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转生变成史莱姆这档事后传 第九章:残樱之殇(2)
终于,结束了……
到湖边,古月澪用了些水清理身上的血迹,血这种东西,沾上了就很难洗干净了。她只能尽量能洗一点是一点。
昨晚,有一个女孩死去了,杀死她的女孩成长了。
一般人不会喜欢这种趟着鲜血的成长。
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成长本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只有经历过千锤百炼,才能成为强者。 而对于古月澪,这只是她挨的第一锤,第一锤就是生离死别。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她会不断地挨捶,持续地受苦,她会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成功会给她信心和经验,磨难会给她坚强和韧劲,光明会给她正义和志向,黑暗会给她清醒和深刻。
这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
回去吧。

在夏天,古月澪能听见树上的蝉以嘹亮的鸣叫表现短暂的生命;在冬天,古月澪能听见积雪从枝丫滑落的声音。
她一直都是一个内心细腻又头脑聪明的女孩,怎么不懂莎莎疯狂中夹杂的悲沧和绝望?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一个心理变态的人,应该有导致她心理变态的原因。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从她生活时间较长的地方寻找答案, 即那间花店。
于是等到国安委的人来收尸后,古月澪又马不停蹄地跟他们赶到莎莎的花店,全然不顾身上的血污和精神的疲劳。因为她需要真相,否则会良心不安。而这个真相必须要有力地证明莎莎就是个恶人,就该杀、该死。
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同乘一车的露易丝说:“你的腿和手都抖得很厉害。”
玛丽安则说:“是心乱了啊。”
古月澪低着头不想说话,她明明身体不累,却很不想动,她明明是主持了公道,却内心又难安。
玛丽安问:“你觉得自己杀了她,是对是错?”
古月澪过了一会儿,才很小声地回答:“对…”
玛丽安制止住了想要说教的念头,毕竟也没什么好 说的,既然她知道自己的责任,知道惩罚恶行是他该做的,就足够了,剩下的,则由她自己去面对。而她之所以难受,原因很简单,她有良心,并且善良。
哪怕对方罪有应得,杀人也从来不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弄死一个人很容易,随便找块板砖照着后脑一拍就完事。难的是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古月澪心里的这道坎,可能有点宽。

古月澪又回到了这间花店,之前她离开这里的时候到现在也不过半天,但如今再来,却有淡淡的物是人非的气氛。
外围已被布置了结界,让特工们可以放开手脚地检查所谓“血蔷薇杀手”的住处。一眼望去哪里都有花,原来心理变态的人也有这么雅致的爱好。
古月澪轻抚柜台,半天以前,她和那个漂亮的女孩隔着柜台进行了一回有趣又尴尬的对话,现在与古月澪隔着柜台相对的只有空气。突然想起来了,那个家伙还大放厥词说喜欢她,如今想来,都只是迷惑人的把戏吧?呵呵。
“这里有暗门。”一名特工说道,他刚才掀开了一块小草皮,露出了藏在下面的一扇木门,但其实就是一块木板。
“把它搬走。”玛丽安下令。同时,出于警惕心,有几名特工把枪上膛。露易丝则掏出了一块手帕,浇了些水把手帕弄湿,然后递给了古月澪。
“你待会儿用这个捂住鼻子,下面可能空气不好。”
古月澪点头,默然接过手帕。
发现木板的那名特工察觉到这块木块其实是封死的,无法搬走或拉开,既然如此,就只好“打开”了。只见他一拳向下打穿了木板,重复几拳,把那木板打得粉碎,于是挡在他们前方的障碍物消失,他们的视线得以笔直地探入木板之下的黑暗场所。
古月澪突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这是因为深藏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的似乎还混合了其他气味的空气通过打开的口子涌了出来,把店内花香四溢的气味污染得浑浊不堪。古月澪赶紧拿湿手帕捂住口鼻,并感谢露易丝的先见之明。
露易丝也捂住鼻子,“她不会在下面也杀过人吧?”
