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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司礼x你】旧伤口

2023-05-09 23:27 作者:鲸去何桥  | 我要投稿

全文1.1w➕

是想写很久的破镜重圆向




零、


有人害怕岁月的跌宕,有人喜欢记忆的起伏。而当你踏进一条阴暗的隧道走向不明的远方,身旁有列车呼啸而过——地底那腐朽不堪的枝叶,都会成为过往。

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几度新凉。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深夜里,有人捧着被忘却的记忆,不惧昏暮不恋晨光,在月亮的河流里踏碎波光。


是无声炽热的焰火,是清澈满盈的目光。

是晨雾,是晚风,是你被偷走的时间,也是他蜿蜒曲折重新奔赴的告白。



一、


你似乎很少会在半睡半醒之间,做这么一个真实的梦。

周围是镶嵌了细碎星子的河流,淙淙地流淌在赤着的足边,曦光夹了晨露,海面的尽头就是散碎的岩石。穿着白衣的身影穿过了荒凉的旷野对着你伸手,目光直入灯火,雾色愈发浓了些,你踮起足尖与他奔赴深浓的春色里。


软绵的雨丝洒在发梢,淋湿你的眼睫和目光。你只能用湿漉漉的眼神去捕捉他的影子,却对上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眸,于是你张口喊出他的名字,像一个解除禁锢的咒语。

“齐司礼——”


这一声呼唤的尾音从梦境里穿到了现实,你睁开眼睛的瞬间还能感觉耳膜微微有些发疼。你下意识就要张嘴说些什么,却有陈旧的血腥味从喉间满溢到舌尖——于是你剧烈地干呕起来,进而全身都开始迸发出酸胀的疼痛。

一番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注意,你模糊地听着有人焦急地呼喊着你的名字由远及近,依稀能辨认出是闺蜜好友的声音。她一手扶住你的肩膀,腾出另一只手去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哎你别动别动,我这就喊医生过来!”


医院……?

你后知后觉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模糊的印象似乎在记忆的某个断层开始复苏。前些日子你似乎与你的未婚夫有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大约是因为工作问题而要推迟婚期。当然,这所谓的激烈争吵只是你单方面的一厢情愿,齐司礼平素就是个沉稳的性子,从来不爱与谁去多争辩什么。

所以你气呼呼地憋着满腹委屈出门的时候,尽管把门扉在身后摔了个巨响,也没能换来任何屋内的动静。于是你索性就下了楼打算联络闺蜜去散散心,却没注意小巷里拐出了一辆横冲直撞的货车。

那之后的事情,都变成了回忆的潮水,里面有哭喊和尖叫,也有鲜血和恐惧。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独自躺在这里,但一阵剧烈的头疼很快就让你放弃了对真相的追寻。


“你才刚醒,别乱动。”

闺蜜看着医生替你做了简单的检查,小声交谈几句之后又转身面向你,“你的父母都还在外地,怕他们担心,我还暂时没有联络。”

“你自己斟酌一下要不要……”


“……齐司礼呢?”

你捂着有些发晕的脑袋,皱着眉用目光搜寻病房的每一个角落,“他人呢?”


闺蜜没有搭话,用有些狐疑的眼神来回打量你几次,随后张开了嘴,却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


“我没事,齐司礼在哪?”

你挣扎着起身去摸床头的柜子,吊瓶的针扎在手背上生出些微地疼,“手机呢……”


“可是……”

她站在窗前缓缓开口,阳光打下的阴影恰好覆盖了你眼前的光亮。你看到自己的无名指空空荡荡,就在她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

“你们已经,离婚了啊。”


……


夜晚从身体里开始散发寒气,护士替你关上了门窗,小心地熄灭了灯,随后端着换下来的药走得脚步轻轻。

你却在这样的黑暗里睁开眼睛,耳畔边还回响起医生方才对你的病情宣判的结论。荒谬又可笑,却是猝不及防的真实。那天决意离开的勇气被吞噬得干净,熟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只剩下你自己还在原地作茧自缚。

