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那一年:第五回 针锋相对1

青史书,乱世录,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当时明月,几度春秋,风口浪尖铸传奇
望极天涯无尽处,飘摇路谁人共命途
万里关山,寂寞龙潭明或暗,正邪黑白谁评说
天地大,总无涯,烽火烈焰,千载多少云烟
机谋智计,步步为营,今朝物换星移
浮世深长路遥,知行合是谓道
风云裂变,生死无间何所恋,笑看红尘万事迁
绿竹畔,陌上花,情义肝胆,多少爱恨嗔癫
士为知己,生死约定,追觅飘渺因缘
碧血叱咤,燃尽风华,丹心笑颜灿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旧日月照,惊心动魄几时归
气势磅礴的历史画面,波澜壮阔的内外风云,
明争暗斗的朝堂矛盾,变幻莫测的君臣关系,
忠奸难猜的兄弟情义,复杂微妙的男女恋情……
《大明那一年》壹:万里关山 第五回 针锋相对
方正安道:“凌兄,我觉得人的眼睛或多或少都会流露人心,只不过看的人未必看得出来罢。”凌云冲道:“那好,那你看我现在眼睛里装着什么?”方正安注视他的双眼片刻,说道:“我看得出你心有诚意,实是相帮,不像是开玩笑的。可是眼下这当口不是谈眼力人心的时候,你的妙言妙语,我一向很佩服,但是这个时候,我真的是弄不清楚你的意思。”凌云冲道:“好吧。那我直说好了。刚才你没看见任青阳看着你的眼神?”方正安一怔,道:“刚才情况危急,我只怕雅言一时冲动闹出不必要的误伤,见你掷出酒杯救下任青阳,我便顺手扶了她一把。她的眼神我瞧见了,有什么问题?”
凌云冲道:“难道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方正安道:“你说什么?”凌云冲道:“我没想到你很憨很直,憨直到这副田地。哎,我真是望尘莫及。”方正安道:“我向来是这样子,凌兄何须奇怪呢?凌兄古灵精怪,我也实是甘拜下风。”凌云冲道:“好了,咱们就不要再互相吹捧了。我问你,你当真没瞧出任青阳的眼神对你有意思?”方正安一愣,很认真的回想一下,摇头道:“不觉得。”
凌云冲一怔,心想他怎么可能没发现,自己都发现了,正色问道:“难道你的眼睛是闭上的吗?既然你都说你瞧见了她的眼神,你怎么会看不明白她的心思?我不信你真有这么呆憨。”方正安道:“我是瞧出来了,我瞧出她想跟雅言斗气,她越是越对我作出那样的眼神,就越是令雅言生气。她这个人真的很顽皮,她是想用我气雅言,出那一剑架喉之气。”
凌云冲听得方正安这番话,心中顿时一动,回想起适才任青阳看程雅言的眼神里透着讥刺,见程雅言气得脸色发红,她笑得很得意,分明是耍人成功的喜悦,似乎她的确是在针对程雅言,而非真的对方正安有意思。难道真的是自己判断错误?方正安见他蹙眉凝思,道:“你为何会觉得她对我有意思?莫非你对她有意思?”