“进去。”玛丽安下令。
手电筒的光束照入地下室,有一道木梯连接着地上与不深的地下室,从地上目测距离地下的地面应只有2米多一点。地面是水泥做的,但做工不好,灰黑的地上还覆盖了厚厚的灰尘,这说明很久没有人进入过这里了,污浊的空气也可以证明这点。最重要的是,在这满地的灰色与黑色中,还夹杂了不少淡淡的血红色……给人的感觉不是油漆,而是淋漓的鲜血干涸而成的样子,无声诉说着某种见不得人的罪恶。
现在,罪人已死,她犯下的罪终会昭示在青天白日之下。
特工们陆续进入,都小心翼翼,尽量不破坏现场。古月澪犹豫了一下,虽说也有不少特工留在上面,但看在玛丽安和露易丝都下去了的份上,她作为同组的一员不下去就不太好了,于是她也下去。
越往下,空气越恶劣,连湿手帕都不阻挡,古月澪忍着吐出晚饭的风险摸到露易丝的身后。
结果露易丝说:“别脸对着我,我怕你把晚饭吐我身上。”
“哦……”古月澪听话地把头扭一边去。
这个地下室除了他们进来的洞外,并无其他通道可供进出,四周封闭,蝇虫蛆虫密密麻麻的样子非常恶心,看得古月澪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露易丝释放妖气,令这些虫子纷纷挤到墙角,不敢靠近。地下室放置了一些用于行刑的工具,比如木桩、长板、十字架、尼龙绳、铁链、钳子、锯子、鞭子、铁刺、铁针……不是生满了锈,就是落满了灰,但这些刑具上,隐约可见干涸的血液,以此便可以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十分恐怖的事情。
古月澪默默低头,她还是不敢担信,那个笑得那么美的如樱花般的少女会在这里用极尽残忍的手段,折磨她捕获的猎物,说不定,她还会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放肆大笑呢。
古月澪如此想到,但真相却出乎了她的意料,以一种更恶心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眼前。
就在一分钟后,几名特工在仔细观察地下室以及所有的刑具,并检察不同位置的血后,都不约而同地得出一个结论:出现在此处的血都是属于血著薇杀手的。
也就是说,曾经在这里受尽折磨的,是莎莎。
古月澪简直不敢相信。
玛丽安说:“走,我们上去。”
于是一众人等返回了地上,玛丽安又说:“侧写师,观察这栋房子及周围。”
侧写师早已在观察四周,如今得到命今,当即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闪着精光的眼睛扫视,不放过一花一叶,他时而上楼,时而下楼,时而趴下,时而跳跃,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又如同一个专注于模仿他人的演员
当这场鬼上身般的侧写结束,一个悲剧以其可憎的面目浮出了一泓漆黑的泉水。
当风与大地分别回归大海,雨水挣扎出泥土返回天空,太阳收敛其炽光坠回它升起的地方,时针朝反方向转动,回拨到20多年前的春暖花开之时。
真相总是在漆黑的地下。
人性卑劣的一面总是恶心得让人想吐。
所谓悲剧,是把美好的毁给人看。在这场已经画上句号的悲剧,他们通过眼前的蛛丝马迹,拂开时光制造的迷雾,向前回溯了这已演绎23年的悲剧的完整的模样。
古月澪呆呆地听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里很黑暗,但更黑暗的是人心。她以为自己代表了正义的一方,因此才有了痛下杀手的决心,可在听这个故事时,她不禁对正义产生了怀疑。
