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皇城阴谋

　　马车慢下来，在城堡大门前停下了。天琴深吸一口气，盯着窗外。

 

　　她到了。虽然请柬早在几个月前就下达了 —— 在暮暮拜访她家之前；在她向露娜询问人类之前；在她可能被任何怀疑之前。

 

　　—— 但这里还是很危险。

 

　　天琴打开车门走下车，她金色的鞋踏在石头路上发出嗒嗒的响声。她抬头看着她的七弦琴和书飘出马车，飘到自己身旁。

 

　　“祝你好运，女士。”拉车的公马说。

 

　　“谢了。”她心不在焉地答道。

 

　　她听见马车开走时轮子在路上转动的声音，她在城堡门前踌躇了 —— 独自一马在这还是让她有点毛骨悚然。

 

　　天边只剩下了最后一丝光亮，音乐家们应该早早就到了。这和其他演出真的没什么太大区别，天琴试图以此让自己安心，但心底还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塞拉斯蒂娅公主很可能已经知道她在干嘛了…… 但她会在这种公众场合采取行动吗？

 

　　指向城堡的路很长，现在却空空如也，不过也没有卫兵，这倒挺好。

 

　　她走进入口大厅，长长的红地毯铺在中间。天琴环顾舞厅四周 —— 这就是她今晚演出的地方了。其他乐队成员已经在里面布置好了，舞台就在那些有抽象图案的雕花玻璃前方。多棒的场地啊。

 

　　走上舞台，天琴找到了她的位置，就在一只优雅的、正在调试大提琴的陆马旁边。有一只雌驹在弄一件巨大的黄铜乐器 —— 应该是大号吧，天琴想着。还有一只公马在弹钢琴。

 

　　给我十根手指，我保证弹得比他好。天琴想着。

 

　　一个乐谱架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正等着她呢，于是她将她的乐谱堆在上边，然后放下装有她乐器的琴盒，将其打开，取出了琴。

 

　　“嘿，准备好了吗？”天琴问她身旁的这位小马，“还有，我叫天琴。”

 

　　“奥塔薇娅。”她只转身看了这位新来者一眼，就又回去调她的弦了。她用后腿直立而起，拉了一个长长的音符以试音，满意的神情都写在了脸上。

 

　　天琴盯着她，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那…… 你演奏的时候是不是一直都这么站啊？怎么做到的？”

 

　　“多年练习。”奥塔薇娅答道。

 

　　“保持平衡肯定很难吧？”天琴说。她想，也许她也应该投入更多精力来学习这个姿势。

 

　　“即使站很久，也必须保持这个姿势。”

 

　　天琴转身去拨弄她自己的乐器。自从小时候父母为她买了它之后，她一直都很爱护她的七弦琴，金色的琴身仍在最后一缕透过窗户的日光中熠熠闪亮，还有琴弦…… 她用魔法拨动一根，皱紧双眉，将琴弦调紧，然后又试了一遍。好了。

 

　　舞厅为这次庆典好好装饰了一番，桌子已经摆好，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正在安排自助餐。庆典会一直举行到半夜，天琴得在这待好几个小时呢…… 趁还有机会，赶紧觅点食或许不错。

 

　　这是典型的正式到简直发神经的食物 —— 这些小三明治，只是小块又昂贵的起司面包，中间装饰了些花纹而已，根本不是给你填肚子的。天琴取了一杯酸梅酒，她要熬过今晚的话或许会用到的。

 

　　她朝舞台走了回去。她调好琴，等着宾客们的到来。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撒在舞台上彩色的光线正逐渐消失。天琴尝试以一种她能保持的更“小马”的方式坐一整晚，然而这并不容易。

 

　　那只吹大号的陆马转向天琴说：“你的裙子很好看。”

 

　　“谢谢！”她记起了该说的话：“这是瑞瑞的原创设计。”

 

　　“瑞瑞？”那只小马歪着头说。

 

　　“肯定不是蓝血王子去年…… 那灾难般的…… 约会对象吧，我肯定。 ”奥塔薇娅挑了挑眉毛说。

 