你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哭声从清浅的呜咽压抑着变成了淋漓的嚎啕。


“你因为车祸的脑部撞击导致失去了部分短期记忆,经过测试大概在两年左右。”

“具体什么时候能恢复,很难说。建议多让亲戚朋友陪同,对康复有帮助。”


……


早已经过了家属探视的时间,护士在门外催着无关人员早些离开医院,也没忘记对走廊的角落多看一眼。

那个白衣银发的男人有着高挑的身材和清淡的气质,却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某间病房门外,正午的阳光在他发顶变成四合的暮色,直到夜色染出暗哑的光。

“先生,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了。”

护士忍不住上前询问,“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我们……”


男人转身的瞬间眉眼簏簌,里头装有淡淡的情绪,似乎是无尽哀愁的雨幕。金色的眼瞳里画出残月和枯枝,美得像是脆弱纤细的昙花,却按捺不住斑驳的光影。

他下意识地用左手的拇指摩擦了无名指的指根处,随后眼瞳中清了溟濛的雾,似乎在一瞬间被磅礴的过往击中般,缓缓地开了口,本该好听的声音蒙上了暗色的灰。


“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二、


除了失忆的表现症状之外,你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在一个星期之后观察结束出了院,医生叮嘱着要及时来复查,你只嗯嗯地点头应付。

目光飘到了窗外,眼睛里有秋日午后摇篮般温暖的风和日落黄昏时写满诗句的云。


你只是给闺蜜发了个不用担心的讯息,在医院的街口处停留了片刻,便伸手拦了车,开往自己本该熟悉却有些陌生的方向。

一个快速发展的城市,两年的时间里总有着断断续续的变化。那些细微的变动平素里总是觉察不出,但一旦累积到了时间的鸿沟里,足以让你惊讶得硬生生得出一声感叹。

市中心林立的高楼换上了玻璃幕墙,原先低矮的居民区已经建成了街心花园。倾斜在城市角落里的光影燃起最后的一点炫目拖开了黄昏的序曲,你乘坐的车辆在穿行过闹市区后流畅地拐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一个外表不甚起眼的小院前。

你付了车钱谢过司机,打开车门的一瞬只觉得热浪侵袭了大脑。有那么一个片刻你有过少许的后悔和胆怯,可踩着高跟鞋的脚尖依然往着某个被指引的方向前行——

这个地方,似乎在两年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要靠近些就能闻到的草木香气,大约是他的气性所在,是青山里缥缈的云,也是疏枝下清淡的月影。


而在你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那一瞬,里头的人像是有了感应一般吱呀一声就打开了院子的门。

两个人同时愣了片刻,但很快你就反应过来他并不是专程来迎接你的——齐司礼穿着干净的家居服,手里还提着花壶,白色的衣角晕了点儿水渍。


“有什么事?”

齐司礼并没有让你进门的意思,语气平静又淡漠,“工作上的事,等你回公司上班再说。”


“哎——”

眼看他就要关门,你索性耍起了无赖性子把身子往门缝里一挤,“没事就不能来啦?”


从很早之前,无论是作为上司还是爱人,他就拿你的耍赖毫无办法。但你没想到的是,两年后即便你们已经断了婚姻关系,这一招也依然凑效。

他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声,随后侧过了身子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来。

“进来吧。”


坦白讲,你跟在他身后的时候是怀有了些许忐忑的。你对他住所的认知停留在两年前,而这段记忆的空白如今正横亘在你们俩人之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的认知里,你们尚未步入婚姻。但你脑海中美好的幻想和期待在他的眼里已经成为了过往的碎片,或许疼痛酸涩,也可能随时被替代——你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客厅鬼鬼祟祟地巡视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的想法似乎有点多余。

齐司礼这个人平常生活极为自律,并且有着轻微的洁癖,屋内总是不染什么烟火气。别说什么其他人留下的痕迹了,说这间屋子一直没人住也能令人信服。


“找什么?”

