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我们未曾相识（十二）
他去洗澡了。
洗澡嘛，照理来说，要白白净净地进去，身上什么都不剩。
他丝毫不避讳，除了不能随意和女孩子一起洗澡是知晓的，其他小小细节似乎有意或无意地并没有被告知。
刻晴看着他洗澡也要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衣物。
她见过很多次了，本再痴也不该这样略显变态地去观看。
但这次有些不一样——不爱打扮的他衣物旁多出了一样东西。
点缀着白绣的发带。
可爱的小幽灵甚至还有虎牙。
大大的，人畜无害的笑脸。
却可以让人心惊忧虑，不知所措。
这是属于谁的东西，简直是一目了然了，观察细致的玉衡了然于心。
却迟迟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又不是往生堂每个伙计都有的配置，为何偏他有了呢？
明明才一日而已，这么就……送了礼呢……
还是这么暧昧的礼物。
刻晴恐是忘了，胡桃热情似火，空能力超群，卓越的表现赢得老板的小小礼物似乎是应该的。
但她踟躇，她脑中浮想联翩。
这是他们约定一生的信物呢？
空有没有送她什么？
属于空的东西……
对了，围巾……
围巾呢？围巾？
那本该叠放在衣服上面的，属于他的，自己曾帮他带回来的围巾呢？
难不成是……
他钟爱的，放不下的围巾……
那史莱姆在凝光那里，围巾又……
只有自己，自己……
她几乎是慌乱了。
翻找着他的衣物，却怎么也看不见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围巾，那让他主动拥抱自己的围巾。
在哪里，在哪里……
该在这里的……
在这里，在自己家里的不该是胡桃的发带，应该是，属于自己自己的围巾……
自己的……才对……
“刻晴小姐？
“你在找什么吗？”
他湿漉漉的头发满是光泽。
歪着脑袋，眼神无辜。
刻晴回过神来。
衣物已是杂乱。
“空……空……
“你的，围巾呢……？”
“围巾？
“围巾脏了，所以，我刚才拿进去洗啦。”
他把围巾举起来，身上裹着薄薄的浴巾。
只是单纯地回答问题。
“刻晴小姐？你怎么了？”
刻晴软软地依在墙壁上。
深深的呼吸着。
内疚和羞愧，以及那么一点点庆幸萦绕在脑海。
幸好，幸好。
只是自己想多了。
想多了而已……
“那这个呢？是胡桃给你的小礼物么？”
“唔……算吧，她说她以后罩着我，让我带着这个。”
“……”
还没走两步，又有些踉跄。
他的声音总那么单纯无邪，没有任何隐藏。
他也不可能骗自己。
刻晴有理由相信，这就是胡桃的原话，就差空惟妙惟肖地模仿出语气了。
怎样的语气呢？
随意的？
活泼的？
郑重的？
还是说……
充满爱意的呢。
刻晴感觉眼前的空间和物体都开始发虚。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那么那么脆弱了？
自己不该是强硬独断的玉衡么？
自己，是七星，是不受人所控，是不为情所伤的……
情么……
再怎么欺骗自己，刻晴也知道掩盖不了了。
这个少年牵挂着自己的心，一举一动。
他能轻易地掣肘自己，能控制自己的喜怒。
自己……
喜欢他。
还是那种不能控制，溢于表面的喜爱。
那份明知道他的情缘，还要见缝插针的喜爱。
她的本质仍是敢作敢当。
“空……
“我会照顾你，我会保护你的，不需要别人的。
“我……
“别带上了吧。”
刻晴拿起那束发带。
手感很好。
很精致，很青春。
刻晴想。
或许他会说，他得问一问胡桃。
因为这是他常对别人说的，他得问一问自己。
他对感情的接纳向来是被动的。
他是善良的，他不希望任何人受伤。
善良到无情。
善良到……
心伤。
“好哦。”
他穿戴上衣裳，在刻晴身前。
吐出一口洗完澡的浊气。
整个人都清新。
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渍，揉了揉脑袋。
“刻晴小姐担心胡桃是坏人么？我不知道，看着大概不像吧，但我听你的。
“明天我去还给胡桃。”
“……”
他如往常般，鼓起手心，用熟悉的风给自己吹干头发。
没有任何不适或排斥，认认真真的。
乖巧的。
“……不，不用了。
“胡桃我认识，不会是坏人，热情，乐观。
“你可以相信她，可以的。”
刻晴抬起他的手腕。
又将发带系于他的手腕。
他身形细小，区区一只。
要系系紧。
挽个结。
“唔，好，我知道了。”
他又点点头。
对刻晴，言听计从。
开始柔顺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如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波澜，没有什么情绪。
听话，可爱，乖巧。
像属于自己的小男朋友。
刻晴替他系好发带，顺手轻轻挽过他的臂膀。
“每天，都要回来哦。”
“好的。”
“嗯……”
呵。
自己哪有资格，不让他去喜欢谁，不让谁去喜欢他？
自己又算得了谁呢。
但是……
但是。
他，肯拥抱自己啊。
