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 挽留
一声叹息，一次眺望；一个日夜，一顿饱餐。经过史蒂夫分析，地图上标记了艾丽莎最有可能的走向，行进路线弯弯曲曲，全力避开标记，向史蒂夫最想探索的方向延伸。傍晚河边手记本上撕下的几页记录，在熔炉下层熊熊燃烧着。
一个方向，一声口令；一头爬上，一头跳下。约翰耐力最好，一路带头，嘴里不停呼喊艾丽莎，忽而失足，险些坠入纵深的裂谷！
从正面，这裂谷第一时间无法发现，它在山丘的背面，而且裂口狭窄。几人向裂口的方向看去，它有上百米长；湖泊的涧流流进裂谷的黑暗中，岩浆湖则像金色的宝石镶嵌在谷底。当他们还在感叹自然造化的鬼斧神工，史蒂夫寻着岩壁上的蹊跷走向裂谷中央。
那是片微弱的光源，躲在水柱背后；随着视角转换，一个小小的矩形矿洞显露出来：它由木板和木质柱子支撑着，铁轨截断处暴露在外面。
光源就在那矿洞内。
史蒂夫对准矿洞的方向放水：“跟我来！”按耐不住好奇心的他迫不及待潜下去，来到了与矿洞等高的位置后，从岩壁上水平搭建平台，再一步步靠近矿洞，直至到达。
这个矿洞常年失修，蛛网遍布，矿道坎坷，只剩火把和它的光亮守护着。他不再前进，坐在洞口，等他们过来一起分享发现的喜悦。
“喂——这边！”谷内传来约翰的声音，“等一下，诶！我要掉下去啦——”
他起身去看，三人正在裂岩壁上纠缠。
“水！从水里游下来！你们傻吗？！”
史蒂夫这一吼，实属给三人整懵圈了。猛然想起，史蒂夫一拍脑门！
我这是什么逻辑……
“等我——”他从脚下垫方块，搭建干燥的路面上来接应。
矿洞内纵横交错，但很容易走到中心交汇的地方；各分支扩建不多，沿途的箱子存放着久远前的采矿工具和少许矿物，勉强还能用用。
约翰和爱丽丝呼唤的声音在洞内回荡，渐渐地，回声跟随着铺开的光明向深处远去。
这令史蒂夫烦躁。
在地底下的矿洞走了许久，其他人都辨不清方向，史蒂夫也只能大概感觉是向出发点的村庄返回了一些。矿洞内矿物不多，家里的铁和煤矿已经够他用很久，他也就没有开采。聒噪与索然无味中，他就要结束了这探索矿洞的路程——或者应该说是探索矿洞里的山洞。
等等……那是石砖吗？
他把火把带进去，照亮了在山洞尽头露出一点皮面的建筑……这就是石砖，是人为活动的痕迹！
拿出铁镐，挖开石砖，是一座狭窄的旋梯！他本能地沿旋梯上去，推开陈旧的木门，是一条不同于矿洞的走廊。
“好大——”
史蒂夫浑身哆嗦！“你们跟上来能不能有点动静？！小点声！”
“咦？先生，这里不是你建造的吗？”
“自出发开始，我们看见的任何建筑就没有一个可能是我建造的！”
话间，走廊内寒冷的阴风拂来。这其中有平常怪物还有的腐臭，还有烧焦的气味、纸的特殊气味，带着浓重的湿气。
约翰：“令人窒息……”
他在途径处插上火把，继续深入。玛莉躲在约翰身后，爱丽丝紧随史蒂夫。她想让他牵着她的手，走着走着，却见他的手里已握着剑柄。
起初，四人步入类似牢房的地方，铁栏把走廊两侧分割成若干个房间，其中已经空无一物。不时有怪物在其中游荡，有的走出牢房攻击他们，有的则只是看看他们。将要离开时，似乎有怪物开口问了一声：“你是？……”再回头，又无法找到那个提问者。
走下楼梯，又走过偌大的走廊，交汇处有一个精致的小喷泉。欣赏之余，稍事停留与休整；转头发现另一侧走廊送来微光，几人接着起身前往。
