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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华晨宇水仙文(七)

2022-03-22 11:42 作者:宇官_  | 我要投稿

飒飒在府里凭着自己的一些小本事,日子过得颇有滋味,吃到了好吃的点心就留一份给阿十,有了好看的衣服也都寄回家。

每次捎东西回去都会让人写一封信。飒飒讲着,执笔的人写着,常常是啰啰嗦嗦的,写到人不耐烦才停下来。当然,称呼是哥哥。


哥,我每天都想你。

你的病该好很多了吧。

钱叔辛苦照顾你,你不难受的时候也多多孝敬他,和他多说说话。

我再过段时间就能回家了,我挣了不少钱哦。


捎东西回来的人有时候也会捎来一封信,信是阿十写的,小翠总是揉着兴奋过头的飒飒念给他听,内容一次比一次让人高兴。

“从古不多如意事,加餐宜惜未归身。”

飒飒有些气恼地叉腰:“什么意思嘛?他怎么这几回净写这种听不懂的话,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是故意刁难我!”

小翠歪歪头想了一会儿,向他解释道:“这是说,让你多吃饭。”

“哦……”


阿十的病越来越好转了,他说他已经能下地干活了。

有一回提到了上次送来的点心好吃,飒飒就千方百计地再去弄些来托人送回家。他自己天天吃好喝好的,倒是很担心阿十在家里没有吃好喝好。他也想阿十“加餐宜惜未归身”。


阿十,好想阿十啊。尤其是过了年。

阿十过年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肯定会想他,会难过的。

这时卷公子尚在兴头上,完全没有放他走的意思。飒飒也没想这么快走,有钱挣为什么急着走呢,况且卷公子对他也好。

可是他太想念阿十了,于是机灵地想了个办法。


晚饭过后,飒飒沐浴更衣,早早地被撵到卷公子的卧房等人回来。

他跪在床边,腰带故意系得松松垮垮,衣服的领口开到露出整个白腻的肩膀。

等得无聊,还耐心地把被褥的每一寸褶皱都捋平。


卷今日进门的时候却一脸阴沉,戾气极重地踢开门。这位爷不知道又遇上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要来解气呢。

飒飒看到他手上的鞭子,意识到今天可不是什么能求人的好日子,他能好好地度过今晚都难说。


鞭子冷嗖嗖地在地上抽了一下,飒飒吓得低下头发抖,不自觉地拿手臂遮住自己故意露出来的肩膀。


“今天是怎么了?勾引我?”话里是带笑的,便知卷公子因为飒飒的举动而怒气消了泰半。

“我……”飒飒语塞,他确实是在勾引人,可是怎么说得出口呢?


卷终究也没舍得拿鞭子抽他,把人抱上了船。

飒飒在船上出的声总是期期艾艾的,一个字拆两半说出来,明明没掉眼泪却跟哭了一样,嗓子眼里挤搡着嗯嗯啊啊的软语,让人听了想把全身心都弄进他身体里,让声响更大一些,让他哭出来。


卷到了兴头上,又想到飒飒今天一反往常的举动,禁不住问他:“臭小子,心里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飒飒越发承受不住地说了实话。

“哦。”

卷放缓了动作,才想起来这个飒飒已经好久没回家一趟了,就是过年那几天都没敢提回家看一看的事。


他一时没说什么,又大力地顶弄起来,做完一切之后温柔地把飒飒搂在怀里,长发蹭着他的脸。

“明天许你回家看看,住一两天再回来也行。”

飒飒疲倦的眼神一下子放了光,反复确认是自己没有听错,赶紧跪伏下来连连道谢。


阿十阿十阿十。

飒飒假装镇定地为卷公子穿好衣服,恭送他出了门,然后一路小跑回家,一秒钟都不想再耽误。

这一切都值得。只要能再见到阿十,飒飒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受的委屈还有费心耍的小伎俩全都不算什么。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跟阿十解释他脸上那道还没好的划痕。

都不算什么。


飒飒跑得气喘吁吁,笑得很肆意。

很快跑出了城,看见了四下里庄稼人的田地。他在田间跳着,一个踉跄还险些被石子绊倒。

去他妈的,飒飒不在乎。





飒飒穿着一身鲜亮的衣服闯进灰溜溜的小村子,因此十分引人注目。

路过炸先生的药房,还不计前嫌地和炸先生打招呼。

炸先生照常一袭灰布长衫,若有所思地站在门前,脸上依然毫无波澜。


村里那个乞丐还在这附近行乞,看见老熟人飒飒此刻像是有了钱,于是常年吃不饱的乞丐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轻唤他的名字。

飒飒急着回家,不想多耽误,便从口袋里随手掏出一颗碎银子,一边跑一边把钱扔到地上。

因为分量不小所以声音也沉闷,那乞丐便高高兴兴爬过去捡。


先是看见了钱叔家里比以往更大一片的玫瑰花丛,然后飒飒一路兴奋地呼唤着阿十进了院门。

院子里没有鸡鸭鹅此起彼伏的叫声了,堂屋的门也紧锁,门锁上还蒙了尘。

“阿十……”

飒飒站在门前,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十搬家了?为什么不等他了?难道是发现了他的隐瞒,讨厌他了?