凌云冲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话一入耳只觉心中一跳,他蓦地感觉到自己诚如方正安所言,否则怎么会将任青阳对程雅言的眼神视而不见,一门心思尽留意任青阳对方正安是什么眼神去了。方正安见他一下怔然失色,不由得笑了起来,道:“看样子刚才在饭桌上,雅言说你一副心思落在任青阳身上动脑筋打主意,还真是没说错哦。”
凌云冲片刻一怔,瞬间恢复了惯常的不羁,呵呵一笑,说道:“可惜她从没对我有那样的眼神,不管真假,她的确是用那样的眼神看你了。女人的心实在难猜,这趟就看你能不能单刀直入摘取芳心了。”方正安道:“我可不想多添些苦头吃。我只想我要找的人快点回到我身边来,你就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凌云冲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情人自有心意。总之一句话,你去找她比什么人都管用。去吧。”说罢哈哈一笑,轻快的跑上楼梯,回到二楼房间去了。
客栈院子里,任青阳正在叫骂:“那个臭婆娘也不睁开那双瞎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算我真杀个把人也是合情合理的,要不是那个姓方的为她求情,姑奶奶我早就……”初九站在一边在喂马,看见方正安走过来,连忙对任青阳使眼色:“青阳姐……青阳姐……”任青阳道:“你干什么啊?挤眉弄眼,乱七八糟。我还没骂完呢。就算皇帝老子来到这儿,也得等姑奶奶骂个痛快才行啊。谁敢拦着我骂人,我就要谁人头落……”
初九急忙冲到任青阳身边,连声道:“青阳姐,来了,来了。”任青阳回头一看,方正安已走到面前来了,叫了一声“任老板。”任青阳走开几步,方正安拱手道:“任老板,方正安向你赔礼。”任青阳冷冷的道:“不敢当,方公子这不是折煞小女子了么。”方正安道:“任老板……”任青阳嗔怪道:“老板老板叫的多难听啊,人家也不愿意当老板啊,难道人家真的老啦?”方正安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姑娘。”
任青阳高傲的看了他一眼。方正安道歉道:“刚才是我们不对。”任青阳挑刺道:“你们?你们是谁啊?你是你,她是她,怎么说你们呢?明白吗?”方正安道:“明白。”任青阳道:“明白啊,那我们就好说话了。”方正安道:“任老板,菲菲失踪的事真的要请你帮忙呢。”任青阳没好气的道:“哦,原来你还是认定是我的不对啊,既然如此,你干脆把这个客栈翻过来嘛,找出你的人,然后抓我到官府衙门去好了。”方正安道:“任……任姑娘,我绝无此心的,我每句话都出自肺腑。”
任青阳道:“人家一个弱女子,能帮得上你这大英雄什么忙啊?方公子,你有没有说错啊?”方正安道:“话也许说错了,但任姑娘你为人有情有义,是巾帼中的须眉,我相信我不会看错的,只要任姑娘一句话,你点头答应,我心中的大石头就可以卸下来,一切看你的意愿了。”任青阳道:“你的话说得可真动听啊,连声音都温柔多了,要是你一直都跟我这么说话,那就不错了。”
方正安心下暗感歉仄,想到之前从她给自己送药到送酒,每每对她都有口气不善之处,虽然是因任青阳招惹起,但是自己却没有按捺住脾气,多少有些小辱斯文,毕竟任青阳始终没有对自己真正不利,自己却对她诸多怀疑,如此倒是觉得自己有点惭愧。他想到这里,心中颇觉歉然,温和的道:“这么说任姑娘你是答应了?”
任青阳道:“你这么说话,人家能不答应吗?”方正安喜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任青阳道:“这个我们该是你跟我了,是吗?”方正安怔了一怔,道:“是的。”任青阳道:“虽然这客栈是我的地方,可是说小也真不小呢,要找出个人来,总要费点功夫、费点时间的嘛。”方正安道:“我可以等。”任青阳道:“你还有时间吗?你不是急着要出关吗?”方正安道:“我觉得任老板真的是一位值得结交的朋友。”任青阳看他一副诚恳的神情,淡淡笑了笑,道:“那你以后就别叫我老板了。其实我一直想要问你,你这么急着出关,到底跟孙将军有什么关系啊?跟你一起的那个女扮男装的是你什么人,还有那个小女孩。”
方正安道:“雅言是我表妹,至于那个小女孩,恕我不便相告。”任青阳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甘情愿的给你找回那个小孩子是吗?”方正安道:“任老板是明白人。”任青阳道:“明白人做明白事,但是你是怎么教你那个表妹的?好人坏人都不会分?”方正安道:“任老板千万别生气,雅言向来心直口快,就是这个任性的孩子脾性,她无心的。在下代她给任老板赔不是。这一回请任老板一定帮这个忙,在下不胜感激之至。”