齐司礼看着你三分钟内打了五个来回,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东西了。”


他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像是一把刀尖扎在了心口。像是把一整个冬天揉进骨头,你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无名指,上面的戒指痕迹已经消失不见。

——或许,你们真的已经是陌生人了。


“齐司礼。”

你唤他,难得严肃认真的语气,“医生说,我丢了两年的记忆。”


“所以你是需要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们已经离婚了?”

齐司礼的情绪没什么起伏,他背对着你在精致透亮的玻璃杯里注上三分之二的清水,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不必专门过来一趟。”


“齐司礼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你依旧保持着两年前的状态,但他却比你多了许多记忆。回忆的断层空谷里飞出一朵轻飘飘的白云,缓慢又荒唐地将往事掩盖。

“我这两年里,有最多交集的人就是你。”

“医生说了要住在熟悉的环境里才有利于我的恢复……”你眨了眨眼,对他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所以我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


齐司礼低头打量,这才发现你居然带了个行李箱,很显然是背水一战的有备而来。惯来拿你没办法的男人也只得投降认输,背过身去的瞬间你注意到他的左手拇指轻轻摩擦了一记无名指的指根位置。

那里空落落的,但却有一圈明显的凹痕。


“随便你。”

他说着接过了你手里的行李箱,怕要碰坏地板一般地拎到了另一个房间门口,“客房还空着,不要随便动里面的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

你欢欣雀跃地得了他的许可,打开房门就开始旁若无人地整理自己的行李。齐司礼在背后看着你一件又一件地把衣服往客房的柜子里挂,不由得又觉出一丝头疼来。

在他的眼睛里,你们之间已经多出一条满是碎星的河川,只要足尖踏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就会被无情地刺穿皮肤。可如今你却看不见了那条河流,于是重新展开笑容站在对岸,对着他努力地挥手。

他几乎要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倒,却又害怕卷进一个新的漩涡。回忆的闸门关着一些蔓延的思念,正咆哮着不安地敲打心扉。


“对了……”

你回头,打断了他纷纷扬扬的思考,“齐司礼,你有空跟我说说,我们的婚礼是什么样的吧?嗯,还有,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

“毕竟现在你看起来,好像也没有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呀。”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杯温水放在了客房的床头柜上。那是你一直以来的习惯,温柔得如同恰好知晓心意。

可你没有看见阴霾在他的眼底堆了起来,满地积起了遥远的哀叹。愈是习惯一个人的存在就愈是容易被摆入难以逃脱的境地,他以为的忘记终究不如你的彻底,直到他放下杯子的那一刻,才明白习惯和依赖,都是长久而深刻的东西——

长久得令他意外,也深刻得让他害怕。


“废话真多。早点睡吧。”


三、


你的记忆和他的并不在同一个步调,所以当身体重新在另一个清晨苏醒,你对于这个房间的感受依旧有些许朦胧的微妙。

在你戛然而止的回忆里,你刚搬进这个屋子不久,开始了一段期盼着的美好新生活。你学着在周末的时候对着菜谱手忙脚乱地做些最简单的菜式,也会勤快地收拾浴室的换洗衣物,而后一股脑地丢进洗衣机里,托腮在一旁看着他的白色衬衣和你的黑色连衣裙在一起旋转着纠缠,水花的声响谱写的乐章很是单调,落在耳畔却又动听。

你喜欢这里的一切。

你喜欢看着他坐到桌旁皱着眉把那些被你煮得难以名状的食物吃掉,而后长叹一声禁止你靠近他的厨房。

你也喜欢看他无奈地拿出那件被洗衣机绞得皱巴巴的衬衣,白色的布料上沿着褶皱纹理被染上深浅不同的灰,斑驳得像是扎染工艺。

你喜欢在夜里彼此皮肤的碰触和呼吸的交织,你也喜欢每天清晨在穿透树隙的阳光里醒来向他讨要一个纯粹的温暖拥抱。

他的眼睛是被阳光穿透的晶莹琥珀,毋庸置疑让你坠入眼底,沉迷在流光溢彩的瞬间。你总爱和他分享自己细碎却又无趣的生活琐事,叽叽喳喳起来就没个分寸。

而齐司礼大多数时间则会安静地打开一本又一本的书,嘴上说着太吵,但唇角总会积聚起温柔的弧度。


“齐司礼,你这个人好没情调哦。”

