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TA』立谈中,死生同(4)
#民国背景,塔全员cb向,但想磕没关系
#整篇文就是个长刀子,OOC🈶,不喜勿喷
#人物结局参考了微博上一个姐妹的想法,已授权
(文章内容纯属虚构,世界架空。作者政治立场坚定,坚持一个中国原则,求审核菌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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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许向宁最近没什么事情好做,就学着季少一去联系了几个洋人。他长的乖巧,而对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季少一坑了,见到许向宁懵懵懂懂的样子便放下心继续谈了下去。 许向宁也很聪明,这些年来谈判的功夫和季少一学了十成十,善于伪装。他嚼的明白洋人的意思,说的话也对他们胃口,季少一的死在洋人眼里也就成为了微不足道的一笔,毕竟季家死了老的以后不但换了个新的,这新的还不赖,甚至有几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味。 但许向宁绝不这么认为。 季少一只有一个,他死了,这个世界上的别人对他而言就再不能是季少一了。 许向安同理。 所以……他还是再去看季少一了。他去了季少一的墓前,但没想到的是他又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人身形不似季东明,更不像江恪,柏闻被抓了,更是不可能的,但那又会是谁呢? 他走近,却是又惊又喜地开了口。 “又珊?你不是出国了?怎么在这里?” 那人正是李又珊,季少一的亲妹妹。只是眼睛一贯不太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又珊好像听到了许向宁的声音,匆忙抬头,四处望了望,表情茫然:“向宁哥?是你吗?” 许向宁注意到了。 李又珊的瞳孔,没有动。 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他本想走过去的脚步顿了顿:“是我。又珊,你的眼睛……” 李又珊垂下她的眼帘:“向宁哥,治不好了。现在我只能瞧见一片银白。墓园门口的大爷见我可怜才带我来的。他告诉我了……” “什么?” “哥的脑袋,现在在城门口挂着。”李又珊银灰色的瞳孔看着有些迷茫,眼中闪着水光,像冬日的雪。她的声音颤抖:“他,我……” 她又重新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哽咽道:“我是在他的视线下入城的。” 许向宁又红了眼:“又珊,哥也是为了大家,为了所有的同胞们,他有他的道理。” “可我最难受的就是因为这个,”李又珊突然道,“他总是像个大英雄,还是个专爱耍洋人的大英雄。今日耍这个明日耍那个,恨不得把每个洋人都耍个遍,但他又什么时候关心过自己。” 她的声音堪称平静,但许向宁听得出他的埋怨与心疼。 “失了利,他总是瞒着我们,但其实父亲翻翻账本便能知道;吃了甜头,他也不说,像那功不是他为季家出的;如今我去了国外,他都要死了,家书却仅有一封,和寄封信去国外的钱他出不起似的,还偏要那么晚写,我收信时都过去一个月了。” “他为什么死了以后还让我那么难受?”李又珊激动了,眼泪不停地流,“他就是,就是不愿让我们知道他受的苦……” “难道说一声心里难受都不行吗?道理我都懂,他就是不愿说!” “季少一,你真是……” 李又珊指着季少一的坟,虽然有些偏,看着也有些滑稽,但许向宁一点也笑不出来。 “不逞英雄就难受是吗?”李又珊抿了抿唇。 “又珊……”许向宁又叫了一声。 她听不到似的,用那一双已经看不清的银灰的眼睛瞪了眼那墓碑:“喂,李多二,我眼睛瞎了,你出来看一眼啊?连妹妹都抛下了,是不是亲生的了?” 32 “李多二”是小时候李又珊给季少一起的诨名,平时李又珊并不怎么这样叫他,在许向宁的记忆里,李又珊只叫过季少一两三次这个称呼。 一阵微风卷着树叶吹过来,许向宁怔愣地看着墓碑出神。 这个称呼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又珊四岁,他五岁,季少一八岁。 三个小孩就在季家大院儿里头玩,刚好江恪过来找季少一,于是四个小朋友干脆聚在一起放风筝。