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高崔克与菲利克斯系列恶魔屠夫第十四章翻译

第十四章：废墟

原作者：William King

译者：伯格曼啤酒馆

 

菲利克斯满脸焦虑地听着矮人工程师们逐个在指挥甲板向马凯森报告引擎状况，每个人都带着坏消息。看来这场次元石风暴的确对飞艇造成了巨大损失——“气囊产生了裂缝，引擎故障，叶片遭受了撞击而弯曲变形，还有一些其他结构损伤。”

“看来我们不得不停下来进行维修工作了。“ 马凯森平静地宣布，菲利克斯从窗户往下看，真希望自己能信得过这群矮人。风暴终于退散，天空依旧如往常一般阴沉，夹杂着怪异的色彩。

在他们的下面是一座巨大城市的废墟，道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样的荒凉令人毛骨悚然。狂风凄厉呼啸，搅拌着在废弃建筑物之间飘动的流沙。

这时，菲利克斯听到了一声十分高兴的喊声；终于有人将某一处的引擎修好。马凯森神色昂扬，再次掌舵，他小心翼翼地降低高度，直到飞艇离下面的建筑物只有百步。

“我们将停泊在这里，抛锚索。”

锚泊线开始坠落，菲利克斯看到了一堵已然倒塌的石墙上的小钩，这足以把漂浮的飞艇固定在原地。

“好了，快下去把钩子套上！我在甲板上稳住飞艇。”

“等等，”菲利克斯说。“但是下面可能很危险。”

“哦，你说得对，小伙子，那你跟高崔克，斯诺里一起，下去建立警戒线，确保没有敌人。”
菲利克斯真希望自己没有开口说话。

 

三人抵达地面，废墟此时看上去更加庞大，更毛骨悚然。这些建筑物似乎非常古老，巨大的石块重重垒叠在一起，没有使用灰浆进行缝合加固。最初，石块的重量和恰到好处的重叠位置使得石块能够岿然不动。这般建筑风格，菲利克斯以前只见过一次——在卡拉克八峰山里，古老的矮人要塞上的废墟亦是如此，他如是说。

“这不是矮人工艺，人崽子，”高崔克笑着，声音被裹在脸上的围巾所掩盖，这是为了防止空气中的次元石尘埃，斯诺里和菲利克斯都同样蒙着面。看起来，堕落，疯狂和变异而导致的死亡，并非屠夫所追求的末日。“这些建筑看上去有类似之处，也许是仿造的，也许是雇佣了矮人顾问，但绝非矮人的杰作，因为石雕十分粗糙，校准也不完美。”

菲利克斯耸耸肩，感到了肩部的锁甲沉重，但自己依旧很高兴身穿了盔甲。在这种陌生而危险的地方，防护多多益善，现在再来一副全身板甲都不嫌多。他环顾四周，三人所处的街上铺满了巨大的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着古怪的符文。风在荒凉中诡异地飒飒作响，周围很冷，充斥着神秘的感觉，菲利克斯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我从来没听说过在如此遥远的北方会有人类城市，而且建筑看起来也不像是精灵工艺。”

“精灵的工艺？！”高崔克轻蔑地说。“你为什么会把这俩毫不相关的词联系在一起？精灵没有工艺，他们不会。”

“这也不像是野兽人，或者混沌部落所建造的，他们造不出这样的建筑，看起来也十分古老。”

“在混沌荒原里，事物的外在都有可能欺骗你。”

“什么意思？”

“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幻觉和幻影，据说在混沌荒原深处，混沌四神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和毁灭一切。”

“那我们最好别太深入。”

“是的。”

一声可怕的哀嚎在废墟中响彻回荡，如同受折磨的灵魂在凄厉地尖叫，又或是某种疯狂的怪物在这无尽的荒原中迷失，孤独地呼喊。菲利克斯转过身，拔出了剑。

“那是什么？”他问道。

“我不知道，人崽子，但可以确定的是，一会儿就知道了。”

