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放逐于你][莫斯提马外传：指针]Chapter3 逝者已矣（二）
（一）无妄（下）
她转过身，看着也已经换装完毕的赫伯特，微微挑眉：“看看我们的罪魁祸首，这时像没事人一样。”
“咱们都这样多少次了，别大惊小怪的。”
他早就换好了衣服，爽朗一笑，自己先去准备把车开到门口。
莫斯提马也没有真心责怪他的意思。
自那天晚上，他们就已经不对彼此隐藏什么秘密，也很自然地接受彼此的世界相互融合。而这一点，靠身体的直接交流反倒胜过许多已经彼此知晓的言语。他们用这样原始而欢愉的方式剥开对方一层层坚硬的伪装，也适应了对方的存在。开始时可能还稍微有些越界感，但现在，要是在这时没做这种事，她反倒要怀疑赫伯特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你知道自己这次转任会去哪里吗？”
在车上时，沉默许久的赫伯特坐在副驾驶上，降下车窗，让街景恢复它们应有的色彩。
“谁知道？我也不想问。反正也改变不了。”
莫斯提马降下车速，在十字路口缓缓停下。
看着一脸阴沉着束起头发的莫斯提马，赫伯特无奈地劝说道：“别为难别人，也别跟自己较劲。大家都不容易，回去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前万国信使冷笑一声：“呵……是啊。大不了我回去就冲进教皇厅，再把他们臭骂一顿，然后回来就是了。博士，他们那点儿把柄，咱们一起随便查查就能挖出来。”
赫伯特倒是还在坚持继续安慰她：“唉……万一有好事呢？我也跟着能自由一些，不是吗？”
“还说你。等到了拉特兰又过回那样的日子，你连家门都出不了。你能见人吗？而且我没忘记，你是早就……”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尽管过去这么久，她还是不太愿意说出那个事实。
因为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她实在没办法把那个词和身边的人对应起来。
赫伯特轻松地说到：“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了，你不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嘛。而且，别忘了，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等到许久，信号灯终于变了颜色，车子朝着返回拉特兰的方向前行。
“……我们明明已经那么留恋~~你有时候还真薄情啊——博士。”
她低沉婉转的声音消弭于洒满阳光的萨米城镇街头，凉爽的四月晨风间。
在修道院，莫斯提马的任命将在她最后一次参加仪式后由拉特兰来的使节正式交付给她。按道理，她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但作为送别的礼遇，兼有对她这段时间为这里认真工作的感 激，主教和众司铎认为，在律法的灰色地带给予莫斯提马一些未明确禁止的特权也未尝不可。
堕天使对这样的仪式早就轻车熟路，虽然不怎么有趣，众人看着她出现在这种场合里的眼光也有些复杂而奇妙，但她还是面带和煦庄重的微笑完成了允许由她负责的部分。
当坐在会议室的时候，她还在回想整场仪式。
那一个多小时给她最深的印象，不是她作为堕天使，接受某些与普通萨科塔平等对待的象征性祝福或者礼仪；而是在一堆旁观者里戴着兜帽装成普通人，嘴角却始终没下来过的赫伯特。她也实在是不太想问赫伯特到底在笑什么——要是得到一些恼人的答案也属实自讨没趣，权当他是为自己有机会以堕天使的身份被一般的萨科塔接纳而高兴吧。
不过，也就仅限于今天了。之后自己的处境恐怕还是不会有什么变化。
无所谓了。
反正有他在身边，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莫斯提马小姐？——莫斯提马小姐！请打开您面前的任命书信。相关信息与文件会同步寄送到您当前的暂居地。”
听到公证所来的使者稍微提高了点儿声音的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刻走了神。
她微笑着致歉，顺便在心里狠狠吐槽着某位私人秘书关键时刻跑没影的不靠谱，把自己失态的责任归咎于某人早上一时兴起对她精力与体力的消耗，和刚才仪式上的莫名惹人心烦的旁观。
只是，当她用拆信刀划开这个用火漆封好、还带有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签名的黑色信封，翻出造型古朴的委任书时，那个醒目的地址让她得体的微笑瞬间僵硬，随后缓缓消失。
