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森林大火

挺身而出

深入迷宫

成群的炮艇在山上呼啸而过，投下钷素炸弹，即使是高含水量的速生树的树林中也能点起冲天烈焰。狂风裹挟着漆黑的浓烟，吞没了树林。

“你们仍然在抵抗。”科尔沃说。

梅里库斯被科尔沃的话给吓的不轻。连长很少对他说话。每个人都紧张而目不转睛地盯着树林。

“对。对的，我们是。或许情况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糟糕。他们已经占领了山顶，但底下还有藏身处，一些更隐蔽的洞穴中还有回旋的余地。”

科尔沃来回扫视战场。“持续不了多久。”

“你说得对，”梅里库斯说，“久不了了。”

“你相当放松。”

“你以为我会被吓得胡言乱语？”梅里库斯哼了一声。“我们不都是胆小鬼。那群孬种只是一小部分。这里的家伙们，”他朝背后精疲力尽的部下挥了挥手，“他们一直在奋战。他们杀了几个军团士兵，你知道吗？如果你问我的话，他们比你们更勇敢。”

“他们心存恐惧却战胜它，”科尔沃说，“的确值得尊敬。”

“他们胆还壮，可还是会吓到尿裤子，连长。他们知道午夜领主抓住我们后会干什么。我们不傻，但我们不会放弃的。我们谁都没想过活得长一些。”

他们在一条奇特的道路上走着，巨大的野兽们撞倒面前的树林，踏碎脚下的砾石，经过几代的繁衍过后形成了这条平坦的泥路。速生树并没有完全被打败，而是在路两旁弯折着合拢，使之成为一个能遮云蔽日的苍翠穹廊。

“在这里我们会走得更快，而且更难被追踪。”梅里库斯说。

“这不是人类造的道路，”科尔沃说，“是哪种动物干的？”

“大的那种，”梅里库斯说，“这个地区离城市很远，到处都是它们的聚集地，但它们已经被战斗赶走了。挺好的。它们才不会在原地遭罪。”

在路上行进更容易。此时星际战士和索萨人的行军能力之间的差距变得肉眼可见。梅里库斯感觉到了星际战士们不得不依着凡人的步子走路而感到沮丧，但他们并没有放弃抛下索萨人。梅里库斯想知道这是否最终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很快，他们就在令人窒息的浓烟中爬到了山脚下。他们离开了道路，火势越来越凶猛。只有最渺茫的机会才能看出这些人没有葬身于蔓延整座森林的大火。好几次他们不得不改变路线以躲开大火。他们几乎彻底被遮挡了视线，辅助军呼吸着从燃烧的树林中冒出来的烟雾。 速生树木质潮湿，燃烧时冒出的烟雾又浓又白，还夹杂着蒸汽。半空的灰烬飘落，灰的、白的和黑的，有些地方堆得像积雪一样厚。

这时欧泊戴伊在山坡脚下的一片空地上叫停了队伍，这道缓坡转而又抬升为了一堵陡峭的悬崖。它的岩壁上覆盖着植被，除了深绿色的树叶和几个长满苔藓的石块外，梅里库斯在它被侵蚀的表面上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手下正在指着树叶中藏着的东西。

“三岔洞穴，”哈斯奎因说，“已经发现的最远的进山入口。在城市建立之前，更远处的牧民用它来歇脚。林兽们也不会靠近它。”

“我什么也没看见。”梅里库斯说。悬崖上长满了雨燕藤，就像逝去的森林之神那张苍白的老脸。

“那里。”哈斯奎因说。他把手臂搭在梅里库斯的肩膀上，指着藤蔓上交错排列的三个颜色较深的斑块。梅里库斯眯起了眼睛。

“你眼睛蛮尖的，中士，”小不点说，“但是只有索萨人才能看出这里树上的洞穴。”

“这不是事实吗。”多里肯说。他和切尔文放下了多米蒂亚。天很热，火把它烤得更烫了。他们浑身是汗，但没有抱怨。

“这是我们进去的路，”科尔沃说，“中士——”

“是的，我知道，”梅里库斯说，“你需要把我们抛在后面。我们正在拖慢你们。”

科尔沃的表情被头盔遮住了，但还是微微鞠躬表示肯定。

“我劝你们分散开来。前面没有路了。午夜领主现在对我们紧追不舍，如果你们在附近逗留，他们会咬住你们不放。”