任青阳道:“我帮过你的忙还少了吗?你记在心里头的又有多少个啊?”方正安道:“帮一个算一个,不多不少,任老板的恩情,在下都记在心里。”初九道:“方公子放心,我们老板答应的事一定会给你个结果。”方正安道:“如此,在下先在此多谢任老板了。”说着一拱手,转身走去了。
初九见方正安走远进了客栈大门,便走到任青阳身边,问道:“青阳姐,那个小女孩你真答应帮方正安找吗?”任青阳道:“废话,照你这么说,你好象知道那个小女孩在哪儿?”说着目光逼视而来。初九一惊,道:“我还以为是你把那个小女孩从机关掉下厨房的呢。青阳姐,我该死,我误会了你,我向你认错。”
任青阳道:“喂,你跟我这么久,有见过我滥杀无辜吗?”初九低头道:“没有。当年是老板你把我从人口贩子手上买回来,我才不至于死在街头。”既而抬起头道:“就算老板真的杀谁也没关系,这里是老板的地方,你可以畅所欲言,为所欲为,我会死不认账。当然我了解老板是不会这么做的啦。但是,我一定会护着老板的,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现在护着,以后护着,永远都护着老板。这可是我心里的秘密。”
任青阳笑着戳了一下初九的头,道:“不枉费我疼你一场啊。”初九呵呵笑了笑,道:“青阳姐是大漠中的女中一杰,豪情气概,洒脱不拘,强而不欺、威而不霸,这种气度和底蕴不是别人学的来的。青阳姐待初九很好,就像初九的亲姐姐,初九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任青阳笑道:“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我成你娘了。快点告诉我,那个小女孩你把她藏哪里了?”
初九使个眼色,任青阳跟着他来到草堆边,初九掀开谷草,任青阳果然看见了菲菲,她笑着夸道:“哈,好精致的女娃娃,挺漂亮的,真可爱啊。”转向初九问道:“喂,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初九道:“刚才我在厨房的时候听见声音,她应该是从房间密道掉下来的。”
任青阳微一寻思,道:“哦,可能是这小女孩贪玩儿,不小心触动到了床上的机关,才掉落厨房地道的。把她带到我房间去,小心点啊,千万别让方正安程雅言他们撞见啦。”初九奇道:“青阳姐你想干什么?”任青阳道:“你放心,难道我会煮了这小女孩不成。”这时间天色渐晚,初九见走廊各处无人,先抱了菲菲去任青阳房间。
任青阳蹑手蹑脚的悄悄走过方正安和程雅言的房间门口,倾听了房里的动静,准备回去自己房间,不知不觉刚退着走到凌云冲的房间门口,凌云冲忽的一开门,把她吓了一跳。任青阳双目一瞪,嗔道:“喂,你想吓死人啊?”凌云冲随手关门呵呵一笑,赔礼道:“在下实在没有想到,门前竟然有这么一个大宝贝,要不然的话,我早就开门恭候任老板的大驾了。”
任青阳刻意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问道:“这时候不睡觉,还出来干什么?难道要在咱们店里面做买卖?”凌云冲轻声笑道:“不是,我是觉得肚子有点饿,想找点东西吃。任老板,一块儿喝喝酒,聊聊天吧。”任青阳道:“谢谢了,我现在不想吃东西。”说着便要走开。凌云冲道:“怎么,任老板不可以赏个脸吗?与其这样闲着,不如一起喝一杯酒啊。”
任青阳道:“不,我从今天开始戒酒了。”凌云冲道:“人无酒不欢,剑无锋不刃。如果任老板真的戒酒的话,那从今以后,凌某不就少了一个好酒伴吗?世事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实为一憾事也,该浮一大白痛惜之。”任青阳道:“哼,口是心非的家伙,恕不奉陪,你自己去喝吧。”说着转身就走。
凌云冲跟上去,笑道:“口是心非也好,心口如一也罢,就算是鬼灵精转世,恐怕也猜不透,摸不着任老板的心思玲珑啊。”任青阳道:“哼,我哪有凌公子说的这本事哦。”凌云冲笑道:“任老板的本事可不少,而且花样也多着呢。”任青阳嘴角一勾,浅浅一笑道:“是吗?”凌云冲笑道:“自从来到这五福客栈,简直是大开眼界,心悦诚服,横看成岭侧成峰,领教招数各不同,事事可见任老板的不凡之处啊。”
任青阳莞尔一笑,说道:“这还远不及凌公子的才思敏捷,观察细微啊。”凌云冲心念一转,说道:“这个地方虽然难得,与众不同,别有味道,但是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一间客栈,来来去去的都是些旅客,留不下来,何况他们身边还带着一个人,走的既不潇洒,也不随意。” 刚才任青阳在院子里大骂,客栈里都听见了,凌云冲当然也不例外,趁机跟任青阳说起程雅言这事。
