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选好敌手（节译十）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CHOOSE YOUR ENEMIES》，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十章

 

“政委。君之大名早已先于尊驾本人传遍了这里的街头巷尾。”行星总督——赛普提莫斯·富尔彻——朝我鞠了一躬。那依附在他罩衫外面，装饰华丽且动起来沙沙作响的饰带看上去很像是缠绕在破败废墟上的常春藤。与德莱齐亚人一样，一丝不苟地贯彻繁复礼仪似乎也是属于艾恩方德人的一项重要的生活特质。“鄙人非常荣幸能与阁下一晤。”

 

这次会面完全是出于礼节的需要，详细说来便是要求团里的高级指挥官们在抵达后要尽快登门拜访总督。必须得说，这正合我意，因为当卡斯廷、布洛克劳和我赶到总督官邸时，我们这位东道主似乎正忙着享受某种晚会。而对于那些阿谀奉承的听众以及免费的高档茶点，我向来都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我也是。”我伸出胳膊与他握了握手。我那名声以及帝国防卫军漂泊不定的生活性质所带来的一桩好处便是可以无视当地的风俗习惯，除非遵守它们确实会给自己带来一些实际的好处。而我早就完善了自己那朴实率直的军人形象，驾轻就熟地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在外人面前毫不畏惧且无所偏袒地阐述己见，大多数平民——尤其是那些出于某些原因最是习惯旁人阿谀奉承的家伙【注：很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这都是些令人耳目一新的稀罕事。】——对此都是照单全收。人们往往会倾向于不假思索地轻信我所说的任何东西，我也因此免去了大量繁琐的掩饰工作。

 

总之，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我敢肯定，安伯莉知晓大量我向外人隐瞒的秘密，而我对她也是同样知根知底。我二人相处如此融洽的部分原因在于，我很清楚最好不要强迫对方坦白那些她宁愿将之藏诸心底的隐秘。穿过拥挤的舞厅，我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但我们的审判官大人此时正忙着与一名中年男人认真交谈。那人的胡须修剪得很是整齐，穿着一件纯棕色长袍，能够看出使用的布料价格不菲，而裁剪更是贵得惊人。要我说，这是一名来自外部世界的商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全都仰仗他在艾恩方德建立了最高级别的社交关系。这种人刚好是安伯莉打探消息的合适人选。审判官大人身上那件低胸舞会礼服暴露得恰到好处，对面那家伙已然被那衣物的款式撩拨得心神恍惚，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他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和盘托出了不少机密。

 

身为社交游戏老手的富尔彻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并没有因为能与我握手这一“殊荣”而紧张得手足无措，他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没有贸然试探这交流的强度，毕竟那样只会暴露出一种潜在的不安全感。“哦，我对此深感怀疑。”他说道。“而且我敢打赌，你更加愿意抓紧时间整军备战，而不想在这种沉闷的社交活动上浪费工夫。”他笑了笑，摆出一副看似真诚的友善嘴脸。相较于其他行星总督，他缺少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平易谦和，观之令人如沐春风的英俊外表，但周身上下的那份与众不同仍然足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我不禁很想知道营造这样的效果到底需要花去他多大一笔财富。这个男人看起来年近半百，但双眸中的某种东西让我觉得他的真实年龄很可能会是这个数字的两到三倍。【注：凯恩猜得非常准确。根据记录，富尔彻在这次谈话时的年龄刚满112岁。】“不消说，但凡是我力所能及的援助，你们只要开口，我全都应允照办。”

 

“我会将你的好意转达给上校。”我说道。“她就在附近。”我转动脑袋，扫视着舞厅，最终发现了卡斯廷，只见她被一群稚嫩的年轻男人围在中间，一身笔挺的戎装轻而易举地俘获了那帮家伙的全部注意力。上校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当与我目光相交时脸上现出了微笑，随后便继续详加讲述那些令听众着迷沉醉的奇闻轶事，她那副搜肠刮肚的模样看起来极像是一个喜好吃喝玩乐的家伙正考虑从晚会的菜单上挑选何种美食。

 

“不必。”总督向我保证道。“我们已经谈过了。”尽管他看起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架势，但显然对于要点有着精准的把握能力，这显然不是一个可以低估的家伙。“看起来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是她一贯的作风。”我说道。“你在东部防区找不到比她还优秀的团指挥官。”顺带一提，尽管这看似只是句场面话，但它同时也是我的肺腑之言。