你总爱这么打趣他,而他也不作辩驳,通常以一声轻哼代替回应。

所以如今的你站在他的厨房里,望着眼前未曾有变化的一切,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和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分开。

冰箱里依旧装满了食材,按照他的习惯分门别类地整理得当,一眼望去清清爽爽。你左挑右选地寻了些他平常喜欢的,心不在焉地拿到料理台冲洗。

你目测了一下砧板上生菜叶的大小,用刀比划了一番就打算下手。可门锁发出了咔哒的声响,你抬头一看——这才下午四点,这间房子的主人居然破天荒地提早到了家。


“齐总监今天下班这么早吗?”

你笑吟吟地凑上前去,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发丝上挂了些碎菜叶,“该不会是担心我吧?”


男人有条不紊地换了鞋,而后脱下外套挂在一旁,形状优美的眼睛只往厨房的方向瞥去一眼,便大约明白了当下你的处境。

“……我是担心我的厨房。”


“我就想做点蔬菜沙拉,保证不用明火。”

你信誓旦旦地跟在他身后,“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看着我做——哎?”

对于你,齐司礼偶尔会变得没什么耐性。他仔细地洗了手,而后接过了你手里的刀具,利落地将案板上的蔬菜切成了均匀的小块。

“如果你每天在家这么闲,倒不如早点回去上班。”他一边切菜一边说,“既然有力气做饭,那应该也康复得差不多了。”


他的手指细长匀称,骨节分明,连指甲也修剪得好看又齐整,白皙的皮肤下分布着错落有致的筋脉,血管漾起淡淡的青。

或许是注意到了你的目光,齐司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而用右手将案板清理干净。他的这个动作突兀而刻意,好似总在你面前掩藏了自己的左手——于是你好奇地用目光去探寻,却被他用身体有意地隔开了视线。


“看什么?”


“我在想,我之前画的那个对戒……”

你眯起了眼,笑着抬头看他,“就是那个我第一次设计的戒指,是不是我们的婚戒呀?”


男人的表情短暂地凝固了几秒——那对戒指在脑海里有了清晰的图样,银质的戒身是蜿蜒的藤蔓形态,辅助以绿色的猫眼石作为点缀,虽然线条还有些拙笨,但却有一种独特的清雅美感。

它作为对戒的独特之处在于,只要两只手彼此握紧,它们就会缠成固有的形状,就像是原本就生长在一处的勾连,如同春风十里,蔼然扑面,吻过形容枯槁的冬。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

齐司礼将食物装了盘,言语里透露出几分无奈来,“失忆了还能这么天马行空。”

“如果能把这些想法都用在工作上,或许你的过稿率会高出一些。”


你不服气地扁了扁嘴,举起筷子就不客气地夹到了自己碗里。嘴边还在小声抱怨些什么,又被齐司礼的声音打断。

“明天如果去公司上班,今天吃完饭就早点休息。还有……记得不要和我走得太近。”


“为什么呀?”

你用筷子划拉着面前的碗,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委屈,“可是我都失忆了,说不定我都已经不记得我自己坐哪……”


他的视线没有倚过来,你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或是幻象。如果有选择,你宁愿没有从那场梦里醒来,不要听到这些日子已经无数次被他重复的,让你眼角开始发热的真相。

哪怕是剖开嶙峋的骨,血肉模糊地扯开皮肤,你连懦弱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推到了另一个遥远而未知的地方。


“……我们,已经离婚了。”


四、


而那一天回去的路,似乎格外地漫长。

城市里的繁华与华灯都映在了一双模糊的眼睛里,衣襟上浓重的酒精气味合着身体里沸腾的那部分一道冲上了脑门,将眼泪都蒸成了热络的液体,黏着发丝胡乱地贴在脸庞,像是焚烧后冷却的灰烬。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这一段不堪的记忆,你才又拾起了两年前的勇气,去探寻和面对,去厚脸皮地再一次赖进齐司礼家里想要与他寸步不离,打电话给闺蜜了解本就该在自己脑海里被封存的那段记忆。