　　“不是，另外一个瑞瑞。”天琴说，转着她的眼珠，朝门那边看去。

 

　　“哦，我想起来了。我都不清楚那之后我还要不要回来，”钢琴旁边的那只公马转过身来加入了谈话，“反正紫琴鬃（Nadermane）肯定没有，不过我相信我们的朋友天琴能胜任他的位置的。”他向天琴点头致意。

 

　　钟声从塔顶传来，这是在报时。

 

　　“这表明庆典开始了，”奥塔薇娅说：“正如我所料。”

 

　　头几位客马已经到了，乐队开始进入他们的第一首曲子 —— 一首舒缓的长达十五分钟的奏鸣曲。天琴已经开始无聊了。

 

　　中心城一直都让天琴觉得难以融入其他小马 —— 他们从来都不关心有趣的或者重要的事，而只关心时尚，高度的社会地位，以及这些有史以来最无聊透顶的古典音乐。她干嘛要参加这次演奏？

 

　　哦对，这样的话她就能升职，好参加更无聊的派对和音乐会。

 

　　现在这首歌已经进入尾声，然而他们又开始了另一首，一首接一首，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都是如此。

 

　　天琴昏昏欲睡。她努力想保持警戒，实际她演奏每首曲子时都没怎么过脑子 —— 把一首曲子练习了这么多遍之后，这已经成为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了。反正通常她不怎么费力就能掌握一首曲子，她学东西一直都很快，怎么说，她是神童嘛。

 

　　整晚都是小马们模糊的身影，在跳舞、在聊天、在舞厅和花园之间进进出出。很难想象她刚到时还忧心忡忡呢。直到结束，也绝对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弹到一首曲子的结束部分，其他音乐家们似乎也在准备演奏完中场休息一下。这是整晚唯一的休息时间。然而那之后他们又开始了另一首华尔兹，天琴再次举起她的乐器开始演奏。

 

　　这首华尔兹终于迎来了尾声，有一点小小的休息时间 —— 大概十分钟，但也很不错了 —— 然后他们就要继续演奏剩下的音乐了。她感激地放下她的七弦琴，走下舞台去稍微伸展一下她的四肢。

 

　　“打扰一下，你们当中谁是心弦？”其中一位穿着燕尾服的独角兽服务员走上舞台，对乐队成员们说。

 

　　天琴转过身来：“是我。”她有点惊讶再听到这个名字。

 

　　“啊，好的。公主要求在今晚的活动结束之后与你会面。”他说。

 

　　天琴瞪大了眼睛：“什么？公主…… 塞拉斯蒂娅？”

 

　　服务员点点头：“她想在十二点后见你。”然后他二话没说，走开了。

 

　　这下无疑让天琴清醒过来，她脑中现在充满疑问。这不可能和庆典相关，她只是个音乐家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她是对的，这里还有其他阴谋，而塞拉斯蒂娅公主无疑是整场阴谋中的主谋。

 

　　“公主想与你见面？”奥塔薇娅说，这次轮到她合不上嘴了。

 

　　天琴只得尴尬地笑笑：“我说什么好？我猜我肯定是 VIP (Very Important Pony) 吧。”

 

　　她低着头，快速小跑进马群。舞厅里各种声音错杂在一起。一只公马在讲到笑话关键时提高了音量，然后紧接着一个角落爆发出一阵礼貌的笑声。天琴看到旁边，认出了闪电飞马队的成员喷火，她正和一位粉丝闲谈呢。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了，但这些小马都不知道背后实际上在进行着什么。

 

　　免费的自助餐就在面前，天琴又取了一杯酸梅酒，一口干掉了它。

 

　　“你是那边乐队成员之一吗？”一只顶着一头精心打扮过的卷发的天马问道。

 

　　天琴有点措手不及，“是- 是啊，我是…… ”她必须得冷静，控制住自己，没必要疑神疑鬼的。

 