官复原职，对于一个被流放到萨米这种偏远地区的前万国信使来说，应当是一件好事。
但唯独这个地方——
她勉强着让自己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进行正常会议，并且接受了众人的送别礼物与寄语，机械地让自己熟悉的辞令组成美妙的词句自动回应他们，掩饰着自己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脑海总是不受控制地涌出久违的疑虑，甚至恐惧。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会和那个地方有所牵扯，除非一切都是一场早有策划的阴谋。
那是她来到这里半年后就应当接受的委派，却被她无意的回绝与拖延硬生生推迟到了今天。
或许她的拒绝、回避也是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
叙拉古最新建立的移动城市，是一座西西里夫人特别许可的新型统治方式的实验场。
新沃尔西尼。
四年前以那种方式草率地离开那里之后，她便时刻被无数梦魇缠身，难忘的美好和可耻的背叛混合成扭曲怪诞的模样，午夜梦回，记忆的碎片反复刻划，一度让她那颗水晶做成的坚硬心脏伤痕累累。
而直到今天，她再次看到那个地方，还是相似的职务安排，好像已经被长久封印的恶灵又开始从某个阴暗的角落侵入她的心房，试图摧毁她的心智。
——不如直接回拉特兰请求变更委托算了。
哪怕是去焚风热土也好。
她还没做好面对那些东西的准备。
“莫斯提马，看路！”
随着赫伯特暴吼一声，车子总算在即将高速冲过路口的那一刻停下了。
在他们停住的下一秒，另一辆不知情的货车趁着绿灯在他们面前迅速驶过。
赫伯特和莫斯提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刹车再慢两秒，恐怕莫斯提马就没机会继续考虑如何更改调令的事情了。
“……对不起。实在太累了。”
堕天使面露倦容，揉了揉眉心，只是找了个借口，掩饰自己刚才的思考。
“发生什么了？从上车开始，你就心不在焉，也不说话。”
听到他惯常的温柔语气，不知怎么的，这次她却格外难受。
那次就是这样，自己把这样的他推向无法逆转的漩涡，而如今，在这调令之下，仿佛又有什么事情要逼着她把如今的赫伯特推向绝境。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有什么东西阻塞住她的气管，呼吸不太顺畅，眼睛也有些发热：“没什么。有些心事。不是什么大事。在想行李的事。想赶紧回去收拾。”
“因为任命？去哪？该不会是叙拉古吧。”
“嗯……”
“新沃尔西尼？是不是。”
从她几乎要哭出来的微笑中，赫伯特已经大致猜出了答案。
对他，这个当事人，隐瞒是没有用的。她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只是单纯想要身边的人主动就这件事给一些积极的鼓励，好让自己暂时麻痹一番。
“博士……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安排我去那。或许还有人知道我在那次事件里把你……送上绝路。他们想要一个答案。”
“哦，那段时间的事，我真没记忆了。不骗你。”
堕天使低头看着方向盘：“我不是不想去……”
“早晚要面对的。不是吗？”
莫斯提马突然激动地怒吼出声：“面对！可能会有很多人准备好要追根究底，博士！小乐，德克萨斯，甚至整个罗德岛也已经等着……我没办法面对他们。每个人都会知道！他们都知道是我……！是啊，大不了我在你的墓前自杀了事！我早就该这么做，但……”
“莫斯提马——！如果他们真要追究，还会等到今天？！醒醒吧！只是任命而已……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追着你不放？四年了，人来人往，甚至有没有人记得有个罗德岛的博士都不一定。你该走出来了。”
“四年……四年，这么久了……却还和昨天一样。”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你一起，和你站在一边。必要时，我可以露面。好不好？”
这样说着，赫伯特捏了捏她的肩，权当给她点儿微不足道的支持。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长长地呼了口气，也知道如今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沉默着点了点头。
深色手套上，留下不太明显的印记，又很快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