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

  尹是谁？这是我现实中遇到的人，不同于网上的，虽然一般来说，网上经历的各种事之中或多或少都遇到过对自己产生重大影响的人，可对于尹这个现实的，真实存在的人来说，他确实可以称之为那种很有威慑力的，无情的又冷漠的先辈。

  尹一般来说，只是一个和我一起度过四个月的，到最后关头临时跳槽的素描老师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呢？不好说，也不敢乱说，但就仅据我所知，印象之中最深的莫过于他确确实实地，抛弃我们画室那批人，一个人跳槽了。

  针对尹跳槽这件事，我一直有我自己想诉出于口的看法，但碍于现实的繁忙，网上信息的随波逐流之繁杂，我现在处于这样一个处境，确实可以有机会表达对他的观点以及看法了。

  我努力回想着，脑海里一一闪过他的画面，瘦弱，黝黑，形似老年人，这是我对他外貌特征的描述，戴着一幅圆框眼镜，镜框也不是很厚的那种，但就他平常的五官而言，不那么结实的眼轮匝肌，口轮匝肌，咬肌等等，糅合在一起，就是有那种软绵绵的那种感觉。眼皮遮住了他大半个眼球及瞳孔，鼻子嘴巴等等，都没有那么突出，耳朵倒是有点那种立起来的那种感觉，但就整张脸看来，确实形似路人之貌。他平常穿什么呢？画室的老师，我就没见到他们穿的华丽过，也没见到他们穿的朴素过，原因无法解释。但印象之中，尹一般只穿一件黑色的T恤，和一条棕黑色的马裤，没了。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的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我不仅连他的外貌都记住了呢？

  七月初那几天，我们一开始集训，学的先是色彩，但我那几天就已经感觉不对了，如此压抑的气氛之中，高手们仍然互相调侃似地画着铺着大色稿，即使画到晚上十一点多，她们似乎还是有那恐怖的精力，没办法，我一开始就怕了，因为对集训各种未知的恐惧，以至于刚开始学素描的时候，那种对于未知恐惧的感觉就时不时地提醒着我：眼前这个戴眼镜的，和自己差不多矮小的，四肢无力的人，就是这里的恶魔头子！

  可是我还是想错了，他可不是什么牢狱头子。那天晚上，他看到我们这批人熙熙攘攘地，打着笑着又闹着地进入和隔壁班一起拼凑的素描教室，尹谁都不认，火冒三丈，猛拽了离他最近的柜子角，像是有东西不停地往我们脸上砸，我还没缓过神来，感觉好像就在那一刹那间，整个世界都被他的凡人之力粉碎了数千万次。“坐下来画画！”他发疯了，没错，我一开始最初的印象清晰了起来，画室的老师，确实和那些复读先辈们说的那样令人发指。那天晚上，伴随着一通说教，我们班最迟下课。

  尹的脾气在整个部里面，如果单纯的说部长的脾气最大，那么尹就是那个副部长，没错，据我后来所致，尹和另一个老师都是部长的两员手下，所以都是部长班的，我们美其名曰上着部长班，享受着部长班的待遇，可联考的结果连部长所预想的半个零头也比不上，就像部长后来代替尹，辱骂我们时所说的，“呸，这画的是个啥？还校长班呢？”但或许和尹后来的跳槽又有某种关联。但我已经无法清晰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了。

  说实话，尹虽然脾气大，也很暴躁，但在给我们轻松的时候，他是最放得开的。8月这段时间里头，他虽然也是暴脾气，但我们月考的成绩在整个部里面名列前茅，但说实话，那段时间里，我还是不懂得怎么去变通画技，以为就是和学文化课一样练的都是死劲，以至于现在，我都感慨道为什么别人有什么能那么放得开。

  到了9月，事情开始出现端倪了，我也对尹有了一定的看法。因为这座画室实行文化课与专业课并重的战略方案，导致一些高层乃至一些教专业的老师们因为教专业的时间被以几个小时为单位地被占用，而极度不满，尹或许就是其中的一员，那天写生一周回来，尹看见我们来画素描的为什么这么少，我当时正要去上文化课，刚好在素描教室里收拾东西，碰巧遇到了尹，和他天真地说了出了想去上文化课这几个字后，他本来脸色铁青的脸，更加的能够清晰地看见其中紫红色的静脉血管。