“斯诺里迫不及待了！”屠夫十分高兴地说。

菲利克斯瞥了一眼悬挂在飞艇一侧的绳梯。他从不喜欢攀爬绳梯，但还是十分庆幸绳梯还在附近。那奇怪的叫声又响起，更近了，但依旧难以判断距离。

从这些废墟的回声来判断，叫声可能来自数里格之外。菲利克斯安慰自己，至少发出这叫声的怪物还未察觉。他用手指摸了摸胸前的护符，但没有感受到温暖，也许这里根本没有黑魔法，也许护符的效力在刚才的风暴中已经耗尽。他注意到飞艇两侧的宝石现在也没有发光，这是好是坏，他无法分辨。

瓦列克从飞艇上向他们示意，似乎想知道他们三人是否在清除威胁。菲利克斯摇了摇头，示意飞艇的人先不要采取行动，先等三人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在发出喊叫。

“我们应该调查尖叫声吗？”菲利克斯问道。

“好主意，人崽子，”高崔克恶狠狠地说。“我们先在这些废墟中侦察，看看能走多远，也许我们应该分开，这样就能探索更多的路！”

菲利克斯说：“这只是一个建议，你没必要讽刺我。”

“听起来这对斯诺里来说是个好主意。”另一个屠夫说。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从废墟中显现，看上去是人样，但十分肮脏，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菲利克斯不确定是否真的是个人。他感觉到斯诺里和高崔克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们没有明显地改变站位，似乎更加警惕，随时准备向任何方向发出攻击。

菲利克斯听到他们身后一阵丁当声，立刻转过头来，看到绳索末端的抓钩松了，飞艇在微风中逐渐漂浮。这艘船的引擎恰好在此时熄火，绳梯也因此漂摆不定，逐渐远离三人，他暗自咒骂，然后转过头，强迫自己再次注意那个身影。

他看得出来，那确实是个人。他拖着脚蹲着向前走，头发很长，直到腰部，胡子很脏，几乎拖到了地上，手和胳膊裸露的地方长满了溃烂的脓疮。他疲惫地一瘸一拐地走到他们站的地方，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他倚在一根看上去像是用筋把几根人骨绑在一起的手杖上。一个头骨从手杖的顶端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个人的目光里充满了忧郁和疯狂。

“滚出我的城市，否则就把你们拿去喂野兽。”陌生人终于开口，他指了指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上面有着许多铜质的护符。菲利克斯可以看到护符的雕刻都是骷髅模样。

“什么野兽？”高崔克说。

“斯诺里认为你是个疯子。”斯诺里也开口。

菲利克斯心想，斯诺里也会能叫别人是疯子。

“这里的野兽害怕我，崇拜我，”那人说。"这里的生物视我为神。"

菲利克斯看着那个人，想着这人一定是疯了，不由得心生恐惧。另一方面，菲利克斯也不想仅仅因为这人疯了就出手杀死他，这人显然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所以可能会有对他们有用的知识，也许，迁就这个疯子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么我该如何称呼您，强大的智者？”菲利克斯问，希望俩屠夫能稍微配合自己做戏。他知道，自己在孤注一掷，但终究还是试试的好。陌生人似乎在考虑着。

“汉斯，汉斯·穆勒【Hans Muller】——但你可以叫我【圣者，the divine one】。”

“你在这里做什么，圣者？”菲利克斯轻声问道。“你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我迷失于此。”

“你在基斯里夫那儿就走错了路，对吗？”高崔克讽刺地问道。菲利克斯看到屠夫的斧头已经跃跃欲试，斧刃上的符文上闪着微弱的光芒，这通常是非常糟糕的信号。

“不，矮垛子，我是一位法师，我当时在试验某些传送/移位【Translocation】法术，结果出了问题，最终来到了这里。”

“矮 垛 子？”高崔克说着，声音里带着威胁。

“相位转移？”菲利克斯急忙问道，这人是个巫师，菲利克斯并未感到放松，他对巫师向来不怎么感兴趣，因为他曾有过几次糟糕的经历，都与巫师相关。

“一种在两处地点之间瞬间移动的法术，我的理论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我大受鼓舞，可法术效力过于强劲，我传送得太远，结果到了这儿，庆幸地是，当地的生物因此把我当做了神明。”