任青阳将话就话道:“你倒是一个人,可是你走的很潇洒,很随意吗?”凌云冲听得这话,有一瞬间的怔色,既而笑道:“你要不相信的话呢,可以随我一起,你就知道了啊。” 任青阳哼了一声,转口讥讽道:“那个女人也不知道害羞,干吗寸步不离的,女孩子家家怎么没有半点的矜持自重。”
凌云冲道:“这倒怪不了别人,谁都放不下心里头的最爱,只要发现他出现半分危机,一点麻烦,准会挺身而出,拼命相护。这也是人之常情啊。”任青阳心中一动,只觉得他这是见缝插针的献殷勤而说的一番话,却不知道这话是他自己心意的真实流露。
任青阳秀眉一挑,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想让我为刚才的事跟你道声谢啊?你知道我在说谁吗?”凌云冲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那倒不用。”转口问道:“看起来好象任老板还在生程姑娘的气?”任青阳不屑的道:“你说反了没有?是那个女人老跟我过不去诶。我犯得着跟那个招招夺命、出手无情的女人生气么?我才没那份闲情呢。”
凌云冲见她脸色不悦,开解道:“《黄帝内经》有云: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百病皆生于气。人不是老死的,不是病死的,是气死的。不能不生气的时候呢,一定要会生气,否则伤身,伤肝,伤脑,伤心,伤……”任青阳打断他道:“能吃能喝不安康,会吃会喝才安康,用嘴巴吃饭讲享受,用脑子吃饭保安康。像你这种半夜还出来胡吃胡喝的,要遭殃。”说完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凌云冲道:“半夜?”看着任青阳的背影朗声叫道:“喂,现在亥时还不到啊,半夜还早着呢。”他说着,忽然感到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原来,原来她倒有点关心我呢。”这一想到,不但开心甚至有点吃惊。
即使是这种带着调讽口气的关切之语,哪怕只是随口一句话,他的心里也觉得一阵欢喜,因为很久,也太久,没有一个人、没有哪个人关心过他,就算是像这般调讽口气的关心也没有,他真的太容易满足了,何况这个关心他的人,还是他极有好感的女人,他心头不由得一甜,喜笑颜开的自个儿下到一楼喝酒吃东西去了。
任青阳回到自己房间,见初九正照看着菲菲,桌子上摆放着二三样小菜、馒头、包子和馅饼,任青阳奇道:“你肚子很饿吗?干吗要吃这么多?”初九道:“我刚才还没吃饭,现在和这小孩儿一块儿吃啊。”任青阳心想:“这么多好吃的,让这个小孩子也知道到底谁好谁坏,一会儿我再哄哄她,让程雅言好看。”
任青阳问道:“她什么时候醒的?”初九道:“刚刚,你回来之前一会儿。”任青阳走过去,坐在菲菲旁边,笑着和蔼的问道:“刚才那么高掉下去,有没有吓到啊?”菲菲惊惶不安的看着任青阳,未敢应声。任青阳笑了笑,又道:“来,吃饭啦,怎么啦,这么多好吃的都不合你胃口吗?”菲菲饿了半天了,听任青阳这么说,抓起包子就吃起来。
任青阳笑道:“真乖。小朋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菲菲看了看任青阳,怯生生的道:“我叫菲菲。”任青阳道:“那那个程雅言是你什么人?”菲菲道:“她是我姐姐。”任青阳道:“亲姐姐?”菲菲道:“比亲姐姐还要好的姐姐。”任青阳道:“那你的家人呢?你爹娘呢?”菲菲道:“我很小就没见过他们了,我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任青阳道:“那你爷爷是什么人呢?”菲菲忽然停住吃饭,哭了起来:“爷爷……爷爷……,爷爷死了……”任青阳见不能问下去,便抱起菲菲,哄道:“爷爷死了,可是你还有姐姐还有那个方叔叔啊,别哭,不用怕。”初九道:“菲菲啊,你知道吗?我们老板对我也像亲姐姐那么好,比亲姐姐还要好呢。”菲菲道:“真的吗?可是雅言姐姐不喜欢你们老板。”
任青阳道:“那是她不分是非黑白,不分好人坏人,你看我很坏吗?像不像坏人啊?”菲菲摇头茫然状。任青阳道:“是不知道?还是不像啊?”菲菲道:“不像。不是,姐姐不是坏人。”任青阳笑道:“那,我一会儿就送你回去,再把这些好吃的都给你带过去,好吗?”菲菲开心的道:“太好了!谢谢姐姐!”任青阳道:“那你也帮姐姐做一件事,好吗?”菲菲道:“什么事呀?”