那是一间不小的双层图书馆，像其他老建筑一样挂着蛛网，那顶火把照明吊顶的设计实在吸引他们的眼睛。收回注意力，约翰就要把手往书架上伸，“约翰！”爱丽丝阻止了他。史蒂夫简单清理清理蛛网，确认没有机关后取下一本书：《映射式物质探测报告》。
书中运用了大量他未曾积累的专用术语和名词，只能猜测作者阐述的是一种通过法术探测另一个世界组成方式的方法。越往后文字性描述越来越少，并且大部分和前一篇相似，倒是数据记录越来越多……翻着翻着，一张单独的报告掉出来，上面的字符笔画从无力逐渐变成规整，又开始变得疯狂，最后甚至划破了纸张！“该物质命名——末地石，可由圆石在###（不明字符）中转化获得！！”
他又取下一本书，没看书名，打开就是一个人体的解剖图。可那人不像是内脏分明的普通人，轮廓清晰的只有一个小点，被箭头引出来附加说明：是末影之眼。它名为“眼”，位置却不在眼上……“龙息汇聚点，折跃眼，机理不明……”后文有称末影之眼用来传送，有称解剖图中这人为虚体的。
是的，这人的种族是末影族。
“先生！”约翰一声惊呼吓掉他手里的报告，“快来快来！”
四人凑过来，那书架缝隙里夹杂着许多本一模一样的小册子，封面统一写着“亡我者，灭”，其中：
并非误会，而是必然：你的耕耘就是他们宰割你的大刀，你的贡献就是他们压迫你的资本，你的崇尚就是他们奴役你的动力！！！
我们是生命的残骸，残骸的泪水！
我们是前世的怨恨，怨恨的火焰！！
我们要淹没那恶城，焚烧那牲畜！！！
……
“是……我写的吗，我的前世。”
“不可能！我了解你，我知道的！”爱丽丝斩钉截铁地回应史蒂夫，眼神坚决。他又看到自己手里带来的末影族人解剖图，“研究基地……这里是当初你们说的怪物入侵末地前的研究基地。可这书……”
他招呼三人，“以前末影族有没有叛乱过？”
爱丽丝：“我爹说有一次，虽然比较强烈但时间很短。”约翰附和说是，接着补充道：“这一看就不可能是我们末影族人写的啦——”
史蒂夫稍稍点头，堵上图书馆的入口，“你们三个把这里的书看一遍，尽量多记些东西，把重要的书带上。”
“饿……”玛莉揪揪他的衣角。
回想从矿洞一路过来似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确实也该饿了。
“一起吧。”他拿出食物分享，一手又抬起书翻阅着。啃了两块面包，又说要去上层看看，便支身爬上梯子。
二层是一圈靠墙的书架，顺着书名得知是对模型族人的研究。来到图书馆入口左侧的角落，有一个箱子，其中是一张特殊的的报告：“有关史蒂夫开颅灌输法术的实践报告”，写了满满几页，还附有血腥的绘图，差点给他看得把刚吃下的吐出来。描述称，“我从未见过如此坚固的思想！不，我应该说是顽固，……已经第27次了。失败！……封锁有效，但驱动——我是说他的身体……”
他联想起与爱丽丝初次相遇时她对过去的讲述。封锁……是记忆吗？
他的第一次死亡，在人类纪元162年。人类纪元？
他的眼神开始游离文字之外，来到绘图，接着又产生恶心感！
他放下书，看楼下三人在咀嚼中睡着。
可怜的孩子。
之前光顾着发展，没有把时钟造出来。大概算着，这行程也算过了有两天了吧。
他轻轻下楼去，不注意踩滑了！跳下来无意义地踢给梯子一脚，只为了出气：这就是他不喜欢梯子的原因。