“我们哪儿也不去。如果你失败了怎么办？”梅里库斯说。

“也许，但这与你无关。你们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还是离开去活命吧。”科尔沃说。

“死，也要死得其所，而不是当逃兵或是像个怂包一样丢了命。我们会掩护你们，多争取一些时间。我们很难从空中发现，但你们——无意冒犯——一旦他们找到你们的空降舱，很快就能顺着留下的踪迹找上来。我本想着速生树能替我们挡一会，但你看到了它们被烧得所剩无几了。”

科尔沃发出一声金属的嗡嗡声，他的通讯器格栅中发出了反对的声音。“你们没有必要冒生命危险。”

“哦，但我们偏不。”梅里库斯说。“这信标可是关乎全局。银河系的命运还有别的什么，但我们眼中的不是宇宙的兴衰，而是我们的家乡。”

“你是一个非常轻率的人。”

“谢谢。”梅里库斯说。

“我没有恭维的意思。”

“我知道。我就是这样。我不是在这里出生的，连长，但这里是我的归属。我们将为索萨而战，我们将为我们的家园而战。”

索萨人在梅里库斯身后列队，三支小队的残兵像是经受了一个世纪的磨难。哈斯奎因、切尔文、多里肯，他阴沉的性格在冲突中平静下来。庞蒂安已经死了，莫里奥死于伤口感染，汉斯派尔死了了，博拉里昂的大部分人也是如此。戈文尼斯克还在，但把指挥权都让给了梅里库斯。维特里乌斯和他的三个最了解通道的人一起留在山上驻扎

他们中就剩下十四个人和梅里库斯在一起。那些希望完成年度任务的人会回到他们的工作和家庭中。他们的制服脏得无法辨认原来的颜色，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在穿着崭新盔甲的极限战士连长面前，他们宛如一群叫花子。

但他们仍然昂首挺胸。

“所以我们会留在这里，非常感谢你们，”梅里库斯说，“尽我们所能。”

“我承认你之前的努力，但会有一支主力而非一小股巡逻队追赶我们，也不是一小撮措手不及的人。你们的武器不太适合对抗阿斯塔特军团。”科尔沃说道。“你们的勇气值得称赞，但保存有生力量更好。”

“这些烧火棍？”梅里库斯摸了摸他的激光步枪的枪托。“它们不是最好的，但如果在正确的地方命中足够多的次数，照样可以放倒午夜领主。你忘记了多米蒂亚和她的姐妹们。我们还有她们。”

他指着多里肯，后者用力拍打着重型爆弹枪的侧面。

“三挺重型爆弹枪够他们喝一壶了。”梅里库斯说。

“我们是索萨的牧羊人。他们永远不会发现我们。”哈斯奎因说。

“直到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些峭壁是埋伏的好位置，你怎么想，梅里库斯？”戈文尼斯克说。他指了指半山腰的一个长满藤蔓的凸起部位。“他们的射击角度会很差，会很难接近我们。这个地方我们应该占下来。”

一直在连长身边等待的欧泊戴伊弯腰捡起一块大石头。他毫不费力地把它扔到戈文尼斯克指的地方。

“想象一下那是一枚手榴弹。位置还要更高。”他说。

“我们可以爬得更高。”梅里库斯说。

“带上重型爆弹枪？”欧泊戴伊怀疑地说。“请听连长的。躲在某个地方，不要去送死。那是块石头。你们的一个奎利兽可能会爬上去，但你们可以吗？”

梅里库斯镇定自若地笑了笑：“奎利兽能去，索萨人也能去。索萨人可以去，枪也能去。”

最后一名星际战士穿过洞穴入口。藤蔓立刻在他们身后吱吱地合上，将里面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切割殆尽。

托洛马科斯和索伦分别带了五个人领到其他洞穴，让他们在枯叶中跺上几脚。就像法罗斯隧道的常态一样，来自外部世界的痕迹迅速消失，构成隧道的经过处理的黑色石头不受星际战士的陶钢靴的影响。由于设下了虚假的踪迹，午夜领主需要进行细致的检查才能辨别出他们走了哪条路。

这三个隧道尽管外观相似，但构造不同。最低的继续延伸了一公里，然后以一个锐角向下弯曲，变成了一个一百米深的深坑。索伦曾参加过那次测绘探险，他绳降到底部，发现那里的构造呈现出完美的碗状。上层的隧道以随机曲线上蜿蜒前行数千米，向后扭曲了两次，然后突然变窄成三个向不同方向延伸的小孔。

