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不要想念 （短篇）

<歌手张/作家杨>

<不要想念，没有用。要拥抱，要见面>

<这一篇的叙述上搞了点新花样，倒叙的方式开头，故事主体是两个人的主观视角交替讲述，结尾的旁白也是一人一句的>

<祝:节日快乐！>

『结局』

        凌晨的北京国际机场，雷雨交加，所有航班无限期延误。

         起了大早赶个晚集。下午六点就到机场值机，这会儿张云雷已经在漫长的等待里逐渐从焦躁变得佛系，平静的坐在星巴克里面喝着咖啡。

         他的经纪团队分散坐在周围，助理找到一副纸牌，提议玩儿“国王游戏”消磨时间。

        “提前说一下啊，云雷哥不能独自出去，所以游戏要是抽到他的话，无论谁是国王都只能选真心话，不能让他去大冒险啊。”助理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张云雷转过帽檐压的很低的脸，半边脸都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听他淡淡的说:“可以，那除我之外你们都得去大冒险……”

         助理忙活着洗牌，张云雷向咖啡店外面扫了一眼，看见不远处的书店里，一个高个子男生正低头看书，全神贯注的，他的天蓝色旅行箱扔在脚边。

         张云雷喜欢天蓝色，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抽牌了抽牌了!”助理招呼着他。

          张云雷随手抽了一张，翻开一看是“鬼牌”。

          把鬼牌按在桌子上，张云雷暗笑:“一号是谁?”

          他们的企宣小美女一脸惊恐的亮出了“A”牌，看着他猜不到他要下什么指令。

         张云雷随手一指窗外:“那边书店有个帅哥在看书，你去跟他要张自拍合影吧。”

         企宣壮着胆儿走出去，其他人都凑在落地窗边看好戏。

         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是看动作表情也能知道被拒绝了，那个男生一直很客气的在摇头。

         “咱们这小美女魅力不行啊。”经纪人站在众人最后，幽幽冒了这么一句。

         当然企宣也没那么容易就放弃，毕竟完成不了任务的惩罚更厉害。她一直执着的恳求着。

         那个男生放下书，双手合十在胸前似是在道歉，但最终还是拖着箱子从书店里走出来，看样子是打算直接躲开这突如其来的搭讪。

         “哎……”咖啡店里观望的众人都很失望。

         作为“国王”的张云雷隔着玻璃朝企宣招手，示意她回来。就在此时那个男生拖着旅行箱经过他面前。

         张云雷一下子愣住了，当他看清那男生的脸时，下一个反应就是站起来往外狂奔。

         其他人始料不及，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

         “云雷哥!别追了，玩个游戏不至于这么执着吧？”助理拼命在后面喊他。

         张云雷在前面不管不顾的跑着，没时间解释他不是因为这个。

         “杨九郎!”

         被叫的和叫人的两个同时停了下来，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

『1.张云雷说』

         爱一个人可以一见钟情，可是忘掉一个人我不知道还要煎熬多少个日夜。

         我刚认识杨九郎的时候，他还叫杨浩翔。

         而我那会儿也不叫张云雷，叫张磊。

         上音乐学院那会儿，我学的是最传统的民族唱法，可我其实喜欢的是摇滚，总是翘课去知春路那边的阁楼小公寓，去找螃蟹。

         找螃蟹不是为了吃，“螃蟹”是个鼓手的绰号。每次去找他，总会留我在他的鸽子笼一起吃泡面。

         螃蟹留着长头发大胡子，明明很年轻刚二十出头儿，却总是一副中年沧桑大叔的范儿，动不动就大谈放逐和死亡。

         后来他真的突然在某天把自己给放逐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不过这都是后话。

         螃蟹住的顶层阁楼，木板隔出的单人间刚好一人高，除了床只有四面墙。跟很多租客一起共用洗手间、浴室和厨房，地方脏乱差，但是住在那里的人都蛮热情的。

         我去了，螃蟹总是去隔壁那间借一个椅子过来，要不我就只能坐在猪窝一样的chuang上听他敲鼓。

          某天螃蟹去借椅子的时候，还想借隔壁的电火锅过来，他叫我跟他一起去，说如果自己去肯定借不来。

         我跟在螃蟹后面，第一次见到了隔壁住着的舍友。

         “你丫借个椅子也就算了，能不能别老打我火锅的主意!”主人是个高个子大男生，长得白白净净，脸上肉嘟嘟、眼睛细细一条的，很可爱。

         螃蟹一脸不知害臊的说:“那要不你过来一起吃点儿啊？”

