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余火】【医警/警医】怜君恰似江楼月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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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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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接他,”把袋子扔回宋戎怀里,江月楼往巷子深处走去,又忽然回头扬声道,“你去接一下永仁,晚点儿在我家集合。”
“好的头儿!不过他在哪儿呢?”
“牢里。”挥挥手,江月楼脚步匆匆的往玉堂春家走去。
“牢里?”虽然不明就里,但追问到底可不是宋戎的风格,他看看袋子里剩下的两个包子,琢磨着,“这也不够啊……”
至于宋戎又去买了只烧鹅再到牢里接孙永仁的事就是他们的“日常”相处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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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早间的枪击比起来,现在街上安静的很,即使放轻脚步,江月楼也听不到什么别的声音,看来景城的市民还是被吓到了,都不敢出门。也不知道这个徐东方搞得什么鬼,大老远跑到景城来,难道就是为了摆摆官威?呵,吃了败仗还这么大的动静,姓徐的别的不说,不要脸的本事却还是有几分!
不过这都不该他操心,现在江月楼更想知道的是玉堂春此次受伤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
眼前那半扇狭窄的门只是虚掩着,江月楼心里一动,伸手推开。
“吱——”
“谁啊?”陈余之正端着碗稠油从屋里出来,看样子是想给门的合页上点儿油,偏赶上江月楼就这么走了进来。
“是我,来接你。”四目相对,江月楼刚想笑一下,忽然眼前一花,陈余之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甚至来不及放下手里的油碗,也顾不得摇晃着洒出了大半,漆黑的稠油泼洒在陈余之白皙的手背上倒显出几分触目惊心的意味来。用干净的那只手拉过江月楼的手肘,陈余之满脸焦急的上下打量,直到确定他真的没受伤,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月楼!”
刚想笑笑解释的江月楼忽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精神瞬间恍惚起来,陈余之后面还说了什么他都没记住,只记得那个名字,那两个字,从陈余之口中呼出来,又化成了初春的涓涓细流,带着寒意,丝丝润进了他的心底。月楼,他叫他“月楼”。
那些他以为早就该尘封进前世的东西、即使夜深人静也不敢轻易碰触的东西,忽然就被陈余之用一种坦荡非常的方式猝不及防的剖开在他面前。
那是他的心……曾以为死去或只能死去的那颗心……在陈医生沉稳的刀锋下,鲜血重新滋润了干涸已久的伤口,竟又让它再次跳动起来,淋漓的痛了起来。
江月楼的心口间歇的微微的紧缩着、痉挛着,他不得不大口的呼吸以缓解那种令他欢喜至极的痛苦。他努力地睁大双眼去看慢慢浸染了血红的陈余之,但他又清醒的知道这个陈余之是安全的、是鲜活的、是依旧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的,那片红色不过是他渴求了太久而滴滴耗尽的心血罢了。
终是被他……等到了……吗?
江月楼竟也怯怯不敢深思,就这么呆愣在小院中。
“你怎么了?”担忧心切的陈余之并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是看着江月楼忽然的发愣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江月楼总带着些绯红的眼尾忽的湿润了,这怎么就……那两个字陈余之没敢往江月楼身上使,可是不说破不代表看不破。陈余之何等聪明,江月楼看他之重,待他之厚,与他之亲……他心中自然是有些察觉后的赧然,最后也不过攒出一句话,“你……眼睛没事吧?”
听他出声,江月楼才有所反应,心口的绞痛刚刚缓解,无奈又正眼眶发酸,眼珠发干。
只要……眨个眼,眨个眼就行。
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缓解困境的办法,江月楼却想不到这办法又令他陷入了另一重尴尬的境地。
下一秒,陈余之决定把他看到的东西都埋在心底深处。
映着落日的余晖,有一点闪光的东西从江月楼眼中坠落,落在了陈余之下意识伸过去的手心里。
又烫,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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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那滴意外的眼泪。
“去我家吧。”虽然并肩走着,中间却总有些距离,江月楼看起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尤其心情平静之后倒比陈余之还潇洒些,说着话,便主动靠近了些。
“好。”陈余之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掌心依然有着一滴水的沉重感,他轻轻的握起手掌,就像留住了什么重之又重的东西。陈余之看向走在左侧的江月楼,发觉他在笑,于是也跟着弯起了嘴角。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现在最好什么也别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走过这条狭长的小巷,前面有方向,身边有知音,挺好。
“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奔跑,由远及近。
要不是那脚步听着过于活泼轻松,江月楼甚至都要拔枪了。他把陈余之挡在身后,面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横穿巷子跑了出来,发现他们俩以后还扭头看了一眼,又很快的跑走了。
一阵微风吹过,巷子里有些凉了。
陈余之拍拍身前江月楼的肩膀示意他没事了,可那里的肌肉僵硬的让他担心,拍完的手便没有离开,而是顺势在他肩上捏了两下,“你太紧张了,放松些。”
他们都想起了生死不明不知下落的可盈。
即使陈余之不提,那根刺也依旧把江月楼的责任心扎的血肉模糊。
因为那个小女孩儿,两人间那点超越了亲密感的氛围瞬间消散。
“嗯,回家吧。”
江月楼率先起步,带起了一阵微风,陈余之随即追了上去,“但是我饿了,想吃馄饨。”
依旧快了陈余之半步,江月楼极力压下眼底泛起的红润,像极了夕阳的颜色。
“好。”他轻声说着,脸上冷硬的表情柔和下来,只一个眼神转变,整个人身上的凛冽气质便沾染了人间烟火,那是陈余之专属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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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随性,晚来风急。
刚下过半天的雨,在天色彻底黑下来后再度光临了景城。
湿润的空气侵蚀着床上的薄毯,玉堂春只觉得喉咙深处一阵痒意,伴着几声咳嗽醒了过来。
眼前黑蒙蒙的,只有被风吹开的小窗透着些许光亮,玉堂春慢慢坐起身来,肚子上的伤口疼的他咬破了下唇。紫宁就守在外间,他不想吵醒她。
胡乱把毯子围了围,努力地和身体的不适抗争着,最后他还是瘫倒在冷硬的枕头上,视线落在漆面斑驳的雕花床栏处,那里纠缠繁复的花枝雕刻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下午展君白来的时候,他没有睡着,所以展君白和陈余之在外面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知音?三生有幸?
反复在舌尖上弹动着这两个词,玉堂春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和羞怯,那双漆黑的瞳仁中有的只剩下熊熊燃烧的业火。他是傅诚,亦是那个想要同展君白同归于尽的傅家遗孤。
“展君白……”傅诚无声的笑了起来,那场业火也随之越烧越旺,“我居然……到现在才想起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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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