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真实命运

两个月前，银星还在月升市最泥泞的小巷里挨饿，几乎无法完成足够长时间的工作配额以获得工头提供的最低食物奖励。而现在，他走进了露娜的宫殿，一个即使是月升市最顶层的小马们也只在肖像和挂毯上见过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华纳海姆的逗留，他可能会注意力涣散，维持不住空气护盾魔法，尽管原因几乎恰恰相反。他之前想着这会是一座超乎想象的富丽堂皇的宫殿，至少，因为是为公主建的，他不会为此感到不安。梦魇之月并没有夺走下面城市里的小马们生存所需的热量和空气，如果艺术描绘是正确的，她显然也没有吃掉他们所有的食物。

这个地方甚至没有木地板，只有一片平整过的表土，沿着门和墙的边缘贴了月银。没有悬挂挂毯或油画，只有偶尔能看到雕刻。宫殿的大部分地方被打磨得很平整，就像一个建到一半被遗弃的建筑工地。

在这一切之下，有迹象表明这本应是一座宏伟的建筑。大门通往一个拱形入口，这是一个马工开挖的洞穴，顶部有一圈阳台，头顶有一个圆顶天窗。只是玻璃从来没有安装好，所以圆顶只是一个洞，从上面射进来的是原始赤裸的星光。它正下方的地板显然本应贴满马赛克的，但只有一小部分彩色瓷砖完成了。其余部分是灰色岩石中的一片轻微凹陷区域，他不必猜测远处墙边的盒子里装了什么。

在这片巨大的空间里，唯一真正体现奢华的标志是那盏枝形吊灯，用真月银精心制成，贴着黄金条纹，安装着某种……自发光的紫色岩石？不管那是什么，他都能在远处看到更多，照亮了通往两边的走廊。其中一条似乎会把他带到一个大厅，远处有巨大的石桌和一个王座。另一条向上蜿蜒，可能是一组楼梯。

公主自己像幽灵一样站在上面的一层。她穿着一袭蓝色和紫色的飘逸长袍，除了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外，袍子遮住了里面的一切。然而，当她站在那里时，长袍实际上并没有飘动，只是当她移动时才如此。所以关于她的故事是真的——她可以生活在高度真空中，就像探虚者们一样。这是有道理的；她的宫殿没有气闸。

“我不认得你的脸，”她说道，不知怎的，他仍然能听到她的声音。也许她是把声音投射到了泡泡里，或者……直接投射到他的脑海里？梦魇公主在这方面可能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表弟，你藏到哪里去了？我以为低温冬眠舱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他头脑里的某个部分隐约意识到她说的不是任何一种他懂的语言。这和华纳海姆所有的文字，以及那套太空服和他的沟通是一样的。有着空空荡荡的充气翅膀的太空服。他能坚持下去吗，也许能在不进行他担心的战斗的情况下得到她的合作？

在他能回答之前，公主就从阳台上消失了，然后又出现在泡泡里。喜鹊立刻俯身鞠躬；水晶身体紧贴石头地板。两个月前，银星也会做同样的事。梦魇公主是一个伟大而可怕的统治者，除了绝对服从，绝不容忍其他。

而现在他所做的就是紧紧抓住异星步枪。它向他回应，几乎有它自己的思想。我准备好了，它似乎在说。我被造出来不是为了杀死小暴君和小骗子，而是为了消灭怪物。

他忽略了想象中的声音，发现自己正俯视着公主。这似乎不对劲。她不是应该更高吗？

梦魇之月掀开她的兜帽，露出了…那不是他所期待的。地板上，喜鹊压抑住了一声惊呼。

她的鬃毛不是由星星和遥远的星系组成的飘逸的鬃毛，而是一片紫色和灰色，没有一丝魔力的痕迹。“你是梦魇之月，”银星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义愤填膺的情绪并没有完全表达出来，只留下了一层淡淡的震惊和困惑。

“这是个新名字，”她回答道，不屑地挥舞着蹄子。她仔细地打量着他，眼睛一直盯着步枪。她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喜鹊。“你说仆从的语言。你不必的。我那时很年轻，但我……我还记得。”

我才没有。银星后退了一步，不过这当然无助于保护他免受梦魇之月的力量的伤害。难道他真的进军到这里，以为有一支愚蠢的枪就足以和一只天角兽开战吗？“我不是你认为的那匹马，”他说道，回头瞥了一眼，宫殿的大门仍然敞开着。为什么不呢，谁要攻击一座没有谁能到达的宫殿？