         我偷眼向屋里瞧着，同样的“鸽子笼”隔间，这边要干净整洁的多。除了chuang之外，大部分的空间都被书给占据了，一摞一摞的，像在搞打折促销论斤卖存货的书店。

         “就您老人家那屋，比厕所干净不了多少，我可吃不下去。椅子用完快点儿还我啊……”虽然一直在吐槽，但是那男生已经把电火锅和椅子都搬出来了。

         “就你那嘴干净，还作家呢，离了椅子活不了，你应该叫‘座椅’才对。”螃蟹属于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没椅子我就得蹲着码字，一点儿也不知道念我的好儿，狼心狗肺的赶紧滚吧！”

         螃蟹搬了椅子往回走，我在旁边伸手去接电火锅，刚好迎上这句“赶紧滚吧”。

         我知道他不是冲我，连忙递上一个微笑。四目相对，一直在打嘴pao的男生一愣，似乎刚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

         “您……您好！”

         “您好，我是螃蟹的朋友，我叫张磊。”

         “我叫杨浩翔。”

         我看着他不大的眼睛里闪着的亮光，他一口京腔惊到了我，心里暗自纳闷，难道北京人也“北漂”么？

         “翔子，有蔬菜和羊肉片，你丫真不来？”螃蟹站在他那屋门口嚷嚷。

         “来，你把我锅要走了，我可没饭辙。”杨浩翔答应着，眼睛却丝毫不错开的在看着我。

『2.杨九郎说』

         有人说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这一点我不否认，毕竟任谁见了他那样的人间绝色，都不可能不动心的。

         我第一眼见到张磊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书上描写的“一见钟情”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那天，当螃蟹再次邀请我去他那儿吃饭的时候，我赶紧答应了，生怕他只是客套一下。

         我跟螃蟹，是不打不成交的朋友。

         我是网络写手，每天夜里码字写小说，白天休息。

         这隔间一点儿不隔音，螃蟹每天在屋里练习敲鼓，完全无视左右邻居的敲墙警告。

         我实在是不堪其扰，上门准备找他干一架解决问题，没想到碰上螃蟹这号没脸没皮的主儿，骂着骂着跟他聊起来了，聊着聊着觉得还挺投缘的。那之后我俩就成朋友了，那之后螃蟹在家练习的时候都是敲空气。

         我其实是本地人，但是却跟这些“北漂”一起住群租房。家里安排的工作我不喜欢，我出来就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做到干自己喜欢的事业然后还能养活自己不饿死。

         “也是真够犟的。不过我喜欢。”张磊听完我跟螃蟹侃大山，对我是如此评价的。

         而螃蟹说的更直白，他说觉得我好像对张磊一见钟了情。

         但是当时张磊没接话，只是低头笑着，听我俩互损，然后默默的把锅里为数不多的羊肉拨到我这边。

         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小区里，他跟螃蟹准备去酒吧演出，我从外面回来。

         在户外空间大了很多，感觉他整个人也都活泛起来了，走路蹦蹦跳跳。

         我穿着一条工装背带裤，半边的背带垂在胳膊下面，螃蟹笑话我说，你像极了幼儿园里不好好穿衣服的淘气包。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嘛。”那是张磊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你……你还是把刘海放下来的时候好看。”我看着他的脸，很认真的说。

         他一下子就脸红了。

         那天为了演出，他头发上弄了很多的发蜡，刘海高高的扬起梳了个夸张的飞机头，还化了挺浓的妆。

         他用手抓了抓刘海，把它们弄下来散在额前，笑着问我:“这样好多了吧？”

         我看着他，不由得也笑了，说:“刚刚领了稿费，等你们演出回来请你们吃夜宵。”

         螃蟹在旁边直咂嘴，“翔子，你这就不地道了啊，我提一百次请客你都不拾这茬儿，这小子朝你笑一笑你就这么殷勤了。这他妈都是什么狗血爱情?”