中间的隧道径直通向山脉和灯塔，在那里与主系统汇合。

科尔沃的部队已经行进了足够远的距离，并且全部进入了洞穴内部。欧泊戴伊与科尔沃以及特贝凯在前方开路。他回头看了一眼入口处的藤蔓，希望自己回到外面。

“就是这样，科尔沃连长。”欧伯戴伊说。一想到要回地道，他的声音就颤抖起来，在心里暗骂自己。

“告诉我会发生什么。”

“隧道很广，而且大多不为人知。在入侵之前，我们已经绘制了大约10%的可靠地图，至少卡朗庭大贤者是这么告诉我，连长。”

“有多可靠？”

“获得准确的读数很困难。而且它们并不总是……它们似乎并不总是相同的，大人。”特贝凯说道。

科尔沃哼了一声。他显然对自己所处的时代见怪不怪了。

“这条隧道离山最远，”特贝凯说，“到中心的主要房间大约有二十公里。开始的时候还行——前三公里完全水平，但它在山上分叉，路径出现坡度。一开始很缓，但越来越陡峭。”他低声嘀咕道。“或者我们上次看的时候就是这样。”

“我认为这些洞穴不仅仅是洞穴，新兵。”科尔沃说。

欧泊戴伊颤抖着吸了口气。“连长，我们这里出事了。我……嗯……”

“雄狮本人命令我们不要谈论它。”特贝凯说，替他圆了话。

“那就不谈。”科尔沃恭敬地点点头说。

欧泊戴伊放松了一点。“上层有战争铁匠丹提欧克和机械神教团队建造的走道。下层综合体的主要隧道也有它们——那些通向与法罗斯的功能有直接关系的位置的隧道。”欧泊戴伊鹦鹉学舌似的重复着阿库斯几个月前在他们开始绘制地图之前对他说过的话。重复以前的信息让他感到安慰。“隧道的材料有一些奇怪的特性。”

“比如？”科尔沃问。

“吸光，日落和日出时，散发光。”欧泊戴伊说。

“丹提欧克大人将其称为光活动，但索萨人将其称为光之歌。”特贝凯说道。“有几秒钟，隧道里满是金色的光芒。”

“相当有名。这对我们有利。午夜领主不喜欢明亮的光线。

“主要的-”

科尔沃举起了手。“其他人已经回来了。是时候继续前进了。继续解释，我们前进，新兵。排成两行队列！支援小队到后方。

科尔沃开始小跑，他越跑越远。欧泊戴伊最后看了他一眼。现在索萨人不再和他们在一起了，星际战士的纵队走得更快了。

“那里有陡峭的斜坡和深深的沟壑，很难在那些地方行军。”欧泊戴伊继续说道。“我们必须留在路上——如果我们离开它就会迷路。墙壁阻碍了鸟卜仪和大多数其他扫描技术。”

“所以你们必须手动绘制地图？”科尔沃说。他的讲话很容易从他的通讯器格栅中传出来。 他们走的速度对侦察兵来说是可以跟上的，但他们跑的时候气喘吁吁。科尔沃则没有。

特贝凯斜眼看了欧泊戴伊一眼。“大人，这是一座奇怪的山。”

隧道在他们周围闭拢，像是流动的有机体，像是难以想象的生物器官中的细管。光线逐渐减弱。岩石和岁月的重量压在欧泊戴伊身上。

隧道变宽了。出现了两个光圈，左边是一个水平拉伸到极限的椭圆，右边是一个宽广的圆圈。

欧泊戴伊放慢脚步，停了下来。跟在他后面的队列和特贝才也这样做了。他凝望着黑暗的洞穴。内心深处有某种事物在回望他。

他们将无所畏惧。

他犹豫着向前迈了一步。

他们将无所畏惧！他脑海中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像是夸张版的帝皇的录音。

我不惧怕，他告诉自己，我不惧怕。

但他惧怕了，他不应该惧怕。他不惧怕午夜领主，不惧怕死亡，也不惧怕战斗。他惧怕地底下的严寒，他惧怕隧道里无尽的弯折。他惧怕这台伟大的机器，在数百万年后它仍然无法正常运转。他惧怕他听到的在阴影中窃窃私语的东西。他惧怕前方的启示，渴望将更多宇宙的无边恐怖洒入他的脑海……