“告诉我们，圣者，你知道卡拉格·督姆吗？”菲利克斯问道。

“啊，那只强大的恶魔又回到了那里。”穆勒立刻回答。

当提及恶魔这个词时，菲利克斯不寒而栗。在混沌荒原中，这种天地间至邪至恶的生物完全有可能存在。

“恶魔？”

"预言中提到的恶魔，大破坏者。它等待着一位持斧勇者的到来，来实现预言和完成宿命！”

“请细说。”菲利克斯颤抖着说。

看到菲利克斯的反应，法师的眼睛里闪过一种奇怪而鬼祟的神情，用淡红色的舌尖舔了舔嘴唇，他看上去既扭曲又狡猾，菲利克斯突然觉得不该信任他。

“我的野兽必须吃东西了。”法师说着，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他的手在空中移动着，似乎在积聚奇怪的发光能量，并逐渐凝聚成了闪闪发光的光球，包围了他的手，就在他准备抛出光球时，高崔克的斧头一闪而过，从手腕处砍断了那人的手。光球从穆勒伸出的手指上落下来，落在地上，产生了爆炸。一股热气从菲利克斯身上吹过，他感到了刺痛，以及一种奇怪的眩晕。

不一会儿，他恢复了知觉，眼前的亮光也逐渐暗淡，庆幸地看到高崔克和斯诺里完好无损，而那巫师已经消失。

“那不是一个威力很强的法术。”菲利克斯说，“他不可能是一个法力强大的巫师。”

“我不太同意，人崽子，”高崔克说。

“什么意思？”

“不要放松警惕，四处看看。”

菲利克斯照做了，他首先注意到的是，飞艇不见了。接着他注意到了屋顶，墙壁和石板地板上排列的奇特图案。

“下次遇到巫师，记着，人崽子，”高崔克说，“先把他宰了，然后再问问题。”

 

他们走进一间形状奇特的房屋，站在了房屋中央的五角星之上。在五角星的每一角上都摆放着一个人类头骨，每个头骨内都镶嵌着某种发光物，绿光从头骨的眼窝里渗出。头顶是巨型石头屋顶，房间墙壁的石头材质和废墟里其他地方一样，街道之间的裂缝里长着奇怪的发光苔藓。

“这在哪里？”菲利克斯低声说。这个地方的气氛让他不由自主地保持着安静，一种警觉的气氛，一种古老而邪恶的感觉，预示着威胁。他的话回响在室内，屋顶阴暗处，有什么东西沙沙作响，菲利克斯真诚地希望那只是小蝙蝠。

“斯诺里不知道。”斯诺里大声说，“也许，我们在地底下某个地方。”

“去看看。”高崔克大步走向五角星的边缘，而他的举动，似乎让地板上涂画着的线条开始发出明亮的光芒，菲利克斯汗毛直立。

“不！等等！”他喊道。

高崔克毫无顾虑，大步前进，当他的脚触到五角星的边缘时，火星飞溅，他被耀眼的光所包围，空气中充满了十分刺鼻的气味，不一会儿，屠夫被抛到五角星的中心，这并未阻止他，他又一次扑向屏障，但又一次被甩了回去。

当这一切发生时，菲利克斯只有茫然地目睹着。但他发现，咒语每起一次作用，头骨就发出明亮的光芒；而高崔克被弹回至中央后，光芒则又立即变暗。

“你可以试试砸碎其中一个头骨，”菲利克斯建议。高崔克没回话，而是踩到五角星的一端，举起斧头，猛力向下劈砍，刀刃上的符文发出了光芒，头骨碎成了无数碎片。一团灵气从上面升起，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凄厉的哀号，仿佛被囚禁了几个世纪的灵魂终于获得了自由。随着哭声平息，剩下的头骨也逐渐暗淡变黑。这次高崔克轻易地走出了五角星。

众人迅速检查，发现只有一条路可以离开这个房间。这条路经由一条长长的坡道，进入一片阴森，如迷宫般的走廊。天花板上镶嵌着发光的宝石，照亮了整个区域。菲利克斯以前在卡拉克八峰山下面见过类似的物体和杰作。