 

富尔彻点了点头。“她的执行官看起来也很精明强干。”他朝布洛克劳少校的方向望了一眼。少校本人此时正在占据舞池的人群中间表演着一段繁复的加沃特舞蹈。【译注：加沃特舞起源于法国民间，最初为风格活泼的农民接吻舞，是一种带有跳步的圆舞，男女成对即兴舞蹈，以互吻舞伴作为结束。该舞17到18世纪流行于法国与英国的宫廷，风格也转向了庄严高雅。】某位魅力十足的当地贵妇在旁边为他伴舞，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带着令人惊讶的优雅。不知怎地，我不禁有些怀疑这两位团指挥官今晚都会玩上一手夜不归宿。这正合我意，因为我很想能与安伯莉在稍晚的时候来上一场令人愉悦的幽会，而独占那所有的乐趣似乎对其他人并不公平。

 

“我相信贵团的士兵都已平安着陆。”总督说道。我只得不甚情愿地放弃脑中那愉快的幻想，转而应付眼前的对谈。

 

“起码到现在为止，部队没出什么意外。”我匆匆瞥了一眼自己的计时器，随后透过占据大片舞厅外墙的透明观察窗——这是对我们东道主财富与权力的一次绝佳展示——朝外面望了望。这里几乎位于蜂巢塔尖的最高点，外面的空气非常稀薄，若是有机会在外面呼吸的话，感觉便会像是身处太空一般。也正是这个原因，它为我呈现出了一幅通透的夜景。由于没有足够的空气来进行散射，星光显得十分稳定，旋臂上的明亮光斑所组成的一条巨大圆弧斜插天际。

 

“事实上，那应该是我们最后一班搭载部队的穿梭机了。”我从那晴朗的天空中无数移动的光点里随机选出了一个，为总督指明了它的位置。这些夜空中的“舞者”此时的表演远比我们身后那木质抛光地板上的任何舞蹈都要复杂得多。轨道码头、空间站、装卸货物的星船、以及就和那艘把我们带到这里的矿运货船一样往来于星系内部的驳船，这成百上千的成员共同装点了这幅壮观的夜景。此外还有数量足是这十倍之多，将上述建筑船只与脚下这个世界紧密连接在一起的穿梭机。当然其中一些移动的光点也很有可能是灵族入侵者，我不得不动用意志的力量强行压制住了这个令人十分不安的念头，提醒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仅凭肉眼辨认出身在远处的敌军。

 

不过，这种“相安无事”的局面不会维持太久。为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向下瞥了一眼远在脚下十几公里处的行星地表。这遥远的距离足以让覆盖地表的那层黑幕呈现出明显的曲率。透过工业污染所形成的阴霾能够看到远方矗立着许多闪烁的光柄，那些是其它蜂巢的塔尖，而我们身处的这座蜂巢的下层部分则透过层层烟雾送来了断断续续且又变幻不定的光亮，这场面让我回想起了火山口底部澎湃激荡的岩浆。

 

鉴于灵族战舰的光矛炮组只消用一轮密集弹幕就能从星球的深处掘出那货真价实的滚滚热流，【注：情形不太可能会像他说得那么严重，但炮火确实会熔化掉大量的基岩，对于一个很可能命不久矣的观测者来说，这两种效果基本也没什么不同。】让我们栖身的尖塔如同枯朽的大树一般轰然倒塌，因此这想法本身并不令人感到欣慰。

 

“那么咱们的防御工作一定能够万无一失。”饶是我竭尽全力，但终究没能从总督的语气中找出一丝明显的嘲讽。“需要你过去进行监督吗？”

 

我摇了摇头。“我们有后勤方面的专家，无论我是否在场，他们都会有条不紊地开展部署工作。”这话当然也同样适用于卡斯廷和布洛克劳。“灵族抵达前，部队就能做好迎接它们的准备。”至少我希望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过我不知道手中只有光枪的士兵该如何对付一支船坚炮利的灵族舰队，那充裕的舰载武器足以让它们如同对付烂水果一般随意所欲地切割行星。但是，除了公共浴池的位置以及监考员转过身子时该如何作弊之外，学员在忠嗣学院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摆出一副以假乱真的自信模样能够收获奇效”，尤其是你打算让每个人都振奋精神的时候，这一手将会变得至关重要。而只要异形还没有最终抵达，我便仍然可以心存幻想，认为它们可能会被另一块战利品俯首可得的宝地撩拨得心烦意乱，继而改变主意，或是帝皇陛下可能会驾临此地，亲手赶走那些觊觎祂神圣领土的宵小之辈。平心而论，这两者在天马行空的程度上不相伯仲。