她半遮半掩的态度和吞吞吐吐的叙述或许是想要再隐瞒什么,也可能她更愿意让你彻底忘记齐司礼。

但真相慢慢被拼凑得完整,在这样的夜里所有的故事被酒精浸泡后都染上了悲剧的夸张气氛,当然其中也包括了你们。


你和齐司礼的感情发展得非常迅速,很快就步入了婚姻殿堂。但彼此对工作的态度很快就产生了矛盾——作为你的上司和丈夫,他更愿意把压力的天平往自己的方向倾斜来多承担一些,可要强的你非常不满这样的处理方式,于是分歧就成了无处不在的导火索,他似乎全年无休的工作时间也愈发冲淡了你作为伴侣所需要的安全感,你们之间开始有了隔阂。

误会一旦开始产生,就像是决堤了的大坝。汹涌的潮水无情卷起浪潮,你不善于接受也不愿意思考的脾性暴露无遗,只是短暂的冷淡和疏远,也就成了彼此言行导致的误会。

可你早就已经习惯枕着他的胳膊说晚安,嗅着馨淡的白檀气味才能安稳好眠。那些真心诚意到最后都被偏执地归纳成了形式主义,就连你一气之下说出的胡言乱语,齐司礼也没有反驳。

他一直是这样。你早就该知道。

他会顺从着你的所有决定,也从不去争辩什么,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来不及说。

你们就这样和平地分开了。

你搬离他的住所,也带走了所有存在过的痕迹,走之前思量再三还是狠狠心褪下了那只倾注了心血的戒指——可既然已经不是一对了,它单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你是一个太需要安全感的人,所以才愿意站在悬崖边上等着他从背后拥抱你。可你却因为这可笑的安全感,最后独自跃下了断崖。


也就是在那一天,你恍然失神地提着行李箱在大街上走得太过旁若无人,遭遇了一场飞来横祸。破碎的疼痛感恍惚间穿过了时间的罅隙,与某个记忆连接在了一起——那些你潜意识里想要忘记的事情,和不想要忘记的那个人,最后还是按照你的意愿拼凑成了扭曲的回忆,重新开始组合想象,埋进了冗长的梦境。


……


齐司礼回家的时候有些意外,因为整个客厅都处于沉默的黑暗里。他伸手按下了一旁的开关,眼睛在短暂的光亮适应期微微一眯,这才发现缩在沙发上有些狼狈的你。


“回来了怎么不开灯?”

他问,“不用替我省这点电费。”


“齐司礼……”

你抬头唤他的名字,一张脸上满是泪痕,“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现在还回来找你,有些死皮赖脸了?”


“又在哪里听到什么了?”

他走到你身旁,犹豫了片刻还是挨着你坐下,又拾起沙发上的薄毯递给你,“说了很多次了,胡思乱想对现在的你没好处。”


“我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第一次没有把身体倾往他的方向,而是倔强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在他身侧蜷成小小的一团,说话的时候带出了哭腔。

“可是我不记得了……”


“喝酒了?”

齐司礼觉察出了你的异样,重重地叹了一声,刚要伸手却又僵在了半空,


“我今天,给她打电话了。”

你吸了吸鼻子,企图解开你们这一段已经绕城了死结的关系,“她说得对……”

“如果我真的什么都记得,我不会这么勇敢地跑来找你,就好像当初刚认识的那个时候。”

“齐司礼……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这样?”