古月澪不顾肮脏坐在了地上,这时,除了能听见心 的颤动,她的耳边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喧嚣。

当风与大地分别回归大海,雨水挣扎出泥土返回天空,太阳收敛其炽光坠回它升起的地方,时针朝反方向转动,回拨到20多年前的春暖花开之时。
一个长相平平、家世一般的男人,他是新入籍魔国联邦的人。一个美丽动人,追求者不知凡几的女人,她属于布鲁姆特。在23年前(天魔大战)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那个战火暂时平息的和平的时候,他们相遇、相识,在动荡的时代,他希望得到家庭,她渴望受到保护,于是,他们的手渐渐伸向彼此,握在了一起。他们结婚了,女人也因此得到了魔国联邦的公民身份。
没过多久,女人就怀孕了,不过孩子不是男人的,他们领证结婚后不到一周,女人就出了轨,跟一个肥胖的富商厮混,成了对方的地下情人,那个胖子管她叫“心肝小宝贝”,粗鲁点就直接叫“母狗”,不管被叫作“母狗”还是被当作“母狗”对待,她都乐意接受。当然,她的丈夫那时对此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自己那美丽的妻子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有多放荡,叫声有多销魂,表现有多卖力。
他看着妻子逐渐变大的肚子,有时会把耳朵贴在肚子上细听那小小生命的脉动,孩子的体内流淌的并不是他的血液,但无知的他仍感到了十分的满足和幸福,他发誓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法律告诉人们,婚姻双方对彼此有忠诚的义务,可 落到实处来,法律上的条文会撞上一堵比它更加古老、坚硬并且难以逾越的墙壁,叫作人性。婚姻本不该充满谎言,可就是有人,把恋爱谈成了生意,把婚姻当成了长期卖身台同。
后来,十月怀胎,一朝呱呱坠地,他的“孩子”出生 了,是个女儿,五官长得像妈妈。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可可爱爱的、粉雕玉琢的“女儿”,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心当做一个好爸爸,给她起了名字,叫“莎莎”。这时,他不知道那不是他的女儿。
莎莎一天一天长大。吃饭,有他用勺子喂。学走路 ,有他用手牵着,扶着。哭闹,有他抱在怀里安慰。睡觉,有他陪在旁边,五音不全的他努力让自己哼的摇篮曲好听些。这时,他不知道那不是他的女儿。
后来,真相终于败露。他心中的家庭破碎了,现实的生活也破碎了。他那贤淑,美丽、善良的妻子揭下了虚伪的面具,贪婪、无耻、淫荡才是她的真面目。
长得美又如何?心不美,再天生丽质的女人也是蛇蝎。她跟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男人私奔了,顺便还卷走了他的存款,却把亲生女儿当成累赘扔给了她一点都不爱的他。这时,他终于知道那不是他的女儿了。
爱了好些年的女人是只贱母狗,养了好些年的女儿不是他的种。一个男人的希望,尊严和脊梁就这样毁了。
为什么?他在心里质问自己,是我不够温柔体贴吗?是我不够勤俭持家吗?是我不够……说来说去,根本原因用两个字概括足矣,一个字是“穷”,另一个字是“丑"。
像他这样的人,难道就不配拥有爱情、拥有幸福吗?穷不是罪,丑也不是错啊!操你妈的!