 

“赛普提莫斯。”安伯莉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此时她脸上诚恳的微笑与我印象中她那真实的性格相去甚远。“能把我介绍给你这位风度翩翩的同伴吗？你已经独占他很长时间了。”

 

“当然可以。”富尔彻回应她请求的微笑中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气势，那些自打出生伊始就明白自己永远是众星捧月的焦点的家伙时常会表现出这副嘴脸。他在我们之间随便做了些用于介绍的手势。“这是安伯莉·维尔女士，一位来自星系外部且又讨人喜欢的过路游客。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凯法斯·凯恩政委，我们听闻过他的许多英雄事迹。”

 

“我敢肯定，那些传闻全都在夸大其辞。”我老老实实地给出了评论，并按照正式问候礼仪点了下头。这一措置与总督对我的既定印象相符，倘若我为了模仿本地风俗而像是神秘剧中的哑巴演员一样窜来跳去的话，那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注：这是一种在达摩克里斯湾及其周边地区很多世界上的工匠阶层中流行的娱乐形式，一般是由热心爱好者赶在节日当天进行表演。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既是一种消遣，同时也是一种信仰活动，因为主题总会甄选帝皇或是某位圣徒一生中的一些事件。表演者通常会动用大量的闹剧以及插科打诨，将故事以滑稽的形式最终呈现在观众面前。】

 

“毫无疑问，你说得没错。”安伯莉的脸上带着顽皮的微笑。她伸出一条胳膊，挽住了我的臂窝，开始用坚定却又不易令人察觉的力道将我从总督身边拉开。“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就失陪了。”随后她把脸转过来笑吟吟地看着我。“我非常想把你介绍给一个朋友。”

 

“祝二位能够玩得尽兴。”富尔彻脸上的微笑带着一丝宽容，他随即便开始与一群本地贵族谈笑风生。此前那帮家伙一直在边上徘徊，无疑是不愿打断我们的谈话。而当我们转身离开时，其中几个看似非常年轻的女人（不过考虑到贵族对于延寿手术的偏爱，用外表来判断实际年龄并不一定非常靠谱）从背后向安伯莉投来了几缕怨恨的目光。

 

“怎么了？”为防止有人偷听，我刻意将这句话问得很是漫不经心，但安伯莉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不在这里。”她转过头去，显然是在找人。发现这里没有她的搜寻对象后，安伯莉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在一座侧厅。”

 

“总督不会介意吗？”我问道。虽然她能对那家伙直呼其名，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也能随意使用他的官邸。

 

“不知道反而对他有好处。”安伯莉说道。不过根据我的经验，那些你一无所知的东西往往会带来致命的损害。她稍稍改变前进的方向，在自助餐桌前停下脚步，开始往一只餐盘中堆叠食物。“你最好抓住现在这个机会赶快为自己准备点儿吃的东西。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可不会马上结束。”

 

“要我叫上卡斯廷和布洛克劳吗？”我举起一只手，准备敲响耳中的微型通讯器。安伯莉摇了摇头。

 

“就让他们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好好享受一番吧。”她边说边在已经选好的食物上面又堆了两块帕洛维尼油酥糕点。“总之我拿不准他们是否想要得知这件事。如果你不同意我的判断，稍后你可以再把详情告知给他们。”

 

“好吧。”我点头表示同意，更加确信纵使那谈话的对象与我意气相投，自己也绝不会喜欢这即将开始的谈话。我开始往自己的餐盘中堆放食物，先是舀了一大勺塞尔玛烩饭，并在旁边分别围上了一块考特斯顿派以及属于自己的那份帕洛维尼油酥糕点。随后我在一大盘熏肉前停下了动作，转而选择了一片软奶酪，单就其香气的浓烈程度而言，尤根的那些袜子都相形见绌。而考虑到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自己肯定需要让头脑保持清醒，我不太情愿地放弃了盛装上等阿马赛克的酒瓶，而是选择了一杯普罗因果汁，它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中和奶酪的气味。

 

“你确定这就选好了？”安伯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不过看上去她选择的食物比起我来只多不少。【注：我觉得事实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她转过身子，宛如舞蹈演员一般轻盈地绕过了由来宾组成的人群。“走这边。”

