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醒晨归 1:森田介実与灰色的少女(上)
镜明清初居住的奈澄小区附近有个看上去比较有些阴森的公园,那的名字叫上连秋实的樱落园,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巨大的樱树,以及,美不胜收又充满阴郁灰色的景色。
他闲时就会在那里的大樱树下取景,或者只是想画樱花,不管是什么样的,他都想画,因为他觉得这景色就是很美,无法就这么用一张画能记录下来。不仅如此,他也随身背着吉他,只不过那吉他不怎么常出现,听说吉他不是他的,本来写着伊吹季时的名字,变成了现在的主人——森田介実。
没错,森田介実,是我,镜明清初也是我的名字。
这樱落园承载了我不少东西,所有,过去,现在,或者未来,我也许都和这棵樱树离不开关系。
但是今天讲的故事可能和我没有多大关系。
上连秋实的樱落园,名字由来或许只是秋实街的公园而已,上连也是随口而出的两个字,毕竟这里是上连雀。这片城市很冷淡,到处都充斥着灰色的气息,也有可能是我的原因,让这本来人就不多的地方变得更加冷清了。而对于我这个人我自己都不好做出评价,几乎看到我的人都会避而远之,哪怕是了解我的人……几乎也一样;这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压在我的心头上只有那种无法形容的想法,往往挂在嘴边而说不出口。

今天像往常一样,我带着画本和铅笔,背着吉他走到了这棵樱树下面。我从来不厌倦这日复一日的闲逛,哪怕是今日也一无所获我只要来一次我就会心情很舒畅。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收拾房间从窗内往那里看的时候那棵树下就多了一个人。我没有戴眼镜,但是看得出来身材娇小,是个女孩子。
这灰色的城市今天也依旧是阴天,我靠近那个孩子,她留着短发,戴着眼镜,头上有一件樱红色的发饰,身上是一件普遍的学生服,她的眼睛看不出光亮,似六神无主,只是站在那里发呆。
“打扰一下,这里是平时我坐的地方,能不能……”
“这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吗?”
我话语未完就被她拦了下来,她甚至连瞥都没瞥我一眼,一时语塞的我脑内有些不爽涌上心头,但仔细一想,我觉得她说的确实没错。
“……没有,啧……那让一下谢谢,我想坐在这里……”说完我开始整理着我的画本。
她看到了我手中的灰色之景,“你是个画家么。”
“不是。”我随即脱口而出。
“那你为什么手里拿着画本”
“玩玩而已。”
“艺术家都这么谦虚的吗,我见过的他们都作出了不少惊艳的作品,他们都这么说”
“那么对于我这个连学都没学过‘艺术家’怎么说?”
“你自己认为是就好,我现在就觉得你画的还不错”
我没有太在意她的话,因为随便找个人看看我的“杰出”画作,他们都会随口说一句“好看”,要么就是“可以” ,“不错”这类的话语,听的我内心毫无波动。我知道,我所谓画出的东西很糟糕,但是在旁人眼里成了对于他们画不成的画就是所谓“艺术品”,另外对于高傲的我根本几乎不会听专业艺术生的技巧和纠正,这也是我自认为画不好的原因……?但是我不在乎,我每次来樱落园,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看到的景物画下来。
“随便你怎么说吧。”我冷淡的这么回应,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朝我一望,坐在了我的左边,注意力都在我的画本上,轻轻的翻开了我前面的画作,一张又一张。我没有动笔,只是沉思,但是我的脑内是一片空白,连今天的草稿打算怎么起我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在想,只是发呆。
“这不是很好看吗,你有打算当艺术家的想法吗”
“没有,我说了,只是随便玩玩而已。”我能看出她对我这个怪人的探知欲,然而并不能挖出太多的东西,那种烦躁和不悦的心情全部写在了脸上,而对我来说,只想悠闲虚无地度日,对我来说,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少女……心情的复杂程度也是一言难尽,默不作声的脸上面写满了我的不耐烦。
面对我的态度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就不打算回答了,想想让谁来发言的话都会觉得尴尬。我整理好那些她翻开的我丢人现眼的画作,拿着自动铅笔的右手放在崭新一页的画纸上,景象在我眼前但是却无从下笔。