石腿尸体的模糊轮廓仍能看到，被他的副官们遗弃了。“你的一位将军，火石，统治着你们城市里最小最虚弱的小马们。在让他们慢慢地挨饿和冻僵之后，她最终决定让寒冷杀死他们大部分马，并锁上了庇护所的门。我杀了她。你的摄政王想对你隐瞒他的失败。”他指着开着的门，用枪管做了个蹄势。“他也死了。月升市需要您，公主。再来一个小小的暴君，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公主点点头，却无动于衷。“我看到了外面的战斗。但是如果你一向以来一直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关心月升市的琐事呢？”

月升市的琐事。银星牙齿紧咬，他的恐惧消失了。也许他仍然应该感到恐惧，也许他离痛苦的死亡只有一句错话之遥。但他不在乎。“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马，”他再次说道。“我不是一只天角兽，公主。我去了华纳海姆，想寻找一个推翻正在扼杀月升市的邪恶的办法。我找到了。”

“你只是一只独角兽？”这只天角兽从他身边往后退，把兜帽戴过头顶。但是，如果她意识到那种力量已经不复存在，要掩盖就太晚了。“那么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的城市的统治？”她的眼睛闪烁着凶猛的光，她的声音在气泡中回荡。他读过关于公主可怕的力量的故事，足以使塞拉斯蒂娅的最强大的英雄们跪下。

他现在没有这种感觉。她声音很大，但她甚至不比他高。她有魔法，但…不比他刚战斗过的熟练的独角兽更强。也许这是在考验他的服从，而她的力量不知何故隐藏了起来？银星不在乎了。下面的小马们都快死了，除非他能结束这一切。要么寻求她的帮助，要么从她这里确保安全。“坦白地说，公主，我不确定月升市还是不是你的城市。我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但从没见过你一次。你任命的统治者让我们工作到死，让我们挨饿，而城市在他们的蹄下腐坏。”

“伟大的先辈们留给我们的一切东西都在我们眼前腐败。收成越来越少，空气越来越冷，水越来越让我们恶心。但你的所有那些领袖所做的只是告诉我们要更加努力，然后他们的塔楼里举办更盛大的派对。”他能感觉到随着他的每一句话，她的怒气都在上升，但他并不在乎。银星怒视着公主，他的魔法准备好了那把枪。也许他不能及时使用它，但他已经准备好尝试了。

“真是放肆。”公主转过身去，向阳台瞥了一眼。她没有攻击，没有咒语飞舞，他的灵魂也没有从身体上被撕裂。或者…其他据说梦魇公主能干出来的可怕事情。“半影，过来，现在。”

公主身边的空气模糊了，阴影中出现了一片更深的黑暗。银星胸甲上的灯忽明忽暗，然后裂开，熄灭了。

突然，他们旁边又出现了一匹小马，一只体型修长的蝠马，裹着深色长袍。她的四条腿也许纤细而优雅，但仍然比他想象的要短，她的身体像喜鹊一样敦实。

她向公主低头致意，但她的眼睛迅速看向那把枪，然后又转向那匹仍然跪着的水晶小马。“这很有趣，”她说道，她的话也有着奇怪的口音。“公主殿下，您受到攻击了吗？作为入侵者，他似乎很有礼貌。”

梦魇之月背对着银星，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满足感。“这个无礼的臣民过来当着我的面说月升市的坏话。我不会容忍谎言——杀死他。”

喜鹊全身抽搐，突然从银星身边站了起来。她举起了步枪，一只蹄子扣着扳机。然而，她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将枪口指向这两匹马中的任何一个。

“什么谎言？”半影扬起眉毛问道。“他一路来到这里，一定是一个意志坚定的骗子。他的朋友……看着很熟悉。”

“说月升市正在失败。我指派的统治者是邪恶的，让事情变得更糟，”公主说道，沾沾自喜被烦恼所取代。“我命令你，半影。杀了他。”

蝠马从她的腰带上拔出了什么东西——一把弯曲的匕首，真月银制成的刀刃包裹着下面较暗的金属。她没有向他扑过来，而是把匕首扔到了银星蹄边的地上。“我不能，公主殿下。你的访客告诉了你真相。”