床，三张，拼在一起。先把最小的玛莉抱上床，然后是爱丽丝：“不用了，我自己来……”她困得倒在地上，最后还是史蒂夫给她抱上去的。约翰：“我也要抱——抱”“给我起来。”最后是自己爬上去的。等三人睡安稳，他已经挤不进去了。只得再看看那些书……
方块，世界的奇点。
灰暗的它在黑色宇宙中漂浮、自转，没有周围的光源，它便隐没在这黑暗中，史蒂夫的坠落却分明感受得到它的存在。他向自己坠落的方向眺望：似乎是方块内光明的本源将要冲破它的屏障，在六壁碰撞出白色的裂痕，在自己将要靠近它时使自己在黑空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不，那是一张蛛网！黑色蜘蛛的眼睛散发着蛛网一般的白光，只有通过它白色蛛网的背景，才能勉强看出那漆黑得与周围融为一体的蛛身！它抬头看着史蒂夫，看着他像残翅的飞虫无助地飘向它的大网，最后随它的毒液把内脏融化成液体，将他吸入冰冷的蛛腹。
陷阱……
史蒂夫从地上惊起，头晕眼花，后来才看清楚玛莉还在他床边给他施展某种法术。
“你干什么？”
“痛……玛莉，帮……”
约翰：“先生嗷（哈欠），您好像不太舒服啊？”
“没事，噩梦。”
“真的，不要紧吗……？”爱丽丝过来牵起他的手，“你来床上，我已经睡醒了。”
几番沟通，史蒂夫终于妥协，给爱丽丝牵着手睡着了。在他们眼中，史蒂夫安静了许多，因为刚才他在噩梦中非常紧张，隐约的哭腔着实让爱丽丝心疼。
再没一会儿，爱丽丝也和他睡了；玛莉趴在约翰身上，大家都睡在床上。
“你们俩呀……什么时候才承认在一起？哈哈……”
等到各位苏醒，继续行进，似乎就要忘了自己为什么而出发，注意力都在沿途的奇景上、都在对种族侵犯者的谴责中。
来到盛放岩浆的房间，被蠹虫叮咬了，一出手几个石砖就变成更多蠹虫前来支援，把守着书中记载的末地传送门。史蒂夫垫起方块，带大家竖直向上逃回地面，在地图上做下标记后，辨清方向继续前进。
这一路，更多是约翰冲在前，结果又被史蒂夫逮回他身后，抗下伤害。
史蒂夫：“怎么，你没吃过亏吗？看你遇到什么事情都嬉皮笑脸的。”
约翰：“哭啊！那时候哭得可惨了！训练的时候，队长就因为我操作不熟练给我骂个惨不忍睹！”
爱丽丝：“哭得最厉害的时候还不是你跟家里分开的时候！”
一片笑声。
约翰：“后来怪物入侵的时候，多少人难过呀……有低沉过一阵子，后来就遇到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耳朵特别灵，她给我送来我最——想尝尝的苹果！那滋味……”回味了一会儿，接着：“自那时候起，我很喜欢甜甜的滋味，不知道是苹果的还是她的，呃，我想都是！生活嘛，笑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有她，我的生活难道不更该怀着感激吗？哈哈哈……”
史蒂夫：“对……这值得感激。”
约翰：“话说回来，先生，我觉得您好厉害！虽然重生了什么也不记得，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呢！”
史蒂夫：“哼……没见过阳光的孩子，还会惧怕黑暗吗。”
约翰：“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史蒂夫：“你的经历太少，时间长了，你会慢慢明白的。”
约翰：“啊？”
爱丽丝：“嗯……”
史蒂夫：“玛莉怎么回事？”
