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中而来
与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初次相识,是在高中一年级的语文课本上。那时,我入中学四个月,正是青春的开端时期,如饥似渴地寻找着几本能够塑造我的世界观的作品。
网络世界众生芸芸,千万言语散布各个角落。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人们像是茫茫天涯路上的过客,从来不停下他们的脚步。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直到江水欲尽,斯人已逝的时候,我们才猛然会想起,我们脚下漫长的、荆棘满布的、看不到结尾的路。
这残酷的社会上,总要有一些人,为我们揭开它们的面纱,指出一条道路,通向久远的光明。人们的幸福在哪里呢?又要从哪里去寻到呢?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在云贵高原的深山,费先生从孔丘而来的,由罢黜百家而来的两千一百年的封建时代的历史惯性客观地作了详尽的分析,集结成《乡土中国》这样一本小册子。
看书前,总想着查一查人们的阅读体验。这因为我常常需要寻找一些或相同或相异的观点,用来完善我的观点;现代社会的高速发展,使我们对事物产生多少种不相通的感受。
这使我联想到书其中所描述的“礼治秩序”与“长老统治”之所以破产的原因——市场化的社会,全球化的推进,激活了人的主观能动性,社会的无限活力,使社会发生不断地一次又一次的变革。而礼治社会是不能在变迁很快的时代中出现的;所谓长幼尊卑的次序,恭敬、顺服或孝道也只有在社会变迁可以吸收在社会接替之中的时候,传统的重要性有胜于当代的时候,才有可能获得拥护。否则,习惯是适应的阻碍,经验等于顽固与落伍——生存机会上的威胁。
看书时,读至“血缘与地缘”一节,做着笔记,忽然想到“血浓于水”这句被父亲奉为圭臬挂在口边的俗语,脑里不禁泛起一阵斑斓。书中说来,乡土社会并不以家庭或府县为单位,而是以村、族组织起来。所谓族便是血缘,所谓村便是地缘。靠农业来谋生的人是粘着在土地上的。世世代代以来,人们扎土为根,划地为家,集居成村,传代成族。一辈子留守在这十里八乡。
人口的流动率小,社会的生活富于地方性,渐渐地出现了孤立与隔膜。身边是一个“熟悉”的社会,一个没有陌生人的礼俗社会。于是,亲密的血缘关系限制了冲突与竞争,人们相互间拖欠着未了的人情,来来往往,脆弱地维持着人和人之间的互助合作。“血脉没法断,人情不能逼”,事也吹了。
“当场算清是陌生人间的行为”,凭此构建起一个“身份社会”。那里没有契约,因为需要法理和信用的商业是只能在血缘之外发展的。所以,当我们使“水浓于血”之时,意味着权利义务的清算,冷静理性的考虑登上了历史舞台——这是只有现代社会,时刻不安稳的社会才拥有的特性。
书的后记里说,这书是一本描绘中国社会架格的书。“没有什么纲纪是一成不变的”,惟可叹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大变。温儒敏在他的导读里说,这书也许能令我们从中学到如何做一个有头脑、有见识、有担当的青年。无疑,这仍旧是非常之有必要的。
6/14/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