“踏马的他当然了，”喜鹊说道。起初她的声音是一种害羞的尖声，但几秒钟后她变得更大胆了。也许是意识到她不会因为敢开口而倒下死翘翘。“银星是踏马的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独角兽之一，而你派来负责的小马们却让他挖洞、砸石头。火石真的锁上了庇护所，让每匹小马都要冻死了。顺便说一句，他们现在还在挨冻。这就是为什么银星对这一切感到非常紧迫。”

她从他身边走过，怒视着梦魇之月。“你怎么了？我认识的公主会把这些无能的领导者化为灰烬。露娜会对她的小马受到的待遇感到愤怒，不管那些领导者戴着什么毫无意义的徽章。这不正是当初与你姐姐开战的目的吗？”

梦魇之月突然转身，长袍在她周围翻滚。她一大步匆匆走过半影身边，轻蔑地把喜鹊的步枪拨到一边，用魔法的力量把她按在地上。她的角发出深蓝色的光芒，吞噬着他们周围的星光。冰凝结在银星的盔甲上，从公主身边沿着地板散开。但是银星不怕冷——他甚至没有颤抖。“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或是谁，虫子。没有谁这样对我说话。”

她用力向下压，力量大到喜鹊发出了微弱的破裂声，她的身体在压力下颤抖。

银星想都没想，只是把异星步枪举了几度，直到它直指公主的头。没有他的触碰，它的侧面就打开了，显露出中心几乎是活生生的心脏，射出一条微弱的导引光线指向梦魇之月。“立刻停止，”他说。“放开她，不然我就干北极星派我来干的事。”

如果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梦魇之月也许会嘲笑这个威胁，然后在他做出反应之前把他们俩都杀了。这只天角兽僵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把枪。“北极星…让你进了军械库？”她惊愕地问道。“你不能用那个威胁我。外星武器不会对你有反应。那是给我远古祖先的礼物。”

至少她不再压得喜鹊要死了。银星没有退缩，紧紧抓住那把枪。“那话还是跟摄政王石腿说吧，或是跟碎裂在月球表面的神圣的总指挥官的盔甲说。”

他朝她走去，把枪管顶在她的胸前。“我来这里是为了拯救月升市。跟你一起或者从你蹄下拯救，公主。你来选。”

这些话可能充满了愤怒，但当他说话的时候，银星不确定他真的能扣动扳机。如果这是一次测试，他肯定惨痛地不及格。如果不是的话，月升市没了公主又会怎么样？荣耀他们古老的保护者，以及对古老邪恶的太阳暴君复仇，是他们仅有的一切。

梦魇之月并没有真的在看他。她的眼睛似乎完全盯着探虚者。“你是什么样的保镖，半影？你现在不服从我的话了吗？”

蝠马耸了耸肩，表情几乎是自鸣得意。“他不是第一匹告诉您这些事的小马，公主殿下。再说，您刚才差点把喜鹊压死。我不确定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猜他们两个在一起恐怕不光是战斗。”半影os：呵呵，老娘可是过来马了，老有经验了，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个是一对儿。lunagrump

“说来话长，”喜鹊沙哑地说道，声音痛苦。“但我……不想被粉碎，如果对你来说都一样的话。”

“喜鹊。”梦魇之月最后一次瞥了一眼那把枪，然后退后一步。她的角停止了发光，尽管这证明不了什么。如果她想的话，她可以轻易地冲过来并再次攻击他们，而他们对此无能为力。“我记得那个名字。”

银星伸出腿去，帮她起来。喜鹊坐在了他身边，把步枪留在身后。她在下面的月升市一直都愿意参加战斗，但也许她说的自己的一些弱点是正确的。她能与暴君的小兵作战，但对公主本马却不行。

“我受宠若惊，”她边说边擦去嘴唇上的一抹银色。血？或者…像血之类的东西。“我还是同一匹马，在……肉体上。差不多吧。如果不是银星坚持要当英雄的话，我应该还是血肉之躯。我又踢又叫地被他拖着被迫放弃了梦魇。看起来…我不是唯一一个。”

“蛤？”银星问道。那把枪在他掌握中微微下垂，侧面又关上了。他几乎能感觉到它的失望，尽管它没有发出像词语的声音。“你在说什么，喜鹊？”

她向梦魇之月做了个蹄势，翻了个白眼。“公主，她……她已经几乎又变回露娜了。与梦魇交换来和她姐姐战斗的所有那些力量。我以前见过小马们争取她——梦魇之月才不需要保镖。有时她会把我们从刺客蹄下救出来。”

