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海国之歌（十一）
【十一】神佑
狂风暴雨持续了一夜，人鱼们躲在岸边的大礁石后面等风浪过去。
第二天，海滩上一片凌乱，破碎的珊瑚、海螺和各种深海生物被冲到岸上。
好在天竟然放晴了，自太阳升起，天空一片澄澈，像被洗得一尘不染的蓝玻璃。
风雨一停，深就抱着女孩儿来到海滩，将孩子交给她们。
：“我昨天说的就是这个孩子，现在她已经没有去处，如果可以…求你们收留她。”
人鱼们接过小女孩儿仔细查看，互相商量完，一只少女模样的人鱼对深说：“我们母姆答应收养这个孩子了，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深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他将小女孩的来历和神庙的事情一一讲给人鱼们听。
得知神庙捕获小人鱼的目的,人鱼们讨论起来：“他说的那个海洋馆，里面的人鱼现在肯定不会再生小人鱼了。”
：“就是，如果知道自己是活在一个牢笼里，怎么舍得孩子也来世上受苦，一辈子关在水牢里。”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几乎要忘了深的存在，他乖巧地坐在那里，不敢插话。
好在她们的祖母——人鱼们的母亲、姨母或者姐姐，这个族群的领导者，被称为母姆的最年长的人鱼，还看见有这么个小海妖在这里坐立难安。
她问深：“小伙子，你又是怎么回事？前些时间，有几条人鱼四处找一只在陆上被当作人养大的海妖，想来就是你。”
听到这里，深一下抬头：“是我，在问我下落的人鱼，是不是叫晰、还有云龙和阿云嘎？”
旁边的人鱼们已经开始给小女孩儿扎起了辫子，她们一边梳着小女孩儿的头发一边回答道：“是有一个叫晰的，他还是我们一个远海阿姐挑的心上人呢，另外两个没说名字，大约是你说的人。”
听到这里，深仿佛一下脱了力，久久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下。
他眼眶有些红，轻声说着：“太好了，他们都没事…”
看他这样，人鱼们倒是有些疑惑，问他：“你要不要去找他们？”
深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摇摇头说：“不了…你们如果再遇见他们，帮我转告一句，我一切都好，不必牵挂也不必再找我了。”
：“我看他们找你找得挺急的，你真不去见见他们？”
深还是摇摇头，擦擦眼角：“我再怎么说也是海妖，他们能接受别的人鱼也会有意见的。现在我能照顾好自己，也想他们在海里自由自在地过，不用为我担心，再有，就替我谢谢他们吧。”
送别人鱼们，深在海滩开始了独居的生活。
他依旧利用生活仓的空间转移功能，隔三差五的给旱灾地区的神庙送些吃的，那地方如今已经降雨正常，有的村落已经缓了过来，开始耕种粮食。
神庙里还是有一些无家可归的穷人落宿，靠着深时不时供给的食物支撑过活。
除此之外，深还时常到远海去，给迷航的船只引路。也会帮遇到的海龟、鲸豚之类的海兽割开身上缠裹的渔网。
在一个地方呆一阵，就转移到其他去处，一年半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小海神”的雕像自内陆地区渐渐传开，沿海接受过深帮助的渔民们看到这个来自内陆地区的海神像，也纷纷开始效仿摆放。
这时兴的信仰竟然也传到了深长大的那个小城镇。逢赶集时，也有人“请”一尊人身鱼尾的小海神像回家，祈求他的保佑。
深依旧照常生活，对此并不知情，这情形却被神庙的人看在了眼里，顺道打听了这位“神明”出没的海域。
一个午夜，一艘大船在遍布暗礁的海域抛了锚，深正在这边守着。
平日时常有渔船或者商船在此触礁，他早已习惯，将生活仓搬至这里，到时看哪些船只迷了航就游过去帮忙指路。