飒飒只好去找钱叔。


钱叔的老婆从里屋探出头来,似乎是养胖了,头上还多了一支金色的发簪。看见飒飒,又躲了回去。

钱叔家的桌椅换了新,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

“你哥年前就病死了。”


这句话像噩梦一样,可是飒飒怎么会相信噩梦呢?

“不可能。他前几天还给我写信了。”

“那是我找人代写的,怕你知道了伤心。”


飒飒还是不愿意相信,尽管两行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下来。

“不可能!他怎么会死呢?医生说过没事的……就是真的……就是真的死了,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说不定还有救的!我那天还托人捎东西来呢!那些钱!那些衣服!……”


“刚好够找人打棺材找人抬棺的……”钱叔或许是老了,双手哆嗦着端起一碗茶要喝。


飒飒失魂落魄离开的时候,觉得院里那丛玫瑰花跟人血一样红。


炸先生在药房里依然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

他知道这病不至于死人,也对发生的一切了然于心。你把他当亲爹,人家可没把你当儿子。

他没有和飒飒说什么,他一直都只是个旁观者。

不过飒飒不傻,想必飒飒也是猜到了一些。


年前那场大雪实在是冷,十本来有所好转的病又被冻了回来,半夜里就发了烧。

并没人来照顾他,就是飒飒刚走那会儿,钱叔也没来几次,他只能硬撑着自己照顾自己。

就是偶尔来了,也只是说说话,离开的时候顺走些飒飒捎来的点心或者棉衣。到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地在门口就把捎东西的人截下来,钱物全进了自己的腰包。


十只要自己饿不死,也懒得与他争。他从父母去世送殡那会儿就知道钱叔是怎样的人了。

他也知道飒飒是被钱叔骗去做了什么,虽然是后知后觉,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但是看见飒飒过得这样好,倒是希望他能忘了这间小草屋,去富人家里过一辈子的富贵日子。

想想也很愧疚,若是当年飒飒不是被他从雪地里抱回来,若是被别人捡了去,以那小子的聪明伶俐,说不定会有更好的生活呢,而不是跟着他过穷苦日子,现在还连累得出卖身体。


想得久了便心有郁结,再一次发烧的时候也就格外严重。捱到了下午,知道再不吃药怕会更糟,于是挣扎着起身,想弄点水来烧烧。

天很冷,微微地落着雪。突然一股冷风掀过来,十没站稳,倒在了雪地里。

这一倒下,就再也没起来。


若是这时候飒飒能看见,及时扶他起来也是没事的。可是这时候飒飒在华府里笑着看雪呢。


后来当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坟头前泪流满面的人和一个抱着婴儿路过的母亲相望,除了婴儿一两声欢喜的咿呀,还能有什么呢?


乡村的天空总是蓝得透亮,天上也从不缺飞鸟和炊烟,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






飒飒当天就带着他们以前在床头常读的那几本书回到了卷的身边,书上有几页多了一些新的字迹,除了几个“飒飒”、“你”、“我”还有最后的“十辰于”他都不认得,可是也不想去问别人,只是把书一直放在衣服箱子里的最底层。

飒飒接连几天都睡不好觉。半夜里时而昏沉时而清醒,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没睡着,有时眼角还挂着泪。

常常是闭上眼就做梦。他多想能梦见阿十,可是每次做梦都是他走进小屋的场景,院子里一片死寂,他呼唤阿十,没有人回应。

他的阿十或许也是恨他,甚至不肯来梦里给他见见。


后来卷把他玩腻了,任由他去。

因为飒飒自打回来就没精打采的,眼里也没了往日那样可爱的光泽。总是抱住卷不知好歹地哭着求他安慰自己,逼问着是怎么了却什么也不说。

久而久之,卷便有些厌了。


飒飒还以为,失去了阿十,他还能够从卷公子这里寻到些庇护。后来发现不是,他跟那时的绒绒一样可笑了,指望着卷对自己的那点特别是出于什么真心。

其实也就是居高临下的施舍,不想给的时候也就不给了。就跟飒飒把碎银子扔到那乞丐跟前一样。

久而久之,飒飒便有些倦了。


打他骂他都来者不拒,还常常主动求着卷要他,渐渐地也跟府里那些争风吃醋的美人没了区别。

飒飒没了自己的那份特别,自然也很快被卷公子忘了。小翠倒是好心,知道他失势以后在府里日子不会好过,便帮他收拾了行李送他走,叫他出去找点别的事做。

飒飒站在门口,自顾自盯着牌匾上两个大字出神,被门卫踢倒在地也忘了生气。


他去酒楼喝酒玩女人,没几天就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不过他也不介意流落于花柳巷的。

飒飒虽不是容貌惊艳,但是打扮以后,腰肢纤软,香肩半露,一双狐狸眼顾盼神飞,躺在床榻上百转千回,穿着俗丽的花衣,媚得很。

飒飒读不了什么书,平日里只能靠喝酒和做i解闷。


多么下贱的客人他都愿意陪,最喜欢的是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小猫一样撅着屁股,一边咬着耳朵骂死人家里的正经媳妇,一边勾着笑为人解衣,摸干净口袋里的最后一枚铜板。


花柳巷的人不干净,不过飒飒也不怕染病。

染了就病吧,病了就死吧。

他不怕这个。

可怕的从来不是人的病,是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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