『3.张云雷说』

         螃蟹说他不想当电灯泡，怕太热了会被煮熟，没参加那天的宵夜。

         以至于后来也没接收我们俩发的狗粮，我和杨浩翔正式在一起之前，螃蟹就人间蒸发了。

         起先我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某天夜里舍友第n次把勾搭上的舞蹈系妹子给带回宿舍来了，还假惺惺的说以为我晚上有演出不回来住。

         我也不想撕破脸，顺着说我确实是有演出，出来就奔了螃蟹那里。

         拍门拍的门都要掉了也不见回应，半晌旁边的的门打开了一条缝，是杨浩翔的声音在屋里说:“别砸了，那孙子失踪了。”

         “翔子，是我，张磊。”

         他打开门把我让进屋，屋里漆黑一片，连个蜡烛都没有。

         我摸出打火机点燃，看见他的眼睛里依旧闪着光，才安心了。

         “怎么回事儿？你这儿又断电了？”

         “嗯，稿子没按时交上，没给结账。房租拖了俩月房东不干了，直接把闸给我拉了。”

          “我学校的宿舍住着也不踏实，以后我出来跟你这儿合租行吗？房租咱们五五分。”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说这些。

         他不出预料的吃惊，“你……”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这儿不是双人chuang么，我瘦，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行是行，不过，你不怕我吗？”

         “我怕你干嘛？你还能把我给吃了？”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虽然我就是有tiao// dou他的意思吧，但是不想他看出来。

         他揉着头发剃的很短的后脑勺，“你不怕我怕，我怕我忍不住……”

         听他这么说，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张开手臂扑向了他。

         打火机掉在地上，黑暗中他紧紧抱住了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也是爱我的。

         那时我们都很拮据，每天吃泡面果腹，也曾为了省钱大冬天带着他一起去我们学校蹭澡堂。

         我们学校的舞蹈系练功房是有独立的浴室的，我以前就常常冒充舞蹈生去蹭xi zao，从来没有被识破过，偏偏带着他去就被看门的大爷给发现了，批评了一通撵出来，搞的他很狼狈。

         “你们学校就没有长我这么胖的人吗？这么明显的吗？”

         在公交站等回知春路的车的时候，我冷的止不住哆嗦，他四下看看周围没有人，便解开外套把我揽在衣襟里面。

         仗着是冬天的傍晚，天黑的早，我仰起头去wen他。他旁若无人的回wen我，胆子不小，但是经验不多，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傻乎乎的支着。

『4.杨九郎说』

         张磊注定不是“池中物”，早晚一天会遇上风云“便化龙”的。这一点我一直都清楚。

         只是没想到那一天来的这么快。

         那天张磊从学校回来，兴冲冲的对我说，他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被娱乐经纪公司的星探挑中了，要培养他当歌手。

         我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儿落到我们这种普通人头上，“靠谱吗？别是骗子吧？”

         “不能。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太相信，我让同学配我一起去他们公司面试，在那里见到好几个大明星呢！”

         “这么说，你是通过面试了？”我此时才明白，他不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

         “对不起，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因为我去之前也不太相信这会是真的。”

         “没关系的，这很好啊，我绝对支持你追逐自己的梦想。”

         “公司说要封闭式训练一段时间，我得去跟其他练习生一起住集体宿舍。而且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见你了，可能连手机都会收上去……”

         “你不要有顾虑，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你要全力以赴去争取，去表现自己，知道吗？”我揉着他柔软的额发，“不用担心我，我会一直支持你，等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不差这一会儿。”

         他们的集训时间延长了又延长，两年后，公司终于开始给他们安排通告了，但是张磊好像并不开心。

         虽然他每天都表现的兴高采烈的出门去公司舞蹈教室练习，但是我能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他是怕我担心。

         同时我也在努力表现得毫不担心，欢欢喜喜的为他的出名做着畅想。

         他突然说想约我去后海逛逛，那一天，我们吃了很贵的馆子，还一起划了船，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没有带着我们的情侣对戒，就明白了。

         我虽然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但是那里的规矩我也大概知道。

         他们同期通过训练的其他练习生都已经跟公司签订了合同，只有他还迟迟拿不到合约，他是那么的优秀，短板只可能是在我这边。

         并肩在碧波荡漾的后海边扶栏眺望，夜幕降临，酒吧街的华灯初上，映的这片古老的水面又焕发了多彩的容光。

         我静静等着，可他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我知道他为难，默默退下手上的素银戒圈，紧握在手心里，“磊磊，我有一个礼物想送给你。”