任青阳走去床边,从墙上取下那个装着十二个翡翠生肖的红色袋子,打开木盒子,取出里面雕刻着兔子的那只,拿来放在菲菲手里,道:“一会儿你回去之后呢,把这个交给方叔叔,记住了吗?”菲菲拿着翡翠看了看,点了点头。任青阳对初九道:“初九,你一会儿带菲菲过去的时候,把这些包子还有馅饼,一起端到程雅言房间去。”初九道:“好啊。”菲菲道:“为什么你叫初九呢?好奇怪的名字啊。”初九轻轻捏捏菲菲的脸蛋,笑道:“我是个孤儿嘛,当年别人一户人家把我拣回去的时候刚好是大年初九,所以他们就把我叫做初九了。”菲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程雅言房间,初九告知了菲菲怎么丢的经过,说这只是一场误会罢了。方正安和程雅言见菲菲这么快就被找到了,出乎意料之高兴,方正安更是向初九致谢,还不断的说着要亲自谢谢任青阳。方正安开始倒有点怀疑菲菲失踪这事可能跟任青阳有关,不过现在初九这么一说一解释,他完全相信这事和任青阳无关。方正安道:“多谢你们任老板帮忙,不然菲菲没这么快找回来,这份人情,我们会记在心上的。”
程雅言道:“谁知道是不是那个老板弄走菲菲又放回来,别有用心呢?”方正安道:“雅言,你这么说就太不近人情了啊。”菲菲道:“方叔叔,任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摊开手心,方正安拿起一看,这正是他那日在任青阳房间查探密道所看到的翡翠之一,看到这个翡翠,方正安心中一惊一热,不知任青阳何意,但还是郑重的揣进了怀中的口袋里。
初九道:“方公子,程姑娘,这些点心是我们老板叫我拿过来给菲菲的,菲菲蛮喜欢的。”程雅言瞧了一眼那一盘包子,问道:“这包子什么馅儿的?”初九一怔,心下知道程雅言从进店以来,就一直怀疑五福客栈杀人越货,是家黑店,就因为有此猜疑,所以才和任青阳针锋相对、几次三番,差点还性命相搏,他们从来不吃客栈的包子,只吃馒头和小菜。初九想到这里,顺口答道:“当然是羊肉馅的了。”
程雅言像是料到他有此答,反问道:“哦?是羊肉馅就直接说是羊肉馅不就行了,怎么前面还要加上‘当然’二字?欲盖弥彰,莫非这包子馅儿真有什么不干净?”初九正要辩解,三人忽听得木板门“砰”的一声,门开,“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居然还是什么名门望族呢。”任青阳骂着,大模大样的走进房间里来。
方正安迎上去,躬身赔笑道:“任老板,多谢你帮忙找到菲菲,方正安在此谢过。”程雅言横眉道:“门也不敲,就强闯进来,你这种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任青阳寸步不让的讥笑道:“哈哈哈,你说得真好笑。如果我不是好人,那你也不是什么善人。这里是我的五福客栈,我喜欢到哪里就到哪里,你管得着个屁。”
程雅言步步紧逼的道:“你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你这包子到底什么馅儿?”任青阳右手将衣摆一撩,一脚踏上凳子,冷笑道:“那你说这包子是什么馅做的?”程雅言笑了笑,道:“搞不好就是十香肉的馅儿。”任青阳哈哈一笑,斜了她一眼,反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十香肉吗?”