昏黄的灯光将男人的周身笼出了一圈漂亮的光晕,于是他的侧脸就融进了夜晚的温柔里。你不敢去探寻他的眼神,也不愿猜测他的想法——他的一切就像是压在你心底的一个结,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缠成一团,怎么也解不开。

明知道你们已经分开了,可两年前的你,还有着无穷无尽的勇气去爱现在的那个他——

就好像,疯了一样。


“齐司礼,你或许还在讨厌我吧?讨厌现在的这个我,你不喜欢我的猜疑和揣测,你也不会喜欢那个已经变得不讲道理的我……”

“你可能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现在的你会遇到两年前那个我……我形容不出现在的感受,我不能为自己辩解什么,可这副身体里装着的那个我,无论你信不信……”

“是那个愿意去表达喜欢的我。”


男人下意识地抚摸了自己空落落的无名指,低头一言不发。你不知道,如果现在你问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痕迹到底是怎么回事,纵然平日里他言辞足够犀利,此刻一样也无法面对你平和地说出那些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表达的话语。

你们离婚后,他一直还保留着那枚戒指,在你看不到的时候还是习惯把它戴在无名指。人们都说那枚戒指与他的气质分外相衬,可时间和习惯如此可怕——它终于也成了他的一部分而存在,只有在你面前才会隐藏。

他是个明亮又干净的人,却也会在温柔的月光下遮掩自己的秘密。他有着太多没有告诉你的事情——比如现在坐在你身侧的男人,用这一副躯壳盛着的灵魂,还是和两年前一样爱着你。


“齐司礼……你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了……”

你眼眶一热,就委屈地哭出了声,像是要宣泄所有的情绪般伸手去捉他的衣领,“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些……”

“我好害怕,我不理解……我想不明白。”

“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从一个梦里醒来,我们就已经没有办法和以前一样相处了……”

“为什么……你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他的拥抱,从来都不是因为短暂而轻浮的悸动。他足够敏感也足够柔软,当卸下所有的伪装之后,他也不过是一个失去了爱情的普通人而已。

他的体温扣住了你的心跳,用空落落的左手将你的指尖裹进掌心。你已经忘记了和他是如何分开的,但你们都会记得,在爱情最初萌动的那一瞬,你们是如何开始。

荒谬的时间原谅了你的忘记,彼此已经习惯的身体贴近的温度融化了那些正在逐渐消弭的隔阂。

而这个已经七零八散的你,在被他重新收入怀里的那一刻,终于开始逐渐回归完整。


“你还喜欢我吗?”


五、


齐司礼的住处,其实到处都有着你的影子。与其说他平素没有什么时间去打理,倒不如说是不愿改变。

而现在,你们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亲吻着彼此,小心翼翼得好像是第一次的主动。你只要偷偷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浅色的睫毛微微地颤着,于是你把手缠上了他的脊背,体温就从另一侧传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托住了你的颈后,用宽大的手掌和纤长的手指覆盖上皮肤。


齐司礼像是一个在某个夜晚被你弄丢了的故事,漫长地蜿蜒在全身的血管,分明已经占据了身体所有的记忆,但却听不见任何回响。

这个故事起源于一片落叶或是一个眼神,在阳光下生长开枝叶,铺成了华美的树盖,在暮色的每一场晚风里成为日落临摹的对象,最后在冬季落开一场雪,年复一年。

这个世界,永远有人在相爱。

但只有你重新再次爱上他的时候,心底缺少的那一块才会慢慢回归完整。


你在一个漫长的亲吻里学习重新如何去爱一个人,似乎上一次这样去拥抱他只是昨天的事情。但有另一个人等待了漫长的时光,在开始之前下意识地有短暂的生疏——爱情不是一场博弈,它不需要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保留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齐司礼,你这个人从来就学不会说谎。”

你揽着他,目光在房间昏暗的角落暂停了几秒,又转回他的脸上,“你看,这个客厅的布置还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与齐司礼板正的态度不同,你的工作习惯很差,看书和工作的时候都不爱坐直身子。于是餐桌边就多了一把特殊的椅子,皮面的质地和马卡龙的配色与房间整体装修风格毫无关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灾难。

他本不会允许这样的意外存在,可那个意外的源头偏偏是你。


“还有你的工作台上……”

你见他不说话,得寸进尺地继续罗列了证据,“那个木质的相框,为什么一直盖着?”