他信任自己啊。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还是闭上眼睛，安心地在刻晴怀里，淡淡的呼吸。
什么都不明白的他，除了信赖，什么都拿不出手。
等等，他也不需要付出什么啊？他谁都不亏欠。
他只是单纯地，无知地在支出些什么罢了。
“刻晴小姐……？”
“没什么……我只是……”
只是有些高兴。
你，那么信任我。
我于你，不仅仅是遇见，不仅仅是相识。
未来如何，结局如何，都不重要了。
刻晴浅吻他的面庞。
又一点点向他，轻舐他的脖颈。
他什么都不了解，只是感觉有点痒，有点热。
还有，心在跳。
“这些不算什么……你相信我么？”
“嗯……我，当然相信刻晴小姐……”
“……那就好，空。
“以后，不要随便接受其他人的东西哦。”
“好的。”
月色淡然，却是皎白。
缘虽浅，情却深。
既已识卿。
再难回眸。
……
……
“刻晴小姐……？”
“没什么事的话，睡觉吧。”
玉衡星光明磊落，面目正直。
在床上和少年面对面。
“为什么今天要一起睡呢？”
“……因为，我的床单湿了。”
“唔，好的。”
少年缩了缩身子，尽可能地给少女留下空间。
甚至连头发都收拢起来。
而脸不红心不跳的刻晴似乎是接受了些什么，把被子自然地往二人身上一盖。
灯也闭牢，不再语夜。
“空。”
“我在哦，刻晴小姐。”
“……其实，我骗了你，我的床单没有湿，很干净。”
“哦……？”
“嗯……只是我想和你一起睡而已。”
他的眼睛很亮，眨动时似乎连月色都在附和，一明一暗。
刻晴望着他，思绪千万。
如自己所想，自己随便编的理由没有遭到任何怀疑，他相信自己任何所言。
这种快感很能操控人，能让一个从未享受过的少女心生歹念——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拒绝自己所爱之人的言听计从的。
哪怕他不一定喜欢自己。
这种情感能扼住任何人的喉咙，逼迫她想要呼吸一般，渴望着控制少年。
但刻晴反抗了。
她最终还是选择告诉少年一切。
不计后果。
他琢磨不清这个世界的规则与价值，自己又何尝不是对他一无所知呢。
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恼怒。
会不会哭着离开自己。
刻晴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对他，自己不想去欺骗。
“好哒。”
她心底最最畏惧的事情随着虫鸣一起消散。
少年自然而然地接受，没有任何非议。
垫子很软。
叫刻晴深深地陷进去了。
“谢谢你，空。”
“为什么要谢我呢？”
“因为……你对我很好。”
“刻晴小姐也对我很照顾啊。”
“……是么……
“那，空。”
她望着他。
今天的事，真真让她心惊，畏惧。
天之骄子的心狂跳不止。
曾几何时，她也渴望一个答复了呢？
一个她知晓了答案的答复。
一个答复啊……
牵动着谁的心神。
“你喜欢我么？”
少年歪了歪头。
“刻晴小姐，什么才算喜欢？我还是不太清楚。”
紫发的少女吞咽口水，嘴唇干燥。
“喜欢……就是想被ta照顾，也情不自禁想照顾ta。”
“那我喜欢刻晴小姐哦，刻晴小姐很脆弱，我会照顾好刻晴小姐的。”
少年笑盈盈的，唇色朱润。
吐出何等金玉良言。
展开了谁人生的画卷。
是了，自己甚至都没教过他，喜欢是很珍贵的东西，是不能随意予人的东西。
呵……
你都教了他些什么？
教他这种扭曲的喜欢？
让他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
不否认喜欢的特性由此一条，不过……
自己算不算越界呢。
自己唾弃凝光对他生活和社会认知的错误培育，自己给予他了解人生短浅的妙法。
但自己，又藏了些什么呢……
隐瞒了，那些她们都最注重的东西。
没有告诉他……
爱和吻，都该只给一个人。
“唔……
“刻晴，小姐……”
“别说话，静静地就好。”
“嗯……”
他还是那么听话。
闭上眼睛，小舌头乖巧地迎接着。
脸很烫。
颈部也是，几乎要烧灼着自己了。
没几波接触，就有人香汗淋漓了。
“刻晴小姐，我……我……”
“怎么了？”
他被压在身下，眼角闪闪烁烁，晶莹剔透。
“我……”
他支支吾吾，身子有些不适地扭动。
厌恶了？
不像。
他的眼神里藏着一份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渴求。
出自原始，也出自情欲。
“我知道了……空。
“我来，帮你处理……好吗？”
“我……我不知道，刻晴小姐……我不知道……”
够让他犯难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
这算得上什么好事，算得上什么印记么？
他不知道。
他只能泪光烁烁地看着少女，任由摆布。
刻晴几乎要忍不住了——少年没个像样的反抗，反而是隐隐在接受，在邀请。
而自己，似乎也有这个义务。
不是么？
“我好……难受……刻晴小姐……我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的，空，没事的，我来就好，我会帮你解决的。
“我来……”
她本决意了。
打算担起一切可能到来的东西了。
但当她沿着少年的锁骨，手臂，缓缓往下时。