程雅言道:“梁山泊的孙二娘,卖的就是十香肉。你会不知道吗?”任青阳喝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任青阳开的是五福客栈,孙二娘开的是黑店。五福客栈的包子向来都是牛羊肉馅做的。”程雅言道:“可是我看你倒像母夜叉。”
任青阳连连摇头,拍桌怒道:“你何以见得啊?打你一进门你就横挑鼻子竖挑眼,跟老子过不去,不想住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给我找麻烦,我的脾气也不怎么好惹的。”程雅言道:“发什么脾气呀?心虚是吗?”
任青阳气冲冲的骂道:“你这个混蛋,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搓成包子。”程雅言不屑的道:“难道真被我猜中了不成?”任青阳故意道:“你猜得没错,那你还不动手?”两人均觉得对方不可理喻,此话一出,都要动手。
方正安连忙慌不迭地上前拦住程雅言,劝阻道:“雅言,菲菲这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任老板还亲自送菲菲回来,你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程雅言板着脸嗔怪道:“你有没有搞错?你居然为这个贼女骂我?”
方正安道:“我哪有骂你啊,我只是说这个事实,帮理不帮亲。这个包子它确实没问题嘛,你何必没事找事呢。”任青阳冷冷瞪了程雅言一眼,讥笑道:“有一种人哪,生来命好,平常吃的好,穿的好,娇生惯养的,不知道人世艰苦,日子难过,自以为长得三分像个人嘛,就要身边的人都听她指使了。你对她好啊,她还认为你这是应该的,稍微有点不如意呢,就随便的胡闹,到处惹是生非的,这种人哪,真是世间罕见,要比在这个见鬼荒漠里见到个大湖还难呢。可是,咱们五福客栈刚好来了这么一个。”程雅言怒视任青阳,正要发作,却听得菲菲道:“雅言姐姐别生气了,任姐姐真的不是坏人,你们不要再打起来啊,我害怕。”
任青阳讥讽地笑道:“哈哈,看到没有,连小孩子也比你懂事多了,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像有些人总是疑神疑鬼,好坏不分,善恶不辨,这种人要是碰上了,可就倒了大霉了,轻呢,就焦头烂额,遍体鳞伤,要是重呢,一命呜呼,九族当诛。你这位方表哥如今沦落天涯,流落荒漠,不就是跟你这种人碰上了吗?才会有这么悲惨的下场。”
初九在一旁见程雅言诸多挑剔,早想插话了,这时接口道:“幸亏方公子他福大命大,在紧要关头碰上了我们老板,救他脱离苦海,幸免于难,真是老天爷有眼啊。”任青阳瞪了初九一眼,好象他不该说这话似的,因为任青阳从来没把救方正安这个事当成个事,在这个荒漠上,她救过的人不少,也不差方正安一个,别人记不记得自己的恩情,她更是不在乎,重要的是她自己乐意做了。
程雅言不假思索直统统的道:“你们下面接着是不是就要说这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可惜呀,可惜我表哥可不是来寻花问柳的。”任青阳一怔,暗忖:“她居然会这么想?看来这误会还不止黑店白店的问题,连人她都想歪了。”当即正色分辩道:“你错了。我也不是人尽可夫的!”语气中大有怒气。
程雅言那话不仅大胆而且突兀,方正安听在耳里一时也未缓过神来,却见任青阳看向自己,眼神冷厉非常,神情极为不悦,欲要辩白,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大声制止程雅言道:“雅言,住口!别再胡说了,越说越离谱了。”转向任青阳赔礼道:“任老板,千万别往心里去,雅言她……”
不等方正安说下去,程雅言脱口而出道:“表哥,我宁愿你找个青楼女子,也不要这个女人做我表嫂!”口气很平和,但是意思很尖酸。当程雅言看到任青阳让菲菲转送那只翡翠,她就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但是不知为何,心头便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何滋味,忍不住的竟然冲口而露。