“不知道画什么吗”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但不是全部。
“大概吧。”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你难道什么想法都没有吗,我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人”
“你现在见到了,我是人也好,不是也好,总之我做的是我该做的,对我而言。”
“感觉你是披着人的外皮的样子,里面只有空壳了一样,我在想,你后面背着的包里装的会是吉他吗”
“是。”我没有理会她,虽然我的纸上分毫未动,但是我的心情舒畅了许多,或许能找个人谈谈也好?对于我那种愚蠢的想法——孤狼只需要单枪匹马去孤军奋战就好,不然为什么叫孤狼,什么人际关系对我来说全部都是碍事的东西,不过我这复杂的心理很明显,我的内心并没有那么说。
她看上去思索了一会,“我没想到啊,居然还能遇到这类奇怪的人”我抬头望了一眼,她的脸告诉我似笑非笑的感觉,我悄悄地“啧”了一声,想说的话全部埋回了口中,多余的想法也成了一片空白。
这莫名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由于那是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回忆,我不愿意去多想了。
“再见啦”她这么表面无感情的道了一句,我依旧摆着那份严肃的表情,依旧看上去有些不满。望着她轻悠悠离去的背影,这又让我想到了伊吹季时。“那个混账……”我无奈的表情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下,这家伙还阴魂不散……但如果不记住这个名字,我怎么可能还背着吉他走到这里呢。当然,生死乃世间常情,不去接受现实只会痛苦的无法前进。我停止了对于这方面的思考,重新提起笔作画。
但是我还是什么也没画,除了比较凌乱的线条。
第二天,我闲着照常去了那樱树下面,不出意料,她果然今天也在那里。我心里有些理解和不理解,不理解只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闲逛——樱落园的后方其实是一片墓地,叫上连秋实的墓园也很正常,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附近是一片灰色的原因。
我照常坐在了那位置,没有理会她,对于我来说我只要做该做的事。
“你来啦”
“我们难道很熟吗?”
“以后会的吧,我现在都还觉得奇怪,一开始你还对我…怎么说呢…挺礼貌的吧?现在怎么就用这种口吻了,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类人的想法……”
“建议你不要过多的了解为好。”
“那交个朋友怎么样”
我默不作声。
“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交个朋友很难吗”
“不想而已。”
“我才不管,呐,你叫什么?”
“森田介実。”
“森田介実?那个……自称是艺术家的…”
“行了,看来你了解我,先说一句,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别把我拉过头了。”
“我又没说你是大人物…只是听说过而已,比较惊讶……”
“……虚伪…”我轻轻的骂了一声自己,“你呢,你叫什么,看你这样子不去上学在这里发什么呆?”
“你认真的吗,现在不是假期时间吗……伊吹季香,随便你怎么喊都可以”
“……”
我的笔稍微一顿,我不知道我的猜想是对是错,但是如果是这样,我从来没听季时说过有一个妹妹,那要是这样说不定自己得节制些关于季时的话题。
“……喂,你是住在这附近吗……闲着跑到这里来…”
“你这么认为也可以”
想看透一个人的想法很难,何况是像我们这种内心没有什么想法的人,要问这么一句,“你心里在想什么”,回应的肯定是那三个字——不知道。而我要在现实交流也是个大障碍,所以我也就没说什么。
“你昨天什么也没画吧”
“……你怎么知道?”
“呐,这里”她指着我画本翻过去的那一页,“不用仔细看都知道吧”她对着没有笔痕的画纸背面这么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画着我的新一页的垃圾。今天的街道,风,樱落园,不管是什么都感到格外的,祥和,我的内心这么告诉我。我于是随手寥寥地画了几笔。
“风吗”
我楞了一下,随后微微点点头,“嗯。”
“你觉得风画成什么样最好看”
“……什么样子都好,风是无形的,寥寥几笔的轻盈线条,摇曳不定的随风之物,狂放不羁的破坏之美,随心所欲,按他它的形式而来。”
“嗯”
“你有在听吗?”
“有,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啊。”

