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重生明教选择摆烂但失败(三十九)
陆棉在床上躺了会儿,门外传来三声轻叩。他翻身下床先喝了口茶,躺下前晾在桌上的滚烫茶水才刚刚能勉强入口。
一身仆从装扮的陈烟站在门口,手里托着一个布包。
“这是公子要的东西。”
“多谢。你不和我一起去?”
陈烟摇摇头:“方家戒备森严,我还是有自知之明。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会乔装成你的模样,以免出现意外,让人疑心。”
“算了,不用。”陆棉翻了翻包裹里的夜行衣。“杨不否留不住哈萨的,他肯定会发现。到时候你被抓住,我可没法帮你脱身。这件事,牵连的人越少越好。”
最好所有的恩怨,都只在他和哈萨中间解决。
“知道了,那你注意安全。”陈烟不再坚持,略微思索了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如果你运气好能见到爷爷,便把这个交给他,他看见便知是我的东西,说不定会更信任你。”
“也说不定更戒备我。”陆棉笑笑,把东西收下。片刻后,一道黑影在屋檐上一闪而过,消失在忽明忽暗的月色中。
哈萨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投向远方。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杨不否见陆拾柒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哈萨压下心头的异样,和杨不否碰了下杯,两人各自将酒一饮而尽。
“说起来,我一直很想当面和你道谢。”杨不否给哈萨的酒杯重新填满酒。
“我有什么好谢的……”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的情景吗。那会儿我总是一根筋,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冲在前面。后来和你成为搭档,我受益良多,也逐渐理解这世界并不像是我看到的那般非黑即白。”杨不否语气诚恳认真,“或许你觉得自己只是随口说说,但对我来说,认清了这一点后,我觉着自己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毫不夸张地说,可能我未来的人生,都会因此而改变。”
哈萨默不作声,一直垂着头。杨不否习惯了陆拾柒的沉默寡言,但久别重逢,他情绪有些激动,忍不住有些亢奋地回忆两人并肩作战的那些时刻,碎碎念着陆拾柒走后自己的变化与经历。
哈萨突然笑了。
不是欣慰,也不是高兴,而是那种充满了荒诞的轻笑。杨不否微愣,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我真的……你也太傻了……”哈萨笑得不能自持,眼角沁出了眼泪。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杨不否有些迷茫。
“你知道当初我为何要和你说那些吗?”哈萨喘匀了气,盯着对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实在太蠢,蠢得令人嫉妒。”
杨不否完全僵住了。
“锦衣玉食的小公子,生来衔着金汤匙,你以为在军营中和士兵们同吃同睡,就是吃苦受累了?”
“我没有——”
“说好听点,你是疾恶如仇,说直白些,你根本就是没有脑子吧。”哈萨端起酒碗,将杨不否给他斟满的酒一饮而尽,声音毫无起伏,就像是在讲今晚的月亮是何模样。“你我一起搭档,我不晓得被你拖了多少次后腿,但又碍着你杨家的地位,只能轻轻提点几句。你不知道我有多厌恶,厌恶你那副不谙世事的愚蠢,没想到你竟然还谢我,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吗?”
杨不否愣了半晌,喃喃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懒得陪你继续玩这种过家家似的叙旧戏码,”哈萨微微扬起头。“如何,知道了我的真心话,你还想和我做朋友吗?”
“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又了解我多少?!”
“反正我知道你不是!”
杨不否陡然提高了声音,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但他的声音没有愤怒,在那张年轻的,生机勃勃的脸上,哈萨看到了一种很微妙的伤感。
“你说我天真得近乎愚蠢,我并不否认,也不会生气,因为我确实愚蠢,现在想起之前自己闯下的祸,我恨不得有个地缝直接钻进去。但我不后悔!就算半夜醒来想起那些蠢事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但我绝不会后悔!”杨不否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你说我蠢得令人嫉妒,我实在不知自己有哪值得你嫉妒。但我知道,每个人都会羡慕别人有,自己却没有的东西。就像我羡慕你成熟稳重,心思缜密,羡慕你闯荡江湖,见到了许多人情冷暖。对我来说,你亦师亦友。”
两人都沉默了。杨不否也给自己添了酒,他动作太大,酒液溢出碗边。
“我不知道你为何今晚突然说这些,我,我嘴笨,但是眼神好,分得清真心还是假意。你说这些并不是想伤我,你分明也是希望——”
“你又懂什么。”哈萨冷冷地说道。“你这自以为是的性格,倒是和陆棉很合得来。妄加揣测,好为人师,冠冕堂皇!”
“陆拾柒……”
“他怎么和你说的?”哈萨嘲讽地笑道。“他没有时间见到你,可能是给你递了信,又或许是找了别人传话。说什么叙旧……想办法拖住我才是真的吧。”
“他并未与我说这些。”杨不否不擅长撒谎,但又不能说得太多。“他知道我们是朋友,希望我能劝慰你,多为自己活。你们是同门,他真心希望你能好……”
“你会希望一个杀人凶手能过得好吗?”哈萨站起身,“我曾经试图杀了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杨不否仰头看着他:“可他恨你吗?如果真的恨一个人,眼神,举止,你都能看得出来。陆棉放下了,我也不在意你今天说的那些话,若是过去腌臜不堪,那就重新开始,此时此刻此地,这样不行吗?”