看那船停下，深即刻下水，潜到船身近处，浮上身来，抬眼看船上的人影。
：“你们迷路了吗？别怕，若是谜了方向我可以带你们出去！千万别往前开了，那边都是暗礁，船会撞破的！”他朝那些人喊。
而他得到的回应是一张撒开的大网，那网抛得突然，深来不及躲闪，被整个裹住。
一被网住，深就开始挣扎，一用力才发现那网上竟然有小刺。那刺划破了他的皮肤扎进肉里，越是动弹越是血流如注。
深艰难地抬头看，却看见了久违的面孔——大祭司。
：“师傅？！”他瞪着船上临高俯瞰的老人，浑身发冷，像是被浇了一泼冰水。
：“你这妖孽，在此迷惑众生，引导渔民信你的邪教！”老者捻着胡须，轻慢地看他曾经的徒弟在网里被扎得浑身是血。
他朝其他人挥挥手：“回岸！”
没有将深捞上船，而是将他装在网中在船尾拖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流了一路的血，船到岸时已是黎明。
此时的港口上聚集着夜捕回来的渔船，天虽还没大亮，这里却早就人来人往。
收海鲜的和卖海鲜的都需赶早，讨价还价和腾货的声音此起彼伏。又有许多船靠上来，买家忙上前看看捕到些什么新鲜货。
神庙的船正在此时靠了岸，那船不是渔船，倒像是商船。停靠后将船尾血淋淋一个人模样的东西拉上来，让周边的人着实吓了一跳。
：“这是个什么东西？！还在动！哎像是个人！”人们为看新鲜，倒也舍下惊恐，围拢过来。
被好奇催动的人越来越多，将深围在中央，同时又保持着自以为安全的距离。
年轻的祭司们推开众人，想开出一条路来好回神庙：“哎哎，让一让让一让！这可是要吃人的海妖！别挡着我们把他弄到神庙去！”
：“这是海妖啊？哎真的是有尾巴！怎么这个样子，血淋淋的。”人们纷纷退开了些，指着深开始讨论起海妖如何吃人，如今抓住了神庙要怎样处置。
大祭司走上前来：“诸位村民，这海妖是在暗礁处潜伏的妖孽。如今被我等俘获妖患已除日后海路畅通，再无顾忌还望各位行个方便勿要挡着去路，老朽还待弄这妖孽去神庙献祭。”
深的脑子因为疼痛和失血嗡嗡作响，可他听到“献祭”二字时，立刻大喊：“我不是妖孽！我此生从未吃过一个人！”
听他忽然爆发，吓得周围人群一个机灵，人们面面相觑后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见此情形，大祭司转身指着他：“孽畜，你是哪里学的好口舌，不肯降服，妖言惑众！”说完，年轻祭司们上前来给了深一脚。
深却继续喊道：“师傅！我从未害你！你何苦对我赶尽杀绝？再者我也从未害人，我好心为渔民引路导航，带他们躲避暗礁漩涡，风暴前劝他们返航。我这样行事，哪里违背了天理良心？你为何总容不下我？！”
深的声音里的愤怒渐渐盖过了悲伤，血粘到了他的脸上，如同在泣血一般。
他瞪着大祭司，想要这老者给他个合理的答案。
听到这海妖叫老头儿“师傅”，人群又炸了锅，这下，众人看祭司们的眼神都不再简单了。
大祭司看深竟敢反抗，要人堵住他的嘴：“即便你未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该在人前卖弄，还是随我安排，去神前好好赎罪吧。”
深知道他想给玫瑰的总司交货，忍着疼痛拼命挣扎，不让祭司们靠近他，一时间血和鳞片都因用力而飞溅开。
此时却有几个渔民冲了上来，喊着：“快住手！”要来阻止祭司们。
这些是山脚下新建的海神庙的信众，也是被深帮助过的渔人。
他们有的被深引路离开过凶险的暗礁,有的因为深的指引，在收获不好的季节捕到了大量的海货。也有的因为深的帮助，在汪洋里免于一难，得以生还。
：“这是海神爷爷！你们也敢动？疯了不成？！”
为首的渔民上来就要放了深,祭司哪里肯干。
：“你们不要中了这妖孽的招，他今日可在海里救你，往后也可在海里害你！”大祭司见势不妙，想速战速决。
：“要害何苦等这些时日！再者说一报还一报，本就欠他一条命，没他哪来的往后？”海神的信众们寸步不让，争执起来。
人群里有人看出来深的模样，正是与这一带如今四处供奉的小海神相似。竟有渔人自船舱拿出自家手长高的小神像，给周围的人传看。
