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第九帝——汉彰帝刘贺》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引狼入室
余下的日子里,刘贺没再举办宴会招待宾客,并在离开昌邑国时将李氏嫁给了龚遂的儿子,与李氏年龄相仿的男子比比皆是,当日出席祭典的未婚男子都为李氏不值,众人原本以为刘贺即使不纳李氏为妃也会将其嫁给朝中重臣。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刘贺在赐婚后让龚遂一家从长安返还原籍昌邑,安排的也只是昌邑王府郎中令这样的闲职。龚遂此人与汲黯一样平庸且好虚名,常常自作聪明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在他人眼中,汲黯龚遂是刚直不阿的谏臣,在明白人眼中却是在仗着身后势力挑衅皇帝权威。武帝处置那些名不符实的士人时就常被汲黯当众发难,汲黯还为此惹怒武帝丢了官职。沽名钓誉的庸碌之人有了一定名气后就喜欢四处招摇撞骗附庸风雅,身值壮年却不愿意脚踏实地安分活着,脑子里想的都是巧取豪夺不劳而获,在民间影响极坏。龚遂非议刘贺奖励有功之人则是汲黯非议武帝惩罚奸人的另一个反面,赏罚若不分明,善恶就会颠倒,好人越来越少,坏人越来越多,违法乱纪之事随处可见,直至道德沦丧国家灭亡。一个人做好事即便初衷并不是为了名利,理所当然应该得到应有的奖赏,而一个人做了坏事即便初衷并不是为恶也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刘贺将身份可疑的李氏配给龚公子既可以钳制龚遂又可以排挤李氏,实乃一举两得,这也是俗话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龚公子被赐婚后手舞足蹈,美貌的李氏不仅体有异香还身怀绝技,能娶到如此美人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这完全就是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到了头上。龚公子迫不及待接李氏进门的样子让龚遂十分无奈,龚氏只是昌邑王府家臣里不受刘贺所喜的末流,娶皇族女子为妻这样的好事落到龚家人头上实属异常。李氏有些不甘,他们费了那么多心思安排一切却没达到目的,看来刘贺是一个不容低估的对手。许广汉的儿子许嘉与高皇后的哥哥分别担任昌邑国的左右丞,两人对刘贺忠心耿耿,治理昌邑国时也尽忠职守,昌邑国如刘贺亲政般景然富庶,刘贺将李氏嫁给龚遂儿子后仍不放心,又让许嘉暗中看管好李氏。
安排好昌邑国的事情后,刘贺带着众人回到了长安。田武库回到长安后发现自己得了蛊病,初时以为只是风寒,半个月后居然有发展为肺痨的趋势。田家本是用蛊世家,田蚡就以用蛊害人出名,虽然田家从清洗王氏外戚中幸存下来的后人已金盆洗手不再用蛊,但田武库从小看着父亲为武帝配置各种化蛊解药也知道被暗算了,可李氏并没有机会下手,证明李氏那伙人有更厉害的同谋潜伏在长安城中。张良曾研制出一种克制蛊虫的良药三石汤,不过长期服用会导致身体残疾,容貌也会受到影响,武帝当年见试药的妃嫔身体变得畸形后就停止服药并淡然等死,他终于明白李夫人得病后为何甘愿赴死,目睹引以为豪的容貌渐渐被毁无异于杀人诛心,活着或许只会更悲惨。田武库也不愿意服用三石汤,只能厚着脸皮千里迢迢跑到蜀地寻找王峫的弟弟王邛化解蛊虫。王邛见到田武库的症状后就知道是天皇使者下的手,他为了保命并没有为田武库驱虫,反而将田武库拒之门外。能在不被觉察的情形下对田武库种下蛊虫,看来除了王家,项氏一族还收买了更厉害的角色潜伏在刘贺身边,这样的人王邛惹不起,况且上月何氏之死就是天皇使者在对王家施威,此时他不可能再引火焚身。
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得知田武库被下蛊后人人自危,霍光让接触过田武库的人都待在家里隔离,有感染症状的全被杀死烧埋了,这是为了避免传染病扩散的无奈之举。瘟疫在十几年前经由武帝迅速蔓延,连西域各国都未能幸免,所以必须严防死守,太医院的人发现只有与武帝有过身体接触的人才会得病,霍光才让所有妃嫔与宫人为武帝陪葬。田武库得知长安城的亲眷被霍光清理干净后不敢再回家,生无可恋的他只得南下逃命,据说南方的人在武帝时就没受到瘟疫影响,或许蛊虫不喜欢潮湿的南方。忠心的随从将田武库送至属地边境后带着信物回到了长安城,隔离半个月确认没被感染才向霍光及刘贺复命,霍光与刘贺看完密信后对外宣称田武库染病致死,没再派人追捕染病的田武库。