         “什么礼物?我并没见你带什么东西来呀？”

         “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只有一样，我给你自由。”我朝他摊开手掌。

『5.张云雷说』

         我后来总喜欢去后海，无论是遇到烦心事还是开心事，都喜欢去后海的栏杆边上站一站。

         我戴着帽子眼镜，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全是怕被人给认出来，主要是不想别人看见我流泪。

         那片碧绿的湖水里，埋葬着我的爱情。

         我没想到杨浩翔会主动跟我提分手，他笑着说要给我自由，他兑现了支持我追寻梦想的承诺。

         而我把我们的定情对戒，一把扔进了后海里面。

         那之后我成了偶像爱豆张云雷，又过了几年，他成了畅销书作家杨九郎。

         他出版的书我都会偷偷买回来，一字一句的看，我想我的消息他应该多少也会知道一点儿的吧，毕竟我现在是真的被公司捧红了，大大小小的综艺上了不少。

         我的专辑签售会，最远开到了南方的广州，那天晚上的“庆功宴”结束后，我躲开经纪人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忽然听见一个流浪歌手在地下通道口弹吉他唱歌。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的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

         我的眼睛也突然模糊了，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尘封在通讯录里面、没有删除也从不会拨出的号码，“翔子，你听……”

         我们复合了，互相哭诉着怎能那么傻，就这么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光。

         我们变成了“地下恋人”，躲着经纪公司，躲着媒体，躲着粉丝，在他无微不至的呵护下，恋爱着。

         我问他会不会觉得这样太委屈，他笑着说，我喜欢像这样躲在无人看到的暗处，看着你在台前发光。作为只见其文不见其人的作家，我已经习惯了黑暗，习惯了光圈之外的默默无闻。

         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想有一天他会明白，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颗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6.杨九郎说』

         采访过我的媒体人总会不约而同的评价我自信、沉稳、有魅力，但那都是我表现出来给他们看的。

         实际上的我，自卑、焦虑、很没有安全感。

         得知螃蟹的死讯时，我的事业刚刚有了些起色，有了固定的专栏可以拿到稳定收入，也签约了出版社开始创作实体书。

         我害怕一个人孤寂的生活，租了一个大房子把好哥们儿都聚进来一起合租，过好像上学时候那样的集体生活。

         我不停的写作，一个又一个，我不敢停下来，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写故事还能干什么，以至于落下个“高产”的名号。

         磊磊回到我的身边以后，这种病态缓解了很多，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踏实”了。

         可那好像也只是表象。

         我已经习惯了躲在我塑造的那些人物后面去观察世界，把幻想和现实搅在一起去生活，我的真实情感，似乎已经连我最亲近的人也看不到了。

         可我偏偏还什么都不想说，我想他应该是能明白的。

         那天我走到家楼下，看到我的好哥们儿抱着磊磊，紧紧的。

         我受不了这样的背叛，整个人像疯了一样，疯狂对他输出尖酸刻薄的词句。

         “跟我在一起腻了?”

         “他丫挺的有什么好的?”

         “想尝新鲜没关系，能不能背着点儿我?”

         磊磊是想解释的样子，但是最终也没有解释，他默默摘下我送他的钻戒，那是他一直用项链戴在脖子上的，他把它放在了餐桌。

         他离开了，而我躲在卧室里，用被子盖着头。

         我那哥们儿把我那屋的门敲的快要碎了，他说自己没有对“嫂子”的非分之想，只是失恋了痛不欲生，想找个人安慰自己一下，碰巧在楼下遇见来找我的磊磊，就抱着他哭了。

         后来我那哥们儿也走了，我还是躲在被子里，盖着头。

         第二天清晨，半梦半醒间，我习惯性的摸着身旁的位置，喊了声“磊磊”。

         这让我一下子清醒了，急忙从被子里翻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听到的是“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旁白』

         你说，如果能见面，我们会不会说上几句话。但如果擦肩而过呢，我觉得擦肩而过也挺好的，说到底，我还是想见面的。

         是的，我想和你见面，远远的相望也行，擦身而过也是慰藉。当然，最好是彼此驻足凝视，开口说上几句。

『彩蛋』

        “杨九郎！”

        “好久不见，你……你还是像这样把刘海放下来的时候好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