 

由于缺乏她那份游刃有余的优雅，我索性选择笔直前进，让名声与随身武器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事实证明，这一招几乎和有尤根帮忙开路时一样有效。说起来，礼仪自然允许我带副官一同出席这种场合，但我把他留下安排我的住所。我确信在自己需要倒头大睡前，他便会为我选出一座最好的宿舍，并且把一切全都打点停当。可以肯定的是，他很难融入这里的氛围，况且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安伯莉是否想要带她的那位宝贝灵能者一同出席晚会，【注：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不过假使我真的带她同来，肯定会大幅推进事态的发展。】若是她当真有这方面的打算，那我们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就是拉克尔在总督以及半个行星的贵族面前突然发病，以致泄露了尤根的秘密。

 

安伯莉率先穿过房间角落里垂挂的一对帷幔。我跟在后面，也悄悄走了进去。不得不说，这一过程对于我那盘即兴堆叠的食物委实算是个不小的考验。最终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扇模造门，为与墙壁的其余部分保持一致，那上面还被打上了石膏，涂上了漆料，而从实际效果来看这份工夫没有白费。事实上，若不是门框旁边那被楔子撑开的缝隙里泄漏出的光线，那么除了少部分极为细心的搜索者之外，旁人根本无法发觉它的存在。挤进门后，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条狭窄的走廊，两边还开有很多扇门，而它们全都与那被粉刷成白色的墙体一般朴素无华。我回身想要看看自己走过的那扇门是否也属同一款式（事实证明确实如此），结果靴尖无意中撞到了撑门的小木楔。结果饶是我手忙脚乱，但门终究还是咔的一声闭合了起来。

 

“混蛋。”我发自内心地咒骂了一句。

 

安伯莉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想来是防止我走错方向。她在耸肩的同时也没忘记照管手中的食物。“别担心。门从这一边很容易打开。”

 

“这是哪儿？”我在心底已然确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仆人用的走廊。不过今晚他们没人会来搅局。”她再次开始移动。“我们要去的是左首第三个房间。”

 

“为什么？”我继续问道。安伯莉回头瞥了我一眼，眉宇间带着些许的嘲弄。

 

“因为它相当舒适，而且不常使用，我还特意派‘闪光’看守通往公共区域的那扇门。”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摇了摇头。“我想问为什么仆人们今晚不会过来碍事。”

 

“‘闪光’已经和他们谈妥了。”安伯莉说道。“我猜是用了些威逼利诱的手段。”

 

“明白。”我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面很是安静，随机摆放的扶手椅以及摆满小古董的临时茶几给人的感觉颇为雅致。我伸手戳了戳墙上的一些木制镶板，才发现它们是由某种树脂材料浇注而成的假货。【注：即便是行星总督，财富也并非取之不尽。早在几个世纪甚至几千年前，艾恩方德上的天然树木便已经彻底灭绝。这就意味着这颗星球上的木材要么古老得令人难以置信，要么便是来自其它世界的进口商品。】而挂毯遮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墙体，那些织物煞有介事地描绘出了一幅幅我从未听闻过的本地英雄迎头痛宰敌人的画面。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他们那满身血污与过度的狂热。

 

“政委，你那头可都还顺遂？”泽梅尔达率先和我打了招呼。这独特的哥特语表达方式源于她的家乡世界，或者该说，是某一街区。之前，那里便是她见过的唯一一部分银河系。直到后来，一群基因盗取者教派信徒在几只纯种基因盗取者的支援下，妄图在她的小吃摊旁夺走安伯莉和我的性命。事件平息后，她的整个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为了配合安伯莉的伪装，此时的她一套贴身女仆的装扮。若是忽略那一头亮紫色的头发与后腰上小小的凸起，这身打扮可以说是毫无破绽。但通晓内情的人却知道这女人那无袖罩衫下面紧身衣的后腰上附有一个枪套，里面插着一把激光手枪。

 

“非常好。”我猜这句问候很可能是在询问我的健康状况，或者至少是总体规划，于是便顺口回敬了她的这份善意。“我想你们那边也还好吧？”

 

“绝了。”她说道。我想这应该是种肯定的回答。泽梅尔达说完便从我们走过的那扇门里溜了出去，期间还拔出了自己那把激光手枪。隐藏式的嵌板门咔的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没有留下半分“女仆”通过的痕迹。