武库令之职空置了出来,丙吉提议让萧望之担任武库令。霍光对萧望之的印象并不好,少年时的萧望之虽然生得高大俊美但性格狂傲,见丙吉举荐萧望之,他在多年后再次传萧望之到郎署问话。萧望之在门禁前解下佩剑并主动配合羽林郎搜身,然后毕恭毕敬的对堂上众人行了礼。霍光见如今的萧望之言行举止成熟稳重,态度也诚恳,决定让萧望之十日后到武场参加就任武库令的考核。负责皇帝安危的武库令堪比虎贲将军,尽忠职守任劳任怨当了数年黄门郎的萧望之被提拔虽在意料之中,但一飞冲天的出任武库令只能说是德行好又恰遇贵人。萧望之十日后在武场顺利通过了主考官的考核,继田氏后成为了新一任武库令。
田府除了几个远亲及仆妇死里逃生外都因感染蛊虫被处死烧埋了,一切如同命运之神在惩罚田氏一族似的,田氏族人在景帝武帝时期用蛊虫害死了无数政敌,现如今后人却被蛊虫所害,真是应了“报应不爽”这句话。肺痨在当时无法治愈且传染性强,各郡州府巡视的官员见到疑似肺痨患者都会将其捕杀处理掉。田武库带着家传的《本草经》拖着病躯遍寻山林草药时不敢走官道,只沿着山势风餐露宿一直向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因体力不支晕倒在一处不知名的山沟里,他再次醒来时正躺在一张粗制的竹床上,一个精瘦的中年猎户在院子里替他熬药。猎户是山下村庄里的村民,偶尔上山打猎补贴家用,在溪边发现田武库并背回了自己打猎时暂住的茅屋中。田武库挣扎着起身将猎户关在门外:“有劳好汉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但我身患绝症才流落至此,好汉切勿因我而染病,赶紧离开吧!”猎户将门强行推开,把熬好的药放在竹制的矮桌上:“你是说肺痨吗?在我们这里不算什么大病,用山槐子的枝桠熬水就可以痊愈,当年九岭山附近来了很多北边的流民,病症与你差不多,最后都在我们村子里活下来了。”田武库听猎户这样说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虽然全身无力却没再如昏迷前那般咳嗽急喘,嗓音也恢复了正常,于是喝完药后又爬回了竹床上。在猎户收拾捕猎工具时,田武库疑惑的问:“你说的那些疫民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十几年前吧,我当时跟着阿爸上山打猎见过不少死人活人,几乎都是躲避官府捕杀抄山路逃到这里来的,几天前大黄在山沟里发现了你,北边又闹瘟疫了吗?”田武库想起惨死的亲友恨恨的说到:“这次得病的人并不多,我这次被奸人暗算了,死的只有我的亲眷。”猎户安慰到:“你也别难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去给你打点小野兽补补。”田武库警觉的问:“好汉怎么不问我姓甚名谁?不怕我是坏人恩将仇报吗?”猎户憨厚的笑着说:“什么好人坏人都得吃饱了才能活,我看你不像坏人才出手相救的。你放心,等你好了可以像其他人那样留在村子里与我们一起生活。”田武库此时确实饿得不行,只得松开手里紧紧拽着的猎户衣角,半躺着养精蓄锐。猎户在傍晚时分回来了,手里只拎着几条溪沟里的小鱼,看来这九岭山附近村民的日子并不好过。
田武库见猎户在院子里烤鱼,忍不住也坐到火堆旁:“还不知道好汉的尊姓大名呢?有劳赐教。”猎户将装水的陶土罐递给田武库:“我叫陶鼎,这个罐子一样的陶。” 田武库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接着问:“大汉如此富庶,为何此地贫困至此?”猎户将火堆上烤着的鱼翻了个面,然后叹了口气:“前几年日子也是好过的,自从豫章郡来了个什么姓孙的太守后开始对老百姓横征暴敛,山里本就不出粮,一年耕种下来缸里没有几粒米,年轻力壮的只得打猎补贴家用,这山也就渐渐的穷了。”田武库记得刘贺的妃嫔里好像有一位姓孙的美人正是这位孙太守孙万世的小女儿,孙家出自颖川拓跋一族,孙家靠贩卖奴隶发家,祖上出了个臭名昭著的毛子,曾受到戾太子刘据牵连失势,没料到孙万世作为皇亲国戚居然弄得豫章郡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