　　“演出精彩至极，我相当喜欢那首协奏曲。”

 

　　“谢谢。”天琴点点头，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就已经拿起并干完了第二杯，转身匆匆离开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裙尾绊倒。

 

　　在马群中很容易就丢失了踪迹，也许她可以不被发现地溜出去？不过那必须是在庆典结束之前了…… 那样他们肯定会注意到四马的乐队突然就只剩下了三个。但就算躲过了今晚，之后又怎么办？她怎么藏得过小马国的公主？

 

　　穿过拱门她可以看见她 —— 塞拉斯蒂娅公主 —— 就在那里，正亲自欢迎每一位到达的宾客，微笑着为他们送上礼貌的问候。如此之近，不知道今晚会怎么样呢？

 

　　天琴不得不做最坏打算。露娜对提到人类反应很大；塞拉斯蒂娅委派了暮暮来写报告，但这些意味着什么？一件事是肯定的 —— 要是塞拉斯蒂娅特意要求见她，那她就确信无疑了。

 

　　从远处，天琴观察着她那些花哨的礼节。她会对招呼的每位小马说些什么，只有几句话，不过天琴在远处听不清。然后，在两位客马与她问候过、走开之后，塞拉斯蒂娅向她转过头，她们的目光短暂地相遇了。

 

　　天琴一下愣在了原地。只有短短一秒，但她绝对是在看她。她赶紧跑掉了，穿过马群，朝着舞台，重新加入了其他几位音乐家。

 

　　只剩几个小时了。奥塔薇娅正奇怪地看着她，毫无疑问，她对天琴被邀请的巨大荣耀正嫉妒得眼睛发红呢。

 

　　天琴翻着她的乐谱，想找到下一首曲子。某样东西从乐谱中掉了出来，这不是庆典的曲子，这是……

 

　　不会吧，她怎么把她的日记给带来了？她被困在庆典了，公主知道她在这，知道她在干什么，现在除开这一切，她还把她的犯罪证据都带来了。

 

　　她还能怎么办？天琴偷偷将她的日记塞进了那堆已经演奏过的乐谱里，这应该很容易被忽略掉吧。反正她自己现在是看不见了，运气好的话，她还能不被发现地把它偷渡出去。

 

　　弹钢琴的那只公马开始了一段前奏，他们开始演奏下一首曲子。

 

　　在这，在这个全中心城、甚至全小马国最大的社交活动上，塞拉斯蒂娅公主真的会选择在这面对天琴吗？不过再说，她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要是她想的话，天琴怎么可能逃得掉？而且如果天琴正好是音乐家到这里的话，这正好是她行动的完美借口。

 

　　七弦琴的节奏开始和其他乐器的脱节，她至少比其他成员快了三拍。奥塔薇娅狠狠瞪了她一眼，天琴赶紧让自己回过神来，她必须得专心。现在情况越发变得焦灼，她不能让自己的思绪影响到她的音乐。

 

　　天琴尽全力专注到自己面前的音乐，她已经练习了这些歌曲几百次，演奏它们毫无挑战好吧。只要一次一个音符，合上其他成员的节奏就好，她可是专业的。

 

　　但当她发现政府真的在监视她的时候，她怎么可能在这些无聊的古典音乐上专注得了？

 

　　她的时间感都模糊了。她是弹了五分钟，还是已经弹了五小时？她真的说不准。她的角闪着光，七弦琴就接着演奏，奏出下一首歌。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或者说，感觉像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她真的说不准。她从音乐中抬起头，瞟了一眼马群，现在几点了啊？是她的感觉，还是舞厅真的逐渐空了？

 

　　不对，庆典肯定是要结束了，在下一首歌之前，其他小马几乎都离开了。她逃脱的可能降到了零。

 

　　她又翻过一页乐谱，其后除了闪着铜光的乐谱架外什么也没有，这已经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了。

 

　　它结束之后，还有零零星星几只小马在相互聊天。突如其来的寂静直令她心慌。奥塔薇娅已经开始收起她的大提琴，那只公马也从钢琴那边站起。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舞台旁边叫道：“心弦？”