你和齐司礼认识不久后就掌握了你们之间的活动规划权,一天天的奇思妙想偶尔会让他无法招架。当时摘草莓的突发奇想属实在他的日常行程之外。所以你们就留下了一张奇妙的合影,被你勒令一直摆放在他的工作台上。

你离开他的时候自然是注意不到如此细小的物件,但他却好好地保存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害怕被你看到,这些日子特意用文件遮盖了倒扣在桌面——可你的记忆偏停在了偶然的时间节点,对这个你亲手挑选的相框记忆犹新。

背面的卡扣是可爱的草莓形状,这可是你搜遍了全城的精品店才买到的款式。


“……我平常不怎么注意。”

他把声音埋进你的肩窝里,睫毛扑朔着如同某种昆虫飞翔时振翅的频率。在这样的深夜里你们或许应该敞开心扉聊一聊关于过去和被遗忘的记忆,再谈一谈爱情。

可现在你融化在一个久违的怀抱里,正试图用亲吻和触摸来换取被自己丢掉的承诺,谁也不必说话,你就知道他想要长久而温柔地吻住你。


“那这个呢?”

你捉住他的左手,在昏暗的光线里抬起头,而后将那些好看的手指贴在了自己的心口。指腹顺着手背摸到了他的无名指,空缺的那一块,有一处凹痕恰好是戒指的形状。

“你平常都会戴着它,对吗?”

“是怕我看到会想起你来……还是不愿意承认你还放不下?”


爱他这件事,一点也不难。

毫无疑问齐司礼就是大多数少女梦里出现过的理想型,在她们眼里甚至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都能成为魅力的焦点。

但你知道,他有他的骄傲和任性。

他不爱低头看人,也不会随便迁就,更不可能勉强你做违背个人意愿的事——简单说起来,情侣间偶尔的冷战,他都很少会像寻常电视剧里那样来哄你开心,就更不用说离开之际的挽留了。


他有戒备心,与人相处的时候浑身都藏着凌厉的锋芒。他习惯了孤独,猜疑和试探,我行我素了那么多时日,早已经忘记了怎样的感受才是柔软。

可只有他自己明白。

每次你望向他的时候,他才愿意卸下所有的一切去用最笨拙原始的方式拥抱你。就算满盘皆输,哪怕一败涂地,或许再也不见。

一次又一次。

再一次,也没有关系。


他没有再说话,浓重的夜色和嘴唇一道覆盖下来,沉湎着也缭绕着,像沉入大海的流星,也是燃尽了夕阳的傍晚。

窗外枝叶的光影就成了幽静的掩护,打在褪去衣衫的脊背和胸口,几乎穿过血肉和骨骼去投射两场心跳。你害怕他的眼睛会揭露你浅薄的幻想,索性将一切都交了出去,随着浪潮起伏不定。


你好像不记得他了。

你不记得你们的婚礼,不记得你们的依偎,也不记得你们的矛盾,不记得自己最后用什么难堪的姿态哭着离开。


但你也一定记得他。

记得他指尖碰触每一寸皮肤的触感。记得他轻易地就点燃你烧起铺天盖地的火,记得裙摆掉落在地上铺展的弧度,记得他留下的痕迹会从皮肤上流淌下来,像是清朗月光。


热烈的碰撞很快就能引起海啸般的浪潮,在汹涌的波涛中有白色的泡沫堵住你的声音。他烧灼了你的心脏和呼吸,原本一场平常不过的情事,在这个昏聩的夜里将撕开的裂口又粘在了一起,触目的伤痕足以对抗偏狭的争辩和曾经以为再也解不开的误会。

你在他熟稔的体温里辗转了一整个夜晚,直到窗外窜起流浪的风声,你们在清晨的时刻才用眼底的彼此勾勒出一个情不自禁的吻。


陈旧的伤口,也该是愈合的时候了。


六、


你昏昏沉沉地在一个清晨睡去,沉醉在熟悉的怀抱里。而当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伸手一摸旁边又是一片空荡荡,于是你下意识地翻身坐起,但很快被腿心处隐约的疼痛牵制着,回想起那些不甚清晰的片段。


“醒了?”

