了10公里之多。而且这天的攻势充分体现了什么是“风水轮流转”,因为法军炮兵向德军发射了大量的芥子气炮弹和光气炮弹,就如同1918年4月德军在凯梅尔山所做的那样。7月21日,德军彻底放弃了对佛兰德斯地区的企图,开始进行悄无声息的夜间撤退,而且在撤退过程中也不忘记发射黄十字炮弹污染后方的道路,这个做法使得法军没能顺利包围马恩河南面,并迫使他们谨慎而缓慢的前进。1917年8月4日,让交战双方均付出数十万死伤的“皇帝会战”宣告结束,德军被彻底逐出他们在“米歇尔”行动、“乔其纱”行动和“布吕歇尔”行动中占领的大片土地,西线的战略优势彻底掌握在协约国军队的手里。
皇帝会战结束后,德军再也没能发起过大规模的化学武器攻击,这方面的主动权也转移到了英法两国手里。从七月份开始,法国的有毒制剂产量直线上升,而在1918年4月-11月法军装备的250万枚硫化剂毒气弹中有200万枚全部砸向了德军阵地。1918年6月16日至17日、17日至18日,连续两个夜晚,法军首次将芥子气投入战场,造成当面德军265人伤亡,其中26人重伤。实战中,法军发现,数天内每隔一段时间就发射若干枚芥子气弹,是在目标周围保持一定毒气浓度的最佳方式。直到1918年9月末,法军宣称已经在战场上投放了多达984吨芥子气。
1918年8月8日,英法联军出动415辆坦克在亚眠对当面的德军“兴登堡”防线发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规模最大的坦克进攻战,而英军也真正以优势方的角色大力使用毒气炮弹。在英军发动总攻的时刻——凌晨3:20位于瑟里西峡谷内的德军炮兵阵地(尽管屡遭催泪瓦斯攻击,但出于不明原因没有撤离)再次遭到大量KSK催泪瓦斯弹轰击,而后陷入沉寂。由此可见,德军利用芥子气进行战场封锁和反炮兵(重中之重)战术已经被英军掌握,只不过后者采用的是SK和KSK催泪瓦斯。其中,KSK一直是英军最有效的反炮兵武器,直到1918年8月才被芥子气取代。在那之后,为了能将芥子气散播到战场的各个角落,英军为多种口径的大炮(从18磅炮到9.3英寸炮)都配备了相应的芥子气弹。当日凌晨4:20,协约国军队炮兵对德军阵地、指挥所、通信枢纽和后方目标进行猛烈的化学弹袭击。顿时,大雾和毒剂、发烟弹爆炸形成的浓浓烟雾遮注了德军步兵10~15米以内的视线。炮弹四处飞落,工事连同人的四肢一道被炸上了天。毒气呛得德军士兵一个个又咳嗽,又呕吐,眼睛也看不见东西。周围的大地变成了一座地狱。德军四处逃窜,哭喊声、叫骂声、呻吟声与炮弹飞落的轰鸣声连成一片。
亚眠战役是英军毒气战的最高峰,此后,英军的作战方式发生了改变——从阵地战转为运动战,使用毒气的机会也大幅减少,而且如果在战线游移不定的时候使用毒气,会给战区平民带来巨大的危险。只有9月29日的圣康坦运河之战是个例外,此战中英军首次将自己生产的芥子气投入使用(之前曾用过从德军那儿缴获的芥子气弹)。值得一提的是,相比德国和法国,英国人在大规模生产芥子气方面遇到了更多的困难。这不仅是因为其化学合成过程极其复杂,更因为它十分危险。日产20吨以上芥子气的一座英国大工厂坐落在阿冯默恩。1918年12月,这个厂的军医报告说:“全厂的1100名工人中,有1400多种疾病直接和工作有关”;此外,发生过160起突发事故、1000多起烧伤事故;在工厂生产的6个月中,有3人因中毒而死,另有4人死于有关疾病。尽管英国人疯狂地生产自己的芥子气,但直到停战2个月之前,自产芥子气才被投入战场。
1918年9月26日至27日,英国第4集团军向德军司令部、炮兵集团,共发射了27145发代号“BB”的芥子气弹,摧毁了德军防御,保障了该集团军于9月28日的顺利进攻。至30日,英军就前进了11千米。9月29日一整夜,英军都在用芥子气弹猛烈攻击德军的炮兵阵地和通信中心,不但使德军炮火沉寂,还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由于英军步兵在50个小时之后才发起冲锋,因此芥子气不会对他们造成阻碍。圣康坦运河战役中,英军炮兵发射的弹种不只有芥子气弹,还有光气弹、氯化苦弹、高爆弹和烟幕弹,毒气弥漫至战场的各个角落,只留下一个缺口——己方步兵的前进路径(从总攻发起时刻直到其后的6个小时内没有使用毒气)。另外,英军炮兵向运河隧道发射的唯一弹种就是毒气弹,试图用毒气淹没隧道,以杀伤躲在里面的德军士兵。
10月13日至14日,英军炮兵在佛兰德斯攻势中使用了芥子气弹。当时,在最后一次攻击中,英军的芥子气炮弹像雨点般落到比利时一个叫韦尔威克的饱经战火的村庄,疲惫不堪的德国巴伐利亚第16后备步兵团因此伤亡惨重。在停战的前几天,一列火车装载着韦尔威克战役中受伤的德国官兵返回国内。其中有一名29岁的班长,由于暴露在芥子气中,他逃回国的时候眼睛基本什么都看不见,双眼就像“发光的煤球”——他后来这样形容道。伤残使这个自惭形秽的下士愤愤不平,他决心为这一切报仇,为德国的失败雪耻,此人就是阿道夫·希特勒。
从1918年9月开始,德国拜耳化学公司由于原材料的极度匮乏,已经越来越难以产出用于炮弹的化学制剂,尤其是能够在防御战中导致敌人大量死伤的二氯二乙硫醚。协约国军队在这个月占领的德军军火库中发现所有炮弹中只剩下1%是毒气炮弹,可见德军化学制剂的产能呈直线下跌。在1918年7月31日德军还能发射超过35万枚黄十字炮弹阻击法军,但在1918年9月12日-19日的圣埃米尔战役,以及1918年9月26日-10月15日的阿尔贡战役中,德军直接拿不出来多少黄十字炮弹打防御战了。但英国历史学家承认德军芥子气炮弹在这两次战役中依然极大扰乱了协约国军队的行动,而美军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所有因炮击导致的70752伤亡中有25852人都是芥子气等毒气造成的。

1918年11月11日,穷途末路的德意志帝国签订了投降协议,并在次年的屈辱和约中被禁止研发制造和装备化学武器,尤其是高度危险的芥子气。从1917年春季到1918年战争结束,德国各大化学工厂一共制造了7659吨二氯二乙硫醚,这些制剂共装填了659万4760枚黄十字炮弹,口径涵盖7.7厘米、10.5厘米、15厘米、17厘米、21厘米和24厘米。这些炮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给协约国军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英国在整个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有180800人被毒气杀伤,其中光是芥子气导致的就多达12.5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