：“哎真的是挺像，他真就是小海神？！”
看到他们手里的神像，深的眼泪立时砸了下来。疼痛使他撑起身体的手臂有些发抖，欣慰和心痛同时涌上来。
那些神像因为地方风格和工艺的不同，与玫瑰做的比起来，自然是不太像的。甚至因为价格不高，有些粗制滥造。
可他们的源头都是玫瑰为他制作的那一尊小像。
信仰他的人们把这小雕塑放在自家的神龛，祈求能得到善良海中生灵的庇佑，在未知的大洋里保得一份平安。
这些祈祷和祝福，被深一一接受，化作善良的言行和帮助。如今他被自己的善良所回报，得到了他曾帮助过的人们的庇佑。
知情的众人已经开始和祭司们吵了起来，不知情的也还在往这边涌动，码头一时间乱了起来。
争执推搡之下，渔民和信众竟然与神庙的人扭打了起来。
场面已经失控，有的渔民上前来七手八脚要解开深身上的渔网，祭司们则上来推开渔民。
踢打和喊叫声里，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拉出了渔网，只是被渔民们架起身往海里走去。
一入海水，深不顾疼痛立时推开帮助他的人，用力摆尾潜向远处。
神庙的人见势不妙，立即摆脱人群上船退出港口，跟着深划过海水时留下的血迹追了上来。
深在海面时起时浮，引导他们跟着自己。
追到近处，祭司们又向深投掷渔网和鱼叉，深灵活躲开，继续逃离。直到将他们引到一片暗礁包围的海区，深浮起身来不在潜下，直视着大祭司。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海水的浸泡，有的已经不再流血，有的已经能看到粉色的肉，深不在意疼痛，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船头的老人。
：“妖孽！你还不束手就擒！”看深冰冷的眼神，大祭司有些犯怵，可还要将他压下去一头。
深却开口问：“师傅，那些“神人”，答应了你什么条件，你要如此为他们卖命？”
：“这不是你这畜生该担心的，我好意留你性命让你去神界，你竟不领情。”
：“想去神界的是师傅你吧？”深面上无奈地笑了一下问他。
：“呵，是又如何？我等修道，不就为了脱离尘世，修得长生凌于天地？”大祭司道骨仙风的样貌此刻在深的眼里，显得非常不堪。
：“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他们也不该到这里来…”
深垂下眼眸，长吸一口气，吐出，下定了决心。
等他再抬头，就张口放出了海妖的声频，迷惑人心的声音一时间在四周环绕起来。
声音传入祭司们的耳朵里，很快让他们陷入了迷幻，分不清现实和想象的边界。
大部分人捂着头蹲在甲板上动弹不得，还有人不辨方向，直接掉进了海里。
环形的暗礁与深的声音形成共响，将他的声频扩大了数倍。
这引来了附近海域的其他海妖，他们赶来绕着船只游动，回应深的吟唱，旁观这场单人围猎。
大祭司却已经清醒，他早有准备的在耳蜗里佩戴了隔音设备。那和他的手环一样，是玫瑰的总司私下传送给他的物品。
此时他也不心疼船上的祭司们，只是从腰间拔出了武器——那也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星球的东西，一把激光射击器。
抬手，枪口就对准了深的胸腔，瞄准器精确地核对了心脏的位置。
深从玫瑰那里见过那是什么，他立马闪身扎进海里拼命游动，以防被瞄准。
激光射进海里，近千度的高温将海水烫出一阵白烟。见没有射击成功，大祭司也不顾其他，只向旁边围观的海妖一并打去。
海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被烫得皮开肉绽，惊慌逃窜。
：“妖孽，我劝你一句，好生降服，我还可留你一命，送去神界。你要是……我替天行道，将这里的孽畜统统击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