风筝是之前季少一给许向宁做的,但许向宁当时生了场病,跑不得,就又给了李又珊。 当年他告诉季少一自己把风筝送给了年仅两岁、走路都有些晃悠的李又珊结果让季少一笑得前仰后合这件事,许向宁能记一辈子。 说回“李多二”这个称呼……许向宁记得,那是个阳春三月天,春风杂着柳絮吹进季家大院儿里,几个小孩子就追着风筝玩。可惜李又珊不小心摔了一下,但只是蹭破点皮。 季少一一边跑过去拍拍妹妹的背以示安慰,一边笑着调侃李又珊。具体内容许向宁忘记了,但大致是李又珊虽然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但还是会摔跤。 随后李又珊就直接道:“也不知道是谁,前些日子因为跑太快了,连自己房间的门槛都没注意到,一跟头跌地上了?是不是啊,李多二?”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后围着李又珊捧腹大笑。 一派岁月静好。 …… “向宁哥?”李又珊有些茫然的呼唤把许向宁拉回了现实,“向宁哥?你还在吗?” 许向宁晃了晃脑袋,点了点头:“怎么了又珊?” “没什么,就看你刚刚好像愣神了……向宁哥,等下能麻烦你带我回去吗?”李又珊摇摇脑袋表示自己没事,随后抹了抹眼泪,“爸该想我了吧?” “想,当然想。”许向宁吸了吸鼻子,“爸很想你,天天念叨着呢。你现在这样也不方便,要不然我们等下去趟电话亭,让江恪哥的人来送我们回去?他有几辆洋汽车,多多少少方便一点。” 李又珊却只是摇头道:“不用了向宁哥,我想让你带我再逛一逛北平。我也不是矫情,就是,就是怕以后再也逛不到了……” 许向宁鼻尖又是一酸:“好,我带你逛,哪里和以前一样,哪里有变化,我全同你说。” 李又珊垂下那对好看的银灰色眸子,眼神空洞地笑了笑:“嗯。” 许向宁似乎是想逗她开心,说了好些东西:“之前卖给我们糖葫芦的那位爷爷其实还会捏糖人,我前几日让他捏了四个小人,我,你,哥,还有江恪哥。爷爷眼花了,捏的却很好看。他的儿子不会捏糖人,但会帮爷爷混糖水,很甜,等会儿给你买一个糖人吃……” 李又珊垂眸:“向宁哥……不用的。” 不必这样安慰我的。 33. 许向宁就这样沉默着带着李又珊逛了一遍北平。 “到了,王府井大街。”许向宁的脚步停下。 “越发热闹了。”李又珊听见周身的人群喧嚷,垂眸笑了笑,“当年哥带我们来过许多次的。” “嗯。”许向宁点点头,“还有不少季家的产业。哥在这里还有一家珠宝店,买些珠宝首饰之类的,可惜又珊你现在看不到了,否则定会喜欢。” 李又珊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向宁哥,我突然又不想逛了。王府井离家不远,带我回去吧,我现在突然就想看看爸了。” 许向宁当即答应下来。 …… 季家大院。 “向宁少爷回来了?”家里佣人迎上来,随后就看到了许向宁身后的李又珊,“小姐?” 李又珊只是眨了眨灰色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客厅里坐着的季东明身影一顿,随后颤着声问道:“又珊?” 李又珊闭上眼,想象着季东明现在的面貌,思索着他又白了多少头发,添了多少皱纹,为季少一憔悴了多少,随后极为苦涩地叫了一声“爸”。 许向宁扯了扯李又珊的衣角,示意她说几句安慰季东明先生的话。 但李又珊看不到什么,只是打进了季家的宅子起因为光线原因周围的银白暗了些罢了。 她哭着,顺着记忆和本能冲过去,冲到季东明怀里,抱着自己的父亲哭:“爸,我哥,我哥死了……” “嗯。”季东明拍了拍李又珊的背。 “爸……我好想你,好想向宁哥,也好想我哥……”李又珊哭着,揉了揉眼角,抹下几滴眼泪,“我,我想你们几个……也想江恪哥。” “爸都知道。”季东明垂眸,“又珊,人固有一死,你哥死得其所,便值了。” “嗯。” 道理李又珊都懂,但自己悟的和父亲讲的终归有不同。自己悟,那便是强行释怀,让季东明来告诉她这些,那便是有一个人能给予她一些劝慰。 李又珊明白,许向宁明白,季东明也明白。 “对了,向宁哥,等下可以带我去看看江恪哥吗?”李又珊突然开口,“我与他也好久没见了。” “江恪哥近几日挺忙的,在为他的上级周转。”许向宁知道柏闻的事情肯定会让江恪很费心,“过段时间吧,今晚我也有些事情要去办。” “嗯。”李又珊点头,“那向宁哥,你今晚有什么事要做?我可以帮忙吗?” 许向宁看了季东明一眼,有些慌张地掩饰道:“没什么。” “向宁,你又要学你哥去见洋人了?”季东明看许向宁反应不对劲,猜到他想做什么,不由得严肃问道。 “……是。”许向宁点了点头,“爸,我会替哥做下去的。” 34. 柏闻是在一辆货车上醒来的。