  这一次，也是毫不犹豫地，把我画板旁边的那条折凳摔成了两摊废铁，然后我还没缓过神来，尹又消失了，留下的，是我和周围人那一天的呆滞，我也说不好那时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只是记得我很为难的，改变了我原本就偏向于另一边的立场，几十天后，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去督导那里，把文化课，校考的设计课全退，一心一意应对联考，因为我真的害怕了，哪怕后来本来大量的五六千的费用本就应该退还于我和我的家人，虽然一点都没有退还，我也不奢望什么了，心中暗暗地求着减少尹一直作出这种行为的频率，并恳求自己足够地面对现实，强大起来。

  回过头来，我到底，因为尹，在害怕什么呢？他真的还是我一开始所遇见他那样假想的恶魔吗？从那以后，即使尹再怎么在素描课上放些令我们轻松画画的音乐，没错，这是他区别于别的老师那独一无二的教导风格，我也很难使我的背脊放松了，因为我总是联想着，在“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之后的那一瞬间的戛然而止的沉寂，我以为我见到了他最疯狂的那一刻，但我又想错了，我还是没看清楚联考前这一切背后的本质。

  我越到后面越不行，心态越是难以调和，我仔细一想，尹虽然脾气暴躁，但教导我们还是很负责的，论负责程度，我是不敢妄下定论的，我只记得尹好像对我说过，还是很欣赏我来着，说我文化课足够优秀，专业课可不能再落下啊。我又傻傻地信了尹先辈那一套说辞。

  我单一记得他最暴躁的时候，就是在离他跳槽前两三个星期那段时间里，他好像和部长产生了意见上的冲突，哦，没错，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不想变换教学风格吧，那个时候已经经历过素描的默写阶段，我们班素描成绩倒数，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吧，但他还是尽心尽力地以他的风格教导了我们一段时间，然后就又变了，部长就是要他换教学风格，似乎不这样做我们就会垫底，哈，真是可笑，无论怎么样，站在上帝视角上来看，哪怕尹最后跳槽，部长接替他素描老师以及班主任的职位，也没办法挽回大局了，联考结果就是我们部比不过另外一个部，我们部长班比不过精品班，我们部长二班比不过部长一班，而我们部长二班的素描老师最后竟然还跳槽了，哈哈？

  尹的冷漠最他和我们相处的最后那段时间，无一不处处体现。以前我们画不好画，他顶多骂我们几句，最终还是能平静地席地而坐教导我们画技一番，最后的尹变得只会训骂我们，说只会骂人到不准确，他还是会给我们做范画的，但，好像也就只会做范画的。因为尹最后一次给我们做范画的时候，他看到那个谁，在开小差后，就把破笔一扔，没扔到那人脸上，那人还和我一样，傻傻地，迷茫地盯着尹，然后尹就把画板用力一拽，像我们一开始遇见他那样，把这一片拥挤的废墟摔了个七歪八扭的，上了头，随脚踢翻了四五个颜料桶，脏水四溅，还不带看我们一眼的那一种方式，又消失了。隔壁班的老师感叹着我们又把尹给气走了，隔壁班的高手们估计心里乐开花了吧，没人教我们了，我们心态又一次被影响到了，她们什么也没被影响到，她们自个的老师还更加有兴致鞭挞她们了呢。可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赶紧去他办公室那边求情，可尹早就不在了。我们到头来还是损失惨重。

  “尹XX早就不在了。”部长给我们替课的第三天开班级大会的时候，这样冷着脸说着。这时候，我却感觉奇怪了，男生们无一不低下头学着部长冷着脸，女生们悲伤地甚至都流下了因为失去友情而产生的高尚的眼泪，我还是茫然地，像盯着尹那样，盯着部长，然后就什么也没想起来了。

  尹先辈在我印象中确实只活了四个多月，然后十分悲壮地让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他死了。到头来，说到底，去讨论尹为什么跳槽和尹和部长之间的矛盾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重要的是，尹先辈除了教会了我一套应对联考的素描功夫外，我究竟，又看到了什么，又学到了别的什么呢？

  我很难回答，真的要讲的话，我只是心底里感觉，这一整天管用美术义务教育联考的几十年的体系真的是如此的僵化和不通人情，没办法，高手们早就看清了这套体系的残酷，遇上的结果不那么理想，有的勇敢地鼓起勇气迎头而上地走上复读的道理，有的厌弃这一切，但又满怀希望地走向别的道路。剩下的像我这样的，没有看清楚本质的，只能在强者背后点头哈腰的弱者，只能去厚着脸去学习他们从而变强。弱者想要变强并没有什么错，但不通人情的马太效应不是大致说了吗，弱者只会更加得软弱......尹先辈最后跳槽了，在那个班每个人的心里都死了，但我还没有，我还要继续去学习，我也......只能不以颓废的方式，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