“那些宝石看上去确实像矮人工艺。”他们大步走过走廊时，他说。

“是的，人崽子，确实，也许卡拉格·督姆的居民和这里的城市曾有贸易往来。”

“也可能是卡拉格·督姆被这里的人掠夺过。”

“你的想法十分黑暗，但不失为一种可能。”

他们又一次沉默，高崔克带领他们轻松地穿过了迷宫走廊，他总是充满信心地前进，从不需要往回走。矮人们在寻路上的自信，让菲利克斯大为赞赏，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一个人在这走廊里，肯定早已迷路。

迷宫里再次笼罩着可怕的寂静，菲利克斯大气不敢喘一口，也绝不敢放松，他时不时地停下来回头看一眼，以防身后，因为他觉得随时都可能闪现出一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后背。

在行进间，菲利克斯挂念着飞艇，内心希望飞艇没有抛弃他们仨，目前的情况非常不利，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没有食物和水，也不知道自己的确切位置。如果他们返回地面，依旧在废墟中的话，那么还有可能会吸引飞艇来救援，但如果它已经走远，那他们仨真的就凶多吉少了。菲利克斯十分不看好自己能从这里徒步跋涉回到文明国度，而从这一路上的景象来看，活下来都希望渺茫。

努力地把这些想法推到一边，菲利克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周围的环境，这条走廊逐渐开阔，通往了一条长长的门厅，光线从高空上照射下来，闪闪发光的尘埃颗粒在光中闪烁，大厅本身就已经有数层楼高，每层都有一座画廊。巨大的装饰池里盛满了漂着浮渣的水，水池占满了底层的大部分。水池中央有一处喷泉，早已停止工作，喷泉被塑造成了一尊身着盔甲的战士雕像，这名战士看起来很像人类，但他比人类多了只胳膊，握着一件权杖。

菲利克斯走到水池边，往里一看，水十分浑浊，有一小片绿光在里面闪烁，如同被困住的星星。他以前见过这种东西，知道那是一块次元石。

“这水铁定不能喝了。”他嘟囔着，感到了口渴。正当他还在思考时，水中浮现出一个扭曲的倒影，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巨大的翅膀阴影在他身后越来越大。

“当心！“他喊道，然后向后一跃，远离了水池，一副锋利的爪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劈了个空，菲利克斯仅能快速看一眼，那仿佛是一个十分丑陋，长着翅膀的人形怪物，很像他之前在战场上看到的生物，接着，那只怪物没有站稳，跌进了池子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菲利克斯喘了口气，抬起头来。一群长着翅膀的生物出现在上方高耸墙壁的走廊上，然后飞向空中。它们腾空飞起，拍打着翅膀，打破了寂静。这些动物十分暴躁而吵闹，刚才企图攻击他的那只一定是从很远的上面俯冲下来的。

“鹰身女妖！”斯诺里喊道。“好耶！”

高崔克挥舞着斧头，看起来很严肃，而斯诺里像个疯子一样咧嘴大笑，看到即将到来的狂暴战斗，他高兴地蹦蹦跳跳。菲利克斯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水池，当怪物浮出水面时，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水滴浸透了它的脸，它开始尝试飞起，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尖叫，这时，一条像缆索一样粗、上面覆盖着许多吸盘的巨大触须从水里伸出，紧紧缠绕住了怪物，并将它拖回水下。菲利克斯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去乱玩水，而很快他也没时间考虑了。

一群鸟身女妖怪物从天而降，菲利克斯很快就被怪物包围，它们拍打着的翅膀，散发出了恶臭。菲利克斯躲开了突袭而来的一只爪子，并举剑反击，砍下了伸过来的爪子，瞥见了一张扭曲得可怕、尖叫着的脸。他迅速地又在周围挥出一剑，给自己拉开空间。矮人的战斗嘶吼，以及鸟身女妖地狱般的嚎叫在他耳边回响。

他扭过头去，试图寻找屠夫的踪迹，并打算朝他们集合。但正在此时，他感到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而自己仿佛失去了重心，翅膀的扑棱充斥着他的耳朵，腐肉的气味塞满了鼻孔，他意识到自己被一只女妖抓住，就像一只田鼠被捕猎的老鹰所逮住一般，被抓起到半空中。