昨日晚上的饭菜可能被动过手脚,睡眠质量一向不好的他这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转移,这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他看向身侧抱膝坐着的余宸明——他之前告诉过江恪的帮他联络上级的同僚。 “我们要去哪里?”柏闻问道。 对方一怔,答非所问道:“你醒了?我叫了你好久。” “嗯,谢谢。”柏闻回到原本的问题,“所以,我们是要去——” “重庆。”余宸明垂眸,“被狗党送去的。” 会这么干的绝不会有第二个组织了。柏闻道:“我明白。就目前而言,他们在重庆的势利最为强悍。把我们转移到那里,动手脚都会方便许多。” “柏闻师兄,我们会死吗?”一个不过17岁的少年,有些迷茫地看向了漆黑的车顶,“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家呢……她还觉得我在学校上学。” 发言的少年叫李国蹊,现在就读于北平的一所大学。他与柏闻当年上学时的老师刚好是同一位,于是他们就以师兄弟相称。 “国蹊,这里没有一个人想死。”柏闻摇了摇头,“但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怕死。我知道你的苦楚,我父母也在等我。在座的每个人都有人在等。” 余宸明道:“我妻子刚生下一个小家伙,现在也还没和我见一面。” 又有人道:“我有个弟弟在北平念书,还没毕业。” “我阿姊前年去世了,墓还没扫呢,我就被抓来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直到柏闻再度道:“不过我们不会强迫你留下,留在共产党,也不会强迫你离开,是去是留你自己选。留了,我们是战友;不留,你是人民群众,我们会帮你——在我们做得到的情况下。” 余宸明却感慨道:“现在已经不是去或留这么简单一回事儿了。小蹊啊,你想,咱们不管要不要离党,不都要先离开狗党的控制不是?小柏,问题在于他现在不论是否想离党,我们现在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去留不是现在咱们几个该考虑的,怎么逃出去才是重点好吗?” “我懂。”柏闻点头。 “可为什么人民的幸福要让他人用性命保障?”李国蹊抿了抿唇,“说好了人人平等的。” “世上永远都不会有绝对的公平,更何况我们不止在救别人,我们更是在救我们自己。谁告诉你我们只是在一味付出了?”余宸明笑着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趴在货车车厢的门缝边向外望去。 “天要亮了。” 柏闻蹲靠在货车车厢壁上,想象着日出的样子,只是垂眸笑了笑:“是啊,天要亮了。” 他们,也快要成功了吧? 他自己不会有太久的未来,但他相信,中国人,永远都有未来。 清晨的城郊,一辆货车跨越半个中国大陆奔赴从北平到达重庆的路途,在仍旧有些灰蓝的天空下显得残忍而狰狞。 云层厚重而阴沉,但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却无时无刻不代表着曙光,那是希望的样子。 35. 货车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停下。北平到重庆,少说也要三五日,不可能那么快。 柏闻推测应该他们要发盒饭了,严肃道:“都别吃太多。” “为什么?”余宸明有些不明所以。 “这个我懂。”李国蹊答道,“他们能下一次药就能下第二次。吃少了就只是睡会儿,全吃下去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可别睡着睡着把人给饿死了。”余宸明摸着下巴咂了咂嘴。 紧接着,车厢门打开了。骤然闯入的光令众人都眯起了眼睛。柏闻凝神,皱着眉头眯了半天眼睛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人,不由得愣了愣。 “柏先生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久别重逢似的,瘆人。”江恪挑了挑眉,一脸淡漠地把餐盒放到柏闻身前。 柏闻看了眼江恪身后,果然有人盯着。 那人是何归。 “你最好可以解释解释。”柏闻拿过饭盒。 “这我可解释不了,上头的安排。”江恪大手一挥,潇洒离去。 若是旁人听了,定会认为柏闻让江恪解释的是他们为什么会被送去重庆,江恪回答的是狗党上头的安排。