此言一出,几人均是惊愣无比,心中一时好不讶异,方正安更是不由心头一震,惊得瞠目结舌,立刻转头对程雅言喝止道:“雅言,闭嘴!你,你还胡言乱语口不择言!”尴尬之极,话都有些打结,生怕程雅言再说,像又训又求小祖宗一样。
他说着便走近任青阳,试图安抚,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得任青阳冷笑一声,不屑的道:“哼,天鹅从不想吃蛤蟆肉,你别自作多情了!”虽然脸若冰霜,口气却很平静,既而揶揄道:“何必拐弯抹角说什么包子呢,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服气才这么带醋味。”
此话一语点破实质,程雅言脸上忽的一红,冷冷的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素来是直来直去。”任青阳讥诮道:“干吗装傻充愣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大家都是女孩子,心照不宣,要怪呢其实应该怪你自己,喜欢人家就早点儿说嘛,别等将来追悔莫及咯,哈哈哈……”
就在方程两人一愣神之际,任青阳转身对初九道:“初九,把这盘包子拿去喂狗,省得在这儿被人说三道四。”说罢冲出房门。初九端起那盘包子,走之前对程雅言道:“青阳姐大方又大量,懒得跟你这种人计较。”说着跟随任青阳出去。
方正安望着任青阳离开,呆立当场,他想程雅言刚才那番话实在太过分,任青阳定然不快,他只希求任青阳不要介怀就好。程雅言看他木然出神的样子,忿忿的问道:“你是不是受不住这样难听的话?”方正安了叹口气,心平气和的道:“我真的感到很难受,不是这些话不好听,而是我尊重你,重视你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刚才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让它再出现。”
程雅言听出他口气中的责备之意,但语调却温和平缓,并且说是因为尊重自己,心头没来由一甜,气恼之情一缓,哼声道:“我刚才不过过分一试而已嘛。方脑袋,你这个人胸无城府,别人说什么你都当真话,我只是怕你被她给骗了。哼,现在我身边的人只管身外的事情,敢问表哥,你的那颗心真的还在吗?”
方正安正色道:“当然跟你一样,同在同行。就好象现在我们留在这五福客栈里面,虽然我们被困在这里,但是它根本困不住我的心,我的心已经上路了,是一直走到关外孙将军的大营,所以我在这客栈里面,不管碰见了什么人,遇上了什么事,都动不了我的心,也折不了我的斗志,更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程雅言道:“这个荒漠真的很大,而且也确实不好走,我现在怀疑,我们是否能够走出这里。”方正安道:“我不怕走不出这荒漠,我怕你走不出自己的心。”程雅言一怔,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正安道:“不管荒漠再怎么大,最后也一定会走出去的。但是驿动不安的心,却会让我们寸步难行,永远陷死在这里。”
程雅言冷言讥讽道:“这不就如你所愿了吗?”方正安摇摇头,淡淡的道:“我们不要再说下去了。”程雅言哼了一声,气恼的道:“我偏要说,我就要说。”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跟她接触的时间也不少,可千万别说没领教过她的风骚迷人。虚情假意,花样百出,真笑容,假眼泪,是不是弄得你晕头转向神魂颠倒的了?”
方正安一本正经的辩驳道:“你说到哪儿去了?没有这回事。我倒觉得任青阳做事有几分男儿本色,豪情气概,不拘小节。”程雅言不以为然地道:“不拘小节?只怕是放浪妄为吧?”方正安摇头道:“你这么说就太不近人情了。她不是那样的人。”程雅言没好气的反问道:“照这么说,你对她倒是刮目相看了?”
方正安语重心长的道:“雅言,也许你把她看错了,她这个人其实并不坏的,她这番情谊跟胸襟倒不像是装出来的。”程雅言的口气缓和下来,恳切的说道:“方脑袋,我相信你,但是我却信不过她。但愿,但愿她真的如你所言吧。”方正安道:“我去看看她。你在屋里照看好菲菲。”说着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