 

　　“我更喜欢叫我天琴。”她自动答道，结果抬头发现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在对她讲话，吓得瞳孔都放大了。

 

　　“哦，当然，我的错。”公主对她满眼笑容。

 

　　天琴顿时觉得晕乎乎的，她现在该怎么办？除了面对她，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也许你应该和我私下谈一谈，”塞拉斯蒂娅说：“我有些很重要的事务要和你处理。”

 

　　“是- 是啊…… ”天琴说，她点点头：“当然了。”

 

　　她向她的琴盒和乐谱转过头去（她意识到她的日记还藏在里面）。

 

　　“你可以先把你的东西放在这里，”公主说：“那，我们走吧？”

 

　　天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还好她之前没吃什么东西，她的胃里现在翻江倒海。

 

　　她跟随塞拉斯蒂娅走出舞厅，走路的时候腿都在发抖，这可不大可能是因为那些酸梅酒。她们爬上楼梯，继续穿过城堡走廊，庆典结束后的寂静真是让她心慌到了极点。

 

　　天琴和塞拉斯蒂娅继续穿过城堡，到了王座厅，彩色的雕花玻璃装饰在走廊两侧。上一次天琴到这里还是暖心节盛典的时候，现在整个房间空空如也。

 

　　塞拉斯蒂娅对守门的卫兵说：“你可以离开了，在外面待命。”

 

　　“是，陛下。”他立即离开，并关上了门。

 

　　现在只剩她们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天琴几乎可以听见她的心怦怦直跳。

 

　　塞拉斯蒂娅终于开口了：“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庆典，是不是？即使一千年过去了，它们还是就像会持续到永远一样。”她笑道。

 

　　“是- 是啊…… ”天琴结巴了。

 

　　“暮暮和她的朋友们没能参加完真是有点可惜，不过她们的表演也算是千年难再遇了。”公主柔声笑道：“那，你今晚过得如何？”

 

　　“说实话，挺无聊的。”天琴疑惑地盯着她，完全没料到她会来这套。

 

　　“啊，是啊，我不得不同意，”塞拉斯蒂娅点头道：“不管我们怎么尝试，它还是这么无聊。”

 

　　“那，呃…… 究竟怎么回事？”天琴皱着眉：“你叫我上来干什么？”

 

　　“我猜我应该直入正题，是吧？”塞拉斯蒂娅说：“暮暮告诉我你最近在帮她做项目研究。不得不说，在她的报告里看见你的名字，我还真的挺惊讶。”

 

　　“哦…… 是啊，”天琴说。那，这就和人类有关了，她害怕的事情成真了。事已至此，再否认很可能已经没用，但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哦，只是，呃…… 我们把找到的所有资料都检查了一遍，好像人类真的根本就不存在。”她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些话对于她真是难以出口。

 

　　“是吗？”塞拉斯蒂娅挑了挑眉。

 

　　天琴迟疑了，“当然。”

 

　　“只是一系列复杂的神话和传说罢了，它们都是很早之前小马们编造出来的，实际上一点依据都没有。”公主说道。天琴几乎可以听见她父母在说同样的话。

 

　　“毫无疑问。”天琴咬牙切齿。

 

　　塞拉斯蒂娅的表情更为严肃了：“是啊，但据我所闻，你好像掌握了不少信息吧？”她说：“从最近几年，很明显人类不会一直被遗忘掉。”

 

　　她再也受不了了：“别再骗我了！我知道人类存在！”天琴的吼声在巨大、空旷的走廊里传来回音，这时她才反应过来…… “等- 等等…… 你是说…… 噢。”

 

　　塞拉斯蒂娅没有说话，她站在那里，脸背对过天琴，她们之间的沉默好似永恒。天琴虽然没怎么再感觉到威胁，但她还是不安地退后了一步。

 

　　“我…… 其实很犹豫要不要谈论人类。”塞拉斯蒂娅终于说道：“最近几年他们又开始压在我的心头。就在几个月前，我的妹妹拜访小马镇回来，说有小马仍然记得他们。”