齐司礼大约是听到了卧室的动静,指节在半掩着的门扉上叩了叩,目光也没有在你身上多停留,“我还以为你要睡到过年呢。”

他的房间里没有你的行李,于是你随手从衣柜旁拾起了件白色的衬衫往身上随意地套了便赤着脚走到客厅。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鼻腔里就涌进好闻的饭菜香,你这才觉得腹中空空,本着断了脑袋也要吃饱的原则,你毫不客气地拖了那张原本就坐习惯了的椅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而齐司礼也不急着说什么,慢条斯理地坐在了你对面,像模像样地取了副碗筷,专心地往你面前夹菜。

一顿滋味饱足的晚餐下来,你几乎是风卷残云般地把菜色吃了个干净。饱腹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大脑思考,看着对面的男人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你的雷达这才迟钝地发出了报警讯号。

“我……我……我去洗碗!”


“回来,坐下。”

房间的主人毫不客气地剥夺了你的行动权,于是你只好打消了逃避的念头,硬着头皮坐在他对面,做好了先发制人的决心。


“齐司礼……我想我一直住在这里好像也不太合适……”

成年人之间,想要保持一段不用付出感情的亲密关系轻而易举。但你深知他并不是这样的人,如今你们的关系或许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这样的捆绑有失偏颇,或许对谁来说都不公平。


“确实。”

他肯定了你的说法,也像是乌云遮蔽了你心头最后一丝阳光,“我们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住在一起……”

“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


“嗯,我知道。”

你坐在他的对面只觉得狼狈不堪,把声音都埋进了地里,“我会慢慢去适应,你不用……”


“我的意思是——”

齐司礼的语气里透露出了微微的不满,仔细听去还有一点点隐晦的笑意,“我是说,如果你还想要搬进来的话,需要更换一个身份。”

“……我不喜欢被人说闲话。”


最后的半句话他分明补得不情不愿,你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他设计好的圈套。而你心甘情愿地落入,那些被你淡忘的回忆也似乎被他永远埋藏,只字不提。


“你……你是说……?”

你惊讶地张着嘴,直到他无奈地起身,伸手来摘掉你唇边半粒米饭,你才发现他的无名指上那枚戒指依旧光亮如新。


“希望你的脑子,没有健忘到想不起来自己的戒指被丢到哪了。”

他身上匍匐着阳光,眼睛里似乎要生出蝴蝶的生动。微风开始流转,轻柔地抚着海浪,你的心绪也开始慢慢回归到正确的方向,安静地跌落在他跳动的脉搏声里。

你抬头看到光影交错着在他的浅色发梢间游走,眼睫在瞳孔里落下一片荫凉。这样一个温暖而无事的傍晚,你们再一次同坐在桌旁,他缓缓地看向你,瞳孔里盛出鲜活的浪漫。


病痛和意外剥夺了你的记忆,你不记得他的第一次求婚到底是什么样——当然他也不会再说起,难免会有些遗憾,也会有些好奇。

遗憾自己再也无法拥有真实的浪漫过往,好奇他这样的人,到底会不会做出那些被你认为是极致浪漫的事情。

——但你一定会记住这一次。


“如果你不急的话,抽空去补个手续。”


“去,明天就去!”

你下意识地答应下来,又看到他嘴角的隐约上扬,一拍大腿觉得自己又吃亏了,在心里暗道这次可不能再让他占了便宜,于是走到他面前大着胆子开始耍赖。

“不行不行,你这话得说清楚了。”

“毕竟我失忆了,你可别想占我便宜。你是说,我们俩应该……”


没有合好的窗帘,洒在他身上的晚霞。

而这个和你永远也脱不开干系的男人只是叹了一声,站起身就这样吻了下来。

他是你头顶的月亮,是你梦中的昙花,是你路过树林闻见的白檀香气,是远方寄来却忘记收的信,也是你陈旧未愈的伤口。

他透过岁月,重新把你照亮。


“我说……”

“再结一次婚,也不是不可以。”


Fin. 


【齐司礼x你】旧伤口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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