这东西的加速度实在惊人，他向下看了一眼，目睹到了其余的战斗，斯诺里和高崔克在一群怪物的中间，周围躺着残破的怪物尸体，还在增加。高崔克伸出手抓住其中一只的腿，把它硬拉了下来，干脆利落地一斧子斩首。旁边的斯诺里抡起锤子，砸中另一只女妖的肩胛骨，当这只残废的怪物扑倒在地时，屠夫同样一斧子砍下其头颅。

池子里的水炸裂沸腾起来，一只庞然大物从水中显现，它越来越多的触须缠绕住了女妖，最终使其丧命。一个巨大的脑袋破出水面，一个圆形，水蛭状的巨口，里面满是针尖般的牙齿，菲利克斯的注意力被其吸引，他本来打算向上戳刺抓住自己的鸟身女妖，然后落入水中缓冲——但现在看来，这似乎已经不是个好主意了。

斯诺里看到了在半空中的菲利克斯，于是抡起锤子，直接朝鸟身女妖投掷。菲利克斯下意识躲避，锤子笔直地飞来，击中了女妖。随着一声可怖的骨头断裂，菲利克斯突然颠簸着朝水池下落。

“不！你这个笨蛋！”他喊道，汹涌的水浪在身下翻滚，空气在耳边呼啸而过。池子里的巨型怪物抬起头来，眼睛如同人眼一般。在那一刻，菲利克斯突然想到，这个生物可能曾经是一个被混沌那可怕力量扭曲的人所变异而来。然后水蛭怪物的巨口往上一仰，尖牙血盆大口扩张开来，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要死了。如果自由坠落没有让他死亡，那也会被可怕，黏糊糊的触须缠住，并被拖进那张恐怖的巨口中。

他意识到一丝绝望，但不甘让他感到了愤怒。如果自己要死了，也要带着这水怪一起陪葬！于是他扭动身体，将位置调换，在撞到水蛭怪物的同时，他把剑往下刺进怪物的黏稠而弹性的血肉中，菲利克斯的身体重量，再加上他手臂的力量，直接为手中的利刃提供了巨大的动力，直直地切开了怪物的肉，刺进了怪物的大脑，触手立刻瘫倒。

强烈的撞击使菲利克斯喘不上气，但他没有感觉到任何骨头的断裂。这头水怪那橡胶般又大又软的身躯，为其提供了缓冲。他迅速地跳了起来，从那东西的头上跳出水池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碰到水。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高崔克和斯诺里已经驱赶了鸟身女妖。幸存下来的怪物已经飞到空中，迅速地扇动着翅膀，逃过了屠夫的攻击。他朝身后瞥了一眼，看到了水怪已经沉入了恶臭的水面下。

斯诺里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锤子。他抬头看着菲利克斯，咧嘴一笑。“我扔的准不？哈！”他说。

菲利克斯强忍住了想要砍死斯诺里的愤怒。

“我们得继续前进，”高崔克说，“没时间了。”

菲利克斯停下来，揉了揉他的肩膀，划伤处很痛，而受伤处周围则好些。幸运的是，鸟身女妖的爪子并没有刺穿他的肩膀，虽然爪子折断了一些盔甲链，并刺穿了皮背心，刺进了胳膊。不过更像是轻微的抓痕，没有什么大伤。正常情况下，他会停下来清洗衣服，处理伤口，但在这些混沌生物盘踞的废墟中，他一刻也不想逗留，更不想脱下护甲和衬衫。说实话，他在这里也没有看到能用以清洁的水。

当菲利克斯还在查看伤势之时，高崔克和斯诺里已经继续沿着似乎走不到尽头的阶梯一直往上走，他赶忙追上二人，不想一个人留在后面。自从鸟身女妖袭击之后，这个地方变得更加寂静，让人不禁想象，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邪恶之物。