 

　　天琴现在真的很后悔刚才开了口。

 

　　“但不幸的是，我的妹妹没能认出究竟是谁向她询问了他们，因为他们完全被服装遮掩起来了，”塞拉斯蒂娅说。她转过身来，对她无声地笑着：“那是噩梦夜嘛。”

 

　　“是- 是啊…… ”天琴点着头说。

 

　　塞拉斯蒂娅继续道：“那时我意识到我忘记告诉她最近的一些发展了，因为她才回归到小马国不久…… 我们与人类的关系比我的妹妹想象的还要复杂。但真相是，天琴，在我们现在称作小马国的这个世界里，人类真的存在过。”

 

　　天琴惊得嘴都掉到了地上，“你就…… 这么直接告诉我了？”她本想着还会多费几番周折，没想到公主对此竟是出乎意料地坦诚，而且比露娜冷静多了。“我一辈子都在研究他们，所有小马都说他们是编造出来的，为什么现在没马记得他们了？”这时她才完全理解了塞拉斯蒂娅的话，“因为最近的发展？”

 

　　她们开始沿着房间缓缓走动。“嗯，相对来说，算是最近吧…… 但我最好还是从头说起。人类从小马国消失已经一千多年了，当时他们存在的时候我还非常年轻。但后来他们发生了一些事…… 我和我妹妹就致力于清除每一丝人类存在的痕迹。逐渐地，小马们就忘记了人类是什么，只认为他们是编造的了。”

 

　　“为什么你要那么干？我研究过，我们的几乎一切都来自人类，”天琴说：“我们的整个文明都建立在人类造物上。”

 

　　“这话不假…… ”塞拉斯蒂娅说：“人类缺乏魔法力量，他们以智慧弥补。小马们全都有与生俱来的魔力，不只是独角兽，陆马们与土地有联系，天马们可以控制天气。而另一方面，人类，就只有他们的聪明才智了。他们想出他们自己的解决方案来弥补他们的不足。我们迄今仍在用着一些他们制造的东西，比如这些有用的工具。实际上多年前，人类的村落看上去就和小马镇差不多，但后来…… ”

 

　　天琴加快脚步，站得甚至更近了，“他们怎么了？”

 

　　塞拉斯蒂娅走到其中一扇雕花玻璃窗下。这里雕刻了一幅龙马的图像，几乎和窗户和房间本身一样高。“他们不仅野心勃勃，而且有一种倾向于相互冲突和制造混乱的天性。”

 

　　无序…… 就在去年，他卷土重来，小马镇的每只马都记忆犹新。他是混沌之灵。事实上大多数他被释放期间所发生的事都只剩下了一片令马困惑的幻影，但天琴还记得那巧克力牛奶雨，自行上下翻飞的房子，以及那些突然间就反目了的挚友。

 

　　“即使彼此之间最微小的差异也会导致人类自相残杀，”塞拉斯蒂娅说。她抬头盯着那张一动不动的脸、那黄色的眼睛、以及那由许多不匹配的部分组成的扭曲的躯体。“当无序掌权时，他使本就十分紧张的关系进一步恶化，而人类之间的不和更赋予了他巨大的力量。”

 

　　“我- 我从来没听说过人类相互斗争。”天琴说。她将自己的视线从窗户移开，抬头看着塞拉斯蒂娅，“甚至一本书都没提到过。”

 

　　“这正是我和露娜想隐藏的。人类之间的战争越来越残忍，他们开始发明新武器，而不是新工具，最终…… ”塞拉斯蒂娅闭上眼，“任何文明，如果致力于自我毁灭，都活不长久。”

 

　　这句话狠狠地伤害了天琴。她甚至不能想象，人类…… 毁灭他们自己？怎么会有任何生物做出这种事？

 

　　“但，这都是无序的错，是不是？”天琴终于说出话来，打破这长长的寂静。塞拉斯蒂娅低头看着她。“人类不可能自己做出这种事，他们不会的。”