她的指尖突然触及到了一串顺滑。
在这个小小被窝里，如此冰寒，如此可怖。
让她一阵清醒。
发带……
胡桃，给他的……发带……
自己给他系上的……
因为自己觉得……
他有选择他真正喜欢的权利。
自己，始终想让他，成为自己……
这才是，自己，所期盼的东西啊……
自己，自己……！
“对不起，空……对不起……
“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起个夜……抱歉……你……先睡吧……我等会回来。
“对不起……”
她有些不敢去看他了。
不敢对视，不敢望向他的眸子。
她几乎是奔逃到浴室，疯狂地用清冷的水液拍打自己的面庞。
大口大口的呼吸。
有水滴顺着面庞，趁着她的呼吸进了她的咽喉，她不在乎。
她只是呼吸。
她握紧自己的手腕，咬紧牙关。
刻晴……不行，不行！
不行！
你不能……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刻晴望向镜子。
浅覆水珠，照映出无数个自己。
这无数个自己里，有没有他喜欢的那一个？
他，到底会不会，爱自己……
该教会他的爱，到底应该是如何模样……
刻晴，刻晴……
你该，怎么办……
“刻晴小姐……”
身后传来的声音在夜晚里如此醒神。
她从无数个自己的面庞中惊觉，回头。
少年面孔仍红，但还是抱着担忧的眸子来了。
“刻晴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的右掌覆着左臂，依着门框。
他也才刚刚克服一点东西。
“对不起，我不太会这些……我做不好……”
“……”
他似乎把这也当做是任务了。
还是他做不好的任务。
刻晴的发丝仍攀着水滴。
眸子却渐渐明亮起来。
“不，是我做不好，你知道的，我一直没你厉害。”
“是，是么……”
“我也有很多要学的东西，空。
“和你一样。”
少年并不比她矮，她走过去能直截靠在他怀里。
搂住腰，深深浅浅的呼吸。
“我会赢的……我会的。
“我会，得到的。”
“得到什么，刻晴小姐？”
“……得到我一直，奢望的东西。
“你会帮我么，空？”
“我，我吗？我想，我当然会的。”
“啊……
“谢谢你，但，我想，我还是得靠自己。
“谢谢你。”
少女抬起头，笑的很开心。
轻轻吻了一下少年。
又端起架势了。
“走吧，睡觉去，明天你还要工作，我送你去。”
“嗯……好哦。”
这次他们稍稍放下了被子。
闭上了眼。
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并改变不了什么。
或许，只是一道无名的秋波。
走过谁的心田罢了。
……
……
叽叽喳喳。
人声鼎沸。
都不用侧耳，都听觉有人在商量，什么巡演，什么舞蹈，什么智慧的国度。
钟离暗了暗目光，盯着茶水波漾。
“没想到，能在白日下目睹赫赫威名的降魔大圣的雄姿，真是三生有幸。”
“帝君大人……”
绿头发的仙人有些难堪，小声道。
“开个玩笑罢了，怎么突然想到来了？”
“嗯……近日荻花州的琴声断了许久，我听闻那是风神的馈赠，予我抚慰邪祟噬骨的苦痛，我尝怀感激，恐他有什么事故，所以……”
“难得你那么上心，也好，看来你也改变了不少。放心，他不于蒙德附近活动，想来又是要去周游了，是他的习惯，你且宽心，他实力大概尚不弱于我。”
“在下明白了，多谢帝君大人。”
“对了，魈，你可听闻，善使多种元素之人？”
“多种元素……”
魈沉下头，细细思索。
“闻所未闻，若是愚人众等人强行用科技或是魔力，损身耗体，可能有所作为吧。”
“是么……”
钟离定了定神，眼神深邃。
“这个世界的……馈赠么……
“罢了，不去想了，究根到底，也只是想给堂主找个好归宿。至于底细……我慢慢去研究吧。应当不坏才是。
“唔——你心心念念的风神，看来也忘不了璃月的风光啊。
“等他到吧，我也和他聊一聊……连他都会感到惊奇的事情。
“要一起么，魈？”
“我……还是改日吧，帝君大人……我先走了……”
风轮两立，电掣疾行。
钟离品了口茶，自己这个信赖有加的小部下还是那么羞涩啊。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
说不定也会对那个少年感兴趣吧。
大抵会让他以风作主？
嗯……
自己要不要提个前呢……
好胜心本不该属于这位前神明。
但是……
貌似那少年就是有什么魔力。
吸引着，所有所有人。
唔，简单说几句吧。
首先给大家道个歉，这篇大抵是纯爱不了一点了，我写文章真的是要投入好多好多感情，大家似乎也不希望看到谁吃瘪，而且，我想了一想，我写文到现在，好像全在欺负刻师傅，真的是坏透了。
所以，女主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我们就永远地忘记吧，大家当我第一篇白问了。
或许到最后我会给出一个答案，但既然我已经情不自禁地把胡桃给写出来了，那不如……继续添油加醋？
应该不会涉及太多人吧，这篇我不是想写很长的。
总之，还是万望客官谅解，我真的很想把空写成什么都不知道的纯情魅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