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 04
营地作为一个巨大的水泥墩子，其作用不为人知。不过其巨大的体积让人想爬上去也是真的费劲。0715和米尔克的父亲米奇坐在悬在外壁上的平台上呼呼的大口喘气，喘的停不下来那种。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看起来更加强壮有力的米奇的状态比0715更加的不堪。
听说了若波特的存在之后当晚0715就失眠了。老天在上，0715从有记忆开始到现在似乎就这么一次。
居民们的说法是从他们记事时开始若波特就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了。据他自己说他是近地轨道一区被下放地表进行资源勘探的工作——一个居民们完全不明白的工作。
然后因为一些原因他的通讯装置发生了损坏，在密钥到期前没能赶上物理重连。从此以后他就失去了系统登陆权限也就永远失去了回归近地轨道的机会。
不过若波特能否回归所谓近地轨道对居民们来说不重要，因为正是有了若波特的存在，才有了现在这个营地——整个营地都是在他的帮助下建造完成的。
地球的统治者已经交替的事实让0715此次旅行实验的目的似乎已经无法完成了，不过对方如果能帮自己修好穿梭仓呢？好歹能让自己回去，接受研究员们的鲜花掌声与兴奋的狂欢。最重要的是那里或许还有人在等他。
米奇人不错，0715清晨顶着黑眼圈找到他时只是稍稍暗示了那么一下他就很痛快的答应了带他去见若波特。而我们神秘的机器人朋友恰好每天中午前都会去营地顶端的水泥台面上，规律的就像日升月落。哦！不好意思，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月亮了。
绳梯爬起来实在费力，两人越爬越高的同时也越来越累。米奇在前面越来越慢，大口喘气的同时不时的提醒0715两人要注意放慢速度。
为什么？
0715终于还是耐不住问了出来，因为很明显不到几米的距离就要爬上去了。
哦，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波特说他每天这个时候要去接收一个叫高能微波辐射的东西，如果我们要在这个期间找他就需要小心不要受伤。大家都是知道的，受伤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
0715也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只好跟在后面照做。
等到两人顺着绳梯爬到终点，米奇小心的探头在水泥顶观察了片刻。确认了什么之后便对0715打了个手势后就使出吃奶的劲用力翻了上去。
0715也慢慢探出头观察了一下。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他心里还是很没有底的。机器人会如何对待自己呢？他对地球新任主人的了解仅仅是之前“扫地机”经过时看到的情景。
就看到水泥台面的中心和看到过的六足机器人一样的机器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累昏了头吧？0715就觉得它身体四周的空间隐隐有些颤动的样子，像极了在沙漠里因为高温而产生的空气折射现象。
米奇倒是没有0715这样小心翼翼，搭手把0715拖上来之后继续大口喘气坐在地上不想移动。
休息一下，呵，我们运气很好，那边已经快要结束了。若波特人很好，你问他什么都能马上回答你。
两人席地休息了一会，一直等到若波特身周的空间波动已经消失。米奇这才领着0715走过去。他是很放得开的，上去就直截了当的跟对方表明来意。
米奇说罢，若波特就扭头观察起0715来。
同时，0715也看清了机器人朋友的样子。它的机身结构太精密了，之前一次和刚刚远远的观望之下完全不能体现这副机体的美感。
机体的涂装和之前“扫地机”上面的工作的机器人不一样之外似乎就是它头上下巴的位置那个十分不协调又十分扎眼的黑色圆柱形物体了。涂装的颜色不一样，或者说应该是没有涂装吧？看起来严丝合缝的装配在机器脑袋上，不像自己改装增加的配件。
为什么0715要在意机器人脸上的配件？因为那是它的嘴，它就是靠里面的扬声器来跟人类对话的。关键是这里的人几乎和机器社会没有什么交集，而自己没记错的话一个勘探机器人为什么要长一张嘴？
0715真是越紧张反而安全章程记得越牢靠，所长亲自添加的那一条“注意细节”让他脑子里又多了些问号。
唔，你，你好！
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比这两个字更适合用来打破沉默与尴尬的气氛呢。0715觉得被它盯得有些不舒服，鼓起勇气开口了。
你很特别，身体机能的综合运转强度比其它居民要高10%。不过这样很不好，大气含氧量已经降低到13.25%，你需要慢下来，降低身体的负荷适应环境。
扬声器里发出的声音明明说的是一些比较死板生硬的数据，却意外的让0715觉得很舒适，因为预料中的电影里的那种机械的合成音并没有出现。这就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独特又普通的一个平凡人的音色与声线。
说起来当初“扫地机”上的机器人们似乎也是对自己和孩子们不时的用激光束扫描一遍，像是最自己这些人充满了好奇一样。若波特这样见面先把自己身体分析一遍的做法或许就是机器人打招呼的方法吧？
同时米奇对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似乎也没什么兴趣，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的走了——之前孩子们烧开水的工作被搞砸了，居民们现在正准备重建生产设备，毕竟没有热水澡的生活实在太难以度过了。
那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呢。
把米奇安全的送上绳梯，若波特又回到0715身边问道。
噢，就是，这个世界怎么了？
你这个问题太宽泛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支在正常运转着。你是想了解什么？你也是想了解你们族群的过去吗？
哦，对，对。我想知道，你知道吗？能告诉我吗？为什么现在地球这么荒凉？