 

　　“他们已经很脆弱了。”塞拉斯蒂娅回答道：“我知道这肯定对你是个打击，但你必须得明白。”

 

　　打击？这都说保守了！天琴难以说服自己接受，就算是小马国的公主亲自告诉也不行。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在人类灭亡以后，无序的力量就被削弱了。他曾利用他们制造巨大的混乱，以至他们最后不堪重负，而人类消逝以后，他就失去了力量的源泉。”塞拉斯蒂娅离开窗户穿过大厅，“那就是我和妹妹第一次使用谐律精华的时候，他终于被击败并被封印了起来…… 但当时再想拯救人类，已经太迟了。”

 

　　她们现在站在一扇崭新的窗户前，暮光闪闪和她的朋友们佩戴着谐律精华击败了梦魇之月，她们的事迹从此被记录下来，成为永恒。

 

　　“善良、欢笑、慷慨、诚实、还有忠诚，小马国正是建立在它们之上。”她们俩都抬头凝视着这扇窗。“露娜和我创造了一个基于和谐和友谊之上的新社会，发生在人类身上的事将再也不会重演了。”

 

　　天琴盯着地板，这似乎违背了所有她对人类的认知。

 

　　这全都是个错误，天琴告诉自己。这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

 

　　“你说你尝试销毁所有记录，但我小时候就在中心城图书馆找到了关于人类的书。”她说道，“它们从来没提到任何关于战争的事情，但是…… ”

 

　　“小马国可能没什么关于战争的东西存留下来了，这点我很确定。我们尝试找到每一丝人类残存的痕迹，但是…… 它们实在分布广泛，我们没法把所有的都抓出来。”塞拉斯蒂娅说：“我很惊讶你竟然能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找到残存的资料…… 而且还是在所有地方中最不可能的中心城。我猜，人类一直都是个顽强的种族吧。”

 

　　天琴甚至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所以我们整个生活方式…… 甚至我们拥有谐律精华的全部原因，都只是为了…… 掩盖战争？”

 

　　“肯定。只有在友谊缺席时，你才能理解到它究竟有多重要。”塞拉斯蒂娅说：“我们不能让哪怕半点真相被讲述，但是小马们又不得不知，于是我们编造出暖心节前夜的戏剧。虽然相比真实发生在人类身上的事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算是一种警醒了。”

 

　　“所以这戏剧真的是编造的。”

 

　　“布丁头总理是我的造物，我对自己的想象力很满意。”塞拉斯蒂娅说：“我听说今年萍琪派把他演得活灵活现呢。”

 

　　也许是她整晚都在一场无聊的庆典上演奏音乐的原因吧，她真的感觉筋疲力竭了。“你既然千方百计地想保守这个秘密，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她从一扇干净的玻璃窗向外看出去，看到城堡外阴暗的地面和上面的石雕像，还有那树篱迷宫直延伸到地平线远方。

 

　　“你的…… 父母…… 不久前和我谈过了，他们很担心你。”塞拉斯蒂娅说：“他们说你发现了人类的事情，而且一生都在研究他们。”

 

　　“我父母和你谈过了？为什么他们会…… 不，他们不会的…… ”天琴不安地笑着，她摇摇头：“我父母讨厌人类，他们一直都在尽力让我远离他们。”

 

　　“我可不会说他们‘讨厌’人类，”塞拉斯蒂娅说：“就像大多数小马，他们之前也从未听说过他们，直到…… 直到那发生之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十五年前了。”她顿了一会，“就在几个月前，他们和我谈了谈，我们都觉得你需要得知这一切。拜托，你必须理解为什么我们小马要这样不嫌周折的远离人类……”

 

　　“啊？”天琴疑惑不解。

 

　　塞拉斯蒂娅犹豫了。

 

　　“当卷云和杜威十进制找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婴儿，他们把你带到了我这里。他们不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确定，这怎么可能？但我们都确定的是…… 你不是在小马国出生的，天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