长时间不停歇地攀爬楼梯让菲利克斯感到了酸痛，大约已经爬了有十层之多，而下面的水潭依旧可见。突然，一个弯曲的头骨，有点像人，但长着山羊角，嘎吱嘎吱地从他的脚边滚落。它上面甚至没有附着腐肉。菲利克斯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它又轻又冷，十分干燥。往里面一看，上有划痕。一个恐怖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鸟身女妖把利爪伸进被切断的头颅中，并挖取大脑吞噬，一想到此，他急忙把颅骨扔掉。它掉落滚动，咔嗒咔嗒地落在了一堆颅骨之中。

他们显然已经到达了鸟身女妖筑巢之地，因为那里到处都是骨头；被敲裂的骨架，骨髓已然不在，血肉早已剥离。野兽人、变异人以及人类骸骨混杂在一起。它们之间，许多已经都被浅棕色的粪便所沾染，臭气熏天。尽管嘴上裹着围巾，但菲利克斯还是忍不住想吐。他不知道还要再走多久，这一路上都是这般恶臭而瘆人的景象。他想为何穆勒要在这里居住，那人又是如何在这些凶残的怪物中活下来的，是他的魔法吗？或者他已经和这些生物达成了某种协议？菲利克斯不得不认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而事实上，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为了生存的契约和盟约是无法想象的——而在那之后，还得考虑自身的食物和水源。

也许，汉斯·穆勒在刚来这儿时，神志还是正常的，但这儿的食物——被污染的肉和肮脏的水，将他彻底逼疯。菲利克斯不情愿地考虑着，如果他们不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路，这可能也是他和矮人们的命运。此刻，选择死亡似乎更加可取，但谁知道呢？也许当你的大脑在这般影响中逐渐退化，次元石的腐蚀逐渐吞噬你的思想时，你也将失去选择权，甚至会变得原始而嗜血，喜欢上这样的食物。他又一次把这念头从脑袋里挤出去——这时楼梯终于走到头了。

前方，高崔克站在一个巨大的拱门前，门楣上雕刻着大量恶魔神像，神像似乎在嘲弄着过客，露出狰狞的獠牙，伸出猩红的舌头，表情十分疯狂，而又放荡，充满了狂乱，菲利克斯对雕刻出这般亵渎之物的人感到畏惧。拱门本身用一块巨大的石板加固封存，上面刻着扭曲的文字，菲利克斯不禁将这些文字与混沌的黑暗之仆联想在一起。这些痕迹逐渐明显，显示着这座被摧毁的城市里，至少目前他们所处的这一部分，长期以来一直是那些混沌部落的巢穴。

高崔克伸出手去推石板，但是石板纹丝不动。因此，屠夫逐渐加大了力度，直到他手臂巨大的肌肉膨胀起来，背部肌肉猛涨，手臂上青筋暴露，额头上满是汗珠，呼吸急促。斯诺里也加入了他一同推石板，但是他们的力量加在一起也没有丝毫的作用。菲利克斯甚至没有费心去帮忙，他俩中间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挤进去，再说，自己的那点力量杯水车薪。

最终高崔克放弃了，他退后一步，用一只粗壮的手抓了抓自己的头，然后拿起斧头，看上去好像在考虑用它来劈门，但接着咧嘴一笑，伸手去摸一个刻在门楣上的妖魔头像，将妖魔伸出来的舌头压了下去，它动了一下，拱门顿时开动，仍旧还在推门的斯诺里立马摔倒在地，脸直挺挺地撞在后面尘土飞扬的石板上。

“问题不大，他是铁头娃。”高崔克嘟囔着，大步跨入拱门，菲利克斯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走廊，急忙跟了上去。

 

进入拱门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开阔平台之上，前方有像城垛一样的围栏，而身后则是一堵巨大的墙。菲利克斯大步走到围栏前，低头一看，立刻意识到他们目前就位于一座巨大金字塔的最高第二层，而在他们之下，都是下层阶梯。在一旁，一排巨大的楼梯一直通向地面，也通向金字塔的顶层，菲利克斯快速爬了上去。金字塔的顶部是一座巨大平台，十分陈旧且摇摇欲坠。菲利克斯小心翼翼地走到平台边，往下看。