但最重要的是，他惧怕黑暗。

“有问题吗，新兵？迷路了吗？”科尔沃问。

“没，”他说，“没有。走右边。顺着它深入山区，途径主要地点贝塔，然后继续走向量子引擎。”

“那就继续吧。”

“是的，科尔沃连长。”

他们将无所畏惧。

帝皇的话在脑海中回响，欧泊戴伊压下心中的不安。他走出了索萨太阳最后一点熄灭的光芒，进入了灯塔无尽的、陌生的深渊。

 

索萨人没等多久就等到了他们的追击者。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来到了空地。

他们形同未开化的野蛮人，外表上丝毫没有极限战士整齐划一的风格。他们的深蓝色盔甲上覆盖着死亡的图像，他们的面罩绘又头骨。他们的小队标记很小而且经常被遮挡，他们的盔甲上装饰着叮当作响的链条，上面挂着受害者的骨头。他们的腰间就这么成束地挂着头骨。一些战士的头盔上戴着面具。过了一会儿，梅里库斯才意识到那是受害者的被晒黑的绷紧的脸皮。一个穿着一件用皮做的长斗篷。闪电图案在其中一些较大的盘子上闪烁。那里播放着其它又亮又红的图像。梅里库斯很高兴他看不见他们。

至少有六十个叛徒。在洞口前的空地上，二十个清晰可见。速生树的左右挪移暴露了更多的敌人。空地边缘的粗壮树苗被生生挤开。

“现在？”多里肯问道。

“再等等！”梅里库斯低声说。“左右都有更多人来。如果我们要帮上忙，拖住的人越多越好。”

他没说自己要活下来。没机会了。

午夜领主聚集在他们的位置下方。其中一个是某种追踪器，向他的上级指出极限战士通过的痕迹。一个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而另一个则手握一把长戟。

“梅里库斯，他们很快就会看出我们！”

“假装你正在开车兜风，哈斯奎因。”梅里库斯说。

“那些不是林兽！”

“如果你失手了，他们同样会杀了你。别开火。”

更多的午夜领主正在进入这片空地。尽管他们看起来很不受欢迎，但却纪律严明，散开以确保该地区的安全。他们的指挥官就在他们的正下方，一个披着猩红色斗篷的夜蓝色怪物。梅里库斯缩回灌木丛中。

“现在？我们现在必须开火了！”切尔文嘶声说道。

梅里库斯摇摇头。更多的敌人聚集在空地上。他们举起爆弹枪，监视着前方的每一寸土地，稳步地推进。

一名午夜领主看向隐藏的重兵器。梅里库斯缩了一下，但他们没有注意到。

科尔沃的部队没有掩盖他们的痕迹，反而破坏了每个洞口周围的植被。午夜领主呈扇形散开，派出侦察队打头。其余的撤退到灌木丛中并保持警惕。空地的总人数仍然较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在之前他们没被发现。

“开火！”他喊道，不再躲躲藏藏。

让这些混蛋知道是谁杀了他们。他希望他们在死去时意识是凡人打倒了他们。

三支重型爆弹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盖过了激光枪发出的近乎可怜的爆裂声。激光束刺向星际战士，收效甚微。但是第一波大口径质爆弹射向领头的午夜领主，它们轻而易举地击穿装甲板。内爆的弹头炸碎了陶钢。鲜血从巨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一个午夜领主失去了他的手臂，另一个失去了他的头。五人在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已经死亡，还有的受伤或被冲击力撞倒。

可梅里库斯马上就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快。没有他所期望的凡人士兵的混乱，没有凌乱的射击。他们立即以火力交相进行掩护，前方的人瞄准岩石，在射击时向后退，后方的人全则就地以树木为掩护。爆弹在索萨人的有利位置周围炸开，炸出一片碎屑。但戈文尼斯克是对的，他们的射角很差。当他们下方的岩壁被打成碎片时，索萨第一辅助军的人却毫发无伤。

“我们打跑他们了！”戈文尼斯克的一名手下厄恩坦喊道。他站起来更好地用激光枪瞄准，不过一颗爆矢射中了他的躯干，使他为他的鲁莽付出了代价。厄恩坦血肉横飞，顿时不成人形。