但他们心知肚明:柏闻在问江恪怎么会在这次行动里负责押送,而江恪回答的也不是此次行动源于狗党,而是指共党上头下了命令让江恪营救他们。 只是不知道这次他们要耗多久。 柏闻把饭盒拎着搬进车厢,外面又有几个士兵拿着饭盒也进来了。 等到所有人都拿到一个饭盒,车厢外的一切动静才停下来,厢门重新被关上。 “……吃吧,放心吃。”柏闻揉了揉眉心。 “哟?柏先生转性了?不是才说不能多吃的吗?”余宸明欠欠地调侃着,却还是依言吃了口饭。 柏闻又摸索着到了车厢门口,捡了个东西过来。 “这是……”李国蹊疑惑地看向了柏闻,“蜡烛?” “嗯,门口的中校给的。他前几天刚升职。”柏闻点了根压在饭盒底的火柴,把蜡烛点燃,“他是我们这边的人。” “好大一张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够,粗拙莽撞,有时又心骄气傲,”柏闻摇了摇头,“还经常顶撞上级。” “他,他上级哪位?”余宸明问。 柏闻:“我。” 一片寂静。 “……怪不得。”最后还是余宸明这个发问者打破了尴尬,“话说,您这地位也太重要了,卧底的头儿?豁,比我最起码高两级。” “管理北平的红色书籍登刊又是个小职位了?”柏闻举起蜡烛,“不提别的,那家伙刚刚塞给我了一张纸。” “写了什么?”李国蹊问。 “明晚行动,每个人的饭盒里都有——”柏闻读着,却突然被专心扒饭的余宸明打断。 “这,这饭里是什么玩意儿?硬的?” 刚好,柏闻读道:“枪。” “哈?”从饭里吃了把枪出来的余宸明一脸懵的把那把枪从米饭里扒出来,“我的天?”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就很刺激。 36. “我的饭盒比你们多一层,里面是子弹。这些枪应该是消音枪。”柏闻把自己的饭盒上层拿开,露出下层的子弹。 “那挺好。”余宸明舔了舔上唇,“这回轮到我们拿捏他们了,对吧?” “明晚行动,我刚刚念给狗听了?”柏闻也吃了几口饭,“都吃吧,但到时候也要记得装晕,暂时还不能辨认有多少是自己人。” “明白的师兄。”李国蹊应道。 “明晚……我们也不能保证有多少人能活着。”柏闻垂眸,也吃了口饭,“吃完了就把枪藏起来,能多隐蔽就藏得多隐蔽,不能让他们发现。实在不行就都先收起来,行动的时候再拿。” “那我的给你收着好了。”余宸明笑着把枪递给柏闻,“听咱柏先生的。” 柏闻愣了愣:“你不拿着防身?还有,为什么要让我给你收着?” “交给你我放心。”余宸明直接把枪放到柏闻手里,继续低头吃饭,“你别说啊,不愧是自己人,给的饭都那么香。” “是啊,好像还有块肉。”有个一样被押过来的人说。 李国蹊抿了抿唇,挪到了柏闻边上:“师兄,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了。” 柏闻借着蜡烛的微弱光线看向他:“你说罢,我听听看。” “现在这个社会,说是人民的我都不敢信。”李国蹊低头看着自己的饭碗,“人民的国家,却是地主的土地;人民的国家,却是洋人横行无忌;人民的国家,却有千千万万的人民连饭都吃不饱,身上也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穿不暖,自己家的牛羊肉甚至全到了官绅的肚子里。但最可恨的,是这些本应当家做主的人民,是被蒙蔽地最深的那个。” “所有人都被几千年来的阶级思想固化了大脑,完全没有意识到世界已经变了。国是新的,但人民的心却还是死的。” “明明没有了千万人民,国家就没了军人和生产的粮食布匹,官员就没了压榨的对象,甚至连铁路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没有人去做火车,又有什么需要火车的地方?” “明明人民才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一部分,可是他们根本看不到。他们只知道自己是最下等的工人,没钱就只能给那些狗党狗官打工。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些看上去高高在上的人而言有多重要。” “甚至连军队和政府都是为了贵族服务,而非人民。看看这个国家现在的名字,‘民国’,多么讽刺,又多么可悲。他们打着人民的牌子,干着地主和贵族的事情,这个国家,这个时代,现在都已经糟透了。” “可就算他们醒悟不了,也总有人能醒悟。我们就是为数不多的醒悟者,我们可以为他们敲响警钟,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提醒他们,也让我们自己不变成这样的人。” “刚刚余叔和你,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柏闻看着车厢被烛光照得暖光的车底,轻轻“嗯”了一声。 