在下面很远的地方，就是那只水怪所处的水潭，以及鸟身女妖筑巢的所有走廊。沿着这座平台的边缘围栏，架设了一圈锁链和手铐，他慢慢地意识到了平台的用途——这是用以献祭的地方。受害者或俘虏们被带到此地，然后被扔到下面的水池里，任由水怪吞噬他们。如此惨无人道的仪式，这并非任何尚有理智和良知的人能做出的事情。

问题是，这么巨大的金字塔，纯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建造的吗？还是说其原本并非如此，但随着混沌邪恶的力量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蔓延，而因此堕落？甚至有可能，就像高崔克所提及的那样，整个建筑物都是出自邪神以及混沌之徒之手？

想来想去，菲利克斯觉得这般思绪对自己脱离目前的处境毫无帮助，他们抵达了一处高点，但却不知道飞艇在何处，也不知道如何找到它，而如果不快点找到飞艇，那他们仨离死也不远了。

他回过头来，扫视着地平线，想着，如果飞艇还在附近，自己一定可以看见。透过云层，他眯起眼睛，试图集中精神，此刻的他多么希望从飞艇下来之前能带上望远镜，茫茫之中，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群鸟身女妖在头顶上空盘旋。

终于，在很远的地方，他极力张望着，发现了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似乎正在朝自身方向移动。他向西格玛虔诚祈祷，希望那就是【葛朗尼之魂】号，然后快速跑到平台外缘，大声喊叫，让矮人上来一同呼救。但同时；一大群野兽人从下方的废墟中出现，沿着街道向金字塔奔来。两只鸟身女妖在兽群头顶上飞舞，露出肮脏的舌头，尖声嚎叫。

无疑，正是这些东西引起了野兽人们的注意。他还没来得及趴下，一个长相凶残的混沌仆从就发现了他，拿起手中的长矛指着金字塔上方。这一群令人作呕的动物发出了兴奋的嘶吼，开始沿着长长的楼梯向他们奔来。菲利克斯咒骂着自己的倒霉，向斯诺里和高崔克靠拢。

这俩矮人屠夫对数百上千个向他们冲来的野兽人似乎无动于衷，可即使是像他们这样强大的战士，也无法应付这般数量。

高崔克说；“楼梯将是我们唯一的地形优势。”高崔克审查着四周，“得尽量减少接战面积，让敌人面向我们。”

“听起来不太公平。”斯诺里说。“那群杂碎爬到我们这儿的时候早累了，也许我们应该主动下去，刚个正面。”

“他们是混沌生物，没什么公平可言。”

“那好，斯诺里懂了。”

菲利克斯绝望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又要死了，而且要在两个疯子的陪伴下死去。咋就这么倒霉，这一路上已经撞见了如此邪恶的魔法、从一只吓死人的触手怪物和一群变异鸟身女妖的攻击中幸存下来，最后还要被一群野蛮而笨拙、畸形怪状的变异怪物所淹没。

当注意到远处的小黑点已经逐渐变成了飞艇的确切轮廓时，他立马把头转向天空，祈祷着西格玛的祝福，飞艇正朝自己飞来。菲利克斯又往下看了看，那群野兽人快爬到金字塔半腰了，再回头看看飞艇，虽然还是很远，但它速度很快。就算如此，菲利克斯还是不敢奢望飞艇能及时赶来。

兽群正大步攀爬，一群扭曲的怪物汹涌上，挥舞着长矛，发出了吼叫，菲利克斯能清楚地听到石阶上的野兽蹄子，不由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这段时间里他比死还难受，纵使他们还有一线希望逃走。

飞艇掠过野兽人。菲利克斯可以看到飞艇外壁已经清扫干净，所有的引擎都恢复了运作，气囊上的裂口已经补好。这真是难以相信，这群矮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补完毕，看来他们没闲着。菲利克斯现在可以看到，船舷的阀门和船底的舱盖都是开启的，有人打开了舷窗，一颗颗黑色的球体被抛下，落在了冲过来的兽群身上。其中一个黑球在空中爆炸，弹片四处飞溅，野兽人顿时发出了痛苦的惨叫，菲利克斯意识到飞艇的矮人在扔炸弹！