“趴下！”梅里库斯对着那些人尖叫。战斗的喜悦淹没了他，恐惧加上肾上腺素使他产生了兴奋异常。

梅里库斯的世界缩小成一个以空地为中心的球体。每次爆弹从重爆弹的枪管发射时，点燃的推进剂都会引发璀璨的枪焰。碎石的气味刺鼻而令人振奋。树叶呈现出翠绿色的光泽。最光荣的是看到午夜领主在小人物的愤怒中逃跑。

它不会永远持续。一位午夜领主带着一枚导弹发射器来到树林边缘，他的同伴们以保护阵型包围着他。

“干掉拿重武器的！”梅里库斯喊道。

多里肯用爆弹枪一通扫射，手指一直没有离开扳机。大口径质量反应堆在黑土上炸出一个个小坑，缝合了叛徒的胸膛。他在死时开火。火箭偏离了目标，从索萨人的头顶飞过。

在他们阵地上方的悬崖上，导弹爆炸了，把中间的重型爆弹枪上方的岩石滚落下来。 人们在被碎石砸中时尖叫着。两脚架上的爆弹枪倒下了，枪手也死了。

“弹药打完了！”多里肯喊道。

切尔文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沓笨重的弹夹。他将它装好时拍了拍多里肯的肩膀。

梅里库斯看到午夜领主瞄准了切尔文，前者在百米开外射出了致命的一枪。他用力推切尔文的腿，但他还是被爆弹命中。切尔文被打飞了手臂，冲击力让他尖叫着掉下四十米深的悬崖。

“那是我们所有的弹药！”哈斯奎因喊道。

“多里肯——别给我放空枪！”梅里库斯说。他很平静，比他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要平静。或许这就是阿斯塔特军团的内心，无所畏惧。“看左边！他们从两边过来。”

午夜领主们正爬上悬崖，借助力量进行巨大的跳跃，他们的手指抠进了岩石。一个人从足以杀死一个凡人的高度滑倒，但他毫发无损地爬起来并再次尝试。

梅里库斯一边攥着武器，一边从多里肯身边爬过。午夜领主死在悬崖上。武器的撞击声敲击着他的脑袋。梅里库斯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到耳朵里，他的听力变弱了，战斗的声音被痛苦的铃声淹没。

梅里库斯肚子贴紧地面，爬到了第二支爆弹枪小队的位置。雪崩压垮了他们，梅里库斯不得不将沾满鲜血的碎石推开，才能找到死去的装载机。推开一块大石头，梅里库斯找到了他。皮革弹匣袋离他的指尖很近。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他伸手去拿它们，解开一个进了砂砾的扣环，然后拽出一个完好的弹匣，为它的重量咕哝着。

“多里肯！我拿到了！”

他的胜利是短暂的。一声震动天地的吼声响起。喊声穿透了他破损耳膜里的嗡嗡声，近处的枪声沉寂了下来。他翻了个身，仰面朝天，面对着噩梦般的事物。

午夜领主耸立在他头顶，他的飞行背包的涡轮风扇呼啸作响。他的胳膊上套着人皮袖套。 他的面具铸成一个头骨的形状，两侧是纤细的蝙蝠翅膀。

“看看我们这里有什么。”这句冷酷的话语让梅里库斯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反胃的恐惧。 “更多拿来剥皮的肉。”

午夜领主伸出他穿着淫秽衣服的手，抓住了梅里库斯的衬衫，把他拉了起来。

另外三个跳跃部队降落在窗台上。梅里库斯的部下中只有七个人还活着，他们双手放在头上，面露惧色。

“把他们带回给凯伦德瓦大人。”怪物命令他的同伴们。

午夜领主伸手去抓那些因恐惧而涕泪直流的人。他们动作粗暴，在抓住猎物时折断了凡人四肢的骨头。

喷气式飞机喷气式飞机以嘶哑的轰鸣声点燃。星际战士们腾空而起。梅里库斯悬在俘虏他的手上，就像故事中被巨人抱走的婴儿。他不安地摇晃着，感觉肩膀上有什么东西在扭动。 午夜领主将猩红的目镜对准他，然后把他丢在地上。

梅里库斯重重地摔倒在稀疏的草地上。他挣扎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群若隐若现的巨人之中。其中一个狠狠地打在他的脸颊上，打断了他的牙齿，让他头晕目眩。他吐了口血，想站起来，但第二下打断了他的鼻子，把他打晕在一片血红的虚无中，失去了知觉。

那是他在最终咽气之前，会渴望无数次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