 

“政委。”之前与安伯莉谈话的那个一身棕袍的男人从一把扶手椅上站起身来，极有礼貌地等候我将食物与饮料放上一旁的桌面（为了给它们腾出位置，我还替换掉了原本摆放在那上面的一些面目可憎的水晶小天使），这才与我正式握手。他的声音十分生硬，几乎与科技教士的声音编码器一样缺乏感情色彩。“维尔审判官对你的评价很高。”

 

“你知道她是一名审判官？”我在发问的同时仍在消化这条有些令人吃惊的信息。根据我的经验，安伯莉只会向极少数经过严格甄选的对象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只包括能够为她提供所需援助的人（如果他们能够活着熬过这段经历，就会像尤根和我一样进阶成为下面一种身份）、她那非正式联络网中的特工与盟友、以及她正在围捕的不法之徒。顾名思义，第三种人基本没法再向其他人泄露她的秘密。

 

“是的。”他举起自己的一只手，亮出手掌上的审判庭印记。这个与安伯莉相同的电子纹身确凿无疑地证实了男人的身份。“我是拉斯马斯·维克曼，隶属于恶魔审判庭。”

 

“我说过要召唤一名同事过来处理我们在德莱齐亚上发现的混沌邪教。”安伯莉提醒我说道。“幸运的是，维克曼审判官已经在艾恩方德上坐镇了。”

 

“艾恩方德？”我在维克曼对面的椅子上努力调整着坐姿，而不出所料，他也回到自己先前的位子上就座。老实说，我更加愿意坐在安伯莉的对面，毕竟她远比面前的这个家伙更加养眼。但我相信安伯莉的判断，而且这个一身棕袍的男人对我来说还是个未知数。“而不是德莱齐亚。”

 

“是的。”虽说现场再没有其他人能够偷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但这位陌生的审判官还是微微欠了欠身。“我一直都在调查这里轨道锚地的工人间流传的异端谣言。通常在跨星系的精神感染过程中，那些人往往会首当其冲。”

 

“不仅仅是精神污染。”安伯莉说道。“异形影响也不例外。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捣毁一个倒卖钛族制品的走私团伙。”

 

“那我希望你们能够成功。”我这句随口敷衍，与其说是真的在乎他们的工作成果，倒不如说是为了维系一种闲聊式的假象。

 

安伯莉笑了笑。“我破解了那帮家伙的交易联络网，”她说道。“但它指引我发现了底巢里的网道入口，并造成了眼下这灵族入侵的混乱局面。”

 

“而这个发现阻碍了我的调查工作。”维克曼说道。“我本不知道邪教已经在德莱齐亚上扎根生芽，而且灵族也被挑动得大兵压境，去那里主持工作并非易事。”

 

“我手头倒是有艘船。”安伯莉的这句话证实了我原本的猜测，那就是“远星灭绝令号”正躲在轨道上的某处，很可能是伪装成了一艘矿运驳船之类的什么东西。“但除非迫不得已，不然我实在不想让它受损。”

 

“那样的风险确实太大了。”维克曼看着安伯莉和我带进房间的餐盘，满脸的不以为然。“一个行差踏错，就再没有其他人有能力应对这瞄准整个星系的恶魔入侵，而且我的死会让局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总之，灵族不再成为航行的阻碍前，我将继续通过无线通讯与地方当局保持联络。”

 

“这可能会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依然摆出一副轻描淡写的口吻。“一支海军特遣舰队以及帝国防卫军的增援部队正在驰援的途中，”这多亏安伯莉以审判庭的名义发出了申请，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简直就像是手持链锯剑闯进屁精群中一般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政务院惯常设置的重重阻隔。“但他们至少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这里。”

 

“而且不能低估灵族想要取回这个世界的决心。”安伯莉插话说道。“光晕中那条网道的另一端连接着一整个方舟世界，敌人的资源总量大得惊人。在增援抵达之前想要挡住它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不关心这些。”维克曼说道。“我自然要在艾恩方德上跟进手头的线索，但混沌邪教却已经在德莱齐亚上主动卸下了伪装。”

 

“不完全是这样。”我边想边说道。“我们只是偶然撞见了他们的集会地点。事实上，如果不是安伯……维尔审判官发现了德莱齐亚上的网道入口，而灵族又用它做了点文章，”我想这套说辞可比“是她把灵族引到那里去的”更加委婉。“否则我们根本没有理由进入隧道网络的那一部分区域。”