37. 好容易挨到了约定的时间,柏闻把枪还给了余宸明,一众人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天黑,余宸明甚至难耐地趴在车厢缝边上看着天是怎么变黑的。 柏闻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其实也期待着行动开始。 江恪之前给的蜡烛已经烧完了,所以车厢里又已经恢复了一片漆黑。 所有人都凝神等着。 等到天真的黑下来,车外没了声音,余宸明还在嘀咕“为什么还没到点”,有的人都想睡觉的时候,货车的门开了。 趴在货车车底的余宸明:? 打开门就看到一坨黑漆麻乌的东西的江恪:? 就很惊悚。 柏闻看不下去了:“你们还要在这里深情凝视多久?” 江恪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行行行,那个什么,你腿不好使,用不用我背着?” “你们先走,我跟在你们后面就行,出了意外方便脱身。”柏闻有些颤抖地站起身,轻声道,“你的留言我看了,等下的安排不是还要杀几个人?这些事情我现在不方便,会给你们拖后腿。我的能力曾经很强不错,但也只是曾经。” “说什么呢你,就算走不了路了你也比我厉害很多。”江恪摇摇头,“行吧,不过枪你还是拿着防身。” “嗯。”柏闻点点头,“这位是潜伏在对方内部担任中校一职的江恪,也是我之前给你们说的,我的下级。” “嘿,不加个下级得瑟得瑟你就难受是吧?”余宸明笑了笑,“牛,太牛了。” 江恪深吸一口气:“等回头逃出去了,我请你喝茶。” “……行了,你们去行动吧。”柏闻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江恪,只是回头去看李国蹊,“国蹊,所以你……还要继续斗争吗?” “要。”李国蹊的眼神格外坚定。 “好。” 柏闻看着仍旧昏暗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站在车厢外,让他们把车厢门关上。 一群人很快就走远了,而他腿脚不方便,于是车厢附近很快仅剩下他一个。 其实现在最危险的就是他了。狗党随时都有可能有巡逻的卫兵经过。那些卫兵很有可能打开门检查他们是否仍旧因为晚饭昏迷着。 不远处穿来卫兵的声音。柏闻抿了抿唇,小心翼地藏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 车厢附近传来两个卫兵的低语。 “何少校和江中校已经睡下了吧?” “是的,说到江中校,他可真是年轻啊,今年三十还不到吧?就已经是中校了。” “嗯,组织好像很看中他,这次押送的可是共党的人,还有几个是北平的高层,手段多得很,江恪中校也是真的敢接任务。” “实话实说说,我觉得何少校应该也快升职了,他的实力也很强。” “是啊是啊。” “欸,你说我们要不要检查一下里面的情况?” “嗯,也对,看一眼吧,防止我们明早被说成是失职。” 柏闻听到此处眼神一凝。 来了么? 他眯起眼,听着那两人的对话。 开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上膛,瞄准,发射。 再瞄准,再发射。 外面的声音停了,只有车厢门上多了两个弹孔。 38 粗略地听声辨位对柏闻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现在还有些月光,能看见两个人模糊的影子,对于柏闻这种练过射击的人来说一击毙命并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可以把那两个人的尸体搬进车厢,但地上的一大滩血迹却是怎么也抹不掉的。柏闻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 但再怎么说也要尽可能掩盖事实,以自己瘸了一条腿的身体肯定不能偷偷摸把人尸体带走的。 小心地走过去,一向顾面子的柏闻无暇再理会所谓的“面子”,在地上扒了些松散一点的泥土盖在那摊血污上,勉强遮住后又用脚踩了踩,随后便有些吃力地把那两人的尸体搬上了车厢,从他们手里拿走钥匙,下车锁上车厢门,蹲在一旁的灌木里观察还有没有别的巡逻兵。 柏闻松了一口气,早已分泌出许多冷汗的手却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枪。