根据他们目前看到的反应，银星期待公主还有更多的愤怒。但她没有向他们扑来，梦魇之月后臀坐地，低着头。但没谁说话，不过银星的好奇心越发高涨。最后，公主抬起头来，泪水浸湿了她的竖瞳。“我付出的代价，探虚者。我对太多勇敢的小马充耳不闻。我选择了反抗梦魇的意志。它的力量…被收回了。我现只有脑子里有它低语的声音。如果我愿意回去为它服务，就可以得到所有和更多。”

她转过身来面对银星，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你认为我指派的统治者很残忍，银星？你去凝视深渊，看看它回头看你时会说些什么。你会发现没有怜悯在那里等着你，等着你们或月升市其他的小马。我花了……我所有的力量，才走到这一步。”

半影温柔地把一只蹄子放在公主的肩膀上，不过银星一眼就能看出她还是死的。对于她，不会有奇迹般地回归肉体。但在某些方面，喜鹊也并没有。“你说你没见过公主，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只有摄政王知道她的弱点。他本应该继续运营月升市，为入侵做准备。经过的时间越长，他似乎越是意识到，如果他愿意，就可以违背对公主的诺言。”

这就解释了她为什么容忍我们这么多。多年来，她一直被推来搡去，任由石腿摆布。我们解放了月升市，也解放了她。但即使这是真的，下面的小马也永远不能知道。公主不是一匹马，她是一个象征。没有力量，这个象征将一文不值。

“您救不了月升市，”他说道。“您……您已经在做这件事。通过使梦魇远离。其他探虚者们知道您有多脆弱吗？”

她简短地点了点头，与半影对视了一会儿。“我的保镖是他们当中最棒的。但他们中有八匹马在外面某处，甚至现在都还在为梦魇效劳。迟早，那个外来者会认为我不再值得投入，并通过我的死亡重新夺回它的力量。”

或者击溃你的决心，让你再次为它效劳，银星想到。“梦魇想要从月升市得到什么？”

“一座死亡之城，”梦魇之月回答道，表情阴郁。“让寒冷和黑暗进来，然后让小马们复活，在它的名下效劳。他们不会是探虚者——创造这种仆从的力量已经被丢弃在下面的小马国了。但他们仍然可以组成一支不需要食物和水，只需要武器和敌人的军队。最终，梦魇认为我们会找到办法回到小马国。它仍然承诺要把我的家园还给我。”

“五个，不是八个。”喜鹊说道。她纠正了公主的说法，听起来几乎很高兴。“暗视在我们搜寻月银时被一次崩塌埋住了。我想他可能在下面某个地方仍然清醒着，处于持续的痛苦之中。但是…没法动。莫比乌斯想当领袖，但她失败了。然后是我。梦魇可以滚蛋了，我再也不用听它的了。”

她把兜帽拉了下来，露出了完全透明的头部和太空服的领子。她的衣服保存得很好，可惜太小了，他穿不下。“我打赌银星也会帮忙。我倒想看看哪个探虚者能在那枪的一击下活下来。”

公主抬起头来。她脸上露出了合作的第一个迹象。也许是一个计划的开始。“公主殿下，您在这里不安全。我忍不住想，独自坐在一个没有空气的壳里，不利于记住为什么月升市值得保存。您应该和我们一起下去。”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不能……他们不能看到我。所有的权力都来自我。即使你作为新的总指挥官回到那里。这个头衔一直在流传，但只因为是公主授予了它，这头衔才有意义。”

他点点头。“我知道这一点，公主殿下。我同意您所代表的东西太……珍贵了，不能牺牲。但也许我们不必那样做。当我年轻时，我父亲跟我讲了您的力量。我听到您能够将外表变得像其他小马一样，甚至变成整个马群。您能够溜到防线后面，完全无法发现，直到为时已晚。”

“就算您的魔力减弱了，您的触达范围比以前小了很多。您只需要把翅膀藏起来，就可以变得像其他小马一样。没有什么……鬃毛需要藏起来。”

即使她不是天角兽，她看起来还是很奇怪。她身材长得像探虚者，虽然比喜鹊大得多。也许她可以冒充其中一个？

“忘了梦魇的许诺吧。我们要建设的家园不在下面的小马国，就在这儿。月升市的小马们需要您的帮助来建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