“画好了吗,给我看看”
“拿去吧。”我顺手给了她,如释重负地摆着许些惬意的表情躺在了后面的大樱树上。我随意一瞥,看到了那我早放在一边的吉他。又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还在反复翻阅且欣赏我那表面看上去破败不堪的画本。我没有太在意,我拿出了我的吉他,内心意识告诉我我必须找些事情来做。但是……
“啧……”我轻轻擦拭了一下上面略带些棕红锈的琴弦。
我拿出吉他的拉开拉链声以及其他让人烦躁的杂音不可能让人注意。随后她便转头望向了我,“吉他……”她的眼里似乎有些什么没脱口而出的话语咽在了心里,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呐,对了,你自认为你是个艺术家的吧”
“?不……我没有……”
我连忙推辞。
“呐,唱一段看看?”她随手合上了我的画本。
“……”
本来我的想法是……随便玩玩?不知怎的我却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没有什么本事,我现在的想法是找理由推辞掉。但不过讲真的,我不止一次这样过了。
我的手不自觉的拿好了吉他,两只手各位按上了琴弦。
“风摇曳着我所喜欢的事物♪
留下着那些替代我过去的杂碎♪
怎么样保留那些无伪之物都好了♪
呐 一起摇曳着身姿随之起舞吧♪”
我果然还是没有那么做。
“是翻唱吗?听起来有些不像”
“……确实不是”
“……等一下……”她看了一下我的吉他背面的“划痕”,她在意的不是“森田介実”,是“镜明清初_P”。
“ケ……メ…ッ…クス……?”她反复确认了一下,“你是镜明清初?”
“……你要是有关注我的话我有发消息申明过……”
“…喂,这我可就有精神了,呐,你知道我是‘浮零九生’吧”
我当然清楚这个名字,只不过她在和我用手机聊天的那时候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当然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绝不可能有人随随便便的会在陌生人面前自报家门。对于我愚蠢的种种想法,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不会停止这种思考。
“我清楚。”我这么说,“不过……啧,算了。”我想说的什么话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那请你加油吧,天才。”
我莫名意识到了她的话语加上了标点,从之前的无感情说出的言语,现在貌似是多了几分色彩。我有点不愿去多想,我最害怕的就是和别人贴近,之后两人就会逐渐疏而远之,一句话也搭不上。
“我不是天才,”我心里莫名多的字句完全吐露不出来,我说完这五个字也没说什么。
“那还是建议你加油吧。”
我目送她离去,她逐渐消失于巷道后,我才继续拨弄着我的琴弦。
这一天又过去了。

今天我照常的来到了这里,但是不如照常的前两天,我早早地坐在了这樱树下,继续随意地翻着我的画本。虽然我,心里没有太在意,但是我的意识告诉我,她今天一定会来。
“早上好。”她手里提着包走了过来对我这么说。
“早。”我看了一眼埋回头,敷衍了一声作为回应。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偶然?我早上差不多都是平时这个点吧。”
“那还是我来的有点迟了?”
“或许吧。”
“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问这些干什么。”
“问问而已,又不算什么坏事。吃的什么?”
“三明治,自己做的,还有牛奶。”
“还不错呢,现在饿吗?”
“……不知道。”
“你有觉得我很烦吗?”
“没有,我倒是觉得有人唠叨还算是些好事。”
她看出了些我的意图,我也注意到了她想要避开这些话题的心理。“怎么了?我看起来是有些烦躁的人吗?”
“有些吧?……我带了些早饭来。”
“谢谢,我现在还不算饿。”
“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吗?”
“……呃……现在知道了?嗯……你这么理解吧。”
气氛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没用的话题。不过一点可以毋庸置疑,这样下去那就是毫无意义地再次度过一上午。
寂静,还是寂静。
“希望,以后一直都可以这样吧。”
“啊……可以啊。”
我无心应答。我比谁都清楚,我,或者我们,给的时间永远不会太多,这或许是我随便胡乱抹上的想象,我没有证据推断,也没有什么理由能解释。这或许就是,无生命体征生物的直觉吧。
“很好吃吧?”
“……急什么,我还没尝……”
“喂,快一点,这是吃的又不是玩具,别一直拿在手上,小心掉在本子上,你个蠢蛋。”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烦耶,先别打扰我……”我随手把手里的饭团塞进嘴里,“还不错。”
“呐,是吧”
“嗯……”我随手看了一眼手表,“啊……八点了……等会,今天星期一……星期一!要迟到了!我走了……!”我胡乱的收起了我的一堆杂物,背起包直接走。“要迟到了,呐, 回见。”我回头招手示意了一下,转头离去。在那之后我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然后……下午五点的时候……
…… 啊,不好意思,今天是星期一,八点了,要迟到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再不走就要和悠人违约了……呐,再见。

(合上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