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幕的家伙
谢幕的家伙是个胖子,围着围巾,拷着锁链,嚼着炸蚊子,他跳上舞台来,背景的光就熄灭了,窄窄的一束光罩着他的脸,他说:
“再见,各位!”
看客们都不走,他们知道谢幕的家伙的把戏,是啊,背景的光又亮了起来,刚才那个窄窄的光束却熄灭了,看客们发现,刚才被唯一照亮的那张脸像真正影子一样黑,仿佛随着光束的熄灭,那张脸也不再可以被看见一样。
谢幕的家伙,成了个无头人儿。
看客们开始鼓掌,背景的光再次熄灭,窄窄的光束罩着谢幕的家伙的围巾、锁链和蚊子腿,当它熄灭而背景重新亮起来的时候,胖子的脖子、手腕、脚踝和半颗牙齿陷入了深邃的黑暗,仿佛被永久的引力吞噬了一般。在胖子丢失了这一切之前,他曾经晃着手告诉大家,是落幕的时候了。
现在那只手正凭空摇晃着,像是一只微笑的蝴蝶,而谢幕的人的脚开始噼里啪啦地踢踏,不一会儿,那道阴冷窄光就照了上来,手、和脚,哦,让他再跳一会儿吧?多么美妙的节奏。
看客们鼓起了倒数第二次掌声,他们用铿锵的节奏弥补着踢踏声的逐渐消失。
舞台上只剩下一个圆形的躯干了,有人在喊:“到他的背面去瞅瞅!到他的背面去!”有人在空中投掷着七巧板和数以亿计的拼图,拼图的核心上都有磁铁,它们在空中“咔啪咔啪”地结合起来,最后拼成了马戏团的全景:惊恐的狮子、胆小的大力士、暴虐的丑角……
有的人真的跑到后台去了,他们看见谢幕的家伙的化妆台上,摆着一张纸牌,那是一张面目狰狞的梅花Q。
现在那束光已经投在胖子的躯干上了,躯干没有任何表示,除了越发急促的呼吸。
背景的光宽敞地流淌着,充溢在整个大蓬里,如同看客们的掌声一样辉煌。
谢幕的家伙从舞台上消失了。看客们在回家的路上,纷纷揣测,那也许是一个平面的人,那么他的背面是用什么材料做的?马粪纸?还是氧化汞?
只有打扫散场的清洁工才会在一些座位的下面,一些角落和一些看客的帽子里打扫出一个微笑的头,一个停止呼吸的躯干和其他的东西。
如果看客们在观看马戏的同时看见了这一起,他们会感到多么的荣幸而又恐惧呀。当他们戴上帽子的时候,会为帽子下面的脑袋是否属于自己而格外担忧。
看客们用围巾和锁链绑住地下室里的妻子。
他们的子女用蚊子的嘴唇彼此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