约翰：“啊哈哈，她也是为了我嘛……”语气中带着些哽咽，“我、我，别担心我的，我一会儿就好了！哈哈……”
爱丽丝：“那是怪物的君主来了，也是……末地覆灭前夕。”她替他解释道，“敌人君主用法术攻击我们，破坏我们的思维，要利用我们的躯体给他做士兵。记得是那天，玛莉挡在约翰前面……”
几人语顿，沉默些许。
史蒂夫：“好，我懂了。”
经过曲折的矿洞，几人终于重新回到了地面，沐浴在暖阳日光下。
遇河搭桥，不走水路不走水路不走水路……
史蒂夫这样告诉自己。
行进来到了海边，其实是与村庄保持距离而来到了另一处希望探索的地方：蔚蓝水域一望无际，水天相接，隐约在海底闪烁的光亮吸引着他。可他现在不认为自己该下去，于是标上位置，暗自决定以后来看看。
“哇，快来这边！”约翰沿岸边冲回来，“有个大东西！”
前去查看：是遗迹，由木板、活板门、栅栏等组成，内部的箱子里还有些煤炭和食物，整体上像一艘倾覆的大船。
“这是船吗……”史蒂夫不敢下结论。就像树木从中间打断，上半部分会漂浮。只要不是沙子、沙砾那样会自然下坠的方块，除非活塞推动或其他人为原因，每个方块都应该被固定在它们各有的位置。这艘大船不可能航行。
爱丽丝：“末地曾经也有一艘大船！”
史蒂夫诧异：“末地也有海吗？”
“不，没有，大船是我们躲避战争，转移人员用的。”
“它能动吗？”
“能！我都能开动它！”约翰很兴奋。
“这艘能开吗？”史蒂夫拍拍大船的木质船底。
“唉。末地那艘是特殊的大船啦……”
“那你们传送能力不是就白费了吗？有能力一瞬间跑东南西北，躲避战争坐船上晃悠什么？”史蒂夫悠悠地把船内的汤端起来往嘴上送。
“传送折寿啊先生！而且不能连续用，会疼死人的！”
“呕！——”史蒂夫突然吐得稀里哗啦，整个人走起来踉踉跄跄！爱丽丝跑过去搀扶，玛莉躲回约翰背后。“诶？我说错话了吗……”
“约翰！还不过来帮忙！”
“来了！走，”他牵起玛莉随史蒂夫来到海岸边。
“啊——”史蒂夫把那碗砸开，“不坐这里！我晕……呕！”于是几人又把他扶回岸上，玛莉为他治疗。史蒂夫那种肠胃里的剧烈翻涌，使他想起那个无力的剧毒之梦；玛莉的治疗，就像梦结尾处托起他的那双手。火辣中流入一股凉爽，封闭的膨胀变成了畅通的释放，翻涌渐变成一种平静。
一个大嗝——
世界变得那么美好……
“我去……”史蒂夫躺地上，看着树叶。
沉默良久。
“玛莉，你的治疗是有效的。”史蒂夫爬起来欣慰地看着她。
“可她准备工作都还，”约翰话音刚落，玛莉放弃施法的手势，拐了他一下，“啊、还做得挺不错的对，要不是她，估计就麻烦啦……”
“中毒吗，迷之炖菜……”史蒂夫鼓捣着拿出书翻看，“倒霉……”接着又拿出笔，把眼前的沉船遗迹记录下来，附，“这样的船真的能航行吗？……”
“您常这么做？”约翰很好奇，“我想看看这本书可以吗？”
等到他写完最后一个字，他递出手记本。约翰兴奋地翻了几页，读得很快。“书……”玛莉凑上来看、点点头，在爱丽丝凑过来前合上了，“先生，我们想看看其他书可以吗？”
“也好，多学点。”
他们接过《怪物籍录_分录5》，继续上路。
傍晚时分，众人决定在山丘下浅挖一个山洞过夜。
殊不知，在其他人酣睡中，史蒂夫已经收获了村庄的作物。
再看地图。
这名为“寻找艾丽莎”的旅途，将在黎明、在艾丽莎最有可能的活动范围旁边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