 

“的确。”维克曼点了点头，想必是在鼓励我继续往下说，不过那时我已经差不多展示完了自己的存货。“但那些家伙召唤出了一只恶魔，在我看来，他们当时正准备公然挑明自己的身份。”

 

“确实如此。”我吃了一口烩饭，略作停顿。毕竟这是他的专业领域，我在反驳时应该保持谨慎。“不过与这类东西相比，那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我见过的某些恶魔远比它要强大得多。”我原以为再说下去，便不得不说起自己当初那段恐怖的经历：那一回艾梅丽选择把一条采矿驳船作为登场的舞台，成功地返回了实体世界。但维克曼只是点了点头。

 

“当然，你说的是‘阿杜姆布里亚事件’。政委，在那件事上，帝国欠你很大一个人情。”

 

“当时我得到了相当多的援助。”我发自内心地评论道。不过和往常一样，绝大部分功劳都被归结到我一个人身上。“主要是597团的官兵们，当然也要算上事发现场的塔兰人。”也许最好不要提及塔兰人的政委贝杰，那蠢货险些就因其个人对我的反感而把那个可怜的地方拱手让给毁灭力量。而至于尤根，虽说当时全靠他那罕见的天赋在关键时刻削弱了艾梅丽的恶魔形态，我们才可以集火将“她”打回亚空间，但此时提起我那副官绝非上策。

 

安伯莉用劲咽下口中的食物，随后用一大口饮料为自己匆忙的进餐过程画上了句号。她看了一眼维克曼，眉宇间显然对此缺乏热情。“我想没人在艾恩方德上召唤恶魔。”她说道。“你该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德莱齐亚上。”

 

维克曼摇了摇头。“只可惜当地仲裁官办公室发来的报告里基本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考虑到他们在揭露上层社会腐化方面的杰出才能，这说明那是一个规模不大且级别很低的阴谋集团，他们之所以能够逃脱追踪不是因为掌握着强大的人脉，恰恰相反，他们实际上并没有那般坚实的后盾。”

 

“换作是我的话，会从你掌握的码头工人那里开展调查。”安伯莉说道。“看看你的嫌疑人当中是否有人与船员过从甚密。然后对照那些定期前往德莱齐亚的船只，进行排查。这就是我们异形审判庭通常用来追踪基因盗取者邪教的方式。不过混沌信徒的处事方法可能会存在些许的不同。”

 

“我也有过同样的想法。”维克曼附和道。“归根结底，出现在德莱齐亚上的混沌教派很可能是艾恩方德上这个邪教新近分流出来的支派。”

 

“总之，”我的语气也许有些过于坚决地想要掩盖自己对这一想法的深恶痛疾。“我们一致认为当前我们面对着两个，而并非一个潜在的威胁。”

 

“不一定。”维克曼陷入了沉思。“混沌教派和灵族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关联。我认为色孽对于它们一族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根据我在那座祭坛里的所见所闻，”我说道。“二者并不是什么朋友。灵族的灵能者就像是发现尸体的克鲁特一样肢解了恶魔。”

 

“克鲁特？”我的比喻让维克曼有些困惑。“别介意。你是说，灵族击退了恶魔？”

 

“它们极为反感色孽和那家伙的狂热信徒。”安伯莉说道。“它们认为那个邪神会吞噬临死族人的灵魂。这两派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可能携手合作。”

 

“也许我们能够利用这一点。”我建议道。“让它们针锋相对，我们再坐收渔利。这一手以前也有成功的先例。”

 

“这回怕是行不通。”安伯莉说道。“邪教已经潜伏了起来，躲得无影无踪。幸存者不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与灵族放对，而且即便他们有那个胆量，在强大的灵族面前也撑不过五分钟。”

 

“我同意。”维克曼说道。“躲起来暂避风头，等到灵族被赶跑后的重建阶段发展壮大，这样才更加符合他们的利益。”他朝安伯莉的方向缓缓地点了点头。“如果这关于‘德莱齐亚上的邪教只是一个分支教派’的判断正确无误，那就意味着在艾恩方德上存在一个潜伏时间更长而且根深蒂固的混沌邪教。我会把调查的重点转向候德瓦斯特，它极有可能是整个事件的中心。”

 

“祝你好运。”我觉得若是他当真打算去处理这份工作，那肯定会用得上这东西。

 