我想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了。
眼前的机器人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它调转身体，两只机械手臂前伸分别射出一道光在身前一米远左右的地方交汇起来。
交汇的光形成了一幅全息投影的视频。视频播放着的同时若波特在给0715做着解说。
这是11262型全用途全地形收集机。原始的地球地表地面不够平整，通过五万台收集机不间断的修整地球才有了现在这个样子。地表翻犁的同时收集机就可以方便的进行资源收集，大量的铁、硅，微量金属单质的提纯加工都变得非常方便。
若波特理所当然的解说听的0715头皮发麻，难道说地球上千千万万的生命都像前几天的水壶一样被资源收集了？
那地球上的生命，我是说生态系统不就被……
没有，我们的文明诞生时起地球生物群落的分布就已经很少了，现在海洋里除了大量厌氧细菌有分布之外其余物种都是濒危或者灭绝的状态。
0715还在小心的想斟酌自己的措辞，若波特倒是大方的回应了他话里对机器人们若有若无的指责。
还好，还好！这种不知道算不算是友好的态度（机器人是否有态度一说？），倒是给0715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那，你们是如何诞生的？
0715试探性的问道。对这种间谍行为，他还有些顾虑。
全息投影的画面随着他的提问紧跟着就是一闪，画面里都是0715熟悉的东西。宽阔的草坪，蓝天上点缀着棉花糖一样的白云，人山人海。最后，自然少不了讲台上大声发言的大鼻子。
‘今天，我自豪地向大家介绍工业联合体最新的技术结晶。女士们，先生们请看。’大鼻子指向自己身旁笔直站着的金发女郎引得台下一阵欢呼。‘最新型的机器管家，除非你拆开它否则你都无法分辨它是否是真实的。每一个有为者从出生开始所有的生活起居都可以服饰的面面俱到，工业集团提供终生质保服务。’
接着讲台后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接着为大家介绍的就是工业联合体成立以来的的目标，女士们，先生们请看。完全流程的全自动化生产流水线方案，从资源开采一直到送到各位的花园全流程，全自动，高效。你们听够了无为者的抱怨了吗？工业联合体正兑现半世纪前的承诺……’
就业法案，劳动时间法案……大鼻子的言论违反的法律0715掰着手指数的话两只手的手指都用不过来，对此他嗤之以鼻：呵，宪兵的铁拳砸到你头上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苦头了。
不过这也算提供了关键的信息，看来现在地球的统治者们最早的模样就是当初工业自动化生产的大量机械人了吧？
不要误会，我们和机器管家没有亲缘关系。这次演讲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工业自动化成型以后生产和生活方方面面的工作都被交给人工智能系统来完成，随着算力的提高这给我们的祖先进化提供了可能。
看着0715若有所思地样子，若波特也不忘贴心的做着解说顺道无情打脸了他幼稚的电影思维。
没能跟得上的0715就有些脸红，却也让气氛缓和了很多。
照视频里的演讲来看，那就是完全不用工作的黄金时代了呀。这么先进的时代，去最后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一定是哪个混蛋吃饱了撑的按下了某个不能使用的按钮！这不禁加重了0715回家的念头。
那个，我……
0715有些支支吾吾的，他可没忘记自己来找若波特的目的，但是他又怕若波特发现自己是从过去时间旅行过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
若波特保持着耐心，像是等着0715做决定。
就是说，我有个机器坏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修一下。
0715最后还是觉得可以赌一下。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使用的机器和我们的标准不太一样，我只能尽力而为。
令人满意的答复，0715难掩心里的激动，并没有发觉若波特话里不对劲的地方。
那真是太好了，太感激你了。我知道你经常会回营地陪孩子们，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我们就可以过去。路程的话凭人力要走六个小时呢。
欣喜的0715拉着若波特的机器手，连全息投射都被他打断了。嘴上说着感谢的话，与他做好约定后就准备回到地面去。
一面和若波特并排着走着，春风得意的0715听着对方铿锵有力的在水泥台面上行走的声音，想到即将和大家告别，突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离开的罗罗。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
0715停下了脚步，神情郑重。
罗罗的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罗的父亲，第一次像我们这样谈话是二十年前了。他也是一个特别的人，问了很多你们没有问过的问题。他的身体各项指标在谈话前后发生了明显的异常，他的新陈代谢变快了。我说过的，那样很不好。十年前居民们说他抛弃一切发疯了一样奔向了南方。那里似乎有什么，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我的本地数据库里往前推两百年来那里就是一个黑洞没有任何资料。但你知道的，那里不可能有黑洞，我的数据库访问权限也没有访问那里资料的权限。
……
或许机器人没有态度，但是他们应该是有求知欲的。我们的机器人朋友最后的话让0715辗转反侧，他又失眠了。
不知道是因为能回家的兴奋又或是其他的感情，总之他失眠了。
盯着烛台上散发着微光的荧光苔藓，0715数着绵羊。发觉无济于事之后就开始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
随着反复的回想，0715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若波特肯定说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