越来越多的炸弹落下，在兽群中炸出了数个洞口，肮脏的混沌野兽停下来，咆哮着，对着天空挥舞起他们的武器，有一两只向飞艇投出了长矛，但没有击中，落下的长矛又直直地飞入紧紧挤在一起的野兽人中，刺穿了他们。有那么一会儿，菲利克斯希望这群野兽会因为害怕而溃不成军，但紧接着，从散乱的兽群中出现了一只庞然大物，大声吼叫，逼迫野兽人继续攀爬，他们再一次行动了起来。混乱的兽群给了飞艇宝贵的营救时间，它已经抵达三人的头顶。菲利克斯可以看到瓦列克在他上方的舱口，正在向下抛出绳梯。他知道自己即将获救，长叹了一口气。

然而飞艇带着绳梯从他身边划过了一段距离。他们在搞啥？，菲利克斯想，看了即将来临的野兽人，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然后他意识到，飞艇尚有惯性和冲力，引擎发出的啸声表明，马凯森已经十分熟练地倒档减速，逐步稳住飞艇。

【葛朗尼之魂】现在正盘旋在金字塔上方，菲利克斯转过身对屠夫大喊：“快过来！我们必须去寻找卡拉格·督姆！那儿才是你寻找末日的地方！”

屠夫们看着他，好像他疯了一样。菲利克斯意识到，这两人确实想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中求死，这点启发了他。“卡拉格·督姆里有更加强大的恶魔！它污染了神圣的矮人土地！杀死它是你的责任！”

菲利克斯心想着，为了让屠夫不犯蠢，自己已经竭尽所能，该走了。他头也不回地爬楼梯，跑到顶部，绳梯正好在中央镂空的地方——他够不着。他能听到野兽人的咆哮，非常近。他冒险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斯诺里和高崔克正在挑衅地挥舞着武器，心想野兽人很快就会扑上二人。

他转过身来，绳梯正朝这边移动，立即作出了决定，把剑插进鞘里，纵身一跃，伸手去抓梯子，一时间，他感到身下巨大的高度落差使他头晕目眩，然后手指抓住了绳子。冲力几乎要把胳膊扯出来，先前被鸟身女妖擦伤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设法抓牢，然后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摇晃的梯子，开始往上爬。

他往下看了一眼，看到屠夫正朝平台边缘的方向跑去。

“斯诺里！高崔克！”他大声喊叫，示意二人去抓绳梯。

就在他们后面和下面，第一只野兽人爬上了平台。屠夫们抬起头来，两人几乎同时抓住了绳梯，并被拉离了金字塔，飞到空中。当他们急速远离时，菲利克斯看到了一大堆狰狞的面孔正瞪着他。

这时，有东西从飞艇落下，菲利克斯意识到，马凯森是在投放部分压舱物，以便他们能迅速上升。落下的污泥和鹅卵石落在了野兽人身上，而他们投出长矛予以回击。当长矛飞过时，菲利克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然后飞艇快速远离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兽群。

他回头看了看刚才的地方，一件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这群野兽人的先头部队正被后面涌上来的同伴推搡，跌落出了平台，而且随着平台愈发拥挤，不断有野兽人被推落。

菲利克斯祈祷着感谢西格玛，并开始向上攀爬，进入【葛朗尼之魂】，安全到达舱盖后，他蹲下将屠夫拉上了飞艇。

“咱们错过了一场战斗，飞艇先来了。”斯诺里说道。

菲利克斯狠狠地瞪了斯诺里一眼。这个白痴是在开玩笑吗？

远处的野兽人坠落地惨叫声依稀可以听见。

 

“你怎么发现我们的？”菲利克斯问瓦列克，化为废墟的城市渐渐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中。

瓦列克说：“你们失去踪迹后，我们完成了维修工作，所有空闲的矮人都在用望远镜寻找踪迹。”算你们运气好，我们恰好看到了一大群带翅膀的怪物在废墟中心的金字塔上飞翔，我们认为一定有什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菲利克斯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吸引了那群兽群的东西，同样引起了飞艇的注意。他一想到，如果这是在夜间，那么被找到的希望将更加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