说到这一点，我们其他人也是一样，毕竟几个小时后，便会有一支灵族舰队进入行星轨道。

编者按：

 

行文至此，凯恩再一次忽略去介绍背景行星的详细情况，除了他周围那一小块能够直接对其产生影响的活动区域之外，文中的拓展信息委实少得可怜。因此，此处适合插入一些背景信息来弥补这一不足。

 

摘自《有趣山水无聊人：漫游者指南》，杰瓦尔·塞卡拉，145.M39。

 

艾恩方德星系从总体而言，并不引人注目。只是在它的边缘位置上存在着一个例外，那便是一颗异常巨大且能够散发热量的气态巨星，以其为主星，一众卫星共同构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微缩恒星系。

 

由于大多数穿行于星系间的大型船只进出亚空间的位置都要更加接近星系的中心地带，这使得它们在艾恩方德星系内的路线被分成了两条，要么是前往艾恩方德自己的中心世界，要么就是飞向星系边缘那个特殊的亚星系。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两个星系分别围绕不同的“恒星”旋转。而真正需要注意的是两个中心区之间存在两条由矿运驳船组成的固定航线，其中一条主管给艾恩方德上的加工厂提供原材料，另一条负责给阿维纳斯亚星系的各个矿井输送必要的补给品。

 

而在这两个潜在的目的地中，艾恩方德要远受旅人们的欢迎，尽管这个世界完全致力于加工来自星系内部其它地方的大批原材料（该行星本身的资源早在数千年前便已被采掘殆尽），以及制造数不清的无聊工业产品。

 

眼光敏锐的旅行老手可能会选在行星首都候德瓦斯特寻觅住处，因为那是这颗行星上年代最为古老，规模最大且人口最多的蜂巢都市。我建议旅行者留心他们所搭乘的穿梭机将要前往的目的地，因为这座蜂巢在不同的分层上各自建有几座着陆平台，一时的疏忽大意可能会导致登上一架飞往工业区的穿梭机，那对健康极为不利。而最好是选择搭乘班机降落在位于塔尖顶层的着陆平台，利用客运站那透明的屋顶欣赏外面高层空气所组成的紫色天空上由轨道建筑与船只反射而来的点点阳光。

 

从客运站出发能够穿越基础建设与社会等级那双重意义上的最高层，因为行星总督的豪华官邸占据了最高居住层的大部分面积。余下的空间则被用来修建开放式花园和雕像。只要支付一定的费用，便可以进去参观游览。

 

从这时起，眼光敏锐的旅行者可能会下到与自身收入地位大致相符的分层。

 

塔尖中部那一公里左右的部分被分配给了家境殷实交游广阔的本地大小贵族、资财豪富的企业家以及诸如此类的成功人士。如果旅行者希望在逗留期间与家人同住，那么可以在这里凭借相当合理的价格租用成套的住宅。

 

继续下行，旅行者将会来到塔尖的下部，那里仍然可以保证相对舒适的住宿条件。能够看到，富商阶层的别墅以合适的间距分布在宽敞的大道两边。那里同时还拥有各式各样的大型商场，种类繁多的餐馆与其它类似的便利设施，以及诸如剧院、音乐厅、公共全息显示屏之类的多种娱乐形式。

 

若是想要找寻不那么健全的娱乐活动，只能继续前往更下面的蜂巢主体。那里是工匠阶层的聚集之地，周围的环境也相应地不那么令人愉快放松。

 

再往下便是那些无聊的制造工厂，根据传闻，它们会排放大量的臭气、噪音与有毒蒸汽。有鉴别能力的旅行者会竭力避免让自己体验到那些有害的东西。

 

与大多数此类帝国居住区一样，那下面的下巢以及更深的地方实在是藏污纳垢的不法之地，到处都游荡着邪恶的下贱之徒。即便只是考虑前去探险也都极不明智。虽然来自上层的勇敢旅行者偶尔会屈服于金钱的胁迫与诱惑，身不由己地前往那处黑暗的底层世界，他们也只能在武装团伙的保护下进行此类冒险活动。有那些最是粗俗鄙陋的职业保镖护送，他们偶尔也会带回些有着不凡经历且又价格令人瞠目的商品。

 

总而言之，这个星系能让身心疲惫的旅行者得到合适的休养，但在其它方面却是乏善可陈，很难诱使旅人在此长期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