“所以我才厌恶你们。”哈萨给空碗重新倒上酒。“你们都活得通透,只有我在自己挖的坟墓里出不来。”
哈萨持着自己的酒盏,和杨不否一碰杯。
“最后一碗,我敬你。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喝酒了。”
说完,哈萨摔碎了空碗,转身离开。
夜色沉沉,方府巡逻的守卫正在交接班,突然听到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顿时提高警惕,前去查看。凉爽的海风将树影吹得摇曳,守卫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正欲向树丛砍去,里面突然窜出一只玄猫。
“无事。只是野猫罢了。”守卫松了一口气。
“不可松懈。”另一个守卫神情依然紧绷。“我看那野猫好像朝着大小姐的后院去了,大小姐不是新养了许多幼雕?最是忌讳有野猫出没的。我们还是先赶过去看一眼吧。”
两人又警惕地扫视了下周围,随后朝着一个方向离开。片刻后,男人的脚尖轻盈地落在地上,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方府怎么建得跟迷宫似的……”陆棉用一根细细的笔在巴掌大的羊皮纸上草草画了几下,若是外人看,定以为是鬼画符,这是只有陆棉自己能看懂的路线图。
方府戒备森严,几乎每隔几步就能看见守卫,而且整个山庄依山而建,建筑错落,每层都有弓箭手,陆棉无法在房顶前进,只能借着树林和阴影的遮掩,躲避巡逻者的视线,寻找自己要找的人。
虽然他也没想着能一次成功,探探底细也是好的。
想起刚刚那两人说的话,陆棉拉上面巾,也顺着那个方向去了,可奇怪的是,按说方家大小姐的院子应该是守备最严的地方,可越是靠近,似乎越少有人。
陆棉翻墙进了后院,这里似乎是刚刚那两人提到的幼雕的鸟舍。陆棉扒着木笼往里看,雏鸟没有长大,毛茸茸,灰扑扑的一团,正在打瞌睡,它们父母们不知哪儿去了。
“这些都是从山崖下捡回来的。”
陆棉心里一惊,猛地回头,他竟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何时多出了一个人。
对方似乎并不意外陆棉的出现,手持着一把流光溢彩的仙舆伞,慢慢走了过来,站在陆棉身旁,一起看向那些熟睡的雏鸟。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落在山崖下面,是因为风雨太大吹落的,还是因为身体孱弱,被父母抛弃了呢?那些鸟巢建得那么高,多危险。”
对方的嗓音温柔,悦耳动听,陆棉眨了眨眼,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接道:“物竞天择。能从万丈高崖一跃而下,又迎着暴风雨振翅飞起,方能做天空中的一方霸主。”
“听起来,我将它们捡回来,仔细地养在鸟舍中,倒是违背天命了?”
陆棉耸耸肩:“万一他们并不想搏击长空呢?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到处飞飞,也不求飞得多高多远,听起来比当霸主幸福多了。”
“看来陆公子深有感悟。”对方偏过头来,秀气精致的脸庞凑近了些,轻声问道,“陆公子觉得我美吗?”
“当然。”
“若我说,我其实是男人,你也觉得美吗?”
“美就是美,与男女何干。”陆棉目光真挚,语气诚恳。
“那我便在此等陆公子来娶我。”方无策站直了身体,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届时还有好礼相赠。”
陆棉摸了摸鼻子:“看来方……方大小姐知道我是谁,既然你没急着把我抓起来,那是不是我可以得寸进尺一点,见见我在找的那个人。”
“我又不是守卫,怎么抓你呢。不过你离开的时候得小心些,擅闯方府的人,一旦被守卫捉到,他们有就地处决的权力。”方无策笑得狡黠灵动,“另外,关于你想见的人,我这倒是有两位,不知道,你想见的是哪一位?”
陆棉挠了挠头:“看来我选择有限,想来你不会让我见陈绍阳。”
对方笑着点了点头。陈绍阳是比武擂台的奖励,他们逼着陆棉踏上那方擂台。
“既然如此……深夜叨扰了,在下这就告辞。”陆棉一抱拳,方无策没有阻拦,浅声说了句慢走,目送陆棉离开后,转身望向站在阴影里的男人。
沈清溪手里抱着一只绿眼睛的玄猫,温柔地抚摸着。
返回时的守卫增加了一倍,陆棉一脑门的汗,最后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方府。回到下榻之所时,哈萨正倚在他的门边,阴沉地看着他。
“别这么瞪着我,方府的守备连只鸟都寸步难行,我没能见到陈绍阳。”陆棉径直推开门,和哈萨擦肩而过,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在看,自顾自地脱掉被冷汗浸湿的夜行衣,投了张帕子擦洗身体。
哈萨看着随意堆在桌上的夜行衣,微微眯起眼。衣领暗袋处露出了纸张的一角。
“那就是还按原计划。”
“也没别的办法。”陆棉叹了口气,“你或我,看看谁能进这次的前三咯。”
两日后,比武招亲的擂鼓声响彻鲲鹏岛。陆棉伸着懒腰,一脚踩上擂台,对着那一脸势在必得的对手行了礼。
“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