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个故事 头发
头发
刷牙的时候，我发现齿缝间夹着一根头发。
放下牙杯，轻而易举地从中抽出这根明显不属于我的头发。打开电灯后仔细打量着长度，颜色，以及光泽后我断定可能是之前某位女友同床共枕时残留下的。记忆中她们每天都会抱怨自己掉头发很厉害，并羡慕地看着我的短发，叙述作为男性掉发也不会影响太多的言论。
随后的几天都是如此，每天早晨起床刷牙都能在口中发现几根头发，也许是我的错觉，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嘴里的头发就愈发得多起来。为此，我清洗了被褥，购置了新的枕头与床单，同时用吸尘器将房间整理一新。
带着疲倦感睡下的翌日，我还是在口中发现了头发。
这不由得让我怀疑是不是身体上的毛发出现了异常，宛若扁桃体结石那样。只需要某天疲倦休息好就会在扁桃体隐窝处长出一颗难受的白色球体。亦或是像某些牙缝里的牙垢一样。但我面对镜子用手电筒照**十几分钟，还是没有找到错位的毛囊。
恰逢周末，我便去医院挂了耳鼻喉科，在经过几个小时的漫长车程和排队后终于见到了一位本应该面目慈祥却满脸不耐烦的中年医生。
“怎么回事？”
“我口腔里长了头发。”我说道，从衣带中掏出塑料封袋，其中留存着我每天早上从口腔中拽出来的头发，“从发质，颜色，还有长度和气味来看属于不同的人。”
“你应该去挂精神科。”医生摘下眼镜搓揉着太阳穴。
“但我认知正常，而且有就医意愿，同时也没有看到幻觉或者幻听。其他身体我检查过没什么问题，只有这个异常。”
“那么住院观察吧。”医生重新戴上眼镜，在键盘上敲打，“如果每天早上都有的话。”
但奇妙的是，住院的几天早上我的口腔没有任何的问题，医院的清淡饮食让我也没有了往常的口臭。在无可奈何交纳了昂贵的住院费后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可没想到，在家中居住的次日，头发又出现了。
或许是居住的地方有问题，我这样想。抱着如此的念头我前去了离家不远的宾馆，可每天早上醒来是嘴里还是有头发。就像我之前所猜测的那样，似乎没过一天，嘴里的头发都会多那么一根。
现在已经是第八天，嘴里不多不少地有着八根头发。
夜晚，我买火车票去了其他的城市，躺在软卧上醒来的第九天，嘴里出现了九根头发。
第十天，我居住在他乡的宾馆，因为疲倦倒头就睡，早上起来刷牙时还是发现嘴里出现了十根头发，就像是在张开嘴的瞬间生长出来占据了整个口腔。
第十一天，我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对准床头的自己。但早上起来还是发觉口腔中都是头发，长达几个小时的录像什么都没有，反而摧毁了我的睡眠质量。现如今镜子当中的我面容消瘦，颧骨高耸，眼中满是血丝。
第十二天，一夜没睡的我通过看电视和游览网页消磨时光。强迫症一般地每隔十几分钟就跑去厕所观察自己口腔的症状。寂静的夜晚消逝后，我的口腔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就当我以为这种诡异的现象终于消逝时，突然嘴中传来一阵苦涩之感，预想当中的十二根头发充斥着口腔。
第十五天，我回到了自己生活的家中。旅馆的更替以及熬夜证明了无论我前往何处，无论我使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无法消除口中的头发。
第二十天，口腔里的感觉已经很难受了，并且经过几天的总结，我发现头发会在每天早上的三点中左右长出来。
第二十五天。我观察到的一切毫无意义，因为无法阻止头发的生长。
第三十五天，头发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要是这样下去的话，我会无法呼吸吧。
第六十六天，我试图在嘴巴里塞上什么东西来阻碍头发的生长，但毫无用处。现在的头发已经能填满我的口腔，并且还有几根刺入了我的扁桃体和食道。现在每天早上睁眼的瞬间我会因为反射吐得满床都是。
第六十七天，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如果我还能活几万天，那么这头发岂不是在我苏醒的瞬间会因为数量撑开我的口腔，撕裂我的嘴角？
第六十八天，我去了医院，发现只要我前往医院，这种诡异的情况就会消失。
第八十七天，我的积蓄无法在住院了，而且症状只是消失，头发的数量还是会随着天数而不断增加……许我可以发疯然后前往精神病医院？
第一百六十天，精神病医院没有纸笔，我只能用捡到的铅笔芯和厕所里的餐巾纸记录，其实也不用记录，毕竟我只要数一数嘴巴里的头发就知道今天是第几天。医生们的确产生了怀疑，因为他们无法解释一个头发很短的男性在单人病房内，在全身捆绑的情况下嘴巴里突然出现女性的头发。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我要么会崩溃，要么会因为窒息而死。
第二百零七天，我出院了，那边的医院因为恐惧而把我放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五天，嘴巴里的头发越来越多，我开始思考怎么自杀了。窒息绝对不要，割腕太疼了，投河的话会因为呛水而痛苦。服毒的话我也没办法找到途径。
第二百一十六天，找到了，生活中的许多东西其实都是毒，只不过是剂量问题。最近的花鸟市场在卖滴水观音，我打算用汁液加上一些自己了解的毒物服下。不知道为什么，在调配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很轻松，毕竟这样不用忍受嘴里再生长头发的痛苦了。
二百一十七天，我娴熟地从口腔中挖出头发，扔在满是头发的地板之上，接着喝下一旁的毒药，感受着喉咙的肿胀与疼痛，眼中开始有着眼泪不断流淌，食道开始痉挛，汗水湿透了我的衣物。但这已经足够，因为第二天我的嘴里不再会长出头发。
永远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