在一个深冬的夜晚,他失魂落魄,地上是散乱的空酒瓶,还有几滩酒水或口水,街灯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脸上有一只红肿的眼睛,里面是无神的目光。不知谁家的狗在吠叫,凉凉的风吹不动东倒西歪的酒瓶,但能冰冻住一个人的心,眼眶溢出的液体逐渐被夺去了余温,风干成痕。夜晚很黑,很冷。
莎莎躲在门后,怯生生地趴在门缝上看里面。
他发现了她,一动不动,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可是在某个瞬间,阴寒的风从黑夜的一角侵入他的心。他很悲愤,但又无能为力,他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但国家却忙于战争,没工夫搭理他(这个时期魔国联邦的法律体系并不完善),他再惨再绝望,也没什么人在乎。他想到了报复。
“宝贝,过来。”他对7岁的莎莎说。
莎莎推开房门,走进屋内的暗影里,到“爸爸”的身边,他抱住了莎莎……不,现在,是恶魔抱紧了猎物。
(以下描写跳过)

古月澪昨天下午听莎莎说过,这个地方是她爸爸在十几年前买下来的,真的是买下来的吗?无所谓了。而住在这里的目的,古月澪已经知道了,是地下室那些可怕的刑具告诉了她答案。
难怪啊,一个从小就被折磨的女孩,当然会心理变态啊……
那她是怎么成为环保主义者的呢?是不是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憎恨一件东西只需一瞬间,爱上一件东西也只需一瞬间?古月澪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她是一个正常人,不理解不正常的人是怎么想的。
古月澪靠在柜台,抱住膝盖。
一名特工向玛丽安报告:“有新发现,店外面那棵樱花树下,有三具尸体,都已变成骨架。”
原来还有受害者啊……古月澪渐渐麻木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半天以前,在西斯湖的风光面前,乐曲悠扬,女孩的笑容灿烂。
“查查是谁。”玛丽安说。
“已经在查了。”
古月澪还是一动不动,她好像是真的很累很累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意识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渐渐模糊,时间就这样飞快地流逝。
不知是过了多久,那名特工又回来了,说:“查出来了,其中两具成人尸体是莎莎的父母,但父亲不是她亲生父亲,而是虐待她的养父,还有一个婴儿的尸体……”
还有婴儿的尸体?不会是他们两个后来又生了吧?哦对,听莎莎说过,她爸爸去找她妈妈了,她还说奇怪的人应该永远在一起……古月澪不想在意什么。
“分析没出错的话,那个婴儿是在10年前出生的,基因来自继父和莎莎。”特工又说。
…………嗯!?
古月澪一下子惊醒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说的又是什么?不,古月澪你不要管这些,事情已经结束了,其他的都不关你事,全都装作没听见。你只需主持正义就足够了,太了解凶手的经历,一旦同情心泛滥,你以后还怎么执法?
她捂住了耳朵,不论再悲惨,她都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话说,10年前出生的宝宝,那时莎莎才13岁吧?……不!不许想!人都死了,这种事情还重要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静点,小澪。”有声音来自在古月澪的心里,她的意识转移到了先前的迷雾朦胧之地,又见到了澪。
古月澪坐在桥边,两条小腿伸进下面的雾里。
澪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心还不够狠。”
“心狠?像他们一样吗?”古月澪看她。
“像恶魔一样,最好不过。”
“可我是人啊!”
“是人,又怎样?你父亲曾经也是人,可现在,他哪里还有人的样子?”
古月澪一拳打了出去,但在半途中停滞了,有一股她看不见的力量锁住了她。
“我说了,冷静点。”澪下令道。她说这句话之后,古月澪的愤怒的情绪迅速退去,恢复成平时的状态。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你快说吧,我不会听的。”
“我没有想跟你讲道理,因为你很固执,更何况,即使我不说,世界也会教会你的,你的成长注定带着鲜血。”
“会死很多人吗?”
“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你只要跟着自己的心就好了。”
古月澪没有回答。

樱海市早上的太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挂在高楼大厦的顶端温吞吞的像一颗水煮蛋,阳光照在身上不热也不暖,被早些湖畔吹来的冷风一刮,倒是让人觉着今天有些冷,寒意随着光线照在胸膛上透进了心脏皮膜里。
古月澪坐在湖边的一张椅子,昨天也是在这里,还有个女孩坐在她的旁边,如今的那里,只放着她的染血的刀。
因为布置了结界,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并且围起了警戒线,让人不能靠近。花店里,特工们还在忙活,古月澪无所事事就出来透气,以及思考人生。
她以冷静的心态面对现实。
首先,我做错了吗?
我没错。虽然她的经历很悲惨,但这不是她伤害无辜者的理由,这是在滥用暴力,是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我的所作所为是正义的吗?
是的。
我维护法律了吗?恪守道德了吗?
是的。
其他的不要再想了,想了也没用,毫无意义。
公平正义,需要牺牲。莎莎就是那个牺牲品,自己就是那个执法者。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只是……究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还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残樱之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