他只是向着大部队之前走的地方离开。 谁也不知道危险会在什么时候降临。 …… “那个,江恪先生,我能知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吗?”李国蹊拿着枪,紧紧跟在江恪身后。 “柏闻没和你们说是吗?那你们先走就行,我顺带杀个人。”江恪轻轻“啧”了一声。 李国蹊愣了愣:“您真的要……杀人?” “那几个狗官手里多多少少沾了点平民百姓的血,你知道他们拿来定罪的理由是什么吗?”江恪向不远处的酒楼眯了眯眼睛,“有的去强抢民女,人家不交人,于是冠冕堂皇地定了个莫须有的罪,把那女的一家五口人都毙了。” “有的更过分,打着打着仗,跑老百姓家里抢粮食。不交粮食?杀;交的不够?杀;还有给自己留的?杀;全交完了?杀。” “那不就是全杀了吗?”李国蹊愣了愣。 “嗯,理由千奇百怪,但到了最后都是杀人。”江恪带着他们继续走,“强盗一样地杀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国蹊不明所以,“大家都是同胞啊。”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李国蹊身后的余宸明轻笑一声,“他们杀人就像玩啊。同胞?他们才不管什么同胞呢。说我们和他们是同胞,他们估计会嫌晦气,然后愚蠢地去讨好外国人。” “讨好外国人有什么用?”江恪嗤笑道,“外国人照样拿打枪大炮对着我们。” 余宸明顺带问了一声:“柏闻还在后面跟着对吧?” 江恪也不清楚,于是爬到一处土坡上,朝后面看了一眼。柏闻身上的白色长衫在月光下很晃眼,一眼就能认出来。 “跟着呢。”江恪朝远处挥了挥手。看到柏闻点头,他也就从说不上高的土坡上跳下来,“再走一段路就到了,你们先往前走,车停在前面,先上车就好,我等一等他。” “嗯。”余宸明点头答应。 39 已经好几天了,江恪的府邸前人流来来往往,但没有一人进到里面,也没有人从里头出来,比一座死宅还安静。 许向宁不好去找他,于是只好静静地同几个洋人打交道。 “滚爷,去吧。”许向宁轻轻摸了摸滚爷脑袋顶部那一小撮有些翘起的羽毛,又小心地拂过它的背部,“邀请函我就系在你的脚上了,帮我送到赫里斯先生那里吧。” 清晨的北平城的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仔细听甚至还能听见蛐蛐和蝉的低吟,遮掩了硝烟,遮掩了战争,遮掩了动荡不安的社会。 无数人被现在平安的假象蒙蔽着。 许向宁明白,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就在滚爷“嘎嘎”地叫了一声准备飞走时,许向宁突然听见城北那条街巷传来冲天的怒吼。 “消灭日寇,复我中华!” “拒绝洋商,抵制洋货!¹” “国无动荡之日,我无安心之时!” 学生游行吗?许向宁错愕地看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里是北平大学所在的地方。他还有一年便可去读书了²。 许向宁看着那处喧嚷的地方,突然间褪下身上的西装革履,换上中学时的校服,直直冲出季家的院子。 他想,他或许也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做些什么。 …… 手里拿着一沓手写宣传帖的时候,许向宁眼底除了想象中的坚定,还有几分错愕。 坚定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后悔,错愕是因为…… “又珊?”他看着面前这个稍矮他一截的短发女生,抓住她左手袖口,“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这人可不就是李又珊吗? “向宁哥?”李又珊眨了眨眼睛,灰色的瞳孔里尽是茫然,“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说罢,她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苦涩一笑道:“是来捉我回家的么?可我不想走,我想做我哥想做的事情。” 许向宁抿了抿唇道:“我已经在做了。” “什么?”李又珊因为人流没听清,随后好像被叫到名字似的,突然扭头用那对灰色的眸子习惯性地看向另外一处,“知道了!” 随后她转过头来,在许向宁抓着她袖口的那只手的手背轻拍几下:“向宁哥,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被那些官抓走了,让爸放心。” “我本来只是想看看哥拼了命也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现在……我后悔没能早点这么做。”李又珊闭上眼,有些怀念般地笑了笑,“让我去吧,没事的。” 言毕,李又珊的面孔被人潮淹没,许向宁本想抓住她,却在即将抓牢的那一刻被挣脱。 他看着满是陌生人的人群,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他又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间释怀了。 他自己也是想加入他们的,是想要和人民站在一起的,是想要帮季少一走完这条路的。 他现在较之以前反而有了一个新的同伴,不是么? 季家不论是男是女,是长是幼,都绝对不会有懦夫。 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40 看天色,应该已经三更左右了。 柏闻借着月光继续朝前走着。狗党的车停在城郊,走了不远就是一处树林。江恪的人事先做了标记,认路不算难。 在看到江恪人影的时候柏闻愣了愣:“其它人呢?” “不在这里。”江恪耸耸肩,走过去准备把柏闻背起来,“前面走着呢。” “动作挺快。”柏闻推了推眼镜,让他背着,并没有拒绝。 刚好他腿有些累了,走多了怕是得废。 “那当然。”江恪挑了挑眉,“咱柏先生手底下的人,没一个是差劲的。” “说到底你还是在夸你自己。”柏闻轻轻摇了摇头。 “聪明。”江恪笑了笑,“我都当中校了,夸一夸自己怎么了?” “自大。”柏闻看着前面,月色下一辆深蓝色汽车就停在小路上,“你的车?” “不然呢?”江恪眨眨眼。 “何少校送的?”柏闻又问道。 江恪点了点头:“嗯。” “你倒是知道物尽其用。”柏闻垂眸笑了一声。 江恪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道:“车里有地图,你们上车以后就去陕西。我就不走了,回去把那一伙人都杀了就好。” 柏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余宸明把汽车的窗户摇下来,冲柏闻咧嘴笑了笑:“柏先生来了,得,上了车就走吧?” “你们去吧,我任务结束了。”江恪点了点头,把副驾驶的车门拉开让柏闻坐进去,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些碎银子和钱票塞进车窗,“拿着吧,路上换些饭吃,衣服也买几套新的,好好打扮打扮,别让别人认出来。” “得。”余宸明没犹豫,直接接过钱。 保命用的,拿了不丢人。 再说了,五六个人总不能让柏闻这个残了一条腿的去唱戏赚钱吧? 直到汽车发动,驶向陕北,一行人还有些失神。 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几个时辰前还在货车车厢里头当犯人,现在就已经重获自由远走高飞找组织了。 李国蹊还有些懵:“我们……这就逃走了?” 余宸明一边开车一边回答:“不然呢?你还想怎么着?被狗党碰上然后对着打?” “那倒没有。”李国蹊摇摇头。 “你永远可以相信咱组织的能力。”后排有一个人竖了个大拇指,“不但快,还安全。” “而且还懂得出其不意。”余宸明补充,“我是真的万万没想到啊,咱还有这没一张牌一直放着呢?” “组织让他潜入狗党的时候,江恪也没想到会这样。”柏闻淡淡点了点头,“他估计是个北平城里我们这边做的最大的卧底之一。” “厉害了,我自愧不如。”余宸明点了点头,继续在土路上开着车。 天光微亮,但在众人眼里却亮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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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little注解:
*1:关于“拒绝洋商,抵制洋货”这个口号,确实过激了,但是因为新文化运动的影响所以这个时候是有非常多过激言论的,各位还是要理智爱国(滑跪)
*2:文中说宁宁还有一年才可以去大学读书,但前文说过安安今年二十一 可能有的人会疑惑(?)
在这里具体说明一下,民国时期,大学生的年龄一般是18~30岁,因为科目不同所以入学时间常常不一样。
然后关于宁宁从复旦跳槽北大这件事……麻烦各位就当私设啦,毕竟这里的宁